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下这盘棋就是这么下的，一层一层的迷雾肆意缭绕纠结，谁又能真的看清棋局？御殿炎将军是自以为也是这盘棋的掌棋人，却不知道自己也是棋。他是一名伟大的军事家，平生参展无数，真的是从死人堆中一步一步爬出来的，可他最后不过为别人图做嫁衣，垂垂而死的下场。

梵阳末年中，能与御殿炎将军相提并论的，只有后来的北辰将军，而北辰将军恰恰是梦阳镇天大将军之，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神的恶趣。可活到最后的只有北辰将军，死去的人不管生前有多辉煌，最终也湮灭于茫茫历史尘埃中。

不论是堂堂御殿月华候，御殿炎将军，亦或是高高在上的梵阳皇族，皆以为自己是天下这盘棋的执棋人，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棋，在按着别人预先设定好的数在走着，走着，直到坠入为他们准备好的深渊中，被吞噬而下，手中却依然紧紧攥着，以为自己仍然能抓住最后的权利命脉……

这恐怕也是最悲哀的事情了！

北，还日拉娜河。

草原上的白毛风终于刮起来了，整个草原像是充满漫天飞舞的白­色­妖魔。鹅毛大的雪片被呼啸的风狠狠吹下来，若是站在雪地中，不出十几个呼吸整个人都要被埋掉。北草原的冬天冷，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和烧火用的­干­牛粪，一个冬天冻死大半的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今年夏天的大旱天气就已经预示着这个冬天不好过，所以君王才不惜代价去南征梦阳以获得足够的粮食和黄金。

大萨满的帐篷中生了五个火盆，奴隶跪在地上侍弄着以维持火盆烧的旺，这是大萨满特意要求的，老头年纪大了，受不了风寒≡从下雪后，他几乎不怎么出帐篷，漫天的白毛风都能讲消瘦的老头吹走。

此时老头却盘腿坐在地上，一脸严肃的看着满地的算筹，嘴里念念有词。他对面是一个神­色­淡然的梦阳男，纤长的手中也是算筹，正计算着一个复杂的算式。此人正是梦阳申国世，他在跟着大萨满习星象和算筹。

“错了，这个地方错了！二十四联式在十六式这里的时候就要全部进上去，升幂形式一步一步升到二十四式。你的十六式直接合并成二十四联式，没有升幂的过程，这个地方错了。”大萨满伸手指了指满地复杂的算筹的一角，看着那个神­色­谦恭的翩翩公说道。

“是！”申凡双微微一笑，他的目光一直在地上的算式和大萨满的脸上游走着，因为他是个聋，只能靠看人的嘴型才能理解别人的意思。他直起腰，伸手将错了的算筹全部收走，摆成正确的算式。

“这就对了。按照给你教的，你从现在的式上能看到什么，或者，你是怎么理解这个式的？”大萨满目光敏锐的在满地复杂的算式上扫着。这些费脑的算式是能将人逼疯的东西，可大萨满似乎很熟稔。

申凡双看着算式，说道：“预示着四天后北之北的暴雪会小一些，而北草原南部的雪相应会变大，持续天后，会短暂放晴两天……对么？”

“说对了一半！”大萨满说道，他伸手指了指申凡双刚才修改过的那部分算式，说道：“你还是没从刚才十六式升幂成二十四联式那里缓过来。二十四联式后，就要参照《算筹天卷》二十四联式那部分，对应二十四星宿来解释。这里，不是放晴两天，而是持续天。”

“嗯，凡双知道了！”翩翩公颔对大萨满行礼道。

“呵呵，你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草原的小孩都知道，草原上的大雪一下就是连着十几天，这才下了没几天，那可能晴的那么快？”大萨满捻着雪白的胡笑呵呵的说道。

“凡双愚钝了！”

“不愚钝，不愚钝，你的天赋完全超过当年的我。我那时候和上代大萨满算筹联式时，都能把老师气死，老萨满总要敲着我的头说我笨蛋。呵呵，那时候我四联式升幂成八连式时卡住了，脑怎么都转不过弯，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想过来怎么升幂。你这才跟着我了多久就已经能从十六联式升幂成二十四联式了，很好啊！比我老头当初聪明多了。”大萨满呵呵笑道，眼中满是赞赏的光。

“我老头很少夸人，可你小真是让我老人家服了。不愧是纯血统的预言师……有时候都想让你算筹是不是屈才了。可算筹是基础，只有基础打好了才能开始星象，最后就是习感知了，感知未来。”大萨满说道。“现在是二十四联式，等你二十四联式熟练后就教你十二联式，六十四联式，……”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算出人的命呢？”申凡双问道，他的眼睛中闪着一股明亮的光，似乎特别期待大萨满的答案。

“算人命？现在早了。用算筹来说，十二联式以下，只能算出未来几天的天气如何如何这样的小事。十二联式是个分界线，十二联式可预知凶兆，但变数多，不准。六十四联式以上才能准确预知凶吉，可六十四联式你知道有多庞杂么？算筹整整能摆满半个帐篷，而再高等的联式，那就……呵呵，能把人算死啊……”大萨满挠着头说道。

“大萨满算的最高的是多少联式？”

“一二十八联式，算了天两夜，算筹摆了十几个帐篷那么大！那时一场噩梦，算的我老人家都吐出来了。不过那次也很值得，毕竟是赤那思部征伐伽扎部这样牵涉几十万人命的大事，辛苦点也值了……可那一次唯独一点没有处理好……”大萨满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像帐篷外的乌云般­阴­翳。

“算错了么？”

“没算错，可我更希望我算错了……”大萨满狠狠的说道。接着他像泄了气般神­色­委顿下来，摆摆手道：“这是我老人家一辈最大的错，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欠了欠身，往火盆那边坐了坐，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再把《算筹天卷》关于二十四联式那一部分看一看，下一次就要给你教十二联式了……”

“凡双知道了。”申凡双站了起来，像大萨满弯腰行礼，转身告辞。

大萨满的目光循着申凡双的背影消失在帐外的风雪中，嘴­唇­却抿得紧紧的，他能算出几十万人的生死命运，却捉摸不透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会给蛮族带来怎样的命运……是凶是吉，只能一步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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