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南宫翎吓傻了,忍不住失声惊叫。
“骁!”东方朔当机立断,沉喝出声。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坐在床榻,被骁救起的中年妇人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始末说完,泪珠又开始往下坠。
“真是令人心酸。”听完她的话,南宫翎黯然地皱起眉心。
原来是妇人的丈夫嗜赌,整天无所事事流连赌场,输光了钱还将亲生女儿卖给万花楼抵债,所以妇人才会万念俱灰。
可别笑她不知民间疾苦啊!她自小生长在富裕人家,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她的确无法想象有人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卖女儿。
南宫翎清亮的眸光望向不发一语的东方朔。
“东方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俊美无俦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瞬也不瞬回视她清丽的娇颜。
“是你想要怎么办?”若是妇人坎坷的命运想要感动他,老实说——
很难。
这就是人生,有欢乐就会有悲伤。比较让他感兴趣的是!!南宫翎想要怎么做。
“我觉得珠儿太可怜,好好一个女孩子若是卖入青楼,她这辈子肯定完蛋,最最可恶的是大婶好赌的丈夫,跟珠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能自己做错事却拿孩子抵债呢?那是他的亲生女儿耶!
本欲回她一句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看见她倔强认真的神情,话到了嘴边,东方朔硬是停住了。
他没有必要告诉她世间的黑暗面,她现在坦率不造作的性子,不就是他喜欢的吗?
“所以?”薄唇勾起淡淡笑痕,忽地有种陪她惹麻烦的。
他真是变了啊!是因为日子太无聊吗?
“所以——”总觉得他的眸光能看透自己的心,南宫翎声音忽然变小了。
糟糕,心跳又莫名其妙加速起来。
“所以你想救珠儿,是吗?”缓缓的将她未说出口的话说完,东方朔挑眉。
“咦?原来东方大哥和小弟心有灵犀一点通!”南宫翎眼眸一亮,笑吟吟地接口。
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话从一名大姑娘的口中说出来,她还真不害臊。
“你有想到救珠儿的法子吗?”漂亮的凤眸斜睨她,很心平气和的问。
“还没有。”南宫翎摇摇头。
“我倒是想到了。”东方朔好整以暇地举杯就口。
“不愧是东方大哥,果然聪明绝顶,我们该怎么做?”还不忘巴结两句,南宫翎好奇地问。
要先揪出逼良为娼的地痞流氓,严刑拷打叫他把珠儿交出来吗?
东方大哥的武功这么好,逼供这点小事对他而言应该不成问题,看是要来一招传说中的分筋错骨法?还是东方十大酷刑?
“方法很简单,”东方朔眸光直勾勾的望住南宫翎,很满意地等着看她花容失色的模样。“夜访万花楼。”
“咦咦?”忍不住连连惊呼,南宫翎果然又羞又窘又结巴,“那、那种地方……”
她不能去吧?
“俗话说的好,不入虎|茓焉得虎子,珠儿既然已经被卖到万花楼,当然上那儿找人最快。”
“是呀……”无意识地点点头,南宫翎冷汗滑过额际。
去那种地方,她被打断手脚也最快!
平常爱乔装打扮成男人,如今还要去逛万花楼,她这个姑娘到底还要不要当?
她干脆当臭男人算了。
“怎么?有困难?”含笑瞧她瞬息万变的脸色,东方朔故作疑惑。
换作平时,这种芝麻小事他肯定懒得Сhā手,如今他自揽麻烦,完全是看在她的薄面。
和她一起,他忽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想当年他初出江湖,也是满腔热血一身侠骨,只不过待在江湖这片泥沼里越久,事情就不再是清楚的黑白两面,太多的黑暗让他不得不改变……
“怎么会有困难!”看见妇人满是期盼的脸,南宫翎干笑。“咱们今晚就去万花楼!”
亲爱的爹爹,千万别怪她啊!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救人。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咩!
