云初雪依言照做,只觉眼前的景物飞一般地疾驰而过,仿佛流光掠影,映照阳光青草,恍然置身于时光遂道,妙不可言。白马载着二人一路飞驰,直出了云天楼。楼上守卫的人见了,都忍不住惊声呼叫:“快看!是小姐和姑爷!小姐居然骑马了!”
白马直奔出山门,才渐渐慢了下来,靳天择将她揽进怀中,低低道:“如何?喜欢这感觉吗?”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喜欢,真是……无法言喻。”
他唇边浮出一丝笑意,“雪儿,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后我每天带你来。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又是第一次骑马,不能走太远。我们先回去,如何?”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他,“你……要教我骑马?”
“你喜欢,我就教你。”他平静的眼晴里,隐约有一簇火光在跳动。云初雪立刻收回了眼光,喃喃道:“我……我怕我学不会。”
“怎么会?”他轻笑,“有我这么奸的师父,你不会学不奸。”佳人在怀,令他有瞬间的失神,“雪儿!”他俯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却让她受了惊,慌乱地向前一倾。他眸光微暗,连忙伸手去拉,云初雪却挣扎着不愿他太靠近,就在这拉扯之间,只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有东西掉了下去。
“啊!”云初雪低头一看,是自己身上的锦囊!她急得叫道:“快放我下去,我的东西掉了。”
他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不要动,我去捡。”说着,他低身一捞,将锦囊捡在手中,隐约感觉里面似有一物,不由疑道:“这是你的?”
“快还给我!”她伸手去夺,却扑了个空。
靳天择探询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她不自然地低下头道:“我的东西,快还我!”他沉默了一会,终子递了过去。云初雪连忙将锦囊揣进怀里,转过头不再看他。他意外地没再追问,马儿缓缓地走着,不一会儿便绕过剑天阁到了云居。靳天择翻身下了马,看着她道:“再往上不能骑马了,走回去吧。”
云初雪愣了愣,只得下了马来,跟着他慢慢前行。他一直没再说话,倒令她有些不安起来。犹豫几次,终究心中烦乱,也不想开口。直到进了衣姿楼他才开口道:“我去看他们把房间收拾好没有。你休息一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初雪见他出了门,连忙打开锦囊,里面那快白玉完好无损,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没摔坏,不然可对不起白大哥了。”白无及走时将这锦囊给她,里面正是塞了他的这个信物。当初她将这玉牌送去寻欢客栈,是为了让他能尽快赶来救父亲。后来这玉牌就没再回到她手中。这次他虽然走了,却将这玉牌再次送给她,也许在他心里,她并非是毫无地位的。
云初雪看着玉牌发呆,却不知身后早已经站了个人。他一把将那玉牌夺过,执在手中,冷冷道:“这是何物?”
云初雪大吃一惊,立刻叫道:“快还给我!”
靳天择看着那刻着“白”字的玉牌,脸色一沉,“白无及的?”
云初雪又急又气,叫道:“白大哥留给我的,你还给我!”
靳天择的眼晴蒙上一层阴影,仿佛暴风雨倾刻即来,他冷冷地看着她,口气比冰还冷:“他人走了,你的心也跟着走了是吗?人家根本不需要你,你却如此死皮赖脸地想着他……”
“你胡说!”她气极,大声叫道:“我跟白大哥清清白白,他不过送个东西给我,有什么了不得?!”
“是吗?”他将玉牌用力握在手中,仿佛想它捏碎一般,两眼直视着她,冷冷道:“送东西算什么?定情信物?!我的妻子,不肯与丈夫同房,却日日想着别的男人!”
云初雪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配做我的丈夫吗?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如果没有流云山庄,没有比武招亲,你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什么都不是!”
靳天择怔住,他的脸色渐渐发青,目光阴冷,半晌方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的确配不上你!就算你失身宇我,在你心里,我却什么都不是!”他用力一扣,将那玉牌“啪”地一声扣在桌上,决绝转身而去!
云初雪的心,也“啪”地一声,随着他的手,狠狠地落下。她看着桌上完好无损的玉牌,不禁又喜又忧。连忙将玉牌装进锦囊中,仔细收好。这才坐下来喘气。不一会儿便见到温微微进了房内,面有忧色,贵问道:“雪儿!你跟天择怎么了?他明明将东西搬过来,为何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云初雪心烦意乱,心不在焉道:“我怎么知道?”
