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用担心,病人全身虽然有多处外伤,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及心肝脾肺,就是后背因为受过硬物的重击需要留院观察些日子,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急诊室门外,医生公式化的诊断结果还没说完,苏暖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泰伦斯和乔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向走廊椅子上的高跟鞋上。
“陆部竟然偷偷地动用关系去部队抽调了侦察兵,倒是我们想得简单了。”
泰伦斯双手Сhā袋靠在墙边,望着还在晃动的房门,眼中闪过温柔的笑:
“乔,你可以准备红包喝喜酒了。”
乔看了眼泰伦斯,了然地抿嘴笑着,在医生准备离开前,叫住医生嘱道:
“医生,如果过会儿有人问起里面病人的伤势,你就拣严重的说。”
面对医生的不解,乔刚想解释一下,泰伦斯便拦住了刚要进急诊室的护士,拿走了她手里要为苏暖处理脸上伤口的医药品:
“这些也缓缓,等人都到了你再进去帮她上药。”
苏暖撩开惨白的垂帘就看到坐在床边的陆暻泓,他正低头扣着衬衣扣子,苏暖望过去正好瞧见他衬衣下的白色绷带,陆暻泓听闻了脚步声也默契地抬起头。
素来精致明晰的五官有些擦伤和淤青,鼻梁上的那副眼镜眼镜已经不知所踪,隐藏在镜片后的深邃瞳眸望着同样脸上挂彩的苏暖,一拧眉头:
“怎么没让人帮你处理脸上的伤势,护士呢?”
苏暖这才想起自己疼痛的双颊,而陆暻泓的视线下移,停留在她光祼的脚上,眉头皱得更紧,从床沿边站起,蹲在她的脚边,伸手触摸她的脚趾头。
苏暖低头才发现自己没穿鞋,而且右脚还流着血,她想起刚出车间时,她紧张陆暻泓的伤势,怕不能和陆暻泓同一辆车,就踢掉了鞋子,匆匆跟着他上车。
刚才不觉得,现在安静下来才察觉到伤口的疼痛,当陆暻泓的指腹触碰到她时,苏暖忍不住地倒退想避开他的动作,企图减轻痛楚。
陆暻泓却不准她逃开,起身迅即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当他弯腰时苏暖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她本能地抚上陆暻泓的后背,只隔着衬衣摸到厚厚的绷带:
“你应该等侦察兵部署好,制定详细周密的营救计划再来的,我当时好怕你会出什么事,那样就算救出我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要拿你的生命安全做交换。”
一只小手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后背,陆暻泓抓过来吻了吻她的手指,没有当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蹲下身察看她的伤口,片刻之后才抬起头看她:
“你是我的妻子,也许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等不起,没多一秒的等待我就会多了一秒失去你的可能,况且我并没有鲁莽到真的一个人去。”
苏暖俯视着陆暻泓嘴角微翘的笑意,也倾过身抱住了陆暻泓,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为了表彰你英雄救美的大无畏精神,我决定立刻马上为你生个宝宝!”
陆暻泓蹙了下眉头,对苏暖过快的思维跳跃怔愣了会儿,待回过神,脸上虽有欣喜的愉悦,但也显得不自在的尴尬,看看紧闭的房门,别扭地轻咳一声:
“行是行,不过刚才打架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加上背上有伤,我担心……等会儿心有余而力不足……”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他已经很配合地起身抱着苏暖就要往床上倒去,苏暖有些不明白陆暻泓的言行,待明白过来人已经被压在身下,不禁窘红了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等你伤好后再那个……”
苏暖的解释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陆暻泓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嘴,天已经亮了,晨曦从病房的窗口射进来,落在这对劫后余生的男女身上……
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一道焦急的问候声过后是几秒的安静,随即响起的是重重的关门声和惊讶的道歉声:
“啊……小弟你继续忙……二姐不知道你在……咳咳,二姐马上走!”
苏暖晕晕乎乎中听到陆暻凝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蓦地伸手推开陆暻泓,也忘记了他还是伤病员,理了理头发下床,身后的是陆暻泓黑沉的一张脸。
“我……去看看谁来了,你先休息。”
苏暖全身肌肤都发烫得烧红,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逃之夭夭,徒留下因中途被打断好事的陆暻泓忿忿地抡起一个枕头往地上砸去,一脸的欲求不满。
苏暖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脑袋,而那些脑袋在看到她出来时都自觉地散开,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廊间走了一圈才重新回到她面前关心:
“脸怎么肿成这样子,小弟怎么保护人的,一个大男人比个女人还不如!”
“我记得小弟动起手来蛮血腥的呀,怎么对付不了一群乌合之众?”
“护士呢?护士怎么还不来帮忙处理伤口,刚才老四去打听小弟的病情,结果医生说伤得不轻,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弟的体能出现严重的下滑趋势了!”
苏暖被一群贵妇说得脸色发窘,无意中看到站在走廊边上的姬素清,她并没有表现得像陆暻凝她们热络,当和苏暖的目光相撞时,也只是平静地移开,然后开门进了病房,在转身之际又看了苏暖几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陆暻凝似乎发现了苏暖的走神,拍拍她的肩膀,一种无声的安慰,然后又和其他几位妯娌讨论绑架案的事,没多久话题自然扯到了婚事上。
“我看婚事最近就办了吧,免得夜长梦多,那个瞿家的闺女,也算是够折腾的,连诈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刚才路过她病房时还看到在那里砸东西泄愤。”
“那样的姑娘也亏得我们小弟不喜欢,那么胡闹成什么样子,要是嫁过来还要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
苏暖听到她们提起瞿懿宁才想起瞿弈铭已经知道宁儿没死,并且也把她和南简心一起都送进了医院治疗,至于后面的事她一心想着陆暻泓并未去探听。
那群流氓已经被抓,自然也会供出是南简心唆使他们绑架的,南简心醒来后如果意识还清楚也绝对不会帮宁儿隐瞒,那时候,除非瞿家出面保宁儿,否则……
苏暖不愿多去想关于瞿家的事,收回自己的神思便发现姬素清已经走出来,姬素清也始终未过来和苏暖说上一句话,这样的情况让苏暖不由地担心:如果姬素清一直不愿意原谅她,那么她和陆暻泓结婚是不是会让陆暻泓很难做?
陆暻凝和其她三位陆家媳妇其实也都看出了苏暖和姬素清错综复杂的神态,只是她们都没有当场点破,虽然苏暖被赶走过很多次,但姬素清却已经把苏暖当成了不讨喜的少晨媳妇了,无端的,就对她和陆暻泓的婚事有些疙瘩。
而今天看到苏暖和陆暻泓都伤痕累累的共患难的样子,姬素清应该会有所动摇,但若现在刻意地去提起关于苏暖、陆暻泓和陆少晨的事,恐怕只会让姬素清觉得这是苦肉计,结果越发地不赞同这门婚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倒不如谁也不说,让姬素清自己去想通,而姬素清从病房里出来后,脸上的神情虽没什么大变化,但她时而看向苏暖的眼神却不再那么疏远。
“好啦,我们也不去打扰小弟了,小暖啊,我们都有工作在a市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这些日子就托你照顾小弟了。”
陆暻凝将陆暻泓彻底地甩手给苏暖后,使了记眼色给另外几位,大家都出奇地一致,纷纷向苏暖表达了感激之情,不等苏暖开口便相继快速地离开。
“老三家的,不是说要去京城这边的画廊看看吗?反正我下午也没事,就陪你去吧!”
姬素清被陆暻凝拖着往电梯走,只是在走进电梯前又回头看了眼苏暖,似乎真的有话要跟苏暖说,张了张嘴,却又忍住没说,跟着陆暻凝她们进了电梯。
当电梯快合上时,陆暻凝却突然伸手阻止了电梯门关上,瞄了眼还在天人作战犹豫中的姬素清,冲准备进病房的苏暖喊道:
“小暖,等小弟伤好了有时间到你三嫂家里坐坐,你三嫂说不赶你了!”
苏暖身体猛然一震,回过头只看到快合上的电梯门缝里陆暻凝挨了姬素清的一记白眼,陆暻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苏暖,而另外几位也诧异地面面相觑:
“你们不是都不知道吗?早知道我就不装作什么都不晓得了。”
“不是你不知道那件事吗?”
原来大家都清楚她和陆少晨的事,却没有人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
苏暖久久望着合上的电梯,难以自控地流下眼泪,肩头忽然多出一只手,将她揽入怀里,苏暖依偎在他身上,仰起泪脸望着陆暻泓:
“你是故意的吧?”
陆暻泓陪她一起看着电梯方向,良久后轻应了一声:“这是让三嫂接受我们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我……不想再等下去。”
苏暖苍然一笑,眼泪湿润,忽然拥抱住陆暻泓,感觉到他因为伤口而颤抖了一下,踮起脚尖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只是抬眼之际看到了不远处的聂晓颖。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大结局(上)
聂晓颖会在这里出现,苏暖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信息是因为宁儿也在这家医院,而不是因为她苏暖在这里,不知道为何会这么觉得,她想也许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吧。
聂晓颖的母爱她消受不起,一直以来都只属于宁儿一个人,苏暖这么一想,已经放开陆暻泓拉过他的手打算进病房,却看到角落的聂晓颖却突然匆匆往前几步:“小暖肌
欲言又止地哽咽了声音,苏暖听到聂晓颖迟疑的样子,回头看着聂晓颖的眼睛里凝结着露水一样的泪,苏暖依旧想知道,那些眼泪落下来会不会变成水晶。
这个美丽高贵的母亲是不是想来请求她放过宁儿,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明白宁儿的身体不适合去监狱那种黑暗的地方,只适合呆在城堡里享受众人的关怀和疼爱?