“哟~~这么俊的公子哥是打哪儿来的?”眼前潇洒俊美的男人一走进来,万花楼的金大娘立刻眼睛一亮,凭她多年送往迎来的经验,她敢拍胸脯担保,对方绝对是一掷怎么千金仍面不改色的“金主”。“姑娘们,接客啰!”
急急跟在东方朔身后,南宫翎低着头粉颊火烫,窘得不敢抬起。
她怕被不该看到的人看见,更怕看见不该看的。
这里的姑娘一个个千娇百媚,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料不是露胳臂就是露腿儿,完全不知道是遮哪儿用的?就连她这位货真价实的女儿家瞧了都不禁脸红心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啊!
“这位爷儿,想找哪位姑娘?”进了厢房,金大娘笑嘻嘻地问。像这种难得一见的贵客,敲竹杠的事当然要亲自来比较好。“咱们万花楼远近驰名,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各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爷属意哪一个?”
咦?名字还照季节花来排呢!
缎面玉骨扇潇洒自得地轻扇,东方朔含笑转问身旁死瞪着地板的南宫翎。“南宫贤弟喜欢哪一个?”
他是故意的,想捉弄她!
“我?”心头一跳,南宫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时候就别问她了,行不行?就当作没她这个人。
“嗯?”
“呃……”大家都不说话,该不会在等她的回答吧?
春、夏、秋、冬谁都好,她都没意见,只要别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行了。
久等不到回答,金大娘很好奇地望向娇小得只看得到头顶的少年,她忍不住蹲下身想看清他的模样。“这位公子很害羞,第一次来啊?”
她唐突的动作引来东方朔的不悦,他“唰”一声用力将扇合起,原本和气的俊颜换上教人寒进骨子里的冷意。
“呃。”金大娘吓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
方才是她错看吗?怎觉得那男人身上有股阴森狠厉的味道。
“我听说这里有名叫珠儿的姑娘?”东方朔冷冷的问。
“珠儿?”
“叫她过来。”
“这位爷,我们没有这个人。”压着心脏快跳出来的胸口,金大娘故作镇定。“您一定是记错了。”
“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他话说得极缓,狭长的凤眸进出冷光。“我最后问你一次,珠儿在吗?”
明明听起来很心平气和的语气,却不自觉教人心生畏惧。
“啊?”被他阴冷的眸光瞧得头皮发麻,金大娘顿了下,终于很勉强地点点头。“有。”
没想到她竟会看走眼,原本以为是金主,现在才发现是瘟神。
“到底有没有?”薄唇微抿有些不耐,他问。
要不是南宫翎垂着头瞧不见他现在的神情,不然肯定被吓着。他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她印象中的东方大哥——
而是主宰一切的“阎罗殿”殿主。
“……有,但她还不能出来见客。”老是哭哭啼啼,把她烦死了。
“就是她。”
“可早——”
“还有可是?”他神色不豫的挑眉。
“是,我这就去……”看见他冷厉的俊颜,金大娘连忙应声,匆匆离开这间厢房。
真是活见鬼了,想她金大娘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居然会被他三言两语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已经没人,你可以抬起头了。”敛了敛脸色,东方朔轻声道。
不愿惊吓到她,他希望暂时保持他“东方大哥”的形象。
“都走了?”南宫翎先偷瞄了一眼,才慢吞吞的坐直身子。
方才的景象真是吓到她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衣不蔽体的女人。
“很少男人来这种地方像你这样害羞,几乎没有。”他淡淡暗示已经知道她是女子的事实。
“家父管教森严,禁止我出入这种地方。”南宫翎咕哝,执起桌上的茶碗大大喝了一口。
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东方朔没戳破她的谎言。事到如今还想继续隐瞒?
动不动就撅唇、跺足的,她真以为能瞒得了谁?
“奉劝你这里的吃食能不碰就别碰,”挑挑眉,东方朔似笑非笑地瞅她,“多少都有掺入一些催|情药。”
“唔?”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南宫翎极度震惊地瞪住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这种事他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薄唇泛起魅惑人心的笑,东方朔故意慢吞吞的回答。“其实只喝一口是没有关系的。”
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南宫翎很怀疑地将茶水吞入腹中。“真的没事?”
