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现在没有空去理会梁小舅的揶揄,她得用这一点点时间,来思考下该怎么样在陈锦年面前装孙子,才能让他解气。
“舅抱你回房,一会儿让陈锦年直接去你房间找你,你们小两口的事,还是自己关上房门自己解决的好。”
神哪,给她把铁锹,她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梁小舅把梁辰送回房,将她放到床上,拿了旁边沙发上的一只靠枕,放到梁辰那只受了伤的脚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出了屋子。
当梁小舅从楼上下来,步入客厅时,客厅里的气氛一片凝重。
用句梁辰那个二逼青年的话来说,此时此刻,大家的脸,那真是五颜六色啊。
“老二,辰辰怎么样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
众人松了一口气,得亏他回来得及时,要不然可真没人能治得住她。
“说吧,虽然梁辰已经跟我说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说法,怎么回事?”
这话虽然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但梁小舅这话绝对是说给梁朵一个人听的。虽然梁辰说了那么多话,没有一句与梁朵有关,但他大抵上还能猜得出来。
这世上,能让她不安的,始终是她亲生父母以及她这个妹妹。
但梁朵自打下楼就再没开过口,任凭别人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众人只能边叹气边着急,到底还是小孩子,对她也不好太多苛责。
梁小舅的话,梁朵就跟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地僵着背坐着,动都没动一下。
“梁朵!”
梁小舅的话带着几分严厉,他本身就是个偏严肃的人,再加上工作的关系,气场上气势上,总难免不了给人一种压迫感。
梁小舅这一开口,梁朵不禁瑟缩了一下,但仍不想认输。
“她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还问我做什么?”
告状这件事,梁辰这几年跟她学得很好。
“她是谁?她是你亲姐姐!”
他不想说他姐姐与姐夫的不是,但在为人父母这件事上,他们做得真的很差劲。
梁妈妈有些差急,想护着她,但现在这情况似乎也不是该护的时候,于是只好伸了抻脖子问道:“梁辰怎么说的?”
“梁辰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梁朵你怎么说。”
梁朵哼了一声,觉得这些大人太假仁假义了,她错了便是错了,还有什么好解释,有什么好说的。
“我能怎么说,反正横竖都是我错了。”
“你还有理了?梁朵,这些年你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让你对长辈这个态度吗?”
梁大舅与大舅妈深有同感,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梁小舅一出口,他们立马就折服了,不愧是老二,部队里的豹子梁的名声,不是虚的。
“教育,我接受什么教育了?我爸忙着挣钱,我妈忙着对梁辰心怀愧疚,在学校接受的教育吗?老师不负责学生的人格教育……”
大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管是在哪里,都鲜有人这么跟梁小舅说话,梁朵竟然眼都没眨一下的,全说出来了。
不过,她一点怕的意思也没有,这些年,她憋得也够久的了。人人都道是她父母亏了梁辰,欠了梁辰,就连她爸爸妈妈也都是这样认为,所以他们在一方面继续愧疚,一方面继续将愧疚拉深。而她呢?她又得了什么?
每次她想要什么东西,都必须得跟她妈说,这个梁辰都有了,她妈才给她买。因为梁辰没有的东西,她也不能有。这有什么意思呢,这就跟在二手市场上买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回来了一样,有什么意思呢?漂亮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二手的,终究是梁辰玩剩的。她刚刚才学会用钢琴演奏《小星星》,梁辰已经会用小提琴拉《梁祝》了。
是,梁辰优秀,学习好,品格好,性子好……
可她那么努力想要追上她的心,又有谁看到。那些年,她的热情总会在父亲的忙碌与母亲以为她不知道的叹息中消失殆尽。
“姐、姐夫,你们带着梁朵回去吧,在她没有学会尊重别人之前,不用来s市了。”
只一句话,梁朵的什么念想都给断了。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小孩子吵吵架。”
梁朵咬着唇倔强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不忍。
“是啊,老二,没那么严重。”
梁大舅也摆摆手,出来打圆场。
靠着沙发站着的陈锦年一直没有开口,虽然被梁辰气得想发疯,但事情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说来说去,还是他的错,要不是因为他,梁辰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姐夫,梁辰都二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她做事虽然莽撞了些,糊涂了些,总不至于为了件无关紧要的事闹成这样。”
不管怎么样,哪怕伤口再小,那也是伤口。
这些年,没有人舍得碰她一根汗毛。他们将她保护得那么好,未来,她也应该有人将她保护得那么好。
那梁朵究竟说了什么让梁辰气成这样?
