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笑起来,将墨溅了一桌子,我说:“鲁子敬,我以为孙权已经够固执,没想到你比他还要固执一百倍。这时候了你还要招他生气。”
没想到他却说:“我故意的。”
“故意什么?”
“就是要招他生气。这样,得知我死讯的时候,他就没那么伤心。他还有太多其他事要做。”他这样轻轻说道。
我愣在那里。
我又仔细地看看他,他老了,宽广的额上有疲惫的纹路。可他的眼睛仍是我最初见到的那对眼睛,温和而带着让人信任的沉实。他本该是个烟花一样绚烂的人,他有用不完的财富,二十出头便被江东的人尊称为“肃老大”,他本来可以在无忧无虑中度过一生,可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为了他心目中的君王,他将自己做了受禅台上那块奠基的石头。
我轻轻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说,“孙权他虽不是我想的那样,但也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说什么都好,做什么也好,他若知你死,他一定会伤心,他不会就此忘记你的。”
他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别过头去。
“那就罢了。”他这样说。
“留句别的话给他,可好?”
“嗯,”他徐徐说着,“只说,有一天,他是要做皇帝的。”
墨迹在纸上渐渐干去,门被人急急推开,带着一阵风,甘宁冲了进来。
他看见我们,长舒一口气,大步走上前来对我说:“你派的送信的好人,路上贪杯掉到江里了,幸亏被我的兵捞了起来。”
我苦笑道:“现在墙倒众人推,能有人肯为我送信已经不错了。”
他不再争辩,回头又看看鲁肃,脸上分明闪过一丝痛楚,但口气仍是轻松的。
“子敬你不行呀,”他笑道,“还等你再和我一起去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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