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天择顿住,强硬的表情,终于崩裂。
“天择……”床上的云初雪怯怯地叫,“你在干什么?”
杜蘅忽地清醒过来,立刻转身就跑。她一定是疯了!他自己疯了,还要把她也逼疯!她直奔出大门口,站在树下喘气。眼前一片茫然,她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归路在何处!上天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原以为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只有“他”!甚至甘心为他利用,进来做个内应!可是如今,她不仅忘了“他”的样子,还迷失在白无及的柔情中,沉陷在靳天择的狂情里!她果然是个荡妇,果然人尽可夫!果然不知廉耻!呵,靳天择没有骂错她!她原来真的这样贱,贱得连自己都受不了!
她的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流了满面,止都止不住!突然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无力反抗,只是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脸色不比她好,只是没有泪。那其中纠缠复杂痛楚深沉地表情,强烈地刺伤了她的眼。
“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好吗?”他的声音轻柔,几乎不象他的。“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心,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将来就算我什么都失去了,只要有你,我也甘之如饴。”
杜蘅的心,又开始发颤。“你,你什么意思?”
他眼光微沉,却叹息道:“我看到你跟白无及缠绵,那一刻,我觉得我真的要疯了!然后,你又百般拒绝我,要我去对她好。你果真能这样狠心?若那些真是的想要的,那我就做那行尸走肉吧。”
原来他,刚才是在作戏?目的就是要说妒?杜蘅呆住了。
“结果,你没让我失望。其实你心里有我,却偏偏不敢承认。”他的语气开始沉稳,“这段日子发生太多事,我无法跟你一一解释。可是有一点我要你明白,除了你,我不会再茵的女人!”
杜蘅彻底傻了!他不是深爱着云初雪吗?他不是为了她,连眼睛都不想要了?这才多久,他就那么容易改变了初衷?!忍不住硬声道:“我不信!你刚才明明跟她……”她咬了咬唇,却说不出“燕好”那两个字!
他眼角浮出些微笑意,“怎么?终天肯承认自己嫉妒?原来会嫉妒的人,不只是我。那还好……”
杜蘅赌气去推他,“谁嫉妒了?走开!”
“还说没有!酸味这样浓?!女人总是爱口是心非!”他叹息,上前将她拥紧。
杜蘅只觉得他身上还有旁人的气味,皱眉,又推他道:“走开!别来碰我!”
他目光一沉,冷声道:“你当真希望我回到那张床上去?!”
杜蘅身子一僵,动了动唇,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半晌伺赌气道:“反正你已经碰了她了,就跟她去做夫妻去!”
他哑然失笑,语气竟有两分无奈:“我没碰她!”
她抬眼瞪他:“我明明看见……”
“看见什么?”他唇角扬出一丝笑意,有点坏坏的意味。
她跺脚道:“你,你就有本事欺负我!我明明看见她衣衫不整……”
“那么我呢?”他平静道,面色毫无波澜。
杜蘅愣住。刚才她的确看见云初雪身子半祼,媚态横生,完全是沉浸在情yu之中。但是靳天择……似乎却是衣衫整齐,发丝不乱,没有半点欲色之态。这是怎么回事?
他轻抚她的发,轻声道:“别想了,你太简单,这些事怎么能想得明白?最近我时常在想,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许是好事。”他的声音开始发飘,渐远,“你只是杜蘅,是我的杜蘅。”
杜蘅慌忙转过头,心头砰砰直跳。他这样的表白,虽然不止一次,却一次比一次果断坚决,到底怎么了?他对这个云初雪,似乎越来越不在意,越来越不喜欢,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人人都说这个云初雪不象从前的云家大小姐,只是她不知道云初雪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从未深究过自己与她之间的联系,但靳天择一次又一次地表白情意,却无一不在表示,伺是他真正在意的人!杜蘅心头砰砰直跳,乱作一团,却无法忽视内心泛起的那一丝甜意。
忽然,院内传来一阵叫骂和打砸的声音,似乎是云初雪又在发脾气了。杜蘅忧心道:“她也够苦了,还是进去看看她吧。”
靳天择沉声叫道:“景忪!”
景忪立刻走了出来,笑道:“庄主有何吩咐?!”
靳天择冷冷道:“别让她撒泼!”
