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没劝住,留没留住,丈夫撇下她挂柱当上胡子。她整日提心吊胆,默默为他祈祷,别遭什么不测。然而,几个月后丈夫的死讯传到家里,她正爹一声妈一声痛叫着生孩子。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家没一粒米,她一脸菜色,苦命的孩子连漱口的奶水都没有,吃了三个月的玉米糊糊夭折了……彩儿动地说:“我已是你的人啦,咱俩一起回我老家过日子吧!”
吴相林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没理睬她,用被子蒙上脸不再吭声。
绺子派人捎来大柜的话,金刚子(脚)伤治好后速归,数日后要砸个大响窑。绺子离开前打后别的炮头不行,特别是筑有坚固炮台,并设有暗堡地枪的大户人家,攻打成功与否往往就取决于炮头。吴相林对来人说:“告诉大当家的,三两日后,我定回绺子。”
所以,就有这样一个结果,她依然没放弃留住吴相林的努力。既然是最后一夜,分分秒秒都显得珍贵。灯刚吹灭,月亮迫不及待地挤进来,像虫子似的在两个光赤身子上顽皮地爬来爬去。此刻,土炕上的场景别开生面,或者说惊世骇俗,吴相林用他牛般的呼呼喘息给身下的女人伴奏,女人却很投入地唱流传民间的《劝匪歌》:
眼看着就过了秋,
穷人百姓犯了愁,
为何种地不打粮?
日本鬼子把税收。
他们把咱当牛马,
拿着户口把兵抽。
一时不动棍棒揍,
打得浑身血水流。
我劝绺子弟兄们,
别给俺们火浇油……
折腾许久,月光疲惫地爬出去,小土屋寂然。夜半,吴相林被啜泣声惊醒,他安慰她说:“我不是说了吗,砸开响窑就回来。”
“别走……”她微弱声息中蕴含着绝望和惆怅。
“走!”他口气十分坚决,中断胡子生涯怎么行呢?
小屋重归寂然。
噗,热乎乎的东西喷过来。他霍地跳下炕去点灯,昏暗的煤油灯光把一切也都照明了。她的被血染红,一把裁衣服的剪子扎进胸膛……
“这为啥呀?”吴相林抱住两眼紧闭,气息微微的她,泪水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