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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野公主 > 第五章

第五章

这一次赵蝶衣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欧阳雨轩名字里有个“雨”字的缘故,导致她遇到他之后,就不停地闹“水灾”,先是在客栈里被他按到浴桶中;然后又在大雨中给那个濒临死亡的女病人买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掉到水里,命悬一线。

她越来越怀疑他是东辽派来要置她于死地的杀手。

此刻他们身处一个她根本不认得的小村落里,她躺在一座茅屋里,欧阳雨轩正在煮一锅鱼汤。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一边用长勺搅拌着鱼汤,一边随口问:“醒了?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鱼汤很新鲜。”

她没好气地说:“你­干­么非要拽我下水,是不是故意想让奇+shu$网收集整理我死?”

欧阳雨轩笑道:“若想让妳死,我就把妳交给逐月了,妳傻傻地跟她走,就如同进了鬼门关。”

“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赵蝶衣不信,“是不是你当初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后始乱终弃,所以现在总是躲着她。”

他侧过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这一眼中满是冷肃:“我虽然游戏人间,但从不玩弄感情。妳看似老成,其实天真到几乎是愚蠢的地步,难道妳看不出她在故意离间妳我吗?”

赵蝶衣被他看得胃部有些抽冷。奇怪,明明觉得道理在自己这边,怎么三两下就变成了被他教训。

“什么离间你我,我们是兄妹,有什么好离间的?”她舔舔嘴­唇­,肚子开始咕噜叫了,鼻子也闻到鱼汤的味道,倔强的就是不想先开口和他要鱼汤喝。

欧阳雨轩的耳朵异常灵敏,回眸诡异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笑着起身端过一碗热汤来,直端到她嘴边。“偶尔放下公主的架子,说一句低头的话不会被人笑话,起码比饿肚子强,对不对?公主殿下,请进膳。”

她睨着他的笑脸,很想把这碗热汤倒到他脸上去,看他还会不会总用那种奇怪的笑容对着自己。但是……唉,还是先照顾肚子吧。

“免礼,平身。”她收下他的汤,喝得涓滴不剩,“等本宫以后有钱了再打赏你。”

刚才那一次落水,害得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银两都送给海龙王了。

“只怕在下想要的赏银,公主殿下舍不得给。”

他的脸近得离她不到半尺,她努力将眼睛睁得圆圆大大,不想和他对视时落于下风,也不想被他的呼吸牵乱了节奏。

他的眼睛是很漂亮,像黑葡萄一样,难怪逐月宫主对他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若不是她在宫里见惯了俊男美女,对美男天生比较警惕,只怕也会陷在他这双漂亮的眼睛里。

就这样彼此凝神注视了许久,他的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戏谑的笑意。“公主殿下今早忘记洗脸了吧?”

嗯?这人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在下现在手边若是有一面镜子,该为公主照一照,看看妳美丽眼睛的周围有着什么独特的小“饰物”。”

她闻言大惊,难道是眼睛里有眼屎?坏了,这下真是威严扫地!她急忙用手一抹,却在他脸上看到更张狂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他的­奸­计。

明明刚才在船上才整理过妆容,又掉下江水被洗涤了一番,脸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脏东西了。

“你这个家伙,我要是在宫里,一定诛你九族!”她气得将汤碗扣向他的脸。

他身手如电,只是轻轻转身就避开了她的袭击,还将她丢过来的碗稳稳接住。

“公主若是想回房州,就请把杀心收一收。”欧阳雨轩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慢慢地喝下,“妳自以为在宫中见过的事情多,却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更险恶。妳可知为什么追云宫要找上我们?妳又知不知道那天晚上让妳买粥的病女人是什么来头?”

赵蝶衣全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我曾经买过粥?!难道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

欧阳雨轩笑笑,“妳跑进跑出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会不醒?”

她突然意会过来,怒道:“抢我的罐子,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也是你?”

“没有我为妳引路,妳以为自己在大雨之中还要转多久才能找到来时的路?”

