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他——
好像动心了。
“爷,南宫姑娘已经退房了。”刚从店小二那里问话回来,骁低声回复。
“是吗?”东方朔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
“应该是天未亮就走的。”
“嗯。”淡淡应声,东方朔没让心思显露在脸上。
赫连武威今天就到南京城了,若是没意外,他和他见面后就会离开……
如此说来,他和南宫翎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而他此刻的心情竟意外有些沉。
“东方,直的是你,”念头才在转,爽朗的男音已从客栈门外传来,赫连武威一身风尘仆仆,似乎有些疲惫。“我好担心你已经离开了。”
他的长相粗犷俊逸,眼眉间有北方男儿的豪气,和东方朔阴美的五官形成强烈的反比。
“我既然答应你,就没有道理先走。”东方朔微笑,示意他一起坐下。“我们很多年没见面了。”
“是很多年,我们一南一北,想要见上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赫连武威用力颔首。
慢条斯理地帮他斟茶,东方朔简明扼要的切入正题。“武威,在我的印象中你不轻易向人拜托的。”
“是啊!”赫连武威不由得重重叹口气。“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对我姨父不利。”
“赫连的名声威震江湖,竟然有人如此好胆量?”东方朔微讶。
“那是在漠北,我现在脚下踩的是南方的土地,”赫连武威头疼的皱眉,“我姨父为官清廉,不知抓过多少为非作歹的恶人,现在他告老还乡,已经有人买通杀手欲对他不利。”
“你的姨父是……”
“南宫鹤延。”
东方朔扬眸瞥了骁一眼,后者很肯定地摇头。
“我没接到这笔生意。”
“我知道不是你,若是你,事情就容易办了,而我也不用再三拜托你留下来,”武威很烦恼,眉心紧锁。“是“无念门”。”
轻声重复“无念门”这个名字,东方朔不由得跟着蹙眉。
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除了赫赫有名的“阎罗殿”,再来就是“无念门”了,不过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能有办法吗?”赫连武威急切的问。
“什么办法?”
“阻止他们。”对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南宫姨父一个人,而是南宫家上上下下十多余的人口。
“最好的方法就是举家迁移到漠北去,”东方朔很冷静地回答,俊颜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在你的羽翼下,“无念门”应该多少有忌惮。”
“这个方法我也想过,但是南宫姨父不肯,这里是他的家乡,北方的生活方式他不能习惯。”
“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东方朔挑挑眉。
方法当然还有,而且一劳永逸,不过他相信个性耿直的武威不会接受,那就是——
灭了“无念门”,先下手为强。
“东方,你不能阻止他们吗?”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如果我介入,就是整个“阎罗殿”要对上“无念门”,就不再只是私人恩怨。”
到时江湖上肯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一阵血雨腥风。
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后果他相信武威明白。
“东方,你还是随我去一趟南宫家,见见我的姨父,”赫连武威忍不住叹息,“不管什么方法都好,你帮我想一想,南方可是你的地头。”
东方朔不禁沉默。
留下来肯定是要惹麻烦,他向来最讨厌麻烦。
“东方?”得不到肯定的回答,赫连武威急切地问。
“我先陪你去一趟,但不保证会有任何的实质帮助。”顿了下,他应允。
暂时留下来也好,或许还有机会见到那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只要你肯答应,还怕想不出办法吗?”赫连武威高兴地道。
扬眸瞥了好友一眼,东方朔忍不住唇角轻扬。
瞧他语气满满,他当他是神吗?
“小姐,您居然到天亮才回来,这次真的太大胆了。”翠儿一边帮南宫翎梳头,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娘知道吗?”彻夜末归的南宫翎一脸心虚。
“夫人有来过,但是瞒过去了。”
“翠儿,我就知道你最聪慧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姊妹。”听见她这么说,南宫翎松口气。
“小姐,您下回千万别再这么玩,我的小命都快被您玩掉了。”还记得清晨夫人要见南宫翎的时候,她手脚发软、心脏无力,只差没口吐白沫当场晕厥。
“我知道,我也不敢。”
“小姐,您昨晚究竟是上哪儿去?”
“……也没去哪儿。”忽地,南宫翎绝美的脸庞浮现一朵笑花。
依稀记忆中,她好像是被人抱进房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充斥鼻尖的淡淡香味……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心里头有点甜。
“小姐,好端端的,您在笑什么啊?笑得这么神秘。”翠儿好奇地问。
“我没笑,你别多问。”
“不问就不问,”见她有小秘密不肯说,翠儿撅嘴,“对了,小姐,今天赫连少爷来府里,您知道吗?”
“赫连大哥?”南宫翎小脸一亮,“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很想说啊!一直没机会嘛!”南宫翎回来时满身酒气,偷偷摸摸地又要沐浴、又要更衣,现在又忙着梳头,她都给忙忘了。
“翠儿,动作快点,我要去见赫连大哥。”南宫翎催促。
从小她和赫连武威的感情最好,她一身不怎么样的功夫也是他教的,当然啦!他武功盖世,她的不成才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努力,和赫连大哥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他俩不是亲兄妹,赫连大哥却把她当亲妹妹来疼。
赫连大哥来的时机刚好,他的消息向来最灵通——
她想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东方,而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姨父,这位就是我向您提过的东方朔。”南宫府的花厅里,三个人各坐一方,赫连武威简单的帮两人介绍。
“南宫大人。”东方朔微微躬身。
“我已经退休,不再是个官了,不必这样称呼我。”南宫鹤延眸光一闪,淡淡微笑。“我的事,东方公子都听武威说过了吗?”