“就算有事,妳也吞下了。”
“东方大哥!”那怎么办?再吐出来吗?
“分量不多,真的无妨。”他莞尔。
她率真的性子真有趣,让他不由自主的将心放软。
“原来东方大哥是常客,对这里的东西都了若指掌。”不甘被捉弄,南宫翎负气地道。
“我第一次来万花楼。”
“别的地方也会有青楼啊!难道东方大哥敢向我保证,这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易察觉的,她的口气有些酸。
东方朔笑了笑没回答。
他不是柳下惠,当然不可能没来过青楼。
见他没否认,南宫翎心中无端端的酸意更浓,她瞄了桌旁的茶碗一眼,拿起来又重重放回去。
心里不舒服极了。
圆圆的脸、清秀的五宫,两条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肩头,珠儿含着泪抽抽噎噎地走进厢房,身后则跟着不甘不愿的金大娘。
“爷,她就是珠儿,”金大娘陪笑脸,“还不快叫人?”她回头低斥。
哭哭哭,就只会哭。
“我不要,妳不要逼我……”珠儿退开数步的距离,哭得更伤心。
金大娘忍不住翻白眼,要不是有客人在这儿,她肯定二话不说当场给她顿排头。
“你过来!”她没好气地将珠儿揪过来。
躲在墙角像小媳妇似的,丢人现眼!
“你别碰她!”南宫翎皱眉警告,匆匆走过去一把挥开金大娘的手,一颗|奇*_*书^_^网|心全被珠儿哭软了。
珠儿看上去约莫和自己一般年纪,却因为父债沦落风尘,多可怜啊!
“你别哭了,没事的。”南宫翎低声安慰。
珠儿怔怔望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少年,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滚落。“求求你们不要逼我,我宁死不屈。”
闻言,金大娘强压下的火气又直冒上来。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呀!”客人来这里是寻开心,不是找秽气,满口死不死的,存心想惹恼她吗?
“你别再对她凶了。”听见她尖锐的嗓音,南宫翎生气地回头。
“你——”金大娘被堵得一肚子怨气,偏偏来者是客,她又不能凶。
“我要带她直走。”美眸微眯,南宫翎厌恶地瞪着金大娘。
她绝不能放珠儿在这里。
“带她走?”金大娘吓了一跳,偷偷觑了眼坐在后方不发一语的东方朔。
不知怎么,她老觉得那男人很恐怖。
阴森森的。
“对,就是带她走,”南宫翎语气坚定。“珠儿,你别怕,我是受你母亲之托带你回去的。”
“要带她走,没那么容易,”见东方朔迟迟不开口,金大娘的胆子大了起来,她才不怕眼前这不男不女的少年。“她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买回来的。”
“你花了多少银子,我还给你就是了。”
“一百两。”听她这么说,金大娘当然狮子大开口。
坐地起价,当场涨五倍。
“一百两?”听见这个数目,南宫翎不禁一怔。
这不是笔小钱,要取得这些钱,她非得想个好借口说服爹爹不可。
“怎么?付不起?”金大娘冷哼,“付不起就别啰唆。”
她还以为是上门光顾的大爷,既然是珠儿那边的人来闹场,她也没什么好客气。
“谁说我付不起。”南宫翎烦恼地皱眉,她若是开口,向来疼她的爹爹肯定会允的,她只担心这一来一回,珠儿会被带到其他地方去。
“付得起就拿出来啊!”拿钱的速度她最快,金大娘伸出白嫩肥胖的手掌。
将南宫翎为难的模样全看在眼里,东方朔轻轻放下杯,碗盖清脆的碰撞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东方大哥。”不知为什么,她看到他就感到一阵安心。