赵蝶衣一时语塞,除了瞪着他,竟然无话可说。

“妳的眼睛很美,但是如果瞪久了就变成死鱼眼了。”他的毒舌功力又开始施展,“话题岔开了,妳不要把我当作坏人,而放跑了真正别有居心的人。”

对哦,她恍然大悟,“你刚才说那个病女人有来头?一个快死的人能有什么来头?”

“我说她死了其实是骗妳的,为的是怕妳问东问西,而我当时也无绝对的把握,事实上,天不亮的时候那女人就失踪了。”

“失踪?!”她又忍不住把眼睛瞪圆了,“怎么可能?她就剩下一口气了。”

“如果她是个武功高手,要装病人骗过妳是很容易的。”

赵蝶衣轻蔑地笑,“骗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当然容易啦,可是你是老江湖了吧,怎么也会被骗?”

“因为我身边有个没什么本事的累赘要照顾,实在无心去留意其他人。”他当然不会被她击落下风。

她夸张地做诧异状,“哦,原来你也不是本领通天彻底的神仙啊,那平日里神气什么?”

他不受挑衅,微微一笑,“原来妳一直把我当神仙啊,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欧阳雨轩!”她一扠腰,“你是不是非要和我打口水仗打到明天早上?”

“我向来是见招拆招,见人说人话。”他笑ⅿⅿ地瞅着她。

换句话说,见到她就是“见鬼说鬼话”咯?她将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下定决心似的一点头,“好,从今以后我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干­涉!”

这下倒出乎了欧阳雨轩的预料。“妳确定?妳知道去房州的路怎么走吗?”

“我鼻子下面有嘴巴,会问的!”

“妳有盘缠可以供妳走到房州?”

“我有一双手,可以赚银子,更何况……”她晃了晃手指上的一枚戒指,“万幸被你折腾了这几天,这戒指还没掉,至少能换个二三十两。”

“然后就继续被锦衣卫追捕?”他好笑地看着她。

她面­色­沉如冰,“若是被追捕,那是我命中注定,最终被抓回宫去,一定要嫁给东辽王子,也是老天安排,我死无怨言。”

“我千辛万苦把妳救出来,难道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妳死吗?”欧阳雨轩一叹道:“这是宫外,不是宫里,不是妳能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逐月那边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如果我们有什么动静,她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猜出妳不是我的妹妹,到时妳的仇人又多一个。”

“她怎么会猜出?”

欧阳雨轩看她自负到了极点的样子,真的也忍不住要动怒了,“妳以为她在派那个病女人来之前,就没有任何的眼线跟踪过妳我的行迹吗?就是我们说的话,她都有可能听去。”

赵蝶衣默默地望着他,黑眸转动了几下,居然笑了,“原来你也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种大人物,看你现在的眉毛挑得有多高,我也该拿面镜子给你看看。”

“妳这个……不识好歹的野公主。”欧阳雨轩的右手向前一探,勾住了她的后颈。

“怎么,你还想掐死我不成?”脖子被他的大手握住,虽然他没有使力气,却让她一阵心虚。

换他展露那抹万人迷的笑容了,“在下当然不敢,公主殿下的生死与在下紧密相连,妳死了,我岂能独活?”

这话听来有种诡异的暧昧,让她的脸颊又热了起来。“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分寸,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

“怎么,公主要考验在下的学识吗?可惜这里不是公主招婿的考场。”他听到身后有响动,一边回头一边笑道:“艳娘,衣服带来了?”

走过来的女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走路的姿态摇曳生姿,虽是农­妇­的穿著却掩不住风韵犹存,手捧着一堆迭好的衣服,笑着回答,“欧阳少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不照办呢?只是这村子里没有什么好衣服,绕了一大圈只找到这几件,不知道这位姑娘可愿意穿?”

赵蝶衣瞅了一眼那些粗布衣裳,嘟囔道:“自从跟你出门,穿的衣服一套不如一套,再换下去大概就是叫化子服了。”

“衣服是好是坏不要紧,只要不破破烂烂露出妳娇­嫩­的肌肤就行。”他笑问:“可要在下为公主更衣啊?”