“大概的情形都明白了。”东方朔轻轻颔首。
“有办法吗?”南宫鹤延微微叹气,“我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原本是生是死早该无所谓,但我的儿女们都还年轻,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能看见他们成家立业……”
东方朔扬眸瞥了赫连武威一眼。
“南宫老爷知道是谁买通杀手吗?”他问。
“并不清楚。”
“如果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东方朔平静地回答,“南宫老爷最好能搬离这里,漠北是最佳的选择。”
“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东方朔剑眉微蹙,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瞄见水湖色的身影从门外飘进来。
“爹爹、赫连大哥……”再熟悉不过的娇脆嗓音扬起。
东方朔眸底闪过一丝讶然。
是她?
他早知道南宫翎是名模样甜美的小姑娘,却没想过她换回女装时如此让人惊艳。
骁也很惊讶,瞧得目瞪口呆。
“翎儿,来见见武威的朋友,东方朔。”南宫鹤延低声道。
“东方……朔。”南宫翎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整个人定在当场,美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南宫姑娘。”薄唇勾起耐人寻味的笑,他有礼的欠身,像初次见面一样。
“东方是我的好友,这次我特地请他留在南京等我,”赫连武威笑着接口。“你不是最喜欢听江湖上的事吗?他可比我清楚多了,有什么不明白,大可以问他。”
闻言,东方朔忍不住淡淡睨了赫连武威一眼。
他知道的事有啥好说的?
“东方大哥……”昨晚的记忆回到脑海,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臂弯的温暖,南宫翎心跳急速错拍,呼吸微促。
原来他单名朔,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
“翎儿,你先带东方公子在府邸里逛逛,我有话和武威说。”没看出女儿的不对劲,南宫鹤延吩咐。
“是,爹爹,”低着头不敢抬起,南宫翎有别之前的豪气万千,“东方大哥这边请。”
“谢谢。”俊逸的脸庞一片平静,教人瞧不出心思。
见一行人走出花厅,南宫鹤延立刻严肃地转望赫连武威。
“他就是你说的好友?”
“是的,虽然他做的也是杀人的买卖,却不是个奸险之徒。”
“真是看不出来啊~~如此年轻……”
“姨父千万别小看他,外传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但终究不是好人,做的是血腥买卖。”他南宫鹤延是个行事正派的人,并不能接受。
赫连武威顿了下,他的确无法帮好友辩驳,“若是有他的帮忙,我想事情会容易得多。”
“这事先搁下吧!对了,这次回来见了翎儿,你觉得翎儿怎么样?”
“翎儿很聪明,又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赫连武威由衷地道。
“你从小和她的感情最好,我也相信你会好好待她,别怪做姨父的有私心,但我希望你能娶翎儿。”
“姨父?”赫连武威震惊地瞪大眼。
他和南宫翎感情是很好,但那是兄妹般的感情啊!
教他娶翎儿……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叹口气,南宫鹤延语重心长地道。
已经不知第几次扬眸看向身旁俊美的男人,南宫翎咬咬唇,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的神色太平静了,平静地教人瞧不出端倪。
东方大哥到底认出她了吗?若是,他是否该表现些什么?就算是惊讶也好,沉默不说话让她忐忑不安。
“换回女装的模样比较适合你。”双手悠闲地负在身后,东方朔终于肯开金口,凤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咦?这算称赞吗?
“东方大哥认出我了?”南宫翎心一跳,停下步伐,“难道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他挑眉,将她充满生气的娇颜细细收入眸底。
“惊讶……我是女孩子。”声音明显变小,带点心虚。
“我从没说过不知道。”薄唇扬起魅惑人心的笑,他含蓄地回答。
“咦?”南宫翎粉颊更红了,却更想追根究柢,“东方大哥一直都知道?”
“嗯。”
“怎么可能?”她乔装偷溜出府已经一段时间,从没有人认出她来啊!
笑了笑,东方朔浓眉微扬没有正面回答。
“东方大哥什么时候发现的?”是第二次见面?还是陪他去万花楼的时候,她的表现露出破绽?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放柔,他笑道。
“骗人,不可能。”南宫翎不相信。
“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既然东方大哥都知道,为什么不明说,还要我……一起去万花楼。”南宫翎又羞又恼。
害她看见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回家差点长针眼。
“我曾说过,是你没将话听仔细,”她的神情太过丰富,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你说过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字收入耳里。”
“东方大哥曾暗示过我吗?”南宫翎很努力的回想,仍毫无印象。
“妳自己好好想想。”他轻笑,笑得她脸红心跳的。
“那我说过哪些话……东方大哥真的都记得很清楚吗?”不甘示弱,南宫翎嘀咕。
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实在太少根筋。
东方朔忽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瞅她,好看到没天理的俊颜神情诡谲,“你昨晚曾说过的话,需要我一字不漏的复诵吗?”
“咦?我昨晚说、说了什么吗?”心一突,南宫翎突然结巴。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会把话听进去。她喝了酒胆子变大,居然直截了当的问他是否喜欢像她这种女子?