苏暖怔怔地看着聂晓颖,那样直白的眼神让聂晓颖的身体微徵颤抖,低下头不敢直视苏暖质问的双眼,无论是为了宁儿还是纯粹地挂念苏暖,她在苏暖面前都已经做不到义正词严,她亏欠苏暖的太多,多到此生无法弥补过错。
陆暻泓的手忽然搭在她的肩头,苏暖侧仰头,就看到陆暻泓正好低垂下的视线,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在里面等着我,我出去一趟。”
苏暖几乎立刻就知道陆暻泓是想给她和聂晓颖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不解陆暻泓为何突然会想帮助聂晓颖,但她依然不会驳回陆暻泓的意思,点点头:“你要去哪里我过会儿陪你去,现在,你进去休息。”
陆暻泓没有拒绝苏暖的安排,他进了病房的同时苏暖便回头看了眼聂晓颖,然后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她知道聂晓颖自动会跟过去,如果聂晓颖真的是来有求于她的话,她不会错过这个没有旁人的好时机。
聂晓颖站在安全出口的门外,看着昏暗楼梯间里苏暖的背影,迈动不了双脚,只是静静地望着苏暖,眼角竟渗出一点点的泪花,她自然也看到了苏暖红肿的脸颊,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只是还没触碰到苏暖便退怯地缩回,双手绞在身前。
“想说什么就趁现在一次性说了吧,我没有很多空闲功夫,况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以讲的,除了争吵。”
苏暖倏然回转过身,唇角渐渐地浮现出一个甜美的笑,就像一个水果牛奶糖那样甜腻,然而这样的笑中包含更多的是一种隐性的讽刺和冷漠。
聂晓颖瞧见这样冷情的苏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走廊窗外寂静的存在绵亘着不肯离去,她用手捂住了嗫嚅的唇瓣,往苏暖走近一步,却在发现苏暖退后两步时,不敢再靠近,只得远远地看着苏暖那双泛着清幽冷淡光的凤眼0
曾几何时,她们都拥有着如出一辙的一对凤眼,她们是母女,但彼此之间却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母女感情,甚至连一秒也不曾拥有过,曾经是她吝于给予,现在是苏暖不屑于接受。
“你,一…受的伤重不重,有没有让医生治疗?”
苏暖没有开口,沉默地看着她,聂晓颖堵塞了咽喉,发不出一个音,寂静的楼梯间,长久没有一点声响,在苏暖准备越过聂晓颖离开时,她却突然开口:“小暖,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你告诉妈,妈什么都愿意去做。”
聂晓颖慌忙之中抓住了苏暖的手,她颤抖了一下努力保持镇定,但恍惚伤痛的眼眸泄露了她的忐忑不安,苏暖很快地强行抽回了自己的手:“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陌生人突然碰我。”
陌生人……三个字让聂晓颖的眼泪有瞬间的停滞,她的双手还愣愣的顿在空中,苏暖却已不再给她机会,聂晓颖静了静,随即便追过去握住苏暖的手臂,忘记了优雅,忘记了曾经的厌恶,只是戚戚地凝视着苏暖冷淡的侧脸:“小暖,再给妈一个机会,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妈不会再……不会再……”
明明是相对苏暖做出承诺,可惜到最后却说不出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令人恐惧的言行,对苏暖的那些伤害如今夜夜萦绕在她的梦境里,让她每一分每一秒接受着自我良心的谴责,她曾差点亲手杀死她和心爱男人的女儿。
“妈知道让你一时片刻原谅妈做不到,妈可以等,只要你想要的,就算是魅影,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给妈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苏暖背着身,曾暗暗下决心不再为所谓的亲情难过,然而此刻她的眼中不自禁地有了晶莹的泪光,难道这就是骨肉相连效应造成的影响吗?
然而,苏暖却不愿意妥协,她回身盯着聂晓颖愧疚自责的表情,讽刺地笑了,眼中带着抹不去的怨恨,一字一句地慢慢道:“真的什么都愿意给我吗?那就还给我失去的一切,残缺的童年,极差的平衡感,我的父亲,我的幸福和我因为没有母亲而错过的一切的一切。”
苏暖一口气说完,眼角有泪划过,她的话就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紧紧地缠上聂晓颖的脖子,让她有些窒息,尤其是听到那句“因为没有母亲而错过的一切的一切”时,聂晓颖的全身都在抖,双手缓缓地滑下。
当苏暖赤着脚在青岩门寒冷的土地上跟着苏振坤奔跑时,她正躺在华丽温馨的公主床上,柔声细语地诱哄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宁儿,她早已忘记她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她抛弃了那个在苦难中生下的孩子,也同时放弃了做那个孩子的母亲。
聂晓颖一脸的痛苦和自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痛苦地皱起眉头,眼泪失控地一涌而出:“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我和……否则……”“会怎么样?”苏暖笑着逼问:“你会怎么样?你会带我走吗?”
聂晓颖痛苦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口,眼中只有潮湿的疼痛,如果那个时候她带走了苏暖,若想再回到誓弈铭身边,那么苏暖也会被套上拖油瓶的枷锁,她在外人眼里,必须不是瞿弈铭的孩子,那样才可以保全瞿弈铭的名声和职位。
无论当初她的选择是什么,她都无法改变苏暖会受尽白眼的童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都是她的自私造成的,而她还狠狠地伤害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暖抬手优雅地揩掉颊边的一滴泪:“母亲?呵,当初你有多恨我爸爸,现在我就有多怨恨你,给你一个机会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原以为她会彻底和聂晓颖这个人发‘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仇恨,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还是会痛得让她难以呼吸?
为什么那些想要遗忘的苦痛会清晰地在她的眼前回放?
她失去了她最爱的父亲,因为她眼前这个母亲,她错怪了她的父亲,让她的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闭上眼的那一刻,苏振坤该有多么难过?
他的女儿竟然没有明白他沉重的爱……
苏暖转身就走,高跟鞋歪了一下,但她没有摔倒,走得很好,走得很优雅,把聂晓颖抛在了身后,她没有想要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但是,那是谎言。
楼梯间角落,聂晓颖努力隐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自己嚎啕大哭,大片大片透明的悔恨从眼中溢出,她捂着自己的嘴,咬着唇瓣满是血,泪眼摩挲地看着苏暖决然离开的身影。
“那就还给我失去的一切,残缺的童年,极差的平衡感,我的父亲,我的幸福和我因为没有母亲而错过的一切的一切。”
“……,当初你有多恨我爸爸,现在我就有多怨恨你……”仇恨是世上最可怕的种子,它沉睡在人心的最深处,一旦被唤醒,就会长出锋利的刺芒,不到开花结果,就不会终止自己的生命。
沉睡在苏暖体内的那一棵种子已经被唤醒,它正在一点点地成长,想要让它半途停止生长,扼杀在萌芽之际,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连根把它拔起,连带着她的那颗心也毫不犹豫地挖掉。
然而聂晓颖再也做不到这样的残忍,所以注定了苏暖不愿再原谅她。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风华岁月过后,一切繁芜复杂都会变得纯净,就像暴雨洗刷过的天空,星寒月皎,晴朗静谧。
宁儿的病情在绑架案后便加剧恶化,苏暖不明白一个不惜牺牲同胞姐姐性命来成全自己的人会突然间失去求生意志,然而主治医生的确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苏暖只知道那一天,她和聂晓颖谈完后没有当即回去找陆暻泓,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医院的楼层间游荡,不经意地看到陆暻泓从一个病房里出来,那里面住的是谁,当时她并没有多加留意,现在想想,极有可能是宁儿。
至于陆暻泓去找宁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人直到,除了陆暻泓和宁儿自己,但是陆暻泓没有主动告诉苏暖,而宁儿也在一个午后真的离开了人世。
因为宁儿此前有过诈死的记录,外加涉嫌绑架,所以死后并没有第一次的安宁,尸体被放进了停尸间,最初的几天一直有警方派人看守,防止再次出现盗尸的事情发生。
南简心在这起绑架案中由雇主转变为受害者,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棱辱后,即便是救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在精神方面却出了很大的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医治,即便是登上报纸后亦没有获得太多民众的同情。
至于那群绑架犯,苏暖只听新闻报道说那个贵哥在牢里畏罪自杀,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判了刑,这起最初并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绑架案就这样落下帷幕苏暖和陆暻泓的婚礼没有因为一场绑架而延期,宁儿的过世对苏暖来说,也没有引起她多大的情绪反应,在苏暖看来,宁儿死在那个唯美的花房里,而不是冰冷的手术台上,她选择遗忘宁儿这位天使堕落后的那些记忆。
婚礼是由京城最为出名的婚庆公司筹办的,诸事安排也算有条不紊,婚宴并不是在酒店里举办,而是选在了一处风景优美的郊外。
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苏暖却没有了过于紧张的心情,她站在婚宴现场不远处教堂的房间内,透过窗户看到马路上络绎不绝的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苏暖的第一次婚礼除了她和新郎仅有一位牧师,冷清而简单,如今这样的场面,苏暖还是有些惊讶,太过奢华热闹,缀满艳丽玫瑰的拱门,通往幸福的红地毯,还有精美的发光罗马柱,绚烂的礼花绽放在空中,落英缤纷……
在她的印象里,这样的待遇只有那些电视里的大明星才会得到,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种婚礼的主角,谁让她嫁的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名门高官之后,身价不菲?
想到陆暻泓会穿着黑色的新郎礼服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苏暖禁不住地挽起唇角,所有的麻烦都会过去,他们会幸福的,一定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小舅妈,要稳住稳住,不然小舅舅一个人撑不住场面呀!”
苏暖听到那得意洋洋的嬉笑声,一转头就看到门口乐呵呵的龙鸢,今天的龙鸢也穿了一身黑色的利裙,柔顺的长发高高地扎起,自然随意地垂在身后,见苏暖回身看自己,不忘给苏暖一个热情的飞吻。
苏暖拖着繁琐的婚纱裙摆走在梳妆镜前坐下,在镜子里看到龙鸢将一束捧花拿在手里把玩,眼神有些闪烁地瞟了她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说吧,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
龙鸢被苏暖看得扭扭捏捏,着实和她的性子不符,尤其是听到苏暖开门见山的问话,小麦色肌肤上淡淡的红晕,却还是死撑着不承认,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没啊,我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小舅妈效劳的,你还是乖乖地当新娘吧!”
苏暖见龙鸢不肯说也不强迫,让化妆师补了一下妆,就听到一阵敲门声,还转过头就发现镜子里的龙鸢慌乱地从茶几上起身,端庄淑女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面对苏暖困惑询问的眼神,龙鸢只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讪讪地瞥过眼,然后低头在梳妆台上找了样东西玩耍,而苏暖此刻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新娘子过十分钟就出去吧。”
只见乔一身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清俊的脸上是喜庆的淡笑,刚通知完苏暖,手中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和苏暖匆匆话别就接起电话出去了苏暖在回头前瞟向龙鸢,果不其然发现她还直盯着门口瞧个不停,虽然不知道龙鸢是怎么看上乔的,苏暖依旧被龙鸢偷偷摸摸的样子弄得玩心大起:“等会儿我把捧花丢给你吧!”
