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立刻意识到这与昨夜不同——今日来得这样高调,定然是以当朝天子的身份来的。
她连忙按照从知礼局学来的礼仪,规规矩矩的伏地跪拜,紧张的情绪还没平复,自己的右臂一紧,便不由自主的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不用抬头,只看对方足下那双明黄|色的盘龙朝靴和仅能看见一角的赤黄|色交绫袍,便知是小狼无疑了。
“抬头让朕瞧瞧。”小狼语调轻快,字里行间都是他身为皇帝的特权和得意,又因那嗓音正处于变声期,在苏锦听来,更像是一个嘎小子当街拦住一位漂亮姑娘,跟人家嬉笑玩闹。
苏锦不喜 欢小狼这样的语气。
可是,既然都装扮上了,就是登台亮相了,在这场演出中,他是皇上,自己是他兴致一开随意要来的宫女,难道她还有资格拒绝,甚至正义凛然的说一声“皇上请自重”?
她只得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小狼。
和一年多前的小狼相比,小狼又成长了许多,样貌也有了些微变化——从前,你若是给他着了女装,涂脂抹粉,那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现在,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或者说,雄性特征更明显了。
苏锦只能用这个词形容他,因为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没心情细细打量,只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头刚刚长成的雄狮,正满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怎么还脸色蜡黄?”小狼有些不满,“就跟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了似的。”
“回皇上,她的确有十天半个月没好好吃过饭了。”福公公连忙从旁解释道,感激得苏锦恨不得扑过去给他颁一张好人奖章——印象里,自己的确从司饎回来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这可不行,”小狼挠头想了想,抓到的却是他头顶的紫金冠,“方才朕那餐早饭,好像有好些个都没动过呢——对了,那碗拖刀羊皮雅脍不错,快给她端过来”
“是”门口立刻有小太监应声而去。
苏锦忙躬身道:“禀皇上,奴婢大病初愈,只吃些清淡的汤面就好,那羊皮雅脍……奴婢只怕消受不起。”
“你居然懂得这菜色?”小狼现出一脸诧异,福公公立刻从旁解释道:“回皇上,此女原是司膳房的学婢。”
“哦哦哦,没错那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做来给朕尝尝?”小狼像个贪吃的孩子一般,立刻把话题转到做饭上。
啊啊啊啊啊啊……
苏锦大喜过望,那颗心简直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为了给小狼做这一餐饭,费了多少功夫,还差点把自己和沐桃儿搭进去……
现在,他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给他做些好吃的
……
苏锦太兴奋了,那兴奋就算是平日还算安静沉稳的她都掩饰不住,让她自己都能觉出来似乎自己的两眼在冒光……
诶?小狼那一脸戏谑呢?
怎么他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竟好像被自己眼睛里的光芒摄走了魂魄一般?
“咳,咳咳……”福公公右手握着空拳,放在嘴边低头咳嗽了几声。
小狼立刻回过魂来,却再也不肯看苏锦一眼,转身就走,边走边命令道:“让御膳房给她下一碗汤面再说朕先去打马球”话音没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苏锦诧异到不行,求助的看向福公公,福公公只是见苏锦看向他,连忙低头窃笑,转眼也消失在门口,疾步去追小狼了。
苏锦看着方才还潮水一般涌过来的人群转瞬又都没了,感觉自己方才好像真的看了一回涨潮一般,眼下只是潮水退了,连地面上的沙滩都变得干干净净。
她正在诧异,窈儿便微敛着眉头从门外走了进来,抱着双肩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锦。
苏锦更加奇 怪,不由自主的低头展了展衣襟,又抬手拢了拢发髻——好像没什么特别啊,只得做出惯常的憨态:“窈儿姐姐,这是……怎么啦?”
都说装憨容易,其实也并不尽然——若是装得不好,不是让人觉得虚假,就是傻里傻气,让人有可着劲儿欺负的冲动,只能装得恰到好处,才能让人既觉得你无害,又觉得若是欺负了你,连自己心里这道坎儿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