哦喔!真是羞死人了。
故意在他们身后拉开距离的骁,表情除了呆傻,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词。
他喜怒无常的爷正在和人调笑,阿弥陀佛,天要下红雨了。
俊颜笑得魔魅,东方朔慢吞吞的站直身子。
他是存心欺负她的,点到就好。
“武威和你是亲戚?”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锋,他帮她找台阶下,不然担心她会当场窘到晕厥。
“赫连大哥是远房亲戚,”见他不在方才的话题上打转,南宫翎终于松口气,心中无端端甜腻的感觉更甚,奸像他们已经相识很久、很久了,这样的相处是天经地义的事。“赫连大哥的母亲和我娘亲是表姊妹,从小赫连大哥就常常来府里玩,我们可说是一起长大的。”
八根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就是指这一种。
听见她提起赫连武威的亲热语气让东方朔心里微微不快,他蹙了下眉心,没接口。
“东方大哥在等的朋友,该不会就是赫连大哥吧?”南宫翎继续问道。
“嗯。”
“真巧,”南宫翎微讶地“咦”了声,“有重要的事?”
脚步一顿,东方朔若有所思的眸光停在她身上。
想当初原本再简单不过的事,现在忽然复杂起来。
“东方大哥?”
“没什么,”他云淡风轻的带过,“许久不见的朋友闲聊而已。”
第四章
夜凉如水,新月如勾——
外加一群杀风景的蚊子嗡嗡飞……
东方朔负手而立,伫在客栈庭院中央仰望星空,俊美的脸庞神情沉静。
“爷,您在想事情?”已经陪他站了大半夜的骁终于忍不住问道。
“嗯。”
“在想南宫府的事情?”
“嗯。”还是再简短不过的回答。
“爷,您本来要走却没走……”
眉心蹙得更紧,凤眸冷冷的扫向身后多嘴的男人。
“您是放不下南宫姑娘吧?”壮着胆子,骁很努力的把话说完。
原本以为入夜已经够冷了,方才才知道爷冰冷的眸光才是极品。
“我在想,我该管吗?”缓缓收回目光,他低语。
Сhā手了,就是破坏规炬,是结怨;如果不管,掉头离开一走了之,他也会感到遗憾吧?
遗憾——对南宫翎……
神情丰富的娇颜再度跃入他脑海,东方朔黑瞳倏然一缩,沉默了。
他向来最讨厌麻烦的啊!该惹麻烦吗?
其实她与他非亲非故,就算真的撒手不管也无所谓吧?只不过为何一想起南宫翎对自己极端信任的眼神,他又有了刹那间的迟疑?
他原本想干脆拒绝赫连武威的,如今一切不再那样简单。
乖乖的站在东方朔身后,骁悄悄的叹口气,仰头无语问明月,他也在想事情!
他会不会在这里陪爷站到天亮啊?站是无所谓啦!他的腿是铁打的,但是……呜呜~~这里蚊子很多耶!
房门外又有熟悉的人影在晃动,东方朔直觉地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又看见一脸粲笑的南宫翎。
“你常常这样挡在别人的房门口吗?”他似笑非笑的反问,语气并不严厉。
“我才不会挡在“别人”的房门口,我只挡东方大哥的。”换回女装的南宫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娇媚,和乔装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目光。她眨了眨美眸,好几次欲言又止。“我在等你。”
“等我?”
“嗯,”喜欢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只差没有当面明说了。南宫翎咬住下唇,“东方大哥愿意一块儿用膳吗?”
望住她的眸光微沉,东方朔有剎那的迟疑。
他很清楚她的心意,但他弄不清自己的。
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就像阳光般灿烂,代表着光明面;但他不是啊!他的生活尽是血腥和黑暗,就算他真的喜欢她,也万万不会接受她的……
但若真是如此肯定,他就不会为她的安危烦心,考虑是否要介入“无念门”和南宫府之间……
真是乱。
“东方大哥?”久等不到回答,南宫翎不解地扬眸睇他。
只是吃顿饭,东方大哥未免考虑得太久了。
“走吧!”念头还在脑中转,对她就是无法像对其他闲杂人等狠下心,他挥挥衣袖,“我等着你请我吃遍金陵十六楼。”
“我们走吧!”粉唇扬起笑,南宫翎拉着他急急向外走,“不等骁大哥,就我们两个。”多一个人在场,好多话她说不出口。
不着痕迹地蹙眉,东方朔静静跟在她身后。
他有种感觉,一切都已经变得复杂,要收手已来不及。
“东方大哥在等的人也见着了,什么时候会离开南京城?”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南宫翎半撑着下巴,甜甜的笑问。
瞄了眼她因酒意而泛起的诡谲酡红,东方朔挑眉。
“你很希望我离开吗?”
“东方大哥是在问我?”她淘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见他微微颔首后,笑容更是甜得要滴出蜜来。“那我照实说啰!东方大哥可不许笑我。”
“嗯。”她若是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感到惊讶。
“我希望东方大哥永远都不要离开,永远留在南京城。”
还是有剎那间的错愕,东方朔微勾,心头没来由的一软。
她还真敢说啊!
