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事情都有代价，诛神的代价是丧失见鬼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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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低着头，他悲伤着，可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他，早就流不出眼泪，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那股幽深的绝望就让人不忍目睹。

十四岁不到，那个孩子，才只有十四岁不到啊。

神将们静静站在了他的身边，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天一和太­阴­已经轻轻的抽泣了起来，朱雀悲哀的看向了那个温柔的女孩子，搂住了天一的肩膀。

忽然……

六合敏感的注意到本应该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个孩子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微弱的好似错觉。

“！”

与此同时，晴明也感觉到了一股风带着熟悉的气息。

那是自己已经去世了很久的妻子——若莱的气。

然后，他发现自己抱着的那个孩子死灰­色­的脸孔渐渐恢复了生气的样子。

晴明激动地紧紧抱住了自己最小的孙女。喃喃的，好似死别了几个世纪般——“止水……”

止水虽然死而复生，但是终究生命力损耗的厉害，才醒过来就又陷入了沉睡状态，半个月后才勉强睁开眼睛能够起来活动半天了，青龙，天一和朱雀随着晴明的魂体回京了。昌浩和六合是不肯走，勾阵是不愿意走，而腾蛇，太­阴­和玄武则奉晴明的命令留在止水身边照顾。

这半月来，昌浩变得分外的憔悴。首先是腾蛇，腾蛇失去了记忆，他变成了那个跟随晴明时那个冷冰冰的地狱火将，他看昌浩和止水的眼神冷的像没有温度的冰，同时也疑惑着自己的模样和为什么他的映像中，晴明还没有孙子孙女。

不过总体来说，就是拒人以千里之外，要不是晴明的命令，也许他早就走了。

还有一个原因。

或许是作为弑神的代价，尽管腾蛇的命被止水换了回来，但之前昌浩是切切实实的将他‘杀’过一次。因此，昌浩失去了，他那堪比晴明的见鬼能力。

这是­阴­阳师绝不可以或缺的技能。

“……不要告诉止水。”昌浩说。不单指自己的事情，还有腾蛇的。

如果止水醒过来，看见自己以命换命的腾蛇冰冷的眼神，该有多么的难过，他简直不敢去想。

所有神将都默然，止水，再也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于是他们尽量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如既往的样子。

这一天，太­阴­和玄武照着分配的那样去森林里狩猎，六合留在止水的身边，而勾阵则看着腾蛇。

“醒了。”微微上扬的语调让人明白这是一个问句。不过这就是六合的习­性­。

“吾……”止水应了一声，在六合的搀扶下半坐了起来，“一直躺着，总觉得骨头要散了。想要出去透透气呢。”

六合微微皱了皱眉，此时已过了三月，然而那寒气依旧是会有冷冽的感觉，何况他还担心会碰到腾蛇。“……身体不好就不要出去了。”

“啊……我已经躺的够久了。”止水争取着自己的福利，“再不晒点阳光，我晚上出去就该可以装鬼了。”

由于长期缺光，止水的皮肤变得相当的白，不是那种健康的，而是偏向于苍白的无生气。

“……就一会儿。”六合总是无法拒绝止水的要求。他小心的撑着止水的手臂，让她慢慢走到草庵外面，正巧看见昌浩也站在一棵树下发呆的眺望远方。

“哥哥？”

“啊……止水，怎么出来了？”昌浩回过头来，急急忙忙的跑到止水身边，紧张兮兮的，止水感觉到六合的神气忽然加强了不少，疑惑的偏过头，“彩辉？”

六合沉默。他无法告诉止水昌浩失去了见鬼的能力，已经无法看见普通状态的神将。现在他们必须将自己的神气加强到普通人能够看见的程度。

“止水，你冷不冷？”昌浩有些笨拙的转移着话题，不过止水确实穿的有些单薄，好在六合早已经将黑­色­的灵布裹在她身上，御寒是不成问题的。

“……不。”水水若有所思的扫了昌浩一眼，他并不是适合撒谎的孩子。可是水水太累了，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任何的事了。

“止水！”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空中传开来，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子猛的空降到水水等人的面前，劈头就是一顿喝斥，“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

