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七年,十二月
天气越来越冷大早起来,我和翠缕拥炉而坐,一个看书,一个绣花,傻蛋趴卧在我俩中间,幸福地舔舔我,看看她,心满意足袅袅的沉水香将一屋的温暖和静谧轻轻笼赚任窗外天寒地冻,北风像暴怒的野兽,咆哮着四处肆虐,扫荡残留在天地间微弱的暖意和绿色
忽然,呼啸的风声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完全盖压,那声音嘈杂而巨大:有整齐划一的沉重踩踏声,有战马疾驰的急促铁蹄声,还有钢刀铁剑磕碰的撞击声……像一股滔天巨浪,带着浓浓的杀气,动地惊天地横扫过来老旧的屋子被震得不住地摇晃抖动,好像马上就会散架垮塌似的
傻蛋紧张地跳了起来,狂躁地想往外扑,我和翠缕连忙锁住它,打开屋门查看,只一眼,两个人全都吓呆了
屋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旗帜旌旄,迎风招展,刀枪剑戟,森森罗列,闪闪的寒光地直刺天空,把阴沉晦暗的天空都映亮了几分
剑拔弩张的士兵中央,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三个人,如三尊雕像除了中间那个身着金黄朝褂外罩紫貂端罩的亲王我不认识外,另外两人我都熟得不得了:一个是腰悬宝巾着石青色将军甲胄的爱星阿,一个是手捧托盘瘦得跟个蚂蚱似的吴良甫公公
但此时,这两人都像完全不认识我似的,满脸冷漠傲然,一个张眼望天,一个低头盯地
“董小宛接旨”亲王扫了我一眼
我疑惑不安地跪下
“上谕:绣作司教习董小宛,藏利针于绣品中,密谋轼君,罪不容诛特赐金屑酒,著肿王济尔哈朗一等公爱星阿宣示朕旨,赐令速速自尽……”肿王声音极大,洪亮得跟打雷似的,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不光紫禁城,只怕整个京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如坠冰窟原来,小皇上不放我出宫,真的是为了杀我瞧他摆列出的鸩杀我的强大阵容:鲜衣怒马,威风赫赫,既有身着全黄全白全蓝全红铠甲的“正黄旗”“正红旗”“正白旗”“正蓝旗”兵马,也有穿黄铠甲滚红边红铠甲滚白边蓝白铠甲滚红边的“镶黄旗”“镶白旗”“镶蓝旗”“镶红旗”兵马也就是说,鸠杀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绣作司小教习,大清八旗兵马居然倾巢出动,一个都没少知道的,是来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国庆大阅兵呢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在哪儿和小皇上结下了如此可怕的深仇大恨?以至于他为了杀我,不惜连家底都全部抖落了出来,铁了心要斩草除根,“除之而后快”了
内大臣席纳步库和冷僧机也闻风赶了过来,却只敢守在院外的梧桐树下,探头探脑小皇上派出的是和摄政王地位相当的两蓝旗旗主肿王以及能全权代表他这个两黄旗旗主的亲信大将爱星阿,坐镇鸩杀,谁敢反对?就借给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上前诘问和阻止除了像拉磨的瞎驴一样围着大树转圈圈外,什么办法也没有
转了无数圈后,他俩交头接耳几句,忽然急匆匆地转头跑开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派人向千里外的摄政王传信求救去了可是,关山迢递,路远水长,等摄政王得讯赶回来,我早已香消玉殒,甚至可能都干瘪成僵尸了
这回,我是的的确确回天无力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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