“你答应不笑我的。”粉颊瞬间烧红,她撅唇。
答应了还反悔,小心食言而肥。万一他变成胖嘟嘟、圆滚滚的东方大哥,她可不喜欢。
“东方大哥,你知道我从小的志愿是什么?”她笑问,又替自己斟满一杯酒。
“嗯。”
“我最想当个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女,管尽天下不平事。”
“野心这么大,我看你不但要有一身好功夫,还要当上武林盟主才行。”江湖啊!跟她想象中差之千里,一旦涉入江湖,就会像一脚踩进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能像赫连武威保持一身傲骨的人没有几个。
不过她的愿望,他喜欢。
他当初创立“阎罗殿”不也因为如此吗?只不过后来渐渐变了样、走了调,因为世间没有完全的是非黑白,处于中间模糊地带的事物太多了。
连带的……自己也模糊了。
“东方大哥你又笑我,罚你喝三杯。”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难登大雅之堂,只有在溜之大吉的时候最好用。
“我没取笑你的意思。”
“不管,罚你喝酒。”她娇嗔。
“我喝也行,不过你不许再喝了。”他伸手覆住她的杯,瞧她不由自主的露出撒娇媚态,就知道她又快喝醉了。
小醉猫一只。
“我还可以。”南宫翎不服气地嘀咕。“我酒量很好的。”
“我可不想再听你说些酒量很好、是酒太烈的鬼话,”连自己也没察觉话里的宠溺语气,东方朔凤眸微瞪,“我可不想在这里等你睡醒。”
听他这么一说,南宫翎立刻想到他温暖有力的怀抱,她微微垂下螓首,唇瓣含着自己才懂得的甜蜜笑意。
“翎儿,你进来,爹有话和你说。”看见最疼爱的么女从书房外经过,南宫鹤延叹口气,招手要她进房。
“是。”心一跳,南宫翎连忙先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好险酒味不浓,不然又要听爹爹叨念了。
“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没什么,有点闷,出去散心。”她很努力地不露出心虚的神情。
千万不能照实说啊!若是爹爹知道她和一名男人去酒楼吃饭喝酒,可是要被罚的。
“外头最近不安宁,你没事少往外跑。”
“知道了。”很少看见父亲如此沉重的脸色,南宫翎不禁担忧地反问:“爹,您有心事?”
“爹没事,只是有些话要告诉你。三个女儿中,就属南宫翎嘴最甜又爱撒娇,对她的疼爱总是多一些,就算被其他孩子说偏心,他也不以为意。“妳今年十八了吧?”
“嗯。”
“也该是成亲的年纪。”
“爹——”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这么说,南宫翎微微红了颊。
“你老是瞒着爹偷偷出府四处玩,别以为爹是老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被人发觉,南宫翎心虚地移开目光。
回去肯定要好好拷问翠儿,看是不是她泄的密。
“你不是最喜欢听江湖中的事,一心想要行侠仗义当侠女?”
“嗯。”
“又成天缠着武威要他告诉你江湖上新奇的事?”
“嗯。”咦?她的小心思,爹怎么全都知道?
“你自己说,若是把你嫁入平常人家,有谁能受得了你古灵精怪的想法?”南宫鹤延又是深(奇*书*网.整*理*提*供)深叹口气,但语气并不严厉。
其实回头想想,女儿都是自个儿宠出来的。
“所以爹爹就别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嘛!”南宫翎撅唇。
她现在心底已经有人了,其他无论是谁她都不喜欢。
“不快点把你嫁出去,难道留在家里惹爹头疼吗?”南宫鹤延又疼爱又气恼地横了她一眼。
“爹爹。”南宫翎不依地跺足。
爹怎么这样说她!好像她是个大麻烦,必须尽快往外送似的。
“我已经帮你选好人家,”南宫鹤延望住女儿,当年一身奶香的小女娃已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挑个好日子就让你过门。”
“爹!”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南宫翎笑容一敛,错愕的站起。
已经选好夫家了?
“你先别激动,”他按住女儿的手安抚,“别说爹不疼你,对方是你最喜欢的武林世家,不但可以一圆你的侠女梦,对方也能忍受你的坏脾气。”依武威对她的了解,应该不会太强求她能端庄贤淑的做个当家主母。
他应该早就放弃了吧?
虽说希望不大,但南宫翎脑海中仍掠过东方朔潇洒不羁的身影。
“长相俊逸、武功高强。”如何?全顺着她的心意。
南宫翎没说话,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都把她的胸骨撞疼了。
不是她多想,偏偏东方大哥样样都符合……
他那一天是前来提亲的吗?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啊!
“对方也是你熟识的人。”南宫鹤延继续说道。
“爹……”心提到了喉咙,南宫翎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父亲。
应该就是东方大哥,不会错了!
“武威会好好待你,这点爹很放心。”
“赫连大哥?”南宫翎怔住,完全反应不过来。
关武威什么事啊?
“你从小和武威一块儿长大,彼此的性情都熟悉,未来亲家又是夫人的表姊妹,不必担心嫁过去会被欺负。”
差只差在路途远了点。
“我?嫁给武威?”脑中乱烘烘的,南宫翎心一沉,无法接受。
她和赫连大哥感情虽好,却是兄妹之情,她不要啊!
“爹爹,这件事不急吧!我们从长计议。”绞着素手,南宫翎难掩慌乱。
她一定要和赫连大哥说明白,教他千万别答应。
“不必从长计议,爹都和武威说好了,找个时间就娶你进门。”
“赫连大哥也答应了?”再度受到惊吓,南宫翎俏颜一白。
“他当然答应,你是他看着长大的啊!”南宫鹤廷对她过大的反应感到不解。他原以为翎儿会满心欢喜。
南宫翎狠狠咬住唇,俏颜神情倔强。
就是看着她长大才不该答应,能想象即将嫁给帮自己换过尿布的男人吗?她不能!