龙鸢冷不防听到苏暖的戏谑,再看看苏暖冲她眨了记眼睛,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门口,顿时一张脸跟煮熟的龙虾一样红润,摆摆手狡辩道:“我没说要接花,我还小着呢,干嘛这么早就迈入婚姻这个围城?”
“那我就扔给乔先生,乔先生后生可畏,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愿意陪他踏进龙大小姐这个不稀罕的围城吧?”
“你敢!”
龙鸢一时性急,瞪大眼睛威胁意味十足,待看到苏暖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立刻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刚想说几句辩解的话却被苏暖堵了口:“明明就很在意他,为什么不肯承认呢?等哪天他的身边站了另一个女人,到时后悔莫及的可是你一个人,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你的舅舅……”。
苏暖拿起唇彩对着镜子沿着唇线细细地涂抹了一层,确定完好后才起身,她含笑地看了怔愣中的龙鸢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说:“如果你真喜欢他,我就把话抛给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把花抛给他,让他来做决定。”
苏暖拿起那束捧花,任由龙鸢还杵在那里自我纠结,由化妆师帮忙提着婚纱下摆走出了房间,并且在教堂的大堂里看到了瞿弈铭,他背手站在那里,似乎是专门在等她,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望着她一身白洁的婚纱,眼中有些湿润。
自从宁儿死后,苏暖便和瞿家真的断了联系,甚至连这次结婚她也没通知翟家,对于瞿弈铭现在出现在她面前,苏暖只有一种猜测:陆家邀请的吧?
其实对瞿弈铭,苏暖并没有多大的怨恨,然而他们之间隔了一个苏振坤,每次看到瞿弈铭,苏暖便不可遏制地想到那缕葬在青岩门的幽魂,她的父爱似乎都已经给了苏振坤,如何再分出一点点给瞿弈铭?
空荡的教堂里只有一声轻叹,苏暖抬头看到誓弈铭走到她面前,目光慈爱,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示意苏暖挽上去,出嫁的女儿是该由岳父交到女婿手里的。
苏暖却没有当即把手放上去,她盯着瞿弈铭的弯曲的手臂,内心是矛盾复杂的情绪,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握着捧花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该不该挽上去?
喜庆而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在教堂外响起,然而教堂内却笼罩着一股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苏暖张了张嘴,但她竟然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有时候做出一个抉择是非常困难的,然而命运的安排是,你必须在一两秒之内做出决定,无论对错,后果自负。
“我知道我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仍然想把你亲手交到陆暻泓的手里,无论过去怎么样,你都是我瞿弈铭的女儿。”
瞿弈铭说完这句话便徵笑起来,他历来犀利的眼睛里是一层伤感的水雾,苏暖看着他的双眼,也徵笑起来,眼泪却潺潺地流下来。
她终于发现,人类的心是很卑劣也很软弱的,当她把手挽上瞿弈铭的手腕,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再责怪这位父亲,毕竟他没有做出什么很伤害她的事,当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后,相反的一直都在补偿。
尽管,她不需要补偿,因为她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来不曾缺少过父爱,她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全世界最伟大的父亲,没有人会比他更爱她!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婚礼场面堪称完美,不说那些和新郎陆家素来交好的,就算是没什么交情的,知道了是瞿家的女儿嫁进陆家,不来参加婚宴也会送来一份贺齐4
而到场的宾客也有二十几桌,政要界和军政界的元老,中央与地方重量级官员,冉冉升起的市府新秀,商界巨鳄,极具看头;若是仔细观察还可发现担任婚礼摄影的竟然是国内摄影界的泰斗黎崇森,除此之外还有画坛艺术大师,世界名模和已经退出荧屏曾红极一时的影后级人物到场祝贺,一时整个婚宴星光熠熠。
有不少住在附近的居民抵不住好奇,凑拢在外面看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嫁,也有不少的媒体记者在会场外蹲点,希望能在新娘入场时拍到些什么像苏暖这样离过婚,又是贪官之女的身份,在现代社会可以说没什么出路,可是苏暖却混得风生水起,还一把拿下了政交界难以攻克的堡垒,一个华丽地转身,不单摆脱贪官之女的身份,成为中央军政要员的女儿,更是加入了红色豪门。
所以,苏暖对于那些渴望由灰姑娘变白雪公主的女孩来说,的确是个非常成功的正面例子,今天过后,估计又能造就一个乌鸦变凤凰的传奇话题。
然而这一切梦幻苏暖并不知情,她走进婚礼会场,在两边黑压压的宾客注视下,一手挽着瞿弈铭,一手捧着花束,缓缓地走向红地毯的另一端。
陆暻泓站在红地毯的尽头,他背着手稍转过身,像东京铁塔般优雅得伫立在阳光下,目光深情而蕴含着喜悦,正在等着她走过去。
陆暻泓看着不断走近的苏暖,清宁美丽的容颜,优雅华丽的婚纱,一头漆黑的短发蒙上洁白的纱巾,在阳光微风下,别样地迷醉人心,她的嘴角挂着恬静的笑触动了他心底最深的怜惜。
这是他(她)即将共度一生的女人(男人),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放弃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苏暖在陆暻泓的面前站定,抬头望着陆暻泓的双眼里是幸福的泪水,瞿弈铭将她的手交到了陆暻泓手心里,郑重其事的动作夹带了不舍,但更多的是祝福。
“我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定让她幸福。”
瞿弈铭的眼眶泛红,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托付,陆暻泓也郑重地颔首,牵过苏暖的手,在众人面前紧紧地握住,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再放开。
两边的宾客望见陆暻泓不合灿巨地拉着苏暖不放,都唏嘘地轻笑,征婚的牧师宣读完证婚词,询问了新郎和新娘是否愿意后,司仪便宣布交换婚戒陆暻泓转身去取戒指,正是那枚刻着“秘火叫火……”字样的钻戒,他用指腹擦亮了那几个字母,执起苏暖的左手刚想把戒指戴进去,他便听到一个声音:“陆暻泓!”
苏暖一怔,熟悉的咆哮声带着无尽的恨意,她跟着陆暻泓回头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里斯特手里的枪,眼里的泪,还有嘴角的愤怒和一身的白。
顷刻间,全场宾客四散,哭喊、逃离,也有镇定自若地疏散人流,有保镖和警卫员立刻围住了里斯特,然而却因缺少枪支而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后全场是瞬间来临的寂静,陆暻泓目光清明地对视着里斯特猩红的双眼,除了一开始他眼疾手快地挡在了苏暖面前,此刻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戒指攥在手心里。
“只有两颗子弹!”里斯特大吼:“一颗是留给我自己的,另一颗我不知道留给你们中的谁!”
里斯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被瞿懿宁的爱情毁掉了,像他这样单纯激昂又理所当然地拿着枪为爱而战的男人,不知该说他是愚蠢还是大无畏?
苏暖的手紧紧地扣住了陆暻泓的大手,面色发白,陆暻泓总是试图想阻挡她,却不知她亦想将他保护在身后,苏暖听到里斯特在冲她大吼:“你这个魔鬼,连自己的亲生妹妹也不肯救的魔鬼!你们想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苏暖的呼吸滞缓,她看到里斯特流着泪扣动扳机,在所有的保镖和警卫动手阻止前,一声巨响划破天际,子弹带着绝望和愤怒把她的灵魂穿透。
苏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陆暻泓,陆暻泓却一个旋转,将她紧紧地护在脑前,苏暖仰起头对上陆暻泓嘴角勾起的淡笑,眼泪溢出。
“陆矇扒…陆矇扒”
苏暖颤抖的双手捧住陆暻泓英俊的脸庞,尖叫地哭泣,陆暻泓却神色一变,他脸上并没有中枪后的痛苦,他将苏暖的脑袋按在怀里,转后迅即地回头。
一具身体竟然挡在了陆暻泓和苏暖的面前,当陆暻泓转头看去时,他看到那道纤柔的身体缓缓地倒下去,他听到一声痛苦的呼喊,来自被警卫员保护着的瞿弈铭,没有人发现聂晓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因为婚礼并没有邀请她。
夏日茂盛葱绿的草坪上,聂晓颖就像是失去生机的枯蝶跌落,鲜红的血液沿着她的裙裾迅速地在草地上演染开大片的血红妖娆,一切都那般迅速地发生。
现场在枪声响起和聂晓颖倒下后,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苏暖躲在陆暻泓的怀里,她看不到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里斯特歇斯底里的大笑和令一声枪响。
“你们以为这样就会结束了吗?不会的,我不会成全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长命百岁,那样才是最好的惩罚!”
里斯特大喊,然后像一截被砍断的树桩,忽然栽倒,重新降临的平静,就像是地球的初次黎明。
苏暖在陆暻泓放开她的那一秒,便冲出他的怀抱,拎着婚纱裙摆跑向身后,她看到地上浑身淌血的聂晓颖,双腿抖索地战票,跌坐在聂晓颖的身边为什么是她……苏暖始终无法相信,是聂晓颖帮她和陆暻泓挡去了那一枪,她不是深爱着宁儿吗?看到里斯特替宁儿“报仇”,她不是该痛快吗?为什么要帮他们,是想让他们内疚吗?
