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后门,她后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可能,她舅是啥人啊,要走后门也是陈舒年去走他的后门。
那她小舅为什么要找陈舒年这货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陈舒年洗澡实在是有些慢,梁辰在床上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都进去大半个小时了。陈舒年确实很慢,因为洗完澡以后,她一直坐在马桶上发着呆。
人这一世,到底还缺些什么呢?
房子?车子?还是钱?
不,这些她都有,没完没了的,像是为了某种用途。虽说一个人住,但她也不无聊,她有工作,就算是周末,她还是可以去找朋友玩,虽说陈锦年防她防得紧。
她知道,这世上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诸如各种,恋爱或是结婚。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世上她不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有些事,别人不能做,她也同样不能做,并无特别之处。
那她到底还缺什么呢?爱情吗?像梁辰所说的,理所当然的爱情?这世上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爱情,天时地利人和她没占到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森森然的冰凉,她完全没有退路。
小时候梁辰除了跟她在一起欺负人之外,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梁小舅了。
梁辰说:“我告诉你,我小舅可厉害了……”
哦,小舅很厉害,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梁辰说:“你别惹我,小心我告诉我小舅……”
哦,惹她会让小舅生气,小舅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梁辰说:“这是我小舅给我买的……”
哦,小舅原来很有钱,很宠梁辰,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宠溺梁辰的程度令她眼红。
梁辰说:“这是我小舅亲手给我做的……”
哦,小舅不只是有钱,还是个木匠,做的东西还挺精细,她其实很羡慕,但面上仍是嫌弃。
梁辰说:“我要让我小舅去揍聂久那小子……”
哦,梁小舅还能帮梁辰揍人,真好。不像她,没有人会帮她打架,每次她都自己上,有时候拉上梁辰,而梁辰那个脓包,只知道躲在她身后。
梁辰说:“我要跟着我小舅去当兵,做个兵娃娃,然后像我小舅一样,八面威风的……”
哦,梁小舅是当兵的,而且,八面威风。
梁辰说:“我不跟你去玩了,我要给小舅做生日礼物。”
哦,原来小舅的生日是在圣诞节之后。
……
不知不觉中,她对梁辰口中的小舅充满了好奇,但那时候,他还在子弟兵学校读书,平时也是在部队里待的时间多,回院里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每次都是晚上才回来,到第二天早上便又离开了,当然,这些都是梁辰告诉她的,至于小舅是不是真的有回来,她对此曾表示过深深的怀疑。她是真的很好奇,梁辰心中的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奇怪的是,明明是在同一个院里,在梁辰来之前,她竟对这位小舅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候她想,梁辰肯定是吹牛的,如果小舅真的有那么厉害,为什么她都不知道?而且,为什么每次梁小舅回来她都能错过,这不科学。
直至后来某次,她终于见到他了。
似乎是某个节日,那天梁姥爷家里人很多。他穿着军装出现,大不了她几岁,很年轻的模样,很帅气的五官,走起路来,能生风似的。梁辰看到他时,立马就抛下她,朝他狂奔了过去。
她看见他将梁辰高高地举起,然后梁辰便在半空中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她撇撇嘴,对此表示不屑,梁辰这么大了,居然还喜欢举高高这种幼稚的游戏。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心里酸酸的,那应该是嫉妒。
那时候她觉得,有舅舅真好!而梁辰还有俩,可不可以分她一个?
那天,小舅抱着梁辰,天知道,已经上初学的梁辰被他抱在怀中,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小舅,这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陈舒年。”
她觉得梁辰的语言太过匮乏了,说了那么多遍的好,其实意思仍只是一个。
梁辰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像个树懒,居高临下地介绍她,而她必须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们。
梁小舅弓下身,准备把梁辰放下,但梁辰却怎么也不肯下来,半吊在他身上,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多好笑了,但她却笑不出。
她只有不安地抠着手指看着他们,那是她第一次在梁辰面前处在了下风。这种感觉,那时候的她,还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最终,梁姥爷叫小舅时,梁辰这才不甘愿地从他身上下来,嘴巴翘得老高。
他笑了笑,并没有介意,然后蹲下身子,亲了亲梁辰的脸颊与额头,却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梁辰仍然嘟着嘴,十分不高兴的样子,而她,盯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其实,爱上一个人很容易,每天回想一遍他的样子,他说话时的表情与声音,每天念一遍他的好。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
也许,是从他说:“陈舒年,以后不要对辰辰说她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她会伤心难过。”
也许,是从他说:“聂久,你要是再偷偷往梁辰的书包里放虫子,我就让你把这些虫子全都吃下去。”
虽然聂久说,大人欺负小孩是件很可耻的事,但梁辰却很喜欢,她也喜欢。
疯了,她觉得自己疯了,有点想去看医生。
回忆至此,外面突然传来梁辰的声音:“陈舒年,你丫的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祼照发到网上去,供大家欣赏。”
陈舒年叹了口气,从马桶上起身,出了浴室。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祼照在梁辰手中。
“你小时候就是个聒噪的孩子,这么些年了,你仍然还是。岁月在你身上,还真是没有留下痕迹。”
这些年,智商就完全没有长过。
“谁让你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的。”
梁辰抱怨,她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你这样烦人,陈锦年怎么受得了你。”
陈舒年叹息一声,关了吸顶灯,留了一盏壁灯,甩下脱鞋,爬上床,在梁辰身边躺好。的确很久了,以前她们经常会躺在一张床上,聊天,聊累了倒头就睡。
那时候想法很单纯,别人快不快乐不要紧,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时候,遗失了那份洒脱呢。
“受不了他就走呗。”
啧啧,这话说得真是大气,完全的有恃无恐。
“你就吃准了他离不了你吧。”
这孩子,真是不惜福。可怜她这送上门的炮灰,当得那叫一个冤。
梁辰挑挑眉,侧了侧身,脸上尽是得意劲,看得陈舒年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事实证明,她不敢。梁辰的后援军太过强大,她还不想走着进来,被人抬着出去。
“睡吧。”
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陈舒年一副很累了的样子,作势就要睡。
“嗯。”
哈欠大概是会传染,梁辰也跟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淡淡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
两分钟之后梁辰想起不对。
“睡什么睡啊,你还没告诉我,小舅找你什么事呢。”
梁辰伸手推了推陈舒年,却碰到一片湿意。
“陈舒年,你头发都没吹你就睡觉!”
“太累,不想吹。”
陈舒年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将梁辰的手拿开。
“你给我起来,先把头发吹干,再告诉我小舅到底找你什么事,否则你今天就别想睡了。”
……
半晌,床上仍没有动静,仿佛梁辰刚刚的话是对空气说的般。
“给我起来啊。”
说的不起作用,梁辰只好用上手了,推了推身旁的人。
可后者,显然,睡着了。
梁辰绝望地轻哼。
另一个房间,梁小舅正在看书的时候,门口突然站了一个人。
是陈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