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在大儿媳妇的搀扶下,在许多街坊邻居的目光下走出了茶馆。天气被昨天那场刚过去的秋雨转变得更凉了,有一些树叶被昨日的风雨吹落下来,又被人们匆忙的脚步踏进泥泞里,躲在那里映射着太阳的光亮。有一些光亮折射在三爷那痛苦的面容上,三爷一边慢慢地走嘴里一边悲泣道,我的儿……
三爷老泪横流,鼻涕从他的嘴上流过在空中像银线一样摆动。三爷的大儿媳妇手里拿着一块粗布手帕,当三爷的鼻涕滑落下来的时候她就用手帕给他擦一下,三爷就这样一边哭一边来到酒厂的大门里。在门里三爷停住了,三爷看到有两个木匠正在大门东侧的空地上做棺材。那两个木匠看到三爷就停下了手中的活,木匠说,三爷。
三爷走过去,三爷在那口白茬棺材前停住了,他的老手扶着那个湿潮的棺木,三爷说,我的儿……由于王洪民的突然死亡,三爷的思想深深地沉陷在痛苦之中,三爷在阳光里抬起苍老的脸,他的胡须在秋风里像几棵枯草在舞动,他的目光穿过酒厂前面的那片空地,看到了那个紧靠酿酒作坊搭起来的灵棚。
这个时候排着队伍的学生们从大门里走进来,他们个个表情悲痛,他们在王洪民的灵棚前站好队。王洪良走在队伍的后面,他走进酒厂里的时候看到了三爷,他离开了队伍来到了三爷的身边,他看到三爷扶着棺材的手在颤抖。他说,爹。
三爷悲鸣着说,恁二弟他死了。
王洪良说,人总是要死的。
三爷说,恁二弟死得惨哪,他就这样丢下他的老爹不管了。
王洪良说,二弟死得值,二弟死得重于泰山。
三爷说,重于泰山也是死了。
王洪良说,毛主席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有些人死得轻于鸿毛,有些人死得重于泰山。
三爷说,这是毛主席说哩?
王洪良说,是毛主席说哩。
三爷说,是毛主席说哩,死得值。三爷说,儿呀,你死得值。
这个时候管事的许仙和汪麻子走过来。许仙对三爷说,三爷,你看,这棺木做好了,抬棺的架子现在拉不拉?
三爷说,去拉吧,人死了总得埋出去吧。
许仙回身对身后的老鸡、涂二、秧子和新民他们说,你们去吧,找辆车子把架子拉过来。老鸡他们按许仙的吩咐去了,他们几个走到酒厂门口碰到了提着一桶油漆的王洪涛,王洪涛对他们几个扬了扬手中的漆桶来到了三爷的身边,他说,爹,漆来了。
三爷拍了拍棺材说,漆吧。
王洪涛把漆桶交给了木匠。王洪良说,爹,漆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