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吴公公对素食没兴趣,但不管我指名要什么食材,他都本着有得吃总比没得吃更实惠的原则,以最快的速度,弄齐了送过来
我先把毛豆皮上微不可见的细绒毛刮下来,拢成一堆,然后,开始削芋头,小心翼翼地将渗出来的乳白色芋头汁收集到一起
这是一项异炒苦的活儿,一个芋头还没削完,我的手就剧烈地痒痛起来,好像有无数条毛虫,循着你的毛孔,蠕动着钻了进去,一路抓挠啃咬,一直咬进你的心底
我削几下,就不得不停下来,抽着冷气把又痒又痛的双手放在炭炉上烘烤那痒却在心窝最深处发作,怎么挠都像隔着靴子搔痒,越搔越痒,我恨不得把双手砍掉,直接塞进炭炉里去
真是害人先害己,古人诚不欺我也
我正红着眼,奋力地跟芋头毛豆们搏斗,天生福人忽然来了
你说这别扭孩子,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前些天我盼星星盼月亮地巴望着他,他却跟个扎破了的肥皂泡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你鼻红眼肿,灰头土脸,形象恶劣,打死也不消有人瞧见,他偏像七八月的阳光,明晃晃光亮亮,灿烂辉煌,照得你纤毫毕现
而且,他还存心寒碜人似的,穿了件精美得如艺术品似的宝蓝色丝锦长袍,领口和袖口打着银绣暗纹,潇洒高贵,俊逸出尘,让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像那个被后母虐待的灰姑娘,没等仙女施法,蓬头垢面地,就出现在王子面前,恨不得刨个地洞躲进去
他进来后,并没注意我,而是像吴公公一样,满腹心事地绕着屋子,踱了一圈又一圈
我就奇怪了,我这屋子是马场啊还是驿道?怎的一个个进来,都二话不说地先遛上几圈
而且,上次离开时他还高高兴兴的,几天不见怎就变得如此沉郁失落?难不成也是因为皇上大婚?难道,他和皇上之间也难以启齿?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太不……淑女了
“别遛了,坐吧”我喊住他,在炭火上使劲搓着手,一边像蛇吐信似的,不停地嘶气,一边艰难地抽空表达着我的热情好客:“别客气,就当这儿是你家,随便坐嘶嘶,桌上有瓜子,随便磕嘶嘶,想喝茶的话,那边瓷壶里有冷茶,自己倒,嘶嘶嘶嘶—”
他从自己的心事中挣出来,诧异地抬眼看向我
“你怎么啦?”他说,几步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就着窗户透进来的亮光,仔细地打量我的脸
“这是在干什么?”他问:“怎么把自己搞得眼红脸肿了?”
“别提了,”我“呱呱”地挠手,又用力抠脸,懊恼地说:“我倒霉催的,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