从怀中取出光灿耀眼的银元宝,东方朔挑眉。“你先带珠儿出去,骁在门口等着。”
“嗯。”南宫翎点点头,连忙拉着珠儿离开这个是非地。
“爷……”眼里只看得见灿亮亮的元宝,金大娘一改方才的凶狠,变得谄媚起来。
非、常、巴、结。
轻轻将元宝放在她掌心,东方朔俯身附在她耳边低语,吐出来的气息冷冰冰的,教人不寒而栗。
“我警告你,若被我发现你胆敢再找她们麻烦,我绝对夷平你的万花楼。”他轻声警告。
金大娘被吓得楞在原地,全身寒毛竖起,连他开门离去时都不敢回头。
这回她确定不是错看,这长相俊美的男人真的带着阴森骇人的气息。
第三章
“东方大哥,你人真好!”已是入夜,悦来客栈的大厅里仍灯火通明。南宫翎学男人揉揉鼻尖,也不知喝得粉颊酡红的自己,如此的动作教人怦然心动……
有些淘气、又带些娇媚。
沉默没说话,东方朔静静看她又替自己斟满一杯酒。
“我一看见她们母女相拥而泣的模样,我就满心感动,就算没有回报,也是值得的。”南宫翎口齿不清地说,已经有些醉意。
“别再喝了,再喝你会醉的。”他伸手覆住她的杯。
“才不会,我的酒量很好,连爹爹都说喝不过我,”嘴里这么说,南宫翎已经完全忘记乔装男儿的事实,连女孩子家的莲花指都跑出来。“东方大哥,我们再干一杯。”
眼看她豪迈地一干而尽,东方朔顿了下,还是将杯内的酒饮尽。
“东方大哥上回不畏恶霸帮我,这次又肯出钱帮珠儿赎身。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二话不说拿出那么多银子来,不过你放心,钱我会还你的……”像是有些累了,南宫翎轻轻伏向桌面,嗓子哝哝软软的。
东方朔浓眉微蹙,用眼神示意骁叫店小二关门,不愿旁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要是这世上像东方大哥肯行侠仗义的人再多一些就好了,肯定天下太平。”她继续说着醉语。
听见她的话,东方朔不禁失笑。
再多一些像他这样的人,这世上绝对是腥风血雨,而不是天下太平。
第一次会帮她,纯粹是因为心情好;这回会出手相助,则是为了了她一桩心愿,让她开心,和“好心”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
别说他冷漠,而是他早看出珠儿就算赎回来,也会再被嗜赌的父亲卖掉,他不愿明说,是不想让她难过。更何况,那点小钱他还不放在心上,她能因此快乐就好。
只要她开心,总是笑得那样灿烂耀眼……
“东方大哥……”南宫翎眨了眨美眸,唇瓣的笑不像平时爽朗,倒显得有些羞涩。“你家乡有姑娘在等着你吗?”
“姑娘在等我?”
“我是指……是指……”见他一脸不明白,南宫翎咬咬唇,脸更红了。“未过门的妻子,或是心仪的姑娘。”
薄唇勾起笑痕,东方朔摇头。“没有。”
他的性子冷僻,敢自动送上门来的人不多吧?
“我是说如果!”粉颊红扑扑的,话也越说越小声,南宫翎心虚地栘开目光。“如果有位姑娘,长相、个性都和我很类似,不知道东方大哥会喜欢吗?”
闻言,站在后方的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妳醉了。”东方朔剑眉微蹙。
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该不会想学梁山伯与祝英台亲口私定终身给他吧?
“喜欢吗?”还是很执着,南宫翎紧追着问题不放。
现在不问清楚,她以后可能也不敢问了。
沉默许久,久得快以为他不想回答时,耐人寻味的答案终于出现。
“或许。”他含蓄地道。
听见他这样回答,骁猛然瞪圆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这位真的是他性子古怪孤僻的爷吗?竟然会和人说这种话?