“雪儿!”温微微语气严厉了些,“你跟天择说了些什么?”
她怔了怔,喃喃道:“没说什么啊。”
“没有?!”温微微斥道,“你嫌他身份卑微,配不上你,可是这个意思?!你这孩子几时变得如此势利?以天择的人品武功,哪一样不是人上之人?他配不上你,谁配得上?”
云初雪愣道:“我没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雪儿!天择是你的丈夫!就算你对他有什么不满,那也是从前的事。如今他处处想着你,哄你开心,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心。你为何就这般执迷不悟?”温微微走到她跟前,一脸的焦虑,沉声又道:“雪儿,天择才是你夫君,别再想那白无及了!他跟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云初雪看着母亲,急促地喘气,悲苦道:“娘!你,你为什么说这个?”
“你是我的女儿!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温微微切切地看着她,低声又道:“就算白无及有万般好,他心不向着你,根本就没用!一个女人不是需要找个别人觉得好的男人,才能幸福,而是需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男人,才能终生有靠!雪儿,你就听娘一句,对天择好一点。你会发现,他的心,已经向着你了……”
“娘!你别说了!”云初雪眼眶莫明地红了,脑子里浮现出下午靳天择带她去骑马的情形,他是那般温柔体贴,一反从前冷漠无情的样子,不由得鼻子一酸。
温微微叹息一声,将女儿揽进怀里,“好孩子!天择会是个好丈夫!你那样说他,可知道已经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我知道他性子傲慢恃强,有时候难免态度不好,你父亲已经去说了他了。你们两个,这样性气下去,如何是好?听娘的,一会儿给他送饭去,说几句软话,劝他回来。这件事,就这样了了,好吗?”
云初雪心头一软,只得点头道:“好!”
温微微这才喜道:“好孩子,那你去做些他爱吃的菜,一会好送去梵音阁。”
云初雪想了想,踌躇道:“他爱吃什么啊?女儿不知道。”
温微微无奈叹息,滇道:“你这孩子,连自己夫君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该不该打?!你呀,做点好吃的,再去问问他!”
云初雪内心隐隐不安,对靳天择,她的确毫不了解,一无所知。先前因他伤她害她,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靠近他。后来虽然成了亲,但她仍然排斥他,也不想去了解他,因此除了他的长相认得,别的,一概不清不楚。她心地纯良,素日里就行事谨慎,唯怕伤了自己身边人的心,想到这里,不免干心有愧,当下低了头道:“那好吧,我就试着做些。”
温微微这才松了口气,唤了七儿来,帮云初雪做饭。夜色降临时,云初雪终于弄好了饭,装点好往梵音阁去。轻扬领她进了木屋,里面却没有人。她放食盒放在桌上,四下打量,喃喃道:“去哪儿了?奇怪。”正在疑惑,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云初雪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靳天择大步走进屋内,上下打量她,皱眉道:“你来干什么?”他眸光发冷,与下午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为什么我不能来?”见他这个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云初雪心里梗梗的,口气莫明地点的硬。
“哼!”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一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地查看,也不再理她。
云初雪觉得有点尴尬,突然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你没事就出去!”他突然开了口,“我还有事需要做,今天不回衣姿楼。”
“你……”云初雪似乎又看到从前那个冷漠无情的他,心里一沉,那种惊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还不走?”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光很冷,“要是你不高兴,也可去向岳父大人告状,不过我告诉你,他奈何不了我。”
云初雪瞪大了眼,指着自己道:“告状?告……什么状?”
“你倒会装!你不是已经告过一次了吗?哼!”他的眼光充满了不屑,“说你的夫君——我,对你多么的无礼!”
“我……我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云初雪暗暗一惊,她几时跟父亲说过些?难道父亲刚刚说过他?她脑子不禁疼痛起来,这都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云初雪只觉得浑身一凉,不由自地后退一步。
“你怕了?”他眯了眯眼,“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你再不走,我只当你是来投怀送抱的!我是个男人,可不会客气!”说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腰,用力带向自己。
云初雪大吃一惊,用力地推他,口中叫道:“靳天择!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他一下子就松了手,云初雪身子失去重心,一个翅旭,跌在地上。慌乱中她用手一撑,手腕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气得要命,叫道:“你!你这个该死的!”
