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及道:“那我也可以用同样的话回敬阁下!你们无凭无据,单凭推断,就想陷害我,只怕天下英雄不服!”
“你想要证据?!”靳天择忽然开口,“不难。”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靳天择冷冷道:“我流云山庄内所有院子都有一个暗应。而你的院子和诀公子的院子,恰好是同一个暗应!她最清楚你在这云居里的一举一动!应准,传挽云来!”
杜蘅惊得立刻抬头去看,挽云果然另有身份,先前她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下意识又去看白无及,他却神色自若,镇定如常,仿佛真的不干他任何事。
挽云进了门来,低身施礼。应准道:“你说说,武林大会前一天,诀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挽云道:“是。诀公子进了屋就躺了一会儿,后来起身说头痛,便去拿药。他突然手抖得厉害,不慎打翻了药瓶。然后司空一断大侠听到声音就进屋了,拾起药后白公子便来了。他也帮着捡了药。只因药瓶破了,白公子便取了一张纸替诀公子包药。”
“慢着!”庄颜忽然出声:“白公子从哪里取的纸?!”
挽云道:“白公子自己身上的。”
庄颜冷笑道:“怎么白公子是去以书会友的?还随身带着纸?!”
白无及淡笑:“我随身带纸有何奇怪?这只是我的小习惯,因为有时候需要开方或是看到想到什么药理药性,想记下来罢了。”
庄颜一伸手,“那包药的纸呢?!”
挽云立刻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庄颜接到手中细细地查看,冷冷笑道:“果然高明!这纸上有附子味道!你用纸裹药,那药便覆在药丸上,剂量只是分毫之差,效果却是天差地别!”说着,她将纸张递给容上省道:“容大侠也瞧瞧,省得有人说我不公!”
容上省皱了皱眉,将那纸张接过细细地闻,半晌方道:“是有附子的味道……”
庄颜看着白无及道:“白公子应该如何解释?!”
白无及脸色微变,站起身道:“不可能!那张纸是我用来记事的,绝不会有附子一味药!”
庄颜讥笑道:“人证物证据在,你狡辩有什么用?!”
白无及面色铁青,瞪着她道:“你们流云山庄,想一手遮天吗?!”
靳天择冷笑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如今给了你证据,你却又说我们的证据有问题!白无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俯首认罪?!”
“我没有罪,如何认?!”他挺直了身子,直看向靳天择,“这里是你当家,你想制造个证人证据,还不容易?!想让我这样任你摆布,绝不可能。”
“真是巧言令色,想不到引魂宗主还有耍赖这一本事!”靳天择语意讽凉,让杜蘅的心,生生一麻!引魂宗主!
白无及冷笑:“靳庄主这顶大帽子扣在在下的头上,在下如何吃得消?你千方百计陷我于不义,无非就是为了她?!”说着,他指着杜蘅道:“你不想她跟我走,根本无需费这么多心思!”
靳天择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没跟你算帐,你反倒指责起我来了!是谁混乱了她的记忆,要她来卧底?!是谁当她一颗棋子,利用她来控制我?是谁口口声声说对她有意,却从不在意她的感觉?白无及!你安的是什么心?!”
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靳天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打在她内心深处最软弱的地方,刺刺生痛,瞬间蔓延到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战!白无及是谁?真的是“他”么?!
“住口!”白无及沉了脸,“伤害她的人,不是我,是你!是谁害她父母惨死?是谁害她坠崖丧命?是谁害她失去记忆?是谁自以为是地爱着她,却总是以强迫的手段逼她就范?!你以为你真的对她好?!”
杜蘅蒙住了脸,突然泪流不止,泣声道:“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她深深地吸气,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过,她就是云初雪!只是她这个笨人,一直还在深深地不安和自责,以为自己做了不耻之事!这真是太好笑了,真正的正主儿,完全被蒙在鼓里,而他们,却可以瞒得心安理得!难怪!难怪白无及一再要她跟他走,难怪靳天择总要与她亲近!他们早知道那个云初雪是假的,早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真正要的!所以不惜骗尽所有人,让她相信了他们的感情,真的是为了她杜蘅!
“雪儿!”靳天择的眼中有一丝慌乱,他上前搂住了她,语气有一丝焦燥:“别哭!”
“你放开我,”她努力地平静了一分,推开他,“我叫杜蘅,不叫云初雪!”
“阿蘅,”开口的是白无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负你!跟我走!”
杜蘅呆住,他叫她阿蘅,而不是雪儿!只听庄颜道:“白无及,你想离开流云山庄,绝不可能!”说完,她一挥手,院中立刻出现了数十条人影,将屋子团团围住。
白无及叹道:“你们果真是有备而来!看来一早就想抓我了吧?!”