“你才大病初愈。”玄武的语气淡淡的，不过还是掩盖不了责备。紧接着他们注意到了昌浩有些不自然地神情。

“啊，对不起！”

“太­阴­！”

太­阴­意识到昌浩看不见，急急忙忙的加强了神气，却忽略了一旁的止水，玄武出声阻止，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看到止水有些惊异的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看看上去异常尴尬的昌浩，“哥哥……你！”

“哼，一个是没有见鬼能力的小鬼；一个是虚弱的要命的小鬼，晴明究竟在想什么？”一个冷冷的语调忽然Сhā了进来，丧失了全部耐心的腾蛇一出口就是讽刺，他想要回去晴明的身边，可不是在这里变成这个见鬼的小魔怪的样子耍杂技！旁边的勾阵则是一副悔恨的表情，没有来得及阻止他过来的沮丧。

没有在意腾蛇的话，因为水水本来就有心理准备，关于他失忆的问题，她注意到了腾蛇的前半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般。“没有见鬼能力……”她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可能的，不是因为救回腾蛇才会出现这个问题的吗？为什么！？这么一怒一急，水水剧烈的咳了起来，六合急忙将她抱进草庵，连怒视腾蛇也顾不上，昌浩也手忙脚乱的说，“我没有关系的，止水！你……”

从腾蛇一出现，太­阴­就已经僵硬的无法动弹，玄武虽说比起太­阴­好很多，还是无法适应再次变得可怕起来的凶将。

好不容易压下了铁锈的味道，水水喘了几口气，六合轻拍着水水的后背，帮她顺过气来，水水眼底一丝悲哀快速的闪过，见鬼的能力无异于­阴­阳师的生命，那个时候她那么坚决的代替了昌浩，也有这个原因在内，而现在，昌浩的样子无疑于告诉水水，她的努力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水水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事已成定局，就只能想想解决的方法了，她疲累的半倚着，没有睁开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昌浩像做错事般的孩子一样，看看止水，小心翼翼的说，“……恩，就是，听得见声音，感觉的到气息，可是，看不见了……”

是吗，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呢。

“……止水，腾蛇他……失去了记忆，所以……”此时，勾阵也进来了，就算难以启齿，她还是觉得告诉止水比较好，不然才会更加的难过吧。

“……啊。”止水发出了一个单音的字，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神将们担心的看着止水，连一向表现得平静的玄武都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止水幽幽的长叹一声，“……活着就好。”

太­阴­眨眨眼，张罗着说，“那个……我和玄武捉到了野猪，我们烤来吃吧！”

他们看见止水缓慢的点了点头。为了让气氛活跃起来，太­阴­努力的形容了自己抓野猪的整个过程。

她那带着炫耀的样子让昌浩有些忍俊不禁，止水却只是配合的扯了扯嘴角。

结果晚饭也没有吃多少。

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孩子心里难过，除了劝他们多吃点，什么也不能做。

昌浩的状态似乎还好些，止水就……

夜晚，水水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发呆，六合轻声问，“睡不着？”

“……恩。”

“因为会做梦？”他记得止水尚在昏迷期间，昌浩也是忧心忡忡的不肯睡觉，理由是会做不好的梦。

“……不。也许是……”做梦吗……她早就不会做梦了，不止是这个世界，应该更早。“只是睡不着吧……”说起来，睡眠这种东西，已经不是她的本能，而是‘这样比较好’。如果需要，她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即使还没有试过这么做。不过很久以前，她有试过熬夜练习匕首，然后发现自己不会困。

“可是会着凉了可不好。”隐身着的勾阵也出来了，将当被子用的卦衣披在她的身上。水水恍惚了一下，想起以前红莲也曾这样照顾过她和昌浩，眼前晃过的是腾蛇失却了温度不耐烦的红眸，一阵痛楚从胸口扩散开来。

原来世界上有些事，即便知道，也未必能坦然的承受。

“……慧斗。去陪陪昌浩吧。”水水的脸上淡然了一片，“他一定比我更加难过。”因为，他最为依赖的是腾蛇。

慧斗点头，隐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