“是你叫我放手的。”他的眼光冰冷,没有一点温度,“我只是尊从小姐的吩咐。”
“好!”云初雪爬起来,叫道:“我立刻走!你记住,是你叫我走的!一会可别拦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请便!”他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回到桌前,继续看他的图纸。
云初雪冲了出去,径直往前跑。那芳草地中突然草长莺飞。转眼就没了方向,她又气又伤心,好心好意来送饭,谁知道,竟被他数落拒绝,心中只觉得委屈万分,鼻干发酸。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天色渐黑,四周静得没有声音,她四下乱走,根本就走不出去,只是又累又饿,心里渐渐害怕起来,当下大声叫道:“阑姨!阑姨!”忽然想起母亲为了让她能跟靳天择单独呆会儿,没让锦阑西窗都跟来,不由得懊恼地咬住了唇,连忙又叫道:“轻扬!轻扬!”
半天没有人应,梵音阁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声音,她不由得怕了,慌乱道:“来人!有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急得哭出声来,只能蹲在地上,低低地吸泣。忽然夜空中响起一阵悠扬的萧声,她忽地一怔,立刻站起身来,白大哥?!
那一人高的草,慢慢地缩了回去,四下视野开阔,恢复了旧模样。木屋前站着青蓝的身影,手持碧萧,远远地看着她。是靳天择?她呆了一呆,他儿时会吹萧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看着泪痕未干的那张脸,心猛地揪紧了。他没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手腕一痛,云初雪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他关切地看向她的手。她用力地想甩开他,却没有成功。她倔强地扭过头,冷冷叫道:“不要你管!”
他眸光一沉,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屋内,放在床上,执起她的手,细细地查看,那手腕处的红肿提醒着他,方才的鲁莽,又伤到了她。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低低道:“伤了手为何不说?需要上药才行!”
“无所谓了。”她故意不看他,冷淡道,“以前也伤过,自己会好。”
“以前也伤过?就是你不用药,所以才会又伤到。”他有些不满,捏着她手腕细细地揉,“自己的身体需要自己爱惜,否则等它报复你的时候,你就会后悔了。”
云初雪一怔,仍然冷声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叫我走吗?还……诬赖我跟父亲告状!我,我有那么无聊吗?”
“对不住,是我一时气昏了头。”他专注地看着她,语气恳切,没有半分掩饰,“雪儿,下午你真的气到了我。”
云初雪硬声道:“那不能怪我。谁让你……那么蛮不讲理?”
靳天择无声地叹息,将她拥进怀里,沉声道:“我看到你,收着白无及的东西,就控制不住,想毁了它!我不许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懂吗?”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了个傻问题。
他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你是我的妻子啊!难道我愿意你心里有别人吗?”
她懊恼地咬住了唇,转过头道:“我们虽然成了亲,却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不管你为什么娶我,总之,在我心里,你不是我丈夫!”
他心一沉,抓住她的手叫道:“我不是谁是?!”
他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伤处,云初雪哀叫一声,叫道:“痛!”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飞快地甩开他,缩到了墙角。靳天择沉默着站起身,黯然道:“你不用怕,除非你愿意,我不会再碰你。”
她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似乎不信,半晌才道:“那,你送我出去。”
“你吃饭了吗?”他看着桌上的食盒,“吃了再走吧。”
云初雪这才觉得自己饿了,连忙吞吞了口水,犹豫着走到桌前,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会再对我……”她艰难地住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会。我说话算话。”他将饭菜摆开,取出筷子塞进她手里,“吃吧。”
这下她不再多想,立刻张口就吃,真是饿坏了啊,她只顾吃得高兴,根本没注意到,他在给她夹菜,只吃了很少。
终于吃饱了,她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叹道:“好舒服。对了,娘让我问问你,你喜欢吃什么?”
他默默道:“吃什么都行,无所谓。”
她试探着看了看他,低声道:“那好,我想……回去了。你能不能叫轻扬或者福福送我出去?”
“我随你回去。”他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她,“你忘了,从今天开始,我搬回衣姿楼住。”
云初雪怔怔道:“你……真决定搬回去?不过先说好,我还是住我的房,你……自己住新房! ”
“好。”他回答得果断自然,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云初雪松了一口气,浅浅笑道:“那走吧。”
眼见她的笑容,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看多她的眼泪,好难得看到这样的笑容。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轻语道:“你笑起来好看。雪儿,相信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