众人看看梁小舅,又看看梁朵,似乎两边都不愿意多说什么,似乎两边他们都不敢多问。
“我告诉你们,梁辰有焦躁症,你们都别惹她。”梁小舅一句话,如炸雷般,炸得众人都回不了神。
“焦躁症?”
半晌,梁大舅回过神。这似乎一点都不合理,梁辰这些年过得一直都很快乐的样子啊,一点都不像是有焦躁症的人。
陈锦年一声不吭地听着,眉头拧得死死的,身子因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是啊,树海,你快说,怎么梁辰会有焦躁症,这病严不严重,你既然知道怎么不给她治啊?”
梁姥姥手上胡乱地抓着,梁小舅上前,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梁姥姥一个反手抓住梁小舅的手:“树海,你快告诉妈啊,你想急死我啊。”
“妈,您别急,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嗬,怎么会不严重,她刚才那举动,陈锦年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都在疼,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的辰辰……
“那好端端的,怎么就焦躁了呢?”
“妈,没事,就是一种类似于抑郁症之类的,不受刺激的话,没事的。”
而今天,受了刺激而已。
“梁辰在大学的时候就有点焦躁症的倾向了,以前她总跟陈舒年腻在一块,两个小女生总是叽叽喳喳地分享心事,多少是能减少一些她心中的压抑,但她大学后跟陈舒年分开了,可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吧,所以她慢慢地学会去压抑自己。”
总压着,肯定会出问题的。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能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配合着药物慢慢治疗,医生说,等她哪天完全不用吃药就能控制住自己,并能很好地排解自己的时候,她的病也就好了。而她刚刚也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那药了。
想必近来她是被逼得紧了一些,梁朵也只是导火线而已。
刚才一直嘴硬的梁朵,瞬间跟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
梁辰大学之所以会跟陈舒年分开,也是因为她,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她害的。
不,不是的,她没想过要害她的,她那时候只是想出出气而已,她没想那么多的。不是,不是。
“为什么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梁大舅仍然表示怀疑,说梁辰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居然有焦躁症,说什么他也不信的。
“其实,迹象还是有的。比如她常常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平时无所谓的态度,关键时候她就转不过弯来了,偶尔她还会自言自语,甚至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这些陈锦年都知道,她烦躁的时候,会磨着牙想要咬他,会关上门不想理他,会一个人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话……
上帝,为什么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亏他还一直自信地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他好卑鄙,他好龌龊,他只是一味地逼她接受,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接受。
听到这里,梁妈妈再也听不下去了。
“朵朵,我们先回家。”那是她的女儿啊,原想着,不亲近就不亲近吧,只要她过得幸福那也是好的,她这个当妈的也就觉得欣慰了。
梁妈妈拉起梁朵就要走,梁朵也没挣扎,任由她拉着,她们要走,梁爸爸也只得起身,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恸。一抹脸,冲着梁姥姥梁姥爷点了点头,那是亲生骨肉啊,他怎么能不心疼。
“也好,你们先回去吧,晚点我让梁辰给你们打电话。”
梁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梁爸爸点点头,扶住梁妈妈准备离开。
“还有,梁朵,在你没有学会尊重你姐姐之前,s市你就暂时不要来了。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你再什么时候过来。出国的事我也不是不可以替你安排,但你如果是这样的态度,我连大学都不想让你上了。”梁小舅这话说得极重,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讲,这话就真是苛责了。
但梁朵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咬着唇没有吭声。
梁爸梁妈带着梁朵离开,一出门梁朵就一下子抱着梁妈妈不撒手,大哭出声:“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她,真的,妈,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的。”
她不是故意害她得焦躁症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
梁妈妈自是不知晓梁朵与梁辰之间的那些细枝末节,只当是她被梁小舅的严厉吓着了。
“朵朵别怕,别怕,先跟妈回家,咱回家再说。”
她对梁辰心怀愧疚不假,但梁朵先前说的那些话却也同样字字如针,针针戳在她心口处。
..t@xt`$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