景忪皱眉道:“这娇小姐脾气大着呢!可没那么容易搞定。不如庄主你去说几句好话……”
他沉了脸,“我调你来做什么的?现在倒是推我这儿来?你立刻去!别来烦我!”说完,他位着杜蘅就走,头都懒得回。
景忪连连叹气,“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收拾烂摊子?!明明是你惹的事啊!唉!”
只见甘浅浅飞一样地跑了过来,拉着他直叫道:“糟了糟了!”
景忪不耐地甩开她,冷冷道:“什么糟了,有话就说!”
甘浅浅吞了吞口水,小声道:“那个,云小姐把厨房砸了!”“什么?!”“还有,客厅……”“还有?!”“嗯……房间……”
景忪袒下去了,沉着脸直往里奔,禁不住骂道:“真是没用,不会拦着她吗?”
甘浅浅急忙道:“我拦了,不过她武功比我好,我拦不住……”
景忪冷冷道:“浮云呢?”
“不知道啊,好象出去了。”甘浅浅急匆匆地跟着他的脚步往里冲,却没料到他突然停了脚,甘浅浅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直撞到他的后背上,立时捂住鼻子,哎哟叫了一声。
景忪没好气道:“笨死了!我怎么会想着把你带上来!”说着,他连连摇头,大步冲了进去。甘浅浅莫明红了眼眶,喃喃道:“我只是想多呆在你身边,多一天也好啊!”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她吓了一跳,立刻奔进门去,只见屋内一片狼籍,所有桌椅家俱通通被推倒在地上,毁成了碎片。灵玉和素心都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云初雪立在房中喘气,身子不断地发抖,显然是气极败坏!
“云小姐!”景忪下意识地努了努嘴,扬眉笑道:“怎么这些家俱不合你意?你要是不满意,就直管说,在下立刻派人来给您换新的。”
云初雪瞪着他,这人进来不问自己为什么发脾气,却只是笑嘻嘻地说索性全换新的,当真是个……油滑之徒!她满腔的怒火,忽然熄了一大半,只是冷冷笑道:“好啊!要换,就把这整栋楼里的,全换了!”
景忪摸了们子,皱眉笑道:“是。在下立刻让人去办。不过……这儿这么乱,您还是出去坐会吧,省得一会不小心刮伤您。”
云初雪终于扯了扯嘴角,理了理头发,轻轻地走到门口,看着景忪笑道:“你果然有心。我没看错人。”
景忪道:“哪里,为小姐服务,是在下的职责。甘浅浅,还站着干什么?立刻去搬椅子来!给小姐泡壶好茶!灵玉素心,去叫人来把这里的东西,统统拉出去扔了!还有!叫秦钟来,立刻到镇上去订新的家俱!”老让他收拾烂摊子,他才不给某个人省钱!
他一口气吩咐完,众人连忙应声忙去了。他这才笑着走到一旁道:“小姐还是到门外的树荫底下坐坐的好,省得一会儿来扔垃圾的人,碍着您休息!”
云初雪倨傲地哼了一声,举步往外走了。甘浅浅倒了一杯茶来,小心道:“景管家,那个,凳子,全被扔坏了,没好的了。怎么办?”
景忪看了她一眼,接硅杯道:“你去帮忙扔废物,这儿不要你了!”
甘浅浅面色一黯,他这话在笑自己是废物吗?却强自扮了个鬼脸,笑道:“是。不过我会小心的,不会连自己也扔了。”
看着她笑容里明显的落寞,景忪莫明地心一紧,却转过头,大步走了。云初雪站在门外树荫底下,似乎心事重重,一见到他来,便立刻换了脸色,冷冷道:“椅子呢?”
景忪笑道:“椅子都不中用了,小姐宽心,小的立刻唤人去青花苑搬些来。先委屈小姐在这石板坐坐。”
云初雪沉了脸,却无奈地只能往石板上坐。景忪连忙拉了她一下,淡笑道:“别急,这石板凉,垫一垫再坐。”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轻轻垫在石板上,这才递硅杯道:“坐吧,上好的龙井。”
云初雪喉咙有些哽,坐下,微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细心。”
“呵呵,”景忪轻笑,“我不过是外面飘惯了,见得多,想得多罢了。我们这样的人,跟小姐自然是不能比的。”
云初雪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是吗?可是我看你,明明就不象个下人!比主子还象主子!”
景忪讶异道:“小姐何出此言?!”