瞿弈铭已经奔到了聂晓颖身边,他一边按住聂晓颖的伤口,一边安慰奄奄一息的聂晓颖,眼角的皱纹越发地明显,苏暖看到他低头的瞬间滑落的泪滴掺进聂晓颖流出的血液里,瞿弈铭一直轻声和聂晓颖说着话:“坚持住,我知道很痛,别睡过去,车子马上来了,只要去医院就会没事了。”
“晓颖,你不是告诉小暖你很后悔,很想好好做她的母亲吗?你看,小暖就在你身边,你要是睡过去,就永远不会知道小暖是不是愿意原谅你了。”
苏暖被陆暻泓拥在怀里,她却站不起身,只是跪坐在聂晓颖的身边,周围的喧闹声都被她隔绝在了世界之外,她只是盯着聂晓颖,神情变得迷惘而空洞。
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她只是恨着聂晓颖,却没想过让她去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死来获得她的原谅或是她的铭记?她看到聂晓颖在瞿弈铭的怀里徵笑,她困难地转头,苏暖白纱下的脸映在她渐渐涣散的瞳孔里,聂晓颖动了动嘴巴,温柔地呢喃:“小暖,小暖,小暖,原谅我……,妈……知道错了……”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苏暖一身黑衣,站在墓地里,她的头上围着一块黑色的纱巾,挡住了其他人对她的注意,陆暻泓亦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她的身边,他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聂晓颖的葬礼她没有去参加,即便聂晓颖是因为她才过世的,即便聂晓颖为她挡下了一枪,她依然无法平复心里的疙瘩,等她想通很多事时,聂晓颖已经化作一拘骨灰长埋进了地下。
墓碑上的相片是聂晓颖最风光时的样子,年轻,美丽不可方物,嘴角始终带着柔柔的笑意,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看着照片,很难把她和那个残忍对待苏暖的贵妇联系到一起。
苏暖在墓碑前蹲下身,伸手摩挲着那张黑白照,现在聂晓颖的万种风情仅仅存留在了这张照片里,其余的,则在这一方小小的墓碑之下。她的口袋里放着一张全家福,那里面有她,有聂晓颖,还有苏振坤,照片是整弈铭交给她的,这张照片苏暖曾在聂晓颖的手提袋里看到过。
聂晓颖是个矛盾的女人,既然那么憎恨苏振坤,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张被迫拍下的照片,或许她到死都没有理清自己对苏振坤的感情,苏暖觉得,聂晓颖应该是喜欢苏振坤的,只不过这份喜欢在爱上瞿弈铭后被她忽视得彻底。
陆暻泓走过来,在墓碑前放置了一束雏菊,围绕了那曾经艳丽的容颜,将苏暖扶起来,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两个人长久地站着。
天气很好,没有任何伤感的余地,苏暖想,她仅仅是一个接受瞿弈铭的请求才来这里看望聂晓颖,她找不到任何的伤感来支付给这消逝的灵魂。
若是没有瞿弈铭,她会不会来这里,是个未知数,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迈出这一步,发自内心原谅聂晓颖的这一步,即使她用她的生命做出了忏悔。
“暖儿,我们回去吧。”
陆暻泓侧头微看了她一眼,苏暖的脸上粉黛未施,有些苍白,却含着笑,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便跟随他离开。
之后几天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直到有国安部的人上门带走陆暻泓协助调查,苏暖才骤然想起里斯特自杀前说过的那句话,他连死了也没让他们安宁。
“陆暻泓先生,不久前我们接到投报消息,经过一番调查后我们怀疑你涉嫌从事间谍和从商活动,请你和我们回去接受问话。”
和苏暖惊愕过后的担忧不同,陆暻泓坦然地面对一干人的审视,他把苏暖冰凉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彼此的手上,都有一枚璀璨的戒指。
陆暻泓跟国安部人员离开前,抱了抱苏暖,放开之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相信我,等我回来”,温柔坚定的语调压下了苏暖心中某个不好的预感没多久泰伦斯就来了,苏暖猜到可能是陆暻泓让他来的,陆暻泓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家里的电话也没停过,是收到消息后打来安慰她的陆家人……还有瞿弈铭。
苏暖在他们面前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害怕,然而挂了电话后她的眼圈就红了。
泰伦斯看着她,这个受惊的、却拼命镇定的小女人,她的年纪还不足以承受陆暻泓被带走后造成的混乱和麻烦,难怪陆暻泓会再三强调他陪在她身边。
此刻苏暖正用一种信任和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她希望他能帮助陆暻泓,他忽然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淡淡笑一下,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交给我,我马上就去查是谁放出这个消息的。”
苏暖只是点点头,握着还没放下的电话,思绪紊乱而飘忽,泰伦斯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最大程度让苏暖安心的事,就是找出是谁向国安部投报了消息。
人鱼公主篇:我爱你 大结局(下)
苏暖倏然睁开眼,躺在布置成新房的卧室,头顶是占据整个天花板的婚纱照,所有的幸福都像是一场美妙的梦境,在她掀开眼帘时,眼前猛然天旋地转,巨大的黑暗旋涡瞬间吞没了她,也告诉她昨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现实里发生的。
摸着身边空荡的位置,苏暖再也难以入眠,闭上眼陆暻泓的一举一动,一扬眉一勾嘴角的浅笑便在她的脑海里越加的鲜明,不过是分开了一天,她便已经如此怀念。
苏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入睡,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下楼,别墅里悄然无声的寂静,她打开门看到花园里萨满了月光,一地亮白,然后走了出去。
她很快也看到了游泳池一角,一明一暗的火光,她闻到雪茄的味道,在深夜里,带着一股涩涩的香甜,她默默地走过去,在游泳池边坐下,一池凉风拂过,也吹醒了她朦胧的意识。
“你怎么还没睡?”
泰伦斯转头看着目光迷离的苏暖,她的瞳眸里反射了泳池的水波,听到他的询问,她的脸上是清清淡淡的笑,然而却令人看不清那清澈得幽深的眼“做了一个梦,就醒了,醒了,然后睡不着了。”
苏暖的声音很恬静,像是水,也像是满池的月光,泰伦斯望着苏暖隐于夜色中的脸庞,她在睡衣外面披了外套,双臂环抱着膝盖,一脚随意地踩在泳池边,然后侧了头,看着雪茄火光中他忽明忽暗的脸。
“找到了吗?”
苏暖没头没尾的一句询问让泰伦斯的身体一震,他听懂了,熄灭了手里的雪茄,沉默起来,他的脸有些沉重,也许是因为深夜赋予了它另外一种颜色。
苏暖不想去深究,于是她不再看他,将视线投向整个花园,空气凉薄安静,没有浓郁的花香,也没有夏虫低吟,只有彼此过于静谧的呼吸声。
“难道没有找到吗?”
苏暖的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却隐忍了太多的担忧和惊慌,一双手攥紧了外套的口袋。
泰伦斯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从她光祼的一双脚,到凌晨徵光里暖暖默默的一张素颜,片刻过后,他才幽幽地开口,声音轻轻流泻在夜色中:“找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抽烟,也很久没这样失眠……”
苏暖听了泰伦斯的话,静静地看着这个面色隐藏在黑暗里的男人,他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看向远处:“从没有想过陆暻泓也会有栽倒的一天,说起来真的像是拿铁的黑涩幽默。”
声音喃喃,苏暖没有打断他,只是她外套下单薄瘦弱的身体狠狠地战票了一下,不久之后,泰伦斯仿佛下定决心,声音依旧冷淡得像雾气:“那个人我找到了……,没想到竟然是顾凌城,那些资料应该是里斯特死前给顾凌城的。”
苏暖有些难以置信的惊愕,里斯特为了阻止她和陆暻泓的幸福,竟然把那些指控陆暻泓的资料给了顾凌城,她徵徵地瑟缩了下,环紧了自己的身体“他说,除非你回到他的身边。”
泰伦斯盯着苏暖淡淡地补充完这句话,苏暖起身就走,一双脚苍白得吓人,泰伦斯紧跟着起身,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能去找他,如果a旧。知道了,你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我有说我要去找顾凌城吗?我准备远足一段时间,现在去收拾行李,你不会想管吧?”苏暖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她甩了甩被泰伦斯握紧的手腕:“现在请你放开我。”
泰伦斯在暗夜中逼视着苏暖一双清冷的眼,双手扣住了苏暖消瘦的肩头:“我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查到证据在顾凌城身上,而国安部却还在费尽心机地调查,只可以说是顾凌城故意泄露给我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引你上钩。”
“他要我做什么,他要的恐怕是瞿家的权势吧?我只是想要和心爱的男人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要斗你们去斗,为什么总是要把我扯上,难道是指望我改变历史吗?”
苏暖的眼圈泛红,有些气急败坏,她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难受,那些气愤中说出口的话,像是海滩上的泡沫,稍纵即逝。
她连自己都管不好,要怎么才能去管陆暻泓的事,万一做不好,陆暻泓会不会也要像少晨一样离开她,苏暖不敢多想,但眼泪却滴落下来。
泰伦斯轻叹口气,松开了她,苏暖偏过身抹掉眼泪:“顾凌城不爱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或许现在他在后悔,但他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一生的追求,权势利益最终还是凌驾所有,包括……爱。”
“如果他是真的爱上你了呢?你要回去吗?”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和他牵扯了八年,甚至还结了婚,然而终究是惨淡收场,现在,难道他突然爱上我了?你以为他是白痴吗?”
泰伦斯深味地看着苏暖自嘲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是半个白痴,不过却笑不出来,顾凌城伤她太深,才会让她无法再信任他。
“顾凌城说,瞿家和你,他都想要。”
泰伦斯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那是顾凌城亲口强调的,一个字也没差。
苏暖含着泪顿了顿,无法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然后她揩掉眼角的一滴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夜空中似还回绕着她离开前的那两个字:“笑话。”
泰伦斯守望着苏暖的背影,却不知道她说的笑话指的是何意,是指顾凌城渴望的是笑话,还是由他来转达顾凌城的意思是个滑稽的笑话。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车外一场夏雨绵绵而下,苏暖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上,倚着窗边,赤着一双脚,用一双眼睛睥睨着不远处半山坡上的那间别墅。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怀念或是难过,只是想不到办法去解决,于是静静地发呆,从清晨的朝霞到黄昏的夕阳,一直望着那个她和父亲居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顾凌城不肯接她的电话,只是让他的秘书告诉她这个地址,不过是想让她亲自上门,她明白秘书的眼中蕴含的意思,然而却也犹豫了,在此徘徊不定。
手提袋里的手机铃声欢悦地响起,是陆暻凝的电话:“小暖,你在哪里?我在别墅找不到你。”
“我在外面的暗室里洗照片呢,二姐先不跟你聊了,过会儿我再打给你。”
苏暖想要速度地挂断电话,那一头的陆暻凝却匆忙地阻止了她:“小暖,小弟的事你别担心,家里能在上头说得上话的或是和陆家相识的世交都在帮忙了,小弟也就这两天接受调查,马上就会回家的。”
“嗯,我知道了二姐,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苏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她一转脸,就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一个女孩模糊的影子,苍白的脸色,柔媚的凤眼,却固执地徵笑着。
陆暻泓已经两天没回来,这也是苏暖为何会重新审视泰伦斯说的话的原因,她可以将顾凌城的话当笑话听听过去,却无法置陆暻泓于不理,恐怕顾凌城也是抓住了她这一条软肋,他应该就坐在那个别墅的沙发上等着她送上门。
苏暖倒吸口气,压低声线和陆暻凝再三保证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她又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遥望着雨中的别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走过山坡,需要走进去?