庄颜道:“顽抗是没有用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白无及环视了房子里的所有人一眼,每个人都沉默着,看着他不再说话。他长叹一声,回头看着杜蘅道:“阿蘅,我最后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杜蘅心头挣扎无比,脸色已是苍白无比,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黯然笑道:“看来你也信了他们了,是吗?好吧,今天你不肯跟我走,将来再没有机会。”说完,他突然抬脚就往门外走。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惟恐他会在不经意间出手。谁知他走到院子里,突然幽幽道:“我不喜欢跟人动手,你们要抓我,就抓吧。”
众人都愣了愣,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真的肯束手就擒?!应准看了看庄颜,她的眼里也有一丝疑惑。应准略一沉吟,立刻上前道:“白公子,得罪了!”说完,他闪电般地点住了他身上几处大|茓。白无及立刻僵直了身子,却是一言未发。正当应准想唤人来将他带下去时,忽然大门处冲进一个人来,喘息叫道:“不好了,那勾魂使跑了!”
众人大吃一惊,景忪立刻上前抓住来人的衣襟叫道:“往哪儿跑了?!”
那人道:“后山!”
景忪想也没想,身形如离弦之箭,立刻往后山飞奔而去!庄颜厉声道:“好好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人支吾道:“这……这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原本看守她的人,听她说了几句话,就……就跟中了邪似的……一不小心就让她跑了……”
应准叹道:“不用怪他们,只能怪我们疏忽!早应该将她的眼睛蒙起来!她的媚功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庄颜气道:“真是没用,还不下去?!”
杜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禁不住喃喃道:“她往后山跑?为何?要逃走,应该往山下跑才是啊。”
靳天择冷冷道:“她知道大门出不去,所以就拼死一搏,希望后山能有一线生机!”
杜蘅一惊,大门出不去?是了,此刻流云山庄肯定戒备深严,她又身中剧毒,肯定出不去。但是后山,后山有出路吗?“后山陵园,有路通天!”她喃喃地说出这几个字来,却莫明地吓了跳。
靳天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她慌乱地推他,连声否认。
“她说,后山陵园,有路通天。”白无及忽然道,“这句话你从何听来?”
杜蘅迷茫道:“我,我也不知道,就脑子里莫明其妙就冒出这样一句话,好象……好象很早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似的。但是我真想不出什么时候听来的!”
“你确定是听来的,而不是你原本就知道的?!”白无及追问道。
杜蘅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拼命地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靳天择阴沉着脸,似乎被触到了利害之处,想了半晌,终于还是起身道:“我要去看看。庄颜应准,你们守在这儿,不许擅离。”他起身欲走,杜蘅忽然心乱如麻,下意识地抓住他,“我要去!”
他回头看她,果断道:“不行!你留在这里!”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三大家主各自想着心事,杜蘅则站在一旁顾自发怔!
“阿蘅,”白无及深思地看向她,“我曾经说过,要帮你恢复记忆。”
杜蘅一愣,内心忽然一喜,犹豫着走到他身边道:“是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看向她,眼光有一分忧色,“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帮你,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你想赌一把吗?”
他的眼光那样悠淡自如,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深陷囹圄,毫不掩饰的情意,自然而然地锁在她的身上。杜蘅不由心中隐隐刺痛,连忙道:“不会的,也许他们误会了你。也许……也许……”
白无及轻笑出声:“你真是好女子!这个时候还想着来安慰我。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要我帮你?”
杜蘅一愣,低头道:“当然想!只是,要怎么做?”
白无及低声笑道:“你先解开我的|茓道。我带你去!”
杜蘅呆了呆,只听庄颜冷声道:“不行!白无及你身背数罪,怎么能轻易出这道大门?!”
她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却见白无及看着三大家主道:“我虽有嫌疑,但并未定罪,三位家主难道想阻止在下去帮一个弱女子恢复她的记忆?也许这记忆,可能会揭开另一个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众人暗暗一惊,脸上都出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向杜蘅望去。如果刚才那个云初雪是假的,那么这个……难道是真的?如果伺是失了忆的云初雪,一旦恢复记忆,那么当年云峰夫妇猝死的真相,极可能大白于天下!
容上省犹豫片刻,说道:“你有把握让她恢复记忆?!”
白无及笑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可以试一下。我可以向三位保证,即使她不能恢复记忆,我也不会逃走,如何?!”
容上省道:“你说话算话?”
白无及果断道:“当然。阿蘅可以做证!若是我食言,定然会失去一生所爱!”他的目光朝她看去,竟然温柔无比。杜蘅心头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容上省道:“好,我们就放你去!”
应准惊愕道:“不可!三位大侠切不要听他巧言令色!”
司空一断冷冷道:“应准!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出当年云峰夫妇被害的真相!你才要端正态度,不一靳天择迷惑!”