“去!”赵蝶衣夺过艳娘手里的衣服,跑进后面那间茅草屋里。

艳娘笑望着欧阳雨轩。“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别人到这里,而且还是这么标致的女孩子,又弄得人家一身湿淋淋的,你对女孩子向来不会这样无礼啊。”

“妳觉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需要我“有礼”吗?”他瞇眼望着屋内隐约晃动的暗影,嘴角一挑。

“这孩子外表美得像花,又好像满身是刺,有点像只小狸猫那样利爪利嘴,难以应对,你为何会给自己揽上这样一个麻烦……少主?”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低很轻,欧阳雨轩回头看她一眼,用更轻的声音道:“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万一被别人听到会起疑心。”

“此地不是别无二人吗?她在里面也听不到的。许久没有这样叫过少主了,我至今时常会想起少主儿时的样子。”她的笑容温暖而悠远,“那时候的少主……”她话到一半立刻截住,因为赵蝶衣正走了出来。

“姑娘先休息吧,我家里还有点活,先回去了。”

艳娘的离开并没有让赵蝶衣收回视线,她困惑地问:“你的女人缘真是不错,无论年长的、年幼的都能大小通吃,居然走到哪都有红颜知己,这艳娘又是什么来历?”

欧阳雨轩的目光梭巡着她的穿著,而后一笑,“妳穿村姑的衣服还挺像个村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妳为何总是对我身边的女人感兴趣?无论她们和我是什么关系,无论她们是什么来历,都与妳无关。”

赵蝶衣语塞了一阵,又沉着脸道:“你这个人本就是个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说不定会再把我交给什么更危险的人,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才好。”

他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不懂道理的小孩子。“到现在妳还不识好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保护妳,又是谁在伤害妳吗?”

“人活在世,不得不防。你绝对想不到,当年我母妃被父皇派来的人找到时,仍有人在暗中想追杀她,若不是……有人保护严密,我母妃早就死于非命,我现在也不会站在你面前。”

欧阳雨轩深沉地望着她略显惆怅的面容。“是谁想杀妳们?”

“当时我年纪小,不知道,母妃也没有说。我想,该是不想让我们回宫的其他娘娘吧。所以你看,人生在世,是不是需要小心提防?”

他再问:“那妳为何肯跟着我走?”

赵蝶衣怔了怔,竟被问住。

自己为何会肯跟他走?因为这个男人的美­色­炫惑了她吗?还是因为他帮自己出宫取得了她的信任?似乎是两者兼而有之,又似乎不完全因为如此。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唇­边的笑意总是若有若无的挂在那里,平时当他出言讥讽的时候,她恨不得将那讨厌的笑抹得一乾二净,但是每当她遇险的时候,又忍不住在他出现之时暗暗庆幸能看到这抹笑容。

她似乎已渐渐地习惯依赖他了?

想到这里她全身打了个寒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恐惧。

她早已不肯依赖任何人,因为依赖就意味着有可能会失去。

儿时她曾依赖过母妃,但是母妃身体孱弱,根本无力保护她。她也曾在回宫之后想依赖父皇,但是父皇的子女众多,无暇多看她两眼。

还能依赖谁?还有谁肯让她依赖?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六七岁,茫然四顾的小女孩了,这十年的后宫生活让她学会了一切靠自己,无论做任何事,后果只能独力承担,如此一来便能全力以赴。

然而突然间,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男人,不但带领她到一个全新的领域,还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有了久违的依赖感。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思及此,她的心情逐渐黯然沉重下去。

她渐渐­阴­沉的神­色­全然看在欧阳雨轩的眼中。不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怎么,难道我的问题,让妳忽然觉得后悔和我出来了?”他想笑着解开尴尬的场面。

但是她却别过脸去,闷闷地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

“此地离房州不远。”欧阳雨轩忽然一指天边,“看,天边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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