用她的话来说,她思考的时间几乎到了天荒地老的尽头,却依然只是握紧了方向盘,她听到了内心的声音,它让她调转车头离开,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是……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顾凌城是不是真的不顾念过往?
苏暖发动了引擎,却久久踩不下油门,如果她今日退缩了,如果顾凌城真的把那些证据交给了国安部,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陆暻泓……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越想越失控,恐惧不安会如浪潮吞没了自己,她不想要卷进男人的争斗中,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她把整个身体松松软软地斜倚下去,闭上眼揉着太阳|茓,所有的意外都来临得太过简单。
苏暖终于觉得坐够了,她关上了跑车引擎,俯身将一双脚放进了暗红的高跟鞋里,然后径直打开了车门优雅地走下去。
她身上已经有了魅影继承人的气场,玲珑沉稳,清高强势,唯一掩饰不住的,就是她浑身上下透着的灵气逼人。
除了在踏下跑车时不经意地绊了一跤,其他的动作完成都很利索,她洁白纤长的视线在空气里钓鱼,雨一直朦朦胧胧地下一直下,没有停止。
苏暖轻轻地关上车门,上了锁,不带一把伞,就那样走进了这场广袤的雨夜里,每一步迈出都异常地简单,却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阻止自己的转身离去。
她已经决定了,就算顾凌城怎么无情怎么刁难都好,她都要拿到那份证据,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愿意……,尽她所能!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徵卷的黑发,苏暖眯起沾染了湿气的眼睛,望向越来越近的别墅,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苦涩。
这并不是她人生里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处理和顾凌城的关系,也不是第一次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就那样被国安部人员带走,不过上一次是警方而已。
她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早已波涛汹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家人恐怕已经费尽心机地在疏通关系,不管陆暻泓有没有做过,他们都会尽全力挽救僵局。
只是当那些指控的证据真的摆上台面,引来别国政府干预时,即便国安部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怕不能就此善了,最起码陆暻泓的生命安全就是个问题。
她不可能拿自己最爱的男人开玩笑,她可以有骨气,但不想后悔终生。
苏暖的视线很坚定,一直穿透了目的地,她的心空旷得可以容纳住这片湿润的天空,然后湿漉漉地出现在了别墅的铁门外,隔着栅栏,看到了落地窗前一直等待在那里的顾凌城。
他们的目光在雨中相撞,顾凌城以一种忧郁而意料之中的姿态迎接她,幽深的眼神,逡巡着她头发上衣服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她细长紧身的灰色铅笔裤,精致而祼露的脚背,和脚下暗红沾满泥水的高跟鞋。
然后回到她的脸上,视线迫近她眼角妖娆的弧度。
苏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淡淡地忽闪了下眼睫,看到顾凌城喉头轻轻地一紧,他移开了视线,然后转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白纱袅娜的窗边给她开门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他从头到尾都没打量她一眼,就像是受了指令的机器人,将她带到别墅的门口,为她打开别墅的大门。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她生活了近十年的山区别墅,只是现在,它属于顾凌城,别墅从里到外没发生什么变化,以至于她闭着眼都能摸到她想去的地方。
她不知道顾凌城是何时买到了这座别墅,毕竟她拖着箱子离开时,它在等待几个月后的拍卖,而那时候的顾凌城还没有足够的金钱买下它。
苏暖在一脚踏进去前,她转头看了眼别墅前的那一块空地上栽种的凤凰花,那一片红艳艳,绚丽的如同死亡般的凤凰花,毫无预兆地充满了她的视线初秋的到来,盛夏的逝去,让凤凰花飞落满地落红,落而不褪其色,红得妖娆而不知悔改。
苏暖的眼光一闪,她从没想过能在这里看到本该属于沿海城市的花中,就像她那一次在冬季看到宁儿花园里的百合,同样的惊愕,同样的出神。
她曾经在某个清晨,告诉顾凌城她梦中有一大片望不到边的美丽凤凰花。
那个时候,他睡在她的身边,她依偎在他的肩头,低低细语,他紧闭着眼,呼吸平缓,似未听到。
然而如今,顾凌城却在这个城市,为她布置了一片火红色的天空。
可是现在的苏暖却提不起任何一丁点兴奋的喜悦,她扯了扯嘴角,那又怎么样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这一院的凤凰花不属于一个叫苏暖的女人。
将那片开到荼靡的美丽抛回记忆深处,苏暖走进了别墅,穿过客厅,绕过沙发,上楼,她似乎早已猜到顾凌城就在楼上,这样的猜测让她自己都发芜顾凌城正坐在二楼拐弯处的休憩间,低头翻看着一份报纸,倚靠在沙发上,烟雾缭绕,无论何时,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沉稳的气势。
脸上也始终挂着淡笑,似是准备好要嘲弄些什么,一看就是个大气而有控制欲的男人,并且英俊,所以他总能令女人疯狂,或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苏暖跨上最后一阶台阶,站在楼梯口,一时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场。
顾凌城穿了一件紫罗兰色的衬衣,和一件深黑色的西裤,长腿随意地交叠,华贵无比,当他听到脚步声抬起下巴,徵微投来一瞥,苏暖只好低下头去。
当历史重演,她再一次带着恳求站在他面前,她依旧没有什么必胜的筹码。
“来了?”他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淡淡开口,嘴角洋溢着笑意。
苏暖点了下头,没有过多的寒暄,走到沙发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她身上的雨水很快便沾湿了布艺沙发,晕染开一滩暗色的水汽。
酝酿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苏暖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顾凌城的目光像是一团温暖的霎气,默默地笼罩,她知道,在他面前,她只有无所遁形的份。
刚想要开口,顾凌城却接起一个电话,苏暖把话咽了回去。
不出三句话,苏暖便知道是一个女人打来的,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温柔地叫着电话那头女人的名字:“慧慧,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吗?哦,我今天回a市了,有些公务要处理,嗯,要过几天才能回去,等我回去我们就去听演奏会。”
苏暖笑笑,并不是嘲讽的笑,只是忽然想笑,很平淡的笑容,她撇开眼望向廊间窗户外的雨帘,如果她没猜错,是国务院某位高官的独生女,她在京城政交圈某次宴会上见到过。
她看到茶几上的一瓶红酒,便拿过一只干净的高脚水晶杯,倒了一杯,似乎想把满心的烦绪像这杯酒一样一饮而尽,暂时地忘记,企图放松自己。
顾凌城挂断电话,然后走上来,轻轻巧巧地取走了她凑到嘴边的酒杯,随手放在茶几上,云淡风轻的动作,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喝酒对身体不好,不知道吗?”依然云淡风轻的语气。
苏暖冷嘲地笑了一下,回了一句:“难道不喝酒身体就能好吗?”
顾凌城看着她,笑起来,他一直都喜欢她满身刺的样子,一直都喜欢,即便是在梦里,却深刻地怀念着,不曾遗忘这个他错失了一次的女人。
“在购下这套别墅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这个休憩间”他唇角一歪,泄露一个略显邪魅的笑,“从那时候起,我就在等,等你穿过那片凤凰花,走进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你没有让我等很久。”
苏暖没有抬起眼,她的双手扣着膝盖上的手提袋,静默地坐着,仿佛一个丧失了灵魂的布娃娃,许久之后,顾凌城掐灭了烟头,眉角一条,继而淡笑:“叫你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绿林我已经拿下了,就在昨晚,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签了字。”
苏暖惊讶地抬头,为顾凌城这样突然蹦出的消息而错愕,顾凌城从商没多久,却轻而易举地将绿林出版社攥在了手里,他靠的又是什么?
难道他真有那么厉害的经商头脑,弃政从商不过是他对人生价值观的重新判定?
不过很快,苏暖却是轻笑地低垂了头,她想起刚才那通电话,顾凌城从不介意女人作为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这也是他永远无法属于一个女人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要这样笑?你知道吗,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笑。”
顾凌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脚边,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手里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是被怜悯的,他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地响起来:“暖暖,你愿意回来吗?”
苏暖徵徵偏头,离开他温暖的手,“顾凌城,这没意思……”
顾凌城的手停在半空中,几秒钟之后,他把手Сhā回了口袋里,笑出了声音:“怎么说?”
苏暖嗤笑一下,她的意思,聪明如他会不知道吗?
“可以……,把指控陆暻泓的证据还给我吗?”她说。
顾凌城脸上氤氲的笑沉敛下来,脸色平静得近乎要结一层冰,他转身走回去自己的沙发上坐下,他们便不近不远地对视着。
他身上保留了中国政客和商人所拥有的全部气质,沉稳、淡定、城府,想得深看得远,极具耐心,并且擅长等待。
他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但是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陆暻泓的指控证据跟她有什么关系?哦,他忘记了,他们是要结婚了,如果不是里斯特的那一枪,他们现在应该是夫妻了,是呀,他们还上床了,她竟然真的跟别的男人上床了。
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是陆暻泓送的,等陆暻泓回来,他们应该马上又要举行婚礼了,她就那么爱陆暻泓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她竟然真的不再留恋他们的过去了獭
想起那一天在珠宝店里的一幕,顾凌城的心骤然一痛,他残忍地对自己笑,跟自己说,不,我绝不要问,我一个字也不要问。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就好,在他最为后悔的时刻,他要把她留在身边,那样在午夜梦回时,他才可以不用去擦拭眼角渗出的泪水,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时间不早了,是该用晚餐了,想吃点什么,厨房今天刚买了几只澳龙,要不要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姜葱龙虾的吗?”
苏暖看着他的笑,有些难受,摇摇头,她的目的明显:“那些资料……”顾凌城却突然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楼梯上很快传来脚步声,刚刚带苏暖进来的中年男子满脸恭敬地朝顾凌城鞠躬:“先生,晚餐您打算吃哪些菜,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苏暖静静的,却如坐针毡,听着一些熟悉或是陌生的菜名穿过空气,飘进她的耳朵,她的手握紧了手提袋,她并不想和顾凌城共进晚餐。
中年男子离开后,顾凌城的声音已经淡雅得如同幽山居士:“还是试试吧,你不是每次都吃不够吗?”