赫连大哥到底在想什么?他该拒绝的。
“爹,女儿不答应。”把心一横,南宫翎斩钉截铁地道。
“不答应?为何?”南宫鹤延浓眉紧蹙,沉声问。
“女儿……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粉颊瞬间红透,南宫翎仍镇定地将话说完。
“喜欢的人?对方是谁?又是什么身分?”听见爱女已有爱慕的对象,南宫鹤延连忙追问。
翎儿成天在外头疯,难保不会爱上市井小民,他可不想要有个杀猪的女婿。
“他……”所有的问题,南宫翎全都答不出来。她对东方大哥本来就一无所知,就连他的名字,也是那天爹爹告诉她的。
“回答爹的话。”见她吞吞吐吐,南宫鹤廷眉头蹙得更紧。
“其实他——爹爹也认识的。”南宫翎垂下螓首。
“爹也认识?”她的回答更教他摸不着头绪。
“就是东方大哥。”她极小声地回道。
“不准!”听见她提起东方朔,南宫鹤延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为什么?”父亲不曾对她如此疾言厉色的说话,南宫翎不禁怔住。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身分吗?”他绝对不允许女儿嫁给双手沾满血腥的男子,尤其他做的又是杀人买卖。
绝不!
“他……”
“更何况只见过一次面,说什么喜欢?!”他沉声问。
“我和东方大哥不只见过一次面,在他来府里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
“更不象话!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随便结识陌生男子,如今还说什么喜欢!”越想越气怒,南宫鹤延不由得提高音量。
“爹?”南宫翎被父亲怒极的模样骇到,好端端的,怎么发起脾气来了?
“这件事多说无益,你就给我乖乖准备做武威的妻子。”一想到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的性命就掌握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手中,就算不是同一帮人,他也不会应允。
“爹——”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回房休息吧!”南宫鹤延摆摆手,摆明别再提了。
“爹,”没想到父亲会蛮不讲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南宫翎又急又恼,“女儿不嫁给武威!”
“这件事由爹作主,不容你拒绝!”这是十八年来,南宫鹤延第一次对南宫翎发怒。
被吼得满腹委屈,南宫翎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咬咬唇,奔出房外。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望着女儿的背影,南宫鹤延重重一叹,神情严肃。
傻丫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啊!身为父亲的苦心,她能明白吗?
“时间迫在眉睫,我猜他们近日就会动手,”赫连武威眉头深锁,“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最好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东方朔心里也不好过,正为南宫翎的事烦心,在留与不留之间举棋不定。“这一行的规矩我很清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但是姨父坚持不肯搬离南京。”
“既然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东方朔的语气略显冷淡。
有时是自己的固执害死自己,怨不得谁。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有,”东方朔俊颜忽地一沉,染上浓浓的血腥味,“先下手为强,灭了“无念门”,但是这么做你肯吗?”
“我……”他的建议太过骇人,赫连武威怔住。
“我当然知道你不肯,所以我也懒得提,若是易地而处,他们是绝无存活的可能,”东方朔薄唇勾笑,却了无笑意。“他们最好别犯到我。”
“东方——”眉头锁得更紧,赫连武威低唤。
这才是真正的“阎罗殿”殿主东方朔。
残忍、嗜血,喜怒无常,浑身上下和温和两个字沾不上边。
他的微笑只对南宫翎,这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为今之计,我劝你别住客栈里,先住进南宫府,若是有什么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对方若真动手,你会出手相助吗?”赫连武威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东方朔一身武艺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他若肯帮忙,相信会是一大助力。
凤眸瞥向他,东方朔隔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介入。”
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何谓必要?”
“当“无念门”危及到你。”南宫府对于“无念门”而言只是笔生意,于情于理他都该袖手旁观,但是一旦危及赫连武威就不一样,那是他们的私交。
“除此之外呢?”
“我不会介入,”话说的笃定,其实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确定。“这是生意,是规矩,你一向明白我的。”
他不会自揽麻烦上身。
“东方——”赫连武威还有话说,却被东方朔伸手制止。
“等。”
“怎么——”话还在舌尖打转,赫连武威极讶异的看向刚踏入客栈,似乎在焦急找人的南宫翎。“翎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南宫翎回头,眸光先落在东方朔俊美的侧颜上,最后才看向赫连武威。
美眸微肿,有哭过的痕迹,南宫翎气恼地走过来,满腹委屈又翻涌而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充满敌意的语气让赫连武威感到错愕,“我是来找东方的。”
“这么巧,我也来找东方大哥。”南宫翎忿忿的别开脸。
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东方朔黑眸半垂没接口。
“你们很熟?”听见她的回答,赫连武威微怔,忍不住看了东方朔一眼。
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不关你的事。”他的问题只会让她更生气,南宫翎咬牙怒道。
“翎儿,我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让你一副想找我麻烦的模样?”平常活泼可爱的南宫翎到哪里去了?突然出现张牙舞爪的虎姑婆。
“我找你麻烦?应该是你找我麻烦才对吧!”回想起昨夜爹坚决的态度,她对赫连武威既恨又恼。“你答应了爹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一直以为他是心知肚明的。他俩感情好虽好,却不是男女之情,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要破坏?
