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时间已然进入七月。
任之初高考结束后,几乎每年的暑假都会到一个地方旅行。
说是避暑,讨厌六七月,其实是不喜欢顾随离开的夏天。
今年幸运啊,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她做自媒体拍的学校宣传视频还拿了奖,豪华邮轮船票一张。
走之前母亲帮忙收拾的行李,说去吧去吧,好好玩几天,good也带走,猫凶得很,只听你话。
任之初笑眯眯坐在阳台的软沙发里,怀里抱着good,乖巧地很。她不看它,猫就喵喵叫,或者舔她下巴,引她注意。
偶尔看看一边唠唠叨叨的母亲,偶尔看看怀里的小猫。
耳边放着歌喜欢的歌,岁月静好。
榕城的天空鲜少出现湛蓝,可今天竟然连云彩都透着亮。
任母扯开纱帘,泄进几缕光,照进她的窗。
“真是好天气,出去玩玩也好。”
任之初抬头看天,笑的好看。
这是她这叁年来第一次直视阳光,那么刺眼,又那么温暖。
她揉着good腋窝,它最爱这样。
她说,“是啊。我看到了呢。”
所有美好披星戴月纷至沓来,她都看得到。
叁年了,终于拨开云雾见光明。
她还记着。
高叁那年城市整治雾霾,天空好不容易漂亮了那么两叁个月。
陈清喊她抬抬眼,书快被你看破了,天空多美,多看看,可是千载难逢好时间。
但是任之初从不盯着窗外看。
她说,“没有意义。”
昏昏欲睡,头脑浑浊。
任之初扯着行李箱背着good上了邮轮,人没自己想的那么多。又是深夜,她来不及看,匆匆回到房间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她照着旧习惯喊good,闭着眼,喊了两句,猫儿子没应。
手臂从白色被子里探出来,摸了一圈,空荡荡一大片。
她又喊一声,依旧没应。
这下奇怪了。
睁了眼,顺着屋子转一圈,没找到猫。
任之初来不及多想,换上衣服出了房间”
皱皱眉,顺着走廊走啊走,走着走着,愣了。
船飘在海上,没有人。
整个邮轮只有她一个人。
又是她一个人了。
老这样,老是留她一个人。
父母一样,他也一样。
她一瞬间的崩溃,跌跌撞撞下了楼。
清一水儿的高逼格软装,水晶灯随着海风飘荡,她被晃的看不到蓝天。
第一反应是跑回去找手机,她光着脚,顺着楼梯要上去,人到二层甲板前的时候,停了。
甲板前的沙发里坐了个人,白衬衫黑西裤,看不到脸。
任之初不愿意走了,她踏着海鸥的鸣叫,踩着艳阳高照,走过去,到他身后。
她没开口。
他也是。
海风吹拂他的白衫,他成熟了,不是当初的顾随了。
他看了会儿猫,眼却透过心缝儿探来看她,笑的温柔。
他在逗猫,用最不羁却温柔的语气。
然后把猫抱进怀里,温柔抚弄
“你好不好?”
任之初往前一步,侧侧脑袋,笑。
眼角划了一滴泪,落在她脸颊,她看到他手背上的刀痕。
心好象又开始痛了,“挺好,胖了。”
“是嘛...”他稍显艰难的曲起右腿,眯着眼笑,“乖不乖?”
她又前一步,脑子里的思念在尖叫,可她不能带着这种悲伤靠近他。
她用手背擦擦泪水,越擦越多。
“不乖,一点都不乖...”
“每天嚷嚷着想你,谁的话都不听,连太阳都讨厌。”
“我妈说要给它丢了,不听话啊,整天不好好吃饭。”
顾随喉结艰难滚动,他眼眶刺痛,胸口包扎的地方起了红。
她看到了,他侧侧身子,用猫遮住那片红。
她能听到的,不只是天上的海鸥,远处的船鸣,他怀里的猫....
还有蓝天白云,被绞杀的彻骨思念,热腾腾为他燃烧的心。
“你好不好?”
是她问的。
蹲在他脚边,抚摸猫的脑袋。
摸着摸着,又开始落泪。
“你好不好?”
又一遍,和以前一样,得不到回答就会一直问,倔的要死。
顾随手臂撑额,声音从胸腔传过来。
“不好。”
他这么一说,又开始难受了。
真的不好啊。
他好爱任之初的,每天都不敢想她,趁着受伤才勉强原谅自己一小会儿,偷偷做个有她的梦。
想着想着,有点哽咽了。
“我很不好,任之初。”
“我很想你。”
他站起身,骨头咔咔响,像是陈旧的老自行车。
听的任之初一阵心碎。
他真的不好啊,哪儿哪儿都不好。就她看到的,外露的伤疤少说叁处。
黑皮鞋端庄高贵,应该令人笔直坚挺,气宇轩昂的。
可伤疤太丑了,衬的他有点孤单可怜。
他起身,便是要来抱她。
任之初没动,蹲在地上揉猫的脑袋。
泪一滴一滴往下落,落到她手臂,落到干涩的地板。
他就站在她跟前,缓缓蹲下,额角冒虚汗,却依旧将她抱紧。
顾随一瞬间屏息,他日日夜夜闹不懂自己为何总是在幸福的时候才会想到她,后来时间久了,濒亡之际更是弥留念她。当时他就总想,要是她日夜卧在自己床边,或者怀里,他大概率心脏不会那么疼。
他想,这大概就是爱情了。
反正这辈子就只认她了,她爱或不爱都行。
如果她不爱了,他就接着做英雄,死后长眠于父母脚下。
如果她还爱啊,他就不走了,思绪起伏叁载,他内心升起一股子古早老思想。
这思想的名字叫从一而终。
任之初感觉到怀抱宽了些,暖了些。
她在他脖颈儿贪婪的呼吸,闭着眼睛感受,张大手臂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