苏暖终究是定力不足,站起来,俯视着神色朦胧的顾凌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陆暻泓和你无冤无仇,就算他真的涉嫌间谍和从商,也跟你的利益没多大关系,你又何必这样因此而得罪陆家一个大家族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
说完后,苏暖自己都觉得有些冲动行事,顾凌城摆明了要和她比耐心,可惜关心则乱,她做不到泰然自处,满心都是陆暻泓的安危,她咬着嘴唇,心乱如麻。
“所以呢?”
“所以,你把资料还给我,我带回去给陆家人。”她的回答也很直接,既然大家都已经把事情放在了明面上,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这顿饭也不必再吃了。
顾凌城却突然发笑,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目光幽冷:“暖暖,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坦诚,你真的爱上陆暻泓了吗?”
苏暖有些烦躁地反驳:“你能不能不笑?”
顾凌城便真的不笑了,幽幽地停下来,盯着她:“你被陆家人卖了,还要替陆暻泓数钱吗?那些证据要回去有什么用,依着陆暻泓的能力,就算我把那些证据投放到国安部的邮箱里,他也照样可以安然无事地走出来。”
“暖暖,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会被陆家人暗中使绊刁难,还是…,一担心陆暻泓会去坐牢?”
“他没有做那些事,为什么要去坐牢,那些证据不过是里斯特伪造的,你如果当真了,最后输的人只会是你。”
苏暖的语速很快,迫切地想要顾凌城相信她的话,然而顾凌城鼻息浓重,看着她,他其实很想问,你到底更关心哪一个?
可是,他忍住了,过于热烈地一笑,很久之后,沉默了一世纪那么长,他说道:“我把资料给你,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回来的话,你会遣散你的后宫,然后一心一意跟我过吗?”
苏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问出这句不期待得到答案的话时,嘴角染上一抹讥诮的笑,顾凌城皱着眉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的痛苦,撇开脸:“暖暖,你从没有放弃过表达对我的怨恨,对吗?”
他们之间恐怕永远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吧?
有一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变成了一颗堵在心口的种子,然而说出口却像是开在刀刃上的花,华丽无比也痛苦无比。
苏暖凄然一笑:“是啊,我曾经那么清晰地表达了,你还是漠视我的爱,现在不要在跟我说这些,你把那些证据给我,然后我离开,什么都就此结束。”
“过去的我不想再去计较,现在我只想和陆暻泓好好地过日子,我也希望你能够成全我这点卑微的愿望。”
顾凌城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猩红的眼角,他知道自己的心口在淌血,但他说不出口他的爱,他害怕她的鄙夷她的不在乎,就像那个女人将他的爱丢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所以,他只是皱起眉头看着苏暖眼角隐隐的晶莹。她现在是在为另一个男人伤心担忧吗?
是吗?
“我以为我表达得已经够清楚,没想到还会让你误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两年前就已经回不去了,即便是如此你还不肯放手吗?”
顾凌城唯有缄默,他转开眼,重新抽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边,一口口吐出浓重的烟圈,也迷离了自己的一双眼,看不清对面的那道纤影。
死寂般的沉默开始萦绕在休憩间,过了片刻,他却一改阴郁的样子,弹弹烟灰,姿势优雅,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苏暖,侵染一般的笑:“如果我说我不想放手呢?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永远不再离开。”
苏暖听了这句话,只是略带疲倦地笑笑,不再接话,她已经知道这样的争吵不会有结果,她也许并不该来,寂寥了一颗心,转身下楼离开,这是她要做的。
还没有迈下第一阶楼梯,顾凌城便像影子一样沉默迅即,挡在了她的面前,苏暖仰起脸看他,方才风度在瞬息间消失殆尽,脸上是隐忍这不发作的愤怒。
“既然我们已经无法可谈,请你让开,我赶时间。”
苏暖绕过顾凌城欲走,他却拽过她的手腕,狠狠地一扯,手中忘记拉上拉链的手提袋落地,里面零碎的物品散落一地,在叮咛声里苏暖觉得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整个身体就那样被禁锢在了顾凌城和门板之间。
顾凌城盯着她,混沌清冷的眼神,苏暖并不回避,视线在空中胶着,充满对持的意味,他忽而甩开她早已疼痛不堪的手,并且移开视线,却未离开她。
苏暖终于获得解放,她撑起双手去推顾凌城的身体,看了一眼自己红红的手腕,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一双强劲的手就瞬间托住了她的脸。
顾凌城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颊,暧昧而旖旎的姿态,苏暖没有料到的结果,被惊吓,以至于挣扎得异常的激烈。
就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他们之间的挣扎和禁锢愈发地激烈,“啪”地一声,他冷冷地接受了一个冷冷的巴掌,清脆的声响贯彻了整个廊间。
没有躲避,即使是眼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让,他看着苏暖淡漠以对的神情,他的唇瓣还重重地印上她的嘴角,清淡的烟草味汇入她的口鼻,他的手指拂过她湿润的眼角。
顾凌城低头看着指尖那一滴灼热的眼泪,难受得有些窒息,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当他吻上她的时候她落下泪滴,过于麻木的表情让他的胸口压抑得痛苦。
他放开了她倒退一步,俯视着苏暖潮湿的睫毛,双手放回裤袋里,骄傲地攥起来,他的心在慢慢地往下沉,沉到一个无底洞里,再也见不到光明0
他甚至察觉到自己眼眶的湿热,他终究无法忍受她的无视,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头,在她低身去捡手提袋之前,紧紧地盯着她,呼吸急促而不安:“你曾说爱我,现在,你的……还刺多少?”
“曾经的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有什么用,我现在爱的是陆暻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苏暖流连着眼神,冷冷地看着顾凌城红红的眼圈:“希望你不要再为难陆暻泓,就当是我求你,成全我仅剩的一点点幸福。”
他停住所有的动作,面色骤然变得冷淡并且危险起来,眼泪泛动的潮湿也因她的话而干涸:“那你告诉我,你为此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魅影吗?除了即将到手的魅影,我一无所有……,”
苏暖嘲讽的笑还没消褪在嘴角,顾凌城却蓦地抱起她,转身,几步之后,随手把她扔进了沙发上,随即覆盖而上。
她来不及挣扎逃离,后背便撞上厚实的沙发,她在他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遏制的疼痛,当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脸颊,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偏过头,目光平静,无关紧要的一种对待。
她就那样安静地呆在沙发上,以不动制万动,因为她始终明白,一个女人是不能妄图跟男人比蛮力的,不管你有多么不甘心,否则最后遭殃的只会是你自己。
八年里有三年的时间,他们的相处就是一场激烈的拉锯战,除了争吵很少有和平相处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
然而最后的最后,这样克制自己的结果却是,她将对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男人,他怎么允许她这样轻易地就将他脆弱的灵魂丢出自己的躯壳?
是呀,他是风流不羁,流连花丛,即便是现在,他依然要有别的女人,他也许一辈子做不到一个纯情派,可她却是他唯一一个想要一生在一起的女人,他想要她为他生儿育女,他想要回到第一次婚姻那样,每晚她都守着他回家。
“如果陆暻泓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死了,我会从魅影凹楼跳下去。”她说,脸色因为一场雨的浇淋后苍白憔悴:“你不应该成为阻挠我的那一个。”
“我凭什么?”他脸上突然挂上邪邪的笑和清淡的怒气,“要替他人做嫁衣。”
“我已经什么失去了太多,甚至不止一次想就此结束了无生趣的人生,爸爸,少晨,甚至是我怨恨的聂晓颖,这些人都因我而死,如果再加上一个陆暻泓”她憨憨的笑:“知道吗?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当我感觉不到他在我的身边。”
她的话让顾凌城脸色晦暗不明,他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松开她,兀自坐着,双臂躺在沙发背上,优雅得交叠了双腿,似一株旺盛的食人草。
然后他的手轻轻地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要看看她到底可以为陆矇泓做到什么程度?
有时候人总是太过骄傲,太骄傲地掩饰着自己的在乎,顾凌城看着苏暖轻轻地走下沙发,赤脚爬上窗台时,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暗红的高跟鞋,眼神清淡。
顾凌城全身的肌肉都纠结在一起,虽然他的姿势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苏暖会真的跳下去,然而他忘记了一句话:爱是盲目的,震撼的。
结果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崩落了一滴眼泪,然后迅速地往楼下冲去,他低估了苏暖的决心,虽然从她站在铁门外起他就发现了她的绝望和无助。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吞噬,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从两层的高度跳下,落地速度非常快,似乎瞬间就完成,来不及看什么,虽然她一直睁着眼睛。
跌落在草坪上,压碎了一枝桠的凤凰花,她闻到新鲜而略带刺激的汁液味道。后背失去感觉,苍凉得发麻,空中飘落的雨丝,似万箭凋零,浩渺而来,落进她空洞的眼里,惚着顺着眼线往下流。如果她救不了陆暻泓,那么就陪着他一起痛……她咧开嘴角笑了笑,苏暖,你果然有种,一串眼泪滚出来,然后一张焦虑,愤怒,鄙夷,痛苦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他轻轻地俯下身,声音仿佛从天国传来:“陆暻泓值得你这么做吗?”她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近乎暴力地咬下去,满嘴的鲜血,混着雨水往唇角流,顾凌城皱着眉头看着她,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顾凌城极少有机会品尝到这种心脏失重的感觉。
当一个女人在你的面前跳下去,她似乎在威胁你,却又带着不经意的玩芜他看不清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当她回头,他以为她在犹豫,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种道别。
虽然只是二楼,然而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这种冷艳的勇气,直到医生说,她以正确的姿势落地,只是擦伤和轻徵的脑震荡。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打着点滴的女人,如果从凹楼跳下,是否还能保持这样正确的落地姿势。
苏暖的眼睛紧闭,狭长的眼线,像一道明晰的忧伤。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妖娆似带着张力的弧度,指尖沾到一滴凉凉的泪,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指上,瞬间被吸收,他忽然笑了笑。
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仰靠在椅背上,似一种无力地颓废。她怎么敢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得到他?
回想起她咬住他手指的样子,唇角的血冷艳带着凄美,双眼以外,纯洁素雅的脸,带着懵懂和毫无眷恋,杀气腾腾地落进他的视线,在苍茫的雨里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曾把过多的视线放置于她的双眼,直到个天才看清她那张无辜的脸,清清淡淡,没有生机的苍白。
而造成她这般结局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离不开,所以只能这样守着她,在她还没有恢复意识前,一个人独自霸占着她安详的睡颜……苏暖在凌晨醒过来。她下床起身,套上自己的高跟鞋,走出卧室,即便不开灯也能抹黑下楼,穿过客厅,然后不小心撞上沙发,在她跌倒前,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有没有撞疼哪里?”