现在要她该怎么办?真的随他到大漠去吗?
“我答应姨父——”脑中一转,赫连武威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怨他啊?
上天为鉴,他也不想啊!他也不愿娶她这个调皮淘气的妹子回家供奉,骂不得、说不得。他多希望能娶个温柔贤淑的妻子,让她伺候着,要不是姨父用最后遗愿来压他,他根本不可能答应。
“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东方朔就近在眼前,她却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南宫翎越想越委屈,昨晚哭不尽的泪,此刻又无声无息的掉下。
原本不是这样的,她或许能和东方大哥在一起,她知道东方大哥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她感觉得出来。
如今什么也没了,幻想成空。
“翎儿!”一向坚强开朗的南宫翎突然掉泪,吓得赫连武烕连忙站起,就连东方朔也吃了一惊。
“南宫翎。”皱了眉心,东方朔急唤。
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更难面对东方朔,南宫翎咬咬唇,脚跟一旋奔出客栈。
“翎儿!”赫连武威大喊,却唤不回已伤心奔离的南宫翎,他头疼的按按额际。
“你和南宫翎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突然看到她的泪,东方朔胸口微紧。
“说起来都是我姨父的请托,”赫连武威叹口气,烦躁地揉揉脸,“他将翎儿许给我,希望我能照顾她。”
闻言,脸色微变,东方朔薄唇抿紧。
原来她已经许人了。
她的安危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自始自终都是他多虑了,既然如此,他还在犹豫什么?
已经没有让他留下来的理由。
“爷。”感觉出东方朔的不对,骁担心地低唤。
摆了摆手,东方朔示意他安静,俊容浮现笑痕。
“恭喜了,武威。”
“有话就进来说吧!别在外头磨磨蹭蹭。”早发现房外有人,在客栈房内休息的东方朔等不到对方出声,自己先开口。
“东方大哥,是我,”隔着窗,外头人影模糊,南宫翎微弱的声音传来。“打扰到你了吗?”
东方朔微微一怔,如今已是大半夜,他还以为是骁有话想说,所以在门外徘徊,没想到竟会是她?
“没有。”声音忽地有些沉,他蹙眉。
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在发酵。
“我听赫连大哥说,你明天就要离开南京,是真的吗?”
“嗯。”
“这么快……”南宫翎的声音听起来更微弱了。
忽地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东方朔顿了顿,终于一个箭步拉开房门。
纳入他眼帘的是不知哭了多久的苍白小脸。
“咦?”没料到他会突然开门,南宫翎显得有些惊慌。
将她的憔悴细细收入眼底,东方朔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薄唇绽出笑痕。“要出去走走吗?”
第五章
“东方大哥的事情都办完了?”再次学东方朔将手负在身后潇洒自得的模样,南宫翎慢慢的走在他身侧,回想起他们初识时,她也是这样走在他身旁。
那时的感觉多好啊!一起行侠仗义,能大声笑、大声说,不像现在……
思及此,她不禁又红了眼眶。
千错万错,都是赫连大哥的错,他为什么不明白的拒绝爹,和爹把话说清楚,害她现在……
心碎啊!
“嗯。”
“不多留几天?”
“没有这个必要。”
“南京是个好地方,可以遇见很好的人、发生很好的事。”扬睫望他,瞳眸里包含千言万语。
“但是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东方朔忽地轻笑出声。
本来或许有,现在没了。
“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吗?”胸口闷闷痛痛的,南宫翎黯然地咬住下唇。
她不能是他留下来的理由吗?
“没有。”顿了下,他摇头。
他留下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他并不乐见那种情况。
呼吸剎那间都乱了,南宫翎倏然停住脚步,明眸望向前方硕长劲瘦的背影。
“东方大哥可知道我要成亲的事?”
“我都听武威说了。”
“那么东方大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眉心锁紧,东方朔倏然旋身。
“没有?”南宫翎眼睛眨也不眨地深深望住他,“没有话要告诉我?”
被她毫不掩饰的眸光盯得有些招架不住,东方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狼狈。
“东方大哥若是无话可说,那我要说啰……”
声音虽抖却字字清晰,南宫翎美眸里慢慢泛起泪光。
“虽然认识东方大哥的日子不长,但在我的心目中,东方大哥是个大好人,行侠仗义、对素昧平生的人出手相助,和东方大哥相处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而我唯一的遗憾……”吸吸鼻子,她垂下螓首,“就是认识东方大哥太晚。”
都是猪头赫连武威莫名其妙答应婚事,如今木已成舟,没有商量的余地,害她——害她的心好痛!
