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兮耳边听着独孤皇后与平日里相差无几的话，透着被夜风吹起的布帘缝隙看到外面的雪在灯影子里缓慢地飞舞着，蓦然转首，看到独孤皇后的眼底闪现一抹流光，而这时，恰好一阵风吹进帘内，红兮一下子觉得这华丽的凤辇里真的很冷。

不知是想起母后还是别的，红兮将自己不甚温暖的手交握着聚拢起一点暖意，然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独孤皇后的手，果然，独孤皇后的手冷得刺骨，而且让红兮意外的是独孤皇后的手并不似养尊处优的女人一般细腻柔软，反而像个经常劳作的­妇­人一般粗粝。

对于红兮的这个突然的举动，独孤皇后自然是愣住了，扭头看了一眼红兮，然后柔和一笑，将红兮的手紧紧握住，叹息似的道：“好孩子，可是想你母亲了？”

红兮被独孤皇后这么一问，这才意识到她这个不由自主的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立刻点点头道：“今日见到阿兄，兮儿想念母亲更甚。”

独孤皇后闻言，将红兮的手用劲握了一下，柔声道：“待你与广儿大婚之时，母后会邀你母后前来，届时兮儿便能得见了。”

这个消息若是在平日里说起，红兮定会开心无比，可现在，面对着心里在流泪的皇后，红兮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多谢皇后！”

“你这孩子还与母后这般生疏，你与广儿就要大婚了，还是叫本宫母后吧。”

以往独孤皇后也经常这么说，可红兮依旧没有那么叫她，可现在，红兮看着独孤皇后略带感伤的温和的脸，红兮的心突然变得很沉重。

红兮虽然知道，在帝王家，皇帝有几个妃子实属寻常，甚至天下间的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若是没有几个妃子未免不合乎常理。可红兮所在两个国家偏偏独树一帜，不管是她故去的父皇，还是眼前这位大隋皇帝，身边好似都没有妃子环绕，以至于红兮在今日之前以为，不管是不是皇帝，只要他对他的皇后情深意重，也不是不可能独守着皇后白首偕老。

不知是红兮在大兴城呆得久了，还是红兮被独孤皇后和隋帝杨坚之间的深情厚谊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或者再潜意识里，红兮渐渐地把独孤皇后与杨坚与她的母后和父皇重叠起来，逐渐衍生了一种很亲切的情感，可是，今日红兮却发现，她一直认为的那些共同点其实是不同的。

“停轿！”

就在红兮正犹豫着要不要如独孤皇后所愿，对她换个称呼的时候，独孤皇后突然命宫人停了下来。

红兮往外面一看，正是她前几日于杨丽华邂逅的梅园。

夜幕之下，零星小雪当中，这片白日里看起来与这个深冬的雪­色­几乎融在一起的梅园，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有种亦真亦幻之感，真是比白日里看起来美上许多。

“兮儿，你看，这梅园现下光景真是美啊。”独孤皇后拉着红兮的手缓缓走入园中，那些宫女们提着红­色­宫灯在前方开道，又为这肃静的梅园添了几分颜­色­，小径深深，几乎让红兮有种若是在走下去就会遇到仙人的错觉。

“嗯，很美！”红兮叹息着应道。

“兮儿可知，这片梅园是前朝宣帝为丽华所建？”独孤皇后感慨万千地说着，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接着又兀自道：“丽华真是个傻孩子，只记得那个人的好，却不知就是这个为她修了一个这么美的梅园的男子，曾一度要让她死啊……呵呵，男子多薄幸，君王亦如是。”

红兮静静地听着独孤皇后自言自语似的叹息，不禁往独孤皇后的额头上看了过去，饶是夜­色­朦胧，红兮依旧可见独孤皇后额饰下淡淡的伤疤。

这个伤疤红兮曾听宫里的旧人们说起过，尽管杨丽华对北周宣帝荒唐地立了五个皇后而没有任何意义，可宣帝却因一时心情不爽要废了她，是独孤皇后为了保女儿，入宫跪在那个昏君面前哀哀恳求，磕得头破血流，这才让宣帝作罢。

想着这些，看着独孤皇后额头上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伤疤，红兮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杨丽华呀杨丽华，你只知你的父母夺去了你夫君的江山，却不知那片江山早已没了你的颜­色­。

“老了……本宫实是老了，竟是这般唠叨起来了。”

就在独孤皇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红兮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与此同时，红兮竟然听到了嘤嘤的哭泣之声，红兮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音，一抬头却看到独孤皇后正望着梅林深处，红兮仔细一看，前方正有一个纤细的白­色­人影往这边走来。

“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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