声音来自头顶,她在他怀抱里找不到贴合的姿势:“我要回去,告辞。”她挣扎开他的双臂,朝着门口走去。
“你难道不想再说服我把资料交出来吗?”
“那我说服你,你就会给吗?是我低估了你顾凌城,才会白痴一样地送上门,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苏暖的反驳过后客厅瞬间沉静了,沉静得就像是黎明前的寂寞。
“如果我说,只要你住在这里,我就可以不告发陆暻泓呢?”
他淡淡的声音,并且盯着她的眼睛,苏暖在这种注视下也毫不回避,良久,她回答:“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打开别墅的门,她的眼前出现一片茫茫然的白雾,令她觉得四肢无力,嘴巴里一片苦,她将一只高跟鞋踩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你今天离开,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那就别再给我任何机会了。”
苏暖喃喃,嘴角的苦笑蔓延至眼底,她甩上门的那一刻,顾凌城的警告却在耳边响起:“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想陆暻泓名誉扫地,性命堪忧,三天后回到家,我要看到你的人。”
他是在威胁她,她没听错,拿陆暻泓威胁她,可是面对这样赤祼祼的威胁,她变得无能为力,她静静地站在跑车边,看到玻璃窗上自己清亮的面庞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一个星期过去,陆暻泓依旧没有回来,相反的,时而有国安部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来取证,苏暖心中的焦虑也越发地明显,她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后是一串钥匙,署名是顾凌城。
苏暖忽然觉得好累,她扔掉了钥匙,远远地扔掉,转身走进盥洗室里,澄亮的镜子里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对自己笑了笑,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才能扭转乾坤?
她知道陆家人绝不会告诉她事情发展的实际情况,唯有打电话去询问瞿弈铭,翟弈铭片刻的沉默让她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结束。
苏暖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现在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吧,苏暖,为了陆暻泓,你究竟有什么是可以付出的呢?
陆暻泓是你在世间唯一最后的感情,他是最后的,除了父亲之外你拥有的最后的那份爱,他把他自己都交给了你,你要辜负他的这份感情吗?
苏暖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起来,咧开唇,露出莹白的牙齿,无论脸色多么地苍白,那双唇始终红艳着,像那片凤凰花。
她对自己说:你可以的,这一次也可以,事情都会过去的,因为过去所有的事,全部会成为过去,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她去了,顾凌城就会罢手当泰伦斯打开别墅的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最终在浴室里找到了熟悉的纤影,一个悬挂的心也逐渐地落地,却在看到她的情形时不由地揪起心来。
苏暖抱住蜷缩的双腿,倚墙而坐,双眼紧闭,花洒喷雾一般的水珠不断地浇注到她全身,她在发抖,然而双眼紧闭,那是冷水。
弥漫而交织,霎气腾腾,一个细瘦的女人坐在里面,仿佛在接受某种神圣的祭奠仪式,自虐,凄美,彷,引人迷失,充满亵渎的欲望。
她的脸很平静,甚至是享受般的淡定。
梨花卷发顺着水流,盘结在两侧,任何一点色泽都充满了生命,像是徵徵蠕动的黑色蔷薇,盘踞在灵魂边缘。
她仰着脸,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以一种动人的姿势坐在喷洒的冷水中,凝固了一个时空。
这幅画面,仿佛来自圣经,然而全无考证,冲击力给人带来错觉……恍惚在血液的迷醉中。
即使是泰伦斯也无法否认,觉得此刻的苏暖美得摧残人心,至少在此刻,最平淡无奇的苏暖拥有这种决断的摧毁般的力量。
泰伦斯走进去,关掉水阀,苏暖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了她密闭的空间,可是水阀一旦关掉,她却立即张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看到泰伦斯,略略地挣扎着笑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我……,只是想清醒一下。”然后她笑了,惨白着脸笑了。
泰伦斯蹲下身,轻轻抱起了她。
他不敢告诉苏暖任何有关于陆暻泓的消息,陆暻泓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要顾凌城还握着那些证据,陆暻泓便一天不得安宁,而顾凌城只想要苏暖这个人。
泰伦斯默默地用大大的毛巾包裹她,为她擦拭的时候,苏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当他要为她擦拭头发时,她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谢谢你,但我相信我自己可以。”
苏暖的声音有些哆嗦,不过除了哆嗦,听上去再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她对泰伦斯笑笑,然后抱着浴巾起来,走到刚才注视的方向蹲下身捡起一串钥匙。
“我得把湿衣服换下来,所以我想要冲个热水澡,十分钟后见,泰伦斯,我希望你能趁这点时间帮我安排去a市的机票。”她关上了浴室的门。
泰伦斯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好像预知了某种猜测,却不愿意去相信,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真打电话订机票时,苏暖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苏暖没有催促他,别的话也没再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将头靠在膝盖上,看着她放在面前的那串钥匙,天已经亮了,泰伦斯陪她睁着眼睛“至少我们该吃点东西…一”
泰伦斯站了起来,给了苏暖一个大大的笑,他伸手地给她,她没有拒绝,徵笑着由他拉着起身,在他踱步去厨房前,叫住了他:“我要出去几天,如果陆暻泓回来,替我瞒着他好吗?”
泰伦斯回头审视着苏暖脸上的浅笑,像是猜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抬手放到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别笑了,很难看。”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泰伦斯说:“苏暖,你们离婚了,你们没有关系了。”她低下头,清清冷冷地笑说:“男人和女人,永远不可能没有关系,关系这种东西,就算没有了,再制造就可以了。”
泰伦斯扶住她的肩膀,郑重地劝告:“你只会被伤害,你知道的,别去……老实说,我不这么认为。”她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担忧,眼神经轻忽闪着,继而笑了,“那么我走了。”她抓起手机和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迅捷坚毅,仿佛要赶着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泰伦斯站在那里,他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这个时而胆小懦弱,时而无所畏惧,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决绝,毫不犹豫?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女人的毅力不是男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她们一旦认真起来,往往会令男人感到震惊恐惧。
飞蛾并不为火殉情,它钟爱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翅膀。
出租车在南都花园的公寓前停下,下了车,苏暖看着眼前这幢公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离婚前她搬离这里,如今却又重新站在这里,不免有些天意弄人。
当她看到那串钥匙时,就一眼认出了是这套公寓的,因为钥匙上的钥匙圈是她和顾凌城租下这套公寓时她亲自挑选的,是一对情侣玩偶。
开了门,她慢慢走进去,四周的一切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地板新换过了,象牙色的木地板,墙壁上的依然是他们的结婚照和她的那些摄影作品。
然而她站在这里面,却全然陌生,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一切都在变,早已物是人非……
顾凌城说从她搬出去后,家里一直没有再请过阿姨,说是不喜欢外人待在他们的家里,他用了“他们的家”这个词汇,似乎投注了浓厚的情感。
苏暖离开之前带走了所有的衣物,现在衣柜里却是塞得满满的,她没想过在这里久住,自然不会带什么衣物,打算解决好问题就离开,不多留一分钟。
苏暖起身来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衣柜,出现在眼前的是今年巴黎阕刚展示出来的衣服,有些还是限量版的,她怔怔地看着它们,无关乎喜爱。
“怎么样,还喜欢吗?”
苏暖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倏然转过身,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凌城,此时正靠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苏暖沉默地扑闪了下眼睫,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柜门。
顾凌城轻轻一笑,双手Сhā在裤袋里,一步步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衣服“我每年都会买下最新的服装,一年四季,这几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轻轻地说着,修剪干净的手指慢慢滑过那些昂贵的布料,他的动作温柔,像抚摸着自己的爱人。”
苏暖只觉得心隐隐难受,不愿多去回想过往,无论喜悲,撇开眼淡淡说“你没有必要做这些,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她想说:过去的都已经无法挽回,不该再抓着不放,让彼此痛苦。
然而考虑到那些资料,苏暖终究没有把话说绝,所以只能缄默不语。
顾凌城却收回目光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说没有必要?”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心甘情愿,虽然过去有太多遗憾,但我始终想要弥补。”
所以就拿陆暻泓来威胁她吗?一次次地威胁?
苏暖垂着头,顾凌城上前将她转向自己,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顾,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一脸温柔与宠溺,让苏暖和几年前的情形重合,却毫无羞赧的幸福。
“这个家已经空了太久,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它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低柔,像对着情人诉说着思念,对每个女人,顾凌城都是保持这样的风度和温柔,这一点苏暖早已一清二楚,并不会因此而迷惑。
苏暖一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乱,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顾凌城的转变有些诡异,他的眼中满是柔情,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提醒她:他不爱你,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具而已。
她轻轻地嗤笑一声,不露痕迹地避开他,顾凌城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苏暖却不看他的眼睛,疲惫地说:“我坐了几小时的飞机,累了,想要休息。”
顾凌城徵笑,说:“那你休息吧。”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带上门出了卧室。
苏暖无力地退到床前,身子一软坐在床上,她突然发现,这次的决定似乎哪里出错了,顾凌城的温柔攻略让她疲于应对,扰乱了她的策划。
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让她的心跳加速,她拿出藏在裤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泰伦斯,苏暖按下接听键,里面很安静,她忽然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其他事,早点回来。”
这是泰伦斯从头到尾说的唯一一句话,苏暖明白他打算配合她隐瞒其他人她回到顾凌城这边的事,苏暖静静地听着,想说一声谢谢却发现有些无力“自从少晨之后,再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我了,包括爸爸的离世,这次也一定会做好,泰伦斯相信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语气有些歆羡:“曾经在法国我和陆少晨有过几面之缘,也曾和m毗一起跟他喝过下午茶,当时一直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名字,他说那是他见过最灵气逼人的女人,可是当我真的认识这个女孩,才发现她不止灵气逼人,还傻气逼人。”
苏暖亦不开口,只是听泰伦斯说着,“少晨不愿意在你面前说这些赞美的话,可能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吧,他宁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这样就可以一直纯粹地执着,一直留在你身边……”
苏暖哽咽了一声,徵徵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少晨对她的赞美。
她能有什么好的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真的是这样的道理吗:因为爱,多么平凡普通的一个人,也会变成世界上最珍贵的拥有。
陆矇加…也是这么以为的吗?