东方朔垂下眸光,浓密的长睫掩住复杂的心思。
好人?她是在说他吗?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随心所欲,和好人搭下上关系吧?偏偏她的话又让他心里软软的。
“翎儿……”他皱眉。
他明白不该对她的话软了心的。
“我喜欢东方大哥,我知道这句话来得太迟,我……我已经是要成亲的人,不该这么说,可是我想把话说清楚,不想压在心底,因为,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东方大哥了。”
硬是将泪咬在眼底,南宫翎伤心却又故作坚强的小脸教人心疼。
眉心蹙得更紧,东方朔还是选择沉默。
她说的没错,即将要成亲的姑娘是不该向人表白的,但他更不该陪她站在这里。
说起来,他们都不该……
“我明天无法帮东方大哥送行,所以特地来拿这个护身符给你。”她从怀中取出绣工精细的红色香囊,递到他眼前,“听说这位观音菩萨很灵,我特地上山去求,一定能保佑东方大哥永远平平安安。”
定定瞧着香囊许久,他扬眸复杂地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南宫翎。
他知道她很难过,她的伤心是为他吗?即使如此,她还是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我明天很忙没法出府,你千万别见怪啊!”声音抖得厉害,南宫翎勉强挤出笑容。
她说谎,她明天一整天都会乖乖待在府里头失神发呆,她不送行,是怕自己无法承受亲眼送他离开的打击,那会教人心碎肠断……
伸手接过香囊,东方朔低敛的凤眸里幽光闪动。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该回去了,我是偷溜出府的,逗留太久怕会被发现,”南宫翎美眸深深凝睇他,很贪婪、很贪婪的想把他的模样印在心底,当作一辈子的回忆。“有机会东方大哥一定要再来南京喔!不过,说不定那时我已经嫁到漠北去了……”
话说到最后几不可闻,南宫翎猛然住口,急急转身背对他。
不行!她已经忍到了极限,无法再强颜欢笑。
“东方大哥,再会了。”不敢回头多看他一眼,就怕自己会崩溃,南宫翎匆匆奔离他的身边。
自始至终不知该如何接口的东方朔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就要喘不过气。
她的遗憾是相识太晚吗?
他缓缓垂眸凝望掌中的香囊,无端端感到一阵烦躁。
她不该这样说的,更不该特地拿护身符给他,这样只会让一切都乱了。
她是赫连武威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安危不该由他来挂心,可偏偏又念在心上。
他心知肚明这一走,南宫翎存活的机会几近于零,“无念门”残忍的行事手段一向比“阎罗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阎罗殿”是做买卖,严令禁止伤及无辜;“无念门”却是嗜杀,把猎杀人命当作游戏。
数条黑影疾速从屋檐掠过,东方朔脸色微沉,凤眸中冷芒一闪。
“爷,”一直跟在后方的骁上前低语,“他们动手了。”
他们指的就是“无念门”。
“嗯。”倏然合起掌心,他颔首。
“爷还是要走吗?”骁低声问。
就这么弃南宫姑娘于不顾,别说爷,就连他都会舍不得。
“……”
“爷如果真的走了,南宫姑娘她……”赫连武威的身手有多好他不清楚,却明白寻常的家仆护院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训练有素的杀手。
凤眸微敛,浓密的长睫掩住东方朔复杂的心思。
“依“无念门”的残忍手段,他们绝不会放过南宫姑娘的。”
薄唇紧抿,东方朔将香囊收入怀里。“骁。”
“是。”
“咱们走吧!”
“走?”去哪里?
骁不禁楞住,难道爷真的要弃南宫姑娘于不顾?平时觉得爷性子冷僻,没想到竟绝情寡义到如此地步。
冷冷的看着骁错愕的神情,东方朔撇袖转身。
“南宫府。”他道。
“是的,爷。”骁不禁大喜过望。
他就说嘛!爷只是外表冷,其实心里还有点温度的,才不是真的狠心。
东方朔没理会骁千变万化的表情,身影朝南宫府飞掠而去。
南宫府是否被灭门,其实他并不在意,他想救的人只有一个——
南宫翎。
“小姐,您终于肯回来了,”翠儿担心地在院中来回走动,看见南宫翎的身影,总算松了口气,“怎么到这种时候?您不是说出去一下就回来?”
“你紧张什么?难道怕我不回来吗?”南宫翎胡乱抹去颊上未干的泪痕,微恼地道。
“小姐,您在哭吗?”无论再怎么掩饰,翠儿还是眼尖的发现了,“是谁欺负您?我跟老爷告状去!”
“告什么状?又有什么状好告。”南宫翎笑得讽刺,“欺负我的人是谁,你会不知道吗?”
“小姐!”小翠皱眉,“您还在气老爷把您许给赫连少爷的事?”
“别提到他的名字。”咬着唇,南宫翎薄怒。
赫连武威答应这门亲事,她到现在还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其实赫连少爷人很好,赫连夫人又是一向最疼爱小姐的姨娘,小姐嫁过去不会被欺负的。”
“我当然知道这门亲事无可挑剔,但是你们谁有想过我的感受?”心痛得仿佛就要撕裂成两半,“我愿意吗?”
“小姐——”其实小翠也明白南宫翎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但是……
婚姻大事不是女儿家能决定的啊!
“翠儿,你过来,”忽地,南宫翎震惊的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顶,暗寂的夜里竟有隐隐的火光在跳动。“那里是佛堂吗?”
翠儿一看,也吓一跳,“那是夫人平时诵经的地方。”
“难不成佛堂失火了?”南宫翎俏颜一白,这才发现整座南宫府安静得诡谲,“翠儿,你方才有看见谁经过吗?”