云初雪轻哼一声,说道:“你吃穿用度,哪样不讲究?衣服做工差一点不行,颜色差一点不行,吃的更甚,火候不好,你都不会动筷子!平常百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排场?!整个流云山庄的人,就你最难侍侯!”
景忪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所以小姐不用担心在下会侍侯不周了!在下讲究,也就是小姐讲究了。”
云初雪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笑,眼中的媚色一闪而逝:“你这种人,怎么会甘为奴才?!”
景忪抚眉叹气:“这个……命吧。”
见他避而不答,云初雪心中微沉。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从桃花般的脸到挺拔的身形,到细致的双手,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人的身份何其尊贵不同。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除了靳天择,就没有旁的人知道?
景忪见她只是不住地打量自己,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仍然笑道:“小姐身上凉吗?可要人送件衣裳来?”
云初雪低下头,轻轻叹气:“不用!如今凉不凉都无所谓了……”她的声音充满幽怨,仿佛在说,该来的人不来,做什么都没用。
景忪怔了怔,却又笑道:“天色渐晚了,我让大厨房先准备些饭菜,省得一会误了时辰。”说完,他转身欲走,云初雪忽然唤道:“你回来!”
景忪顿住脚,回头笑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他笑容灿烂,媚色顿生,竟令她的心砰砰急跳两下,连忙低下头道:“你让灵玉去传话,陪我坐会吧。”她在心中暗暗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只是直觉地不想他走。
景忪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唤了灵玉,又折返回来,站到她身旁。云初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象个笑话?”
“小姐何出此言?”
“父母大仇未报,我每天无所事事,自己的丈夫,却移情别恋,有了旁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道,“我原来一无事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拿死的物件撒气!”
景忪微怔,叹气道:“小姐不必多虑。庄主做事,心中有数。”
“你不用帮他说话!”云初雪怒气上扬,站了起来,烦燥地四下走动,“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见我容貌已毁,就找那个杜蘅来取代我!”
景忪低声道:“庄主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愈说愈激愤,挥手叫道:“害我全家,还害我。如今连那点仅有的情意,也给了他人!”
景忪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小姐还是怀疑是庄主杀了你的父母吗?”
“我……”她咬牙顿了顿,“我不知道!他要我相信他!说是会找出真凶!我就是等着那一天!否则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对狗男女在这里污我的眼!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景忪眼光微动,迟疑道:“难道小姐……对庄主真的再无情意了?”
“是他不要我!”摔动地叫,“是他负了我!我不会再顾惜他!你不知道,刚才他为了刺激那小贱人,居然,居然和我作戏……”说到这儿,她猛地顿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终于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景忪沉默了一下,递过去一方丝帕:“别哭了。都过去了。”
云初雪一把扯过那丝绢,索性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景忪也不说话,任由她哭了个够。她好容易哭累了,抽抽嗒嗒地停了,忽然对着他一笑:“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景忪淡淡垂下眼道:“不是!”
她立刻沉了脸,指着他喝道:“你骗人!你心里定然在说,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哭的?要怨就怨自己把脸毁了,怪不得旁人!”
景忪抬眼看她,声音有些冷:“你若自己都觉得自己丑,还能怨旁人嫌你丑吗?一个人的美丑不在她的皮相有多好多坏,而于她自己的内心,是否明白为人之道!有些人美比天仙,可惜心如蛇蝎,有的人即使生得不好看,却心地纯良,处处为人着想!美丑只是心念之差,与旁人有何干系?!”
云初雪怔住,显然这番话,她是头一次听人说,一时之间竟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世上的男人,无一不被美丽的皮相所惑,女子于他们而言,就好象精致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一种享受和炫耀,却随时可以换。没有一件衣服,他们可以穿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一件衣服,能让他们真正满意。因为漂亮的衣服何其多,旧的永远不如新的好!
她低头冷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生得好,自然不能体会我的心。”
景忪叹气:“生得好有何用?生得好只会让人起歹念!要是能选择,我倒宁愿我普普通通,做个寻常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相爱之人,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云初雪浑身一震,盯着他道:“你这么想?”
景忪淡笑道:“我为何不能这么想?只不过这世上要找到心爱之人,却不是易事。既然找到了,就不要放弃。”
云初雪咬住了唇,脸色犹疑不定,这男人说话只有七分真,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也笑道:“想不到景管家竟然也是个多情种?!就是不知道景管家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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