她的心,忽然痛了一下,她能为他做的,到底有多少?
苏暖眼睛有些酸涩,她徵笑地看着试衣镜前的自己,她已经挂了电话,电话里响起有节奏的嘟嘟声,可是她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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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顾凌城坐在客厅专心地看着电视,楼梯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顾凌城徵徵侧头,便见苏暖慢悠悠地下楼。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来时的那身衣服,白色的简单t恤配着黑色的九分铅笔裤,一双暗红色的高跟鞋稳稳地落在地板上,她静静地敛着眼睑,迈下了楼梯。
那样的暗红色,在灯光下,仿佛暗沉昏睡的花朵,花儿开到颓靡,就要开始凋零了,最后的鲜血,最后的盛开,就是这个颜色。
一头黑亮蓬松的略长卷发凌乱的披在身后,慵懒之中又添一份性感,就像是傍晚贪睡被强行唤醒的少女,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眼波流转,纯澈无辜地看过来。
那一双狭细充满张力的丹凤眼,眼角绝美的弧度,就像是男人一生的劫难。
顾凌城不经意间徵一皱眉,目光却紧紧锁定在走下楼,还带着一脸倦容的苏暖身上,粗略地扫视了一边,开口时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怎么不换上睡衣再睡觉?”
苏暖这才清醒过来,顾凌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挠了挠本就凌乱的头发,脸上淡淡的神色,尔后轻轻地一笑,才明白她已经回到这个曾经的“家”。
笑意不知不觉爬上嘴角,顾凌城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刚一抬手,苏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顾凌城心底苦笑,放回举在半空中的手,低沉的声音响起:“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苏暖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她点头,一会儿又摇头,顾凌城一挑眉梢,似乎心情分外愉悦,望着她迷糊的样子道:“我肚子也饿了,去做饭吧。”
“什……,什么?”苏暖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很快又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低声不满地拧起眉心,“为什么是我?”
顾凌城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打量了圈不甘愿的苏暖,没有生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因为我不会做饭。”所以只有你去做了。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看见苏暖悄悄撇着嘴,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我等你。”他从她身边走过,一阵风,带着男性淡淡的香水味。
苏暖瞪着眼看顾凌城神情悠闲地走上楼,心口闷闷的,转身进了厨房,没有看到顾凌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凝望她背影的柔和眼神。
厨房里,苏暖拉开冰箱,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咬咬牙,忍住烦躁的暴走,穿着拖鞋,啪啪地冲上楼,敲响书房的门:“顾凌城,我有事要和你说0”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打开,顾凌城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明明心里一片柔软,面上却是不露山水的平静,只有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怎么了?”
她抿着唇说了句:“没菜。”不仅是没菜,连米都没有,这根本就是间空房子,一点也没有久住的生气。
身后顾凌城沉沉一笑:“我忘记了,因为我平时来都是外带快餐的。”
平时来……苏暖听到这几个字难免有些感触,但却不足以令她动摇决心,她转过身去,顾凌城抿着唇看着她笑,她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有些生气他突然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前,低头望着她柔声询问:“现在还来得及吗?”
苏暖徵徵有些怔忡,待明白过来,迟缓地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怎么刻意地排斥顾凌城,和他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买做晚饭需要的食材。
超市里,苏暖推着手推车,顾凌城四处张望,双手Сhā进裤袋里走在她身边,三十几岁的男人,引来无数女性侧目,不可否认对女人来说是个致命的诱惑。
苏暖只管自己挑东西,算是彻底忽略了身边跟着的顾凌城,对于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也是泰然面对,这多亏了跟陆暻泓逛超市时练就的功力。
想到之前和陆暻泓一起买东西的情景,苏暖不禁挽起嘴角,心情也莫名地好了几分,却不知这一幕看到身边人眼里有些刺眼,然而却都未点破。
虽然说他是陪她一起买菜,可实际上真正挑选东西的却是他,更让她郁闷的是,眼前这个只顾选东西的男人从来都不看标价,看上什么就拿下。
苏暖在心底默默数了一遍,该买的差不多都买全了,可是顾凌城似乎越逛越有起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车里扔,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几百多块当然这对于顾凌城来说并不算大数目,付钱的时候,他那骨节鲜明的手一伸,一张信用卡出现挡在了她的皮夹之前,当他淡笑地跟收银台小姐说刷卡时,苏暖没错过收银台小姐羞涩而被迷得团团转的样子。
她有些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顾凌城?
回到家,做好饭已经快八点半,顾凌城什么也不做,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不知道是谁主演的电影时不时发出笑声,就像居家好男人般等妻子上饭。
苏暖在厨房里听到那嘻嘻哈哈的声音,内敛不外放的顾凌城鲜少有这么肆无忌惮暴露情绪的时候,如今这么做了,不知是好是坏。
在自己胡思乱想的状态下,打破两个盘子,烧焦一个菜后,苏暖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端上了餐桌,饭碗里是黏糊糊的米饭。
和陆暻泓在一起,做家务煮饭的那一个永远不会是她,陆暻泓总是把她护在手心捧着,只要走进别墅,她看到的会是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饭桌前,顾凌城吃得一脸满足,一口一口把难以下咽的饭菜吞下去,苏暖好几次都偷偷拿眼瞟他,这些东西她连碰一下都觉得倒胃口。
“我脸上有脏东西?”冷不防顾凌城问了一句,停下扒饭的动作,目光深挚地盯着她,那幽深的旋涡里是满满的宠爱和纵容。
苏暖摇摇头,不再多看,顾着自己埋头吃碗里的饭,顾凌城却在咽下一口被煎糊的鸡蛋后,满足地笑笑:“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地吃过一次晚饭了。”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苏暖不动声色,顾凌城却已不再继续说,夹了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收拾好碗筷,苏暖进了洗手间洗去全身的油烟味,出来时却见顾凌城正站在门口,眼神慵懒地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来,他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国王,灰色的长睡裤软绵绵地垂在脚踝处,上半身则衣襟大开,那些胸部肌肉静静的呆在那里,却仿佛随时可以纠结起来。
苏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立即低下了头,心跳有刹那的加快,然后故作镇定地从他身边走过,一阵沐浴露的清香飘过鼻间。
“你第一次看到我祼露的上半身时不是这雷羞涩的神态。”
顾凌城莞尔,他的双臂随意地环抱在胸前,看上去甚至有些得意,但这种得意的神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就仿佛那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本能地抓住苏暖的手腕,阻止她的离去,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暖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暖身子徵徵颤了颤,却没有抽出手,他的手慢慢滑下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看着自己。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又问了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忘记过去,忘记你是苏暖我是顾凌城,重新开始。”
苏暖垂眸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良久的沉默,良久后,她抬眸看向他,挽起嘴角,笑得很坦诚,当然也有些不自在,当她准备开口时,顾凌城却率先甩开了她:“时间不早了,洗洗回房睡吧,明早和我一起去出版社上班。”
不等苏暖给出任何的回答,顾凌城已经走上了楼梯,他似手已经料知了她的答案,那不是他想听到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
苏暖徐徐蹲下身,探手捂着徵徵钻疼的胃部,她仰起脖子,看向厚实的窗帘细缝间泄露出来的月光,安静的睫毛密得像一张网,笼罩了她眼底的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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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没有违背顾凌城的意愿,第二天一早她就跟着他去出版社,有一个很好听的头衔,总裁的私人助理,当她走出电梯时,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却也免不了好奇地偷看一眼。
有些眼尖的一下子便认出苏暖是魅影的总裁接班人,如今成为了他们出版社的临时特助,不免有些大材小用,然而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说。
苏暖在众多观众的视线里走到顾凌城的办公室,将泡好的咖啡端到他的桌前,顾凌城正在处理文件,连头也没抬一下,苏暖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办公的地方就在顾凌城办公室的角落里,私人助理,说到底只是他随意添加的职位,根本没什么正经大事等着她。
要做的事不过是什么泡咖啡整理文件接电话的琐碎杂事,一件接一件,要她一刻不能歇息,因为她曾在魅影黎崇森手下时也做过,所以第一天上班也是驾轻就熟。
有时候无意间的抬头会撞上顾凌城的视线,他似乎有些走神,在对上她的眼睛时,便立刻移开,继续忙碌手上的文件,仿佛刚才是她的幻觉。
顾凌城的身边,时常会出现些明里暗里送秋波的莺莺燕燕们,仅一天下来,办公室里的茶几上就多出五个便当盒,这其中还不包括顾凌城拿她做挡箭牌挡去的一些。
第二天他就让她帮他去附近的商场选些女人会喜欢的礼物,等着晚间约会时,送给某位佳人,那个时候苏暖就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平静地等待。
待他和粉色佳人用晚餐,在餐厅门口吻别后,便去停车场开车,苏暖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直到启动轿车,顾凌城打破了沉默:“你没吃晚餐,为什么不吃?”
“不饿就没吃,现在回去吧。”苏暖说完便看着窗外,始终看着窗外。
“嗯。”很久之后,顾凌城发出一个鼻音,“我对你的关心是不是不够,让你不高兴了?”他的声音含着笑。
“没有,你是老板,作为下属没有权利议论上司。”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各自沉默。
“对你而言,我现在真的单纯只是上司吗?毕竟我们也算是……”
“夫妻一场。”苏暖接过他的话,之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慢慢从荒凉进入繁华,人烟虽然凡俗,然而毕竟令心灵温暖,进入市区,车速慢慢减下来。
沿途灯光闪烁,繁华无比,楼宇参天,栉次鳞比,空气干燥,浸满灯红酒绿的脂粉味道,各种噪音也接路而至,夹杂着音乐,时而暴戾时而温柔,有机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擦着空气的边缘冲撞听觉神经。
“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趁现在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其实我们没什么不可说的。”苏暖在黑暗中笑笑,“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顾凌城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开车,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
“老实说,我好象从来也没给过你什么,我们当初的一起,说白了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想要权势,而她渴望着被呵护的疼爱。
“等你哪一天愿意把那些证据交给我,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苏暖淡淡的声音淹没在雷克萨斯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声里,轿车突然加速,像是要抛弃厚重的躯体一般,速度越来越快,在车群中躲闪。
苏暖牢牢地抓住安全带,看着刚刚飞奔而过的重型机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然后,被轻轻地甩在了后面,然后轿车突然停在了路边。
两个人在惯例的冲撞下,一起向前