“没有。”翠儿慌乱的摇头。
她一直都站在这儿等她回来。
“其他的仆役婢女也没有吗?”越问心越惊,南宫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没有。”
“我也没有……”方才进府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没有发觉看门的阿福不在,一路上也没看见任何仆役经过,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得事有蹊跷。
整座南宫府静得像死城,好像只剩她们两人。
“赫连大哥呢?他不是今天搬进府里?”虽然心里气不过,但他却是唯一能教人放心的人。
“赫连少爷方才接到一封信,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赫连大哥也不在?”拧着眉心,南宫翎喃喃自语。
“小姐,您不去看看佛堂吗?说不定夫人在里头?”翠儿焦急地问。
奇怪?怎么都没人出来救火?难道偌大的府里都没人发觉失火吗?
望着前方微微泛着红光的天空,南宫翎忍不住回眸又看向翠儿。
她也很想去一探究竟,偏偏脚下像生了根,如何也走不动。心里有个声音隐隐告诉她,已经发生了悲剧……
“原来在这里,”数条身影从天而降,吓得她们急急退了两步,“藏得可真隐密啊!”
“你、你们是谁?”翠儿白着脸抖不成声,却仍忠心护主,勇敢地挡在南宫翎前面,“竟敢擅闯南宫府,你们不要命了!”
为首的男子瞧也没瞧她一眼,阴冷的眸子看向俏颜失去血色的南宫翎。
“南宫翎?”他问,做最后的确认。
“我是。”虽然身为女子,她还是有股不让须眉的傲气,“你们是谁?为何夜闯南宫府?”
仿佛对她镇定的模样感到佩服,讶异她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求饶,为首的男子难得好心情的为她解答。
“我们是“无念门”的杀手,有人出价一千两黄金买下贵府上上下下十多口的项上人头,”就算蒙着面,还是能感觉出他阴冷的笑意,“如今就只剩两位姑娘了。”
脑中轰隆一声,对他说出的话完全无法消化,南宫翎眯细美眸不敢相信。“你在胡说什么?”她怒道。
“言下之意,她的爹娘都已经遭到毒手吗?不可能,她才不会信!一定是他信口胡说。
爹娘为人善良,从不曾和人结怨,谁会想买他们的命?
“南宫姑娘不愿相信在下的话,实在让人很困扰啊!”为首的男子故作叹息,“不如就让南宫姑娘到地府好好问个明白吧!”
话声方落,为首男子猛然朝南宫翎拔剑出鞘。
“爷,我们来迟了一步,”甫踏入南宫府就嗅到空气中飘浮着不寻常的气息,骁和东方朔都是个中老手,当然都明白这是属于死亡的气味。
“唰”一声猛然合上玉骨扇,东方朔俊颜沉下,凤眸冷光乍现。
“我以为武威会在府里,应该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赫连爷说不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骁低声说道。
为了方便行事,这种小把戏他们也常玩。
“哼!”重重哼了声,东方朔撇袖便走。
他不想听为什么武威没待在南宫府里,更懒得理会有多少人惨遭毒手,心里挂念的只有南宫翎的安危。
一想到南宫翎可能已遭遇不幸,他的胸口就紧得喘不过气。
他会因此和“无念门”宣战吗?会如何做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想。
“骁。”东方朔倏然停下步伐,敏锐地想听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后面。”冷冷丢下话,劲瘦的身子提气飞掠而去。
“小姐,小心!”
南宫翎狼狈的避开第一剑,却躲不开第二回的攻击,只恨当初赫连武威教她功夫时,她总是偷懒贪玩只挑轻松的学,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冰冷的剑锋在她的左臂划开一道血口子,尖锐的痛楚窜进骨子里,南宫翎闷哼一声急退数步,原本以为就此完蛋,却感到身旁倏然有股强烈的气流将数名蒙面杀手震开。
“滚!”东方朔狭长的凤眸染上杀意,浓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东方大哥!”南宫翎看见来人是他,原本紧绷的心情猛然松懈,泪水涌上眼眶,娇躯一软。
眼明手快地飞身捞住她的腰,当他看见南宫翎左臂上的伤,怒火更炽,阴柔的俊颜一沉。
“方才是谁动手的?”他冷冷质问。
“你是什么人?竟敢Сhā手“无念门”的事?”没想到自己轻轻松松就被震开,为首的男子又气又怒。
他当然明白,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别以为搬出“无念门”三个宇,我就会心有忌惮,区区“无念门”我还不放在眼里。”东方朔冷冷一哂,神情讥诮,“我再问一次,她的伤是谁动手的?”
他蔑视的态度真教人生气,几个蒙面杀手想动,偏偏又被他冰冷的气势慑得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竟无人敢承认自己是凶手。
有种恐怖的直觉,承认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真有本事就留下名字!”为首的男子壮着胆子低斥。
“东方朔。”薄唇勾笑,他鄙夷地瞅向眼前又惊又怕的数名大汉。
“东、东方朔?”先前的气势消失无踪,蒙面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噤若寒蝉。
眼前一副弱不禁风的俊美男子,竟是大名鼎鼎“阎罗殿”殿主?
“既然殿主Сhā手此事,我们会回报门主知道。”谁也不想当他手下的牺牲品,有关东方朔的传言太过骇人,不像人倒像神。蒙面杀手临走前不忘丢下漂亮话,帮自己保住面子。“看我们门主如何决定。”
白痴都知道别和东方朔硬碰硬,除非想到地府和南宫老爷作伴。
“告辞。”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狼狼狈狈的走。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模样,东方朔薄唇微抿。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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