“只要不讨厌就好了。”粉颊忽地浮现诡异的红晕,南宫翎不知在偷偷窃喜些什么。
不讨厌就有机会。
“你不是说你的酒量很好?”见她已呈现半醉的状态,他挑眉询问。
“我的酒量是很好啊!是这里的酒太烈了……”南宫翎嘀咕,声音越说越小,终至消失不见。
“爷。”骁低声问。
她好像就这样睡着了,连点防备心都没有。
“嗯。”顽长的身子站起,东方朔俯身轻轻将她抱往二楼的厢房,望着她绯红的睡颜,凤眸里揉进了一丝暖意。
骁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受。
爷他——
好像动心了。
“爷,南宫姑娘已经退房了。”刚从店小二那里问话回来,骁低声回复。
“是吗?”东方朔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
“应该是天未亮就走的。”
“嗯。”淡淡应声,东方朔没让心思显露在脸上。
赫连武威今天就到南京城了,若是没意外,他和他见面后就会离开……
如此说来,他和南宫翎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而他此刻的心情竟意外有些沉。
“东方,直的是你,”念头才在转,爽朗的男音已从客栈门外传来,赫连武威一身风尘仆仆,似乎有些疲惫。“我好担心你已经离开了。”
他的长相粗犷俊逸,眼眉间有北方男儿的豪气,和东方朔阴美的五官形成强烈的反比。
“我既然答应你,就没有道理先走。”东方朔微笑,示意他一起坐下。“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
“是很多年,我们一南一北,想要见上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赫连武威用力颔首。
慢条斯理地帮他斟茶,东方朔简明扼要的切入正题。“武威,在我的印象中你不轻易向人拜托的。”
“是啊!”赫连武威不由得重重叹口气。“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对我姨父不利。”
“赫连的名声威震江湖,竟然有人如此好胆量?”东方朔微讶。
“那是在漠北,我现在脚下踩的是南方的土地,”赫连武威头疼的皱眉,“我姨父为官清廉,不知抓过多少为非作歹的恶人,现在他告老还乡,已经有人买通杀手欲对他不利。”
“你的姨父是……”
“南宫鹤延。”
东方朔扬眸瞥了骁一眼,后者很肯定地摇头。
“我没接到这笔生意。”
“我知道不是你,若是你,事情就容易办了,而我也不用再三拜托你留下来,”武威很烦恼,眉心紧锁。“是“无念门”。”
轻声重复“无念门”这个名字,东方朔不由得跟着蹙眉。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除了赫赫有名的“阎罗殿”,再来就是“无念门”了,不过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能有办法吗?”赫连武威急切的问。
“什么办法?”
“阻止他们。”对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南宫姨父一个人,而是南宫家上上下下十多余的人口。
“最好的方法就是举家迁移到漠北去,”东方朔很冷静地回答,俊颜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在你的羽翼下,“无念门”应该多少有忌惮。”
“这个方法我也想过,但是南宫姨父不肯,这里是他的家乡,北方的生活方式他不能习惯。”
“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东方朔挑挑眉。
方法当然还有,而且一劳永逸,不过他相信个性耿直的武威不会接受,那就是——
灭了“无念门”,先下手为强。
“东方,你不能阻止他们吗?”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如果我介入,就是整个“阎罗殿”要对上“无念门”,就不再只是私人恩怨。”
到时江湖上肯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一阵血雨腥风。
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后果他相信武威明白。
“东方,你还是随我去一趟南宫家,见见我的姨父,”赫连武威忍不住叹息,“不管什么方法都好,你帮我想一想,南方可是你的地头。”
东方朔不禁沉默。
留下来肯定是要惹麻烦,他向来最讨厌麻烦。
“东方?”得不到肯定的回答,赫连武威急切地问。
“我先陪你去一趟,但不保证会有任何的实质帮助。”顿了下,他应允。
暂时留下来也好,或许还有机会见到那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只要你肯答应,还怕想不出办法吗?”赫连武威高兴地道。
扬眸瞥了好友一眼,东方朔忍不住唇角轻扬。
瞧他语气满满,他当他是神吗?
“小姐,您居然到天亮才回来,这次真的太大胆了。”翠儿一边帮南宫翎梳头,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娘知道吗?”彻夜末归的南宫翎一脸心虚。
“夫人有来过,但是瞒过去了。”
“翠儿,我就知道你最聪慧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姊妹。”听见她这么说,南宫翎松口气。
“小姐,您下回千万别再这么玩,我的小命都快被您玩掉了。”还记得清晨夫人要见南宫翎的时候,她手脚发软、心脏无力,只差没口吐白沫当场晕厥。
“我知道,我也不敢。”
“小姐,您昨晚究竟是上哪儿去?”