应准忧急道:“义父!靳庄主绝不是奸侫小人!你听我说……”
“够了!”司空一断挥了挥手,“既然你们如此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那又何妨一试?若杜蘅是真的云小姐,她找回了记忆,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况且有我们这么多人在,白无及也不可能跑掉!” 亲人接连在流云山庄出事,显然容、风二人此时对靳天择已经失去了大半信心。他们也不愿意再这样容忍下去了。
应准一时怔住,庄颜冷冷道:“三位大侠不要忘了,如今是在流云山庄!没庄主的命令,谁也不能就这样放过白无及!”
容上省道:“靳天择若是真的光明磊落,又何必怕我们查他?庄颜,你可不要偏听偏信,误了终生!”
庄颜急喘一声,略略苍白道:“有劳费心!我的事,不须外人Сhā手!”一句“外人”,立时让容上省脸色黑了大半。他似乎想发作,却又拼命忍住,瞳仁深处涌出一股无法言诉悲凉。
杜蘅见三大家主已经两个人同意,不由得略略振奋了一下,她此刻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去寻找自己失去的从前。再不能知道自己是谁,她铁定会疯掉!当下镇定道:“诸位可愿意听我一言?小女子自打进了流云山庄,就被所有的人事,迷乱了自己。就当小女子请救各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司空一断道:“好!若你是真的云小姐,我等定然会助你夺回该有的一切!”容、风二人也默默点头,庄颜还欲说话,却被应准拉住,说道:“好吧!但我们要一同前往!”
杜蘅终于振奋了,转眼看着白无及冷静道:“无及,你说要怎么做?”
白无及微微笑了:“很简单,去让你失去记忆的那个地方—云家陵园!”
夜色浓得已经化不开,密密的云层笼罩着月光,使后山漫山的葱绿的树林看上去时明时暗,光影阴郁。小让不停地飞奔,血液在体内飞速地流动,她却仍然不要命地催动内力,直往那陵园深处跑去。
“小让!”景忪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树林内,急切激荡。她微微一怔,脚步却更快了。月光很暗,她只能凭着直觉去辩认一个大概的方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陵园的大门,她内心一喜,快步跑到云峰的墓前,身体内不断汹涌奔流的气血令她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墓碑前!
景忪赶到时,只看见她坐在地上喘气,脸色已成紫红色!他不禁心中一阵刺痛,连声叫道:“你在做什么?快回来!”
小让一见是他,显然吃了一惊,立刻挣扎着爬起来,用力地挥动着双手,直叫道:“你别过来!滚开!”
景忪沉了脸,仿佛根本没帖她说什么,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去,边走边道:“你别傻了,这里没有出路!快跟我回去!否则你的合欢毒发作,谁都救不了你!”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眼光中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
小让迅速低下了眼,冷冷笑道:“别对我发功!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与其回去任你们宰割,我还不如自行了断了!”
“你怎么这样糊涂?!”他有些急了,“难道你到现还不明白?引魂宗主把你们当成杀人工具,为了成就他的事业,牺牲你们对他来说,就如同牺牲一只蝼蚁!你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别再执迷不悟了!快过来!庄颜一定能想到办法替你解毒!”
小让低低地笑,“解毒?别天真了。这毒……解不了。”她突然支撑着站好,却力气不足,歪在一旁,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扭过纤细的腰身,摆出最诱惑的姿态,仿佛随时诱惑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景忪突然心头一紧。
她沉重地喘息了一声,仍然笑道:“怎么?现在终于觉得我很丑了?”
景忪皱眉道:“我说过,没觉得你丑!”
她讶异地咭咭直笑,“你说假话的功力真是一流!我是个杀手!就算我有一张好皮相,你也会觉得我不干净!更何况,现如今你看看,我的脸也毁了!哈哈,算不算是自取灭亡?”她脸上的伤疤随着涨红的脸色,愈加狰狞不堪,她甚至还故意挤了挤脸,想让他露出憎恶的表情来!可是景忪一动没动,连眼波都没有转开一下!
小让的眼光蓦地沉了沉,眼睛有些发胀,忽然转过脸道:“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若是……若是对我,还存有一点点宽容之心,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吧。”
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内心在挣扎犹豫,半晌方道:“你跟我回去,我救你。”
小让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他哭道:“你救……我?怎么救?跟我上床?!”
景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着你死。跟我走吧。”说完,他上前来拉她。小让警惕地后退一步,刷地一声抽出一把匕首,直比向自己的颈间,厉声叫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尽!”
景忪立时顿住,他眼睛瞪着那把匕首,面色忽地僵硬。“别这么傻,你不一定非得死!”
小让恻恻阴笑道:“你说得没有错,可是现在,我已经进退不得。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告诉你跟引魂招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景忪跺脚道:“这个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先保命要紧!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小让眼光沉了沉,仍然笑道:“我敢毁了脸进来,就想过可能没命出去!那又怎样?!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她死的那天,我发过誓,一定会为栓仇!可是我……可是我却做不到!”她突然又涌出泪来,却是笑道:“是我对不起她,所以宗主要我假扮云初雪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她!哈哈弓…她的命真太好,个个都想保护她!我杀了不她!杀不了……”
景忪内心一紧,直盯着她连声道:“你要是真想报仇,就先要活下去!”
她连连摇头,泣声道:“我报不了……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她呆呆地看着景忪,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竟说不出的妩媚,“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特别的男人。”
景忪愣住,盯着她没有开口,却是悄悄地向着她移动了一分。她幽幽地叹气,果断地后退三步,匕首仍然抵在颈边,淡笑道:“别妄想靠近我,用你的眼睛来迷惑我。别忘了,我练过媚功,知道怎么才能不被你迷惑。”
景忪只得无奈顿住脚,她这才轻声又道:“我自从决定做了这个勾魂使,没有一天不在声色欲望中的挣扎……见过的男人何止成百上千,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把女人当人!”她目光忽然柔和,不带一点杂质地看向他,“你虽然假话连篇,却的确毫无恶意。只是可惜……我没有早遇到你……”她的声音哽住,已经说不下去。
景忪吸了一口气,柔声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你先过来!”
她缓缓地摇头,笑道:“你可以救我,我却不想让你这么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儿,受了我这污秽的身子!你,你就让我死得安静些,好吗?”她的眼眶中泪光闪动,在昏暗的月光里,格外让人怜惜。
景忪终于心沉如绞,无法说话。这一刻,任何话说出来,似乎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她一心想求死,不愿意再回到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去!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过身,背对着她。小让喘了一口气,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他成全了她!她终于还是赌对了!这个男人纵然对她没有多深的情意,却实实在在是个坦荡君子,良善好人!
小让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悬崖边走去。此刻陵园门前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大声叫道:“不要!景忪快拦住她!”
景忪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应准、庄颜、还有跟在后面的白无及、杜蘅以及三大家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紧张焦急的神色。到底他们是在为一个将死之人痛惜?还是在为即将断掉的线索着急?景忪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沉重起来。
“别跳!”杜蘅的脸已经刷白,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小让,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记忆中的绝望和痛苦,缠绕了她,让她慌乱而无力!只帖应准叫道:“小让!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何没有勇气活下去?!”
小让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面色忽然平静下来,冷冷道:“死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死了跟活着,没什么分别!”
庄颜叫道:“别傻了!你死了你的主人比谁都高兴!你若真想摆脱过去的一切,就站出来和他抗争!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让哈哈大笑,却是突然剧烈地咳个不停,嘴角终于溢出血丝。众人心中一紧,景忪却仍自没动。她张狂道:“原来我这么重要!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她说得大声,那笑容却有几分凄凉,“你们这时候都不忘要从我这里知道主人的消息?!你才别傻了!”
景忪终于袒下去了,冷声道:“够了!她不会说的。看在她就快死了的份儿上,给她最后一点尊严吧。你们……都走吧,我陪她,走这最后一步。”
众人愣住,小让也呆了。她直喘道:“好,好,果然是个君子!景忪……你过来!”
景忪怔了怔,终于转过身,慢慢朝她走去。她在笑,脸上的表情分外的轻松,根本不象是个将死之人!景忪平静地走到她面前,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平淡。一个没有媚功,一个没有魅眼,只是象两个平常人,两个朋友,彼此打量。忽然,她伸出手抱住了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就在所有人都一愣神的当口,她突然向后一纵身一跃,直往万丈悬崖下跳去!
景忪一惊,直觉地想去抓住她,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说了一句话,却没有人帖她说了什么。只帖衣衫撕裂的声音,如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寂静黑暗的夜,她的身子,轻飘飘地直往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
景忪手中握着半卷残袖,扑在崖边,内心也一同坠落无底黑洞!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人冲上前去拉扯。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天地间完全是一片黑暗静默,却沉重得如同巨大的磐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庄颜才喘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应准默默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却没有说一个字。她低低地喘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的确已经无需语言!
杜蘅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内心失重,如坠铁沉痛,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倒下去的一瞬间,眼前一片猩红,她仿佛看到了一扇幽深血腥的红色大门,正在朝她缓缓地打开,阴冷与痛苦席卷了她,身体坠向无底的深渊,眼前的一切都飞速地倒退,失去了控制。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妄图抓住救命的稻草,却只有深缠的杂草,带着刺鼻的味道,似乎已将她全身的血液抽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靳天择绝望痛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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