“……也没去哪儿。”忽地,南宫翎绝美的脸庞浮现一朵笑花。
依稀记忆中,她好像是被人抱进房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充斥鼻尖的淡淡香味……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心里头有点甜。
“小姐,好端端的,您在笑什么啊?笑得这么神秘。”翠儿好奇地问。
“我没笑,你别多问。”
“不问就不问,”见她有小秘密不肯说,翠儿撅嘴,“对了,小姐,今天赫连少爷来府里,您知道吗?”
“赫连大哥?”南宫翎小脸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很想说啊!一直没机会嘛!”南宫翎回来时满身酒气,偷偷摸摸地又要沐浴、又要更衣,现在又忙着梳头,她都给忙忘了。
“翠儿,动作快点,我要去见赫连大哥。”南宫翎催促。
从小她和赫连武威的感情最好,她一身不怎么样的功夫也是他教的,当然啦!他武功盖世,她的不成才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努力,和赫连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他俩不是亲兄妹,赫连大哥却把她当亲妹妹来疼。
赫连大哥来的时机刚好,他的消息向来最灵通——
她想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东方,而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姨父,这位就是我向您提过的东方朔。”南宫府的花厅里,三个人各坐一方,赫连武威简单的帮两人介绍。
“南宫大人。”东方朔微微躬身。
“我已经退休,不再是个官了,不必这样称呼我。”南宫鹤延眸光一闪,淡淡微笑。“我的事,东方公子都听武威说过了吗?”
“大概的情形都明白了。”东方朔轻轻颔首。
“有办法吗?”南宫鹤延微微叹气,“我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原本是生是死早该无所谓,但我的儿女们都还年轻,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能看见他们成家立业……”
东方朔扬眸瞥了赫连武威一眼。
“南宫老爷知道是谁买通杀手吗?”他问。
“并不清楚。”
“如果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东方朔平静地回答,“南宫老爷最好能搬离这里,漠北是最佳的选择。”
“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东方朔剑眉微蹙,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瞄见水湖色的身影从门外飘进来。
“爹爹、赫连大哥……”再熟悉不过的娇脆嗓音扬起。
东方朔眸底闪过一丝讶然。
是她?
他早知道南宫翎是名模样甜美的小姑娘,却没想过她换回女装时如此让人惊艳。
骁也很惊讶,瞧得目瞪口呆。
“翎儿,来见见武威的朋友,东方朔。”南宫鹤延低声道。
“东方……朔。”南宫翎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整个人定在当场,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南宫姑娘。”薄唇勾起耐人寻味的笑,他有礼的欠身,像初次见面一样。
“东方是我的好友,这次我特地请他留在南京等我,”赫连武威笑着接口。“你不是最喜欢听江湖上的事吗?他可比我清楚多了,有什么不明白,大可以问他。”
闻言,东方朔忍不住淡淡睨了赫连武威一眼。
他知道的事有啥好说的?
“东方大哥……”昨晚的记忆回到脑海,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臂弯的温暖,南宫翎心跳急速错拍,呼吸微促。
原来他单名朔,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
“翎儿,你先带东方公子在府邸里逛逛,我有话和武威说。”没看出女儿的不对劲,南宫鹤延吩咐。
“是,爹爹,”低着头不敢抬起,南宫翎有别之前的豪气万千,“东方大哥这边请。”
“谢谢。”俊逸的脸庞一片平静,教人瞧不出心思。
见一行人走出花厅,南宫鹤延立刻严肃地转望赫连武威。
“他就是你说的好友?”
“是的,虽然他做的也是杀人的买卖,却不是个奸险之徒。”
“真是看不出来啊~~如此年轻……”
“姨父千万别小看他,外传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但终究不是好人,做的是血腥买卖。”他南宫鹤延是个行事正派的人,并不能接受。
赫连武威顿了下,他的确无法帮好友辩驳,“若是有他的帮忙,我想事情会容易得多。”
“这事先搁下吧!对了,这次回来见了翎儿,你觉得翎儿怎么样?”
“翎儿很聪明,又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赫连武威由衷地道。
“你从小和她的感情最好,我也相信你会好好待她,别怪做姨父的有私心,但我希望你能娶翎儿。”
“姨父?”赫连武威震惊地瞪大眼。
他和南宫翎感情是很好,但那是兄妹般的感情啊!
教他娶翎儿……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叹口气,南宫鹤延语重心长地道。
已经不知第几次扬眸看向身旁俊美的男人,南宫翎咬咬唇,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的神色太平静了,平静地教人瞧不出端倪。
东方大哥到底认出她了吗?若是,他是否该表现些什么?就算是惊讶也好,沉默不说话让她忐忑不安。
“换回女装的模样比较适合你。”双手悠闲地负在身后,东方朔终于肯开金口,凤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咦?这算称赞吗?
“东方大哥认出我了?”南宫翎心一跳,停下步伐,“难道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他挑眉,将她充满生气的娇颜细细收入眸底。
“惊讶……我是女孩子。”声音明显变小,带点心虚。
“我从没说过不知道。”薄唇扬起魅惑人心的笑,他含蓄地回答。
“咦?”南宫翎粉颊更红了,却更想追根究柢,“东方大哥一直都知道?”
“嗯。”
“怎么可能?”她乔装偷溜出府已经一段时间,从没有人认出她来啊!
笑了笑,东方朔浓眉微扬没有正面回答。
“东方大哥什么时候发现的?”是第二次见面?还是陪他去万花楼的时候,她的表现露出破绽?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放柔,他笑道。
“骗人,不可能。”南宫翎不相信。
“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既然东方大哥都知道,为什么不明说,还要我……一起去万花楼。”南宫翎又羞又恼。
害她看见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回家差点长针眼。
“我曾说过,是你没将话听仔细,”她的神情太过丰富,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你说过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字收入耳里。”
“东方大哥曾暗示过我吗?”南宫翎很努力的回想,仍毫无印象。
“妳自己好好想想。”他轻笑,笑得她脸红心跳的。
“那我说过哪些话……东方大哥真的都记得很清楚吗?”不甘示弱,南宫翎嘀咕。
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实在太少根筋。
东方朔忽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瞅她,好看到没天理的俊颜神情诡谲,“你昨晚曾说过的话,需要我一字不漏的复诵吗?”
“咦?我昨晚说、说了什么吗?”心一突,南宫翎突然结巴。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会把话听进去。她喝了酒胆子变大,居然直截了当的问他是否喜欢像她这种女子?
哦喔!真是羞死人了。
故意在他们身后拉开距离的骁,表情除了呆傻,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词。
他喜怒无常的爷正在和人调笑,阿弥陀佛,天要下红雨了。
俊颜笑得魔魅,东方朔慢吞吞的站直身子。
他是存心欺负她的,点到就好。
“武威和你是亲戚?”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锋,他帮她找台阶下,不然担心她会当场窘到晕厥。
“赫连大哥是远房亲戚,”见他不在方才的话题上打转,南宫翎终于松口气,心中无端端甜腻的感觉更甚,奸像他们已经相识很久、很久了,这样的相处是天经地义的事。“赫连大哥的母亲和我娘亲是表姊妹,从小赫连大哥就常常来府里玩,我们可说是一起长大的。”
八根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就是指这一种。
听见她提起赫连武威的亲热语气让东方朔心里微微不快,他蹙了下眉心,没接口。
“东方大哥在等的朋友,该不会就是赫连大哥吧?”南宫翎继续问道。
“嗯。”
“真巧,”南宫翎微讶地“咦”了声,“有重要的事?”
脚步一顿,东方朔若有所思的眸光停在她身上。
想当初原本再简单不过的事,现在忽然复杂起来。
“东方大哥?”
“没什么,”他云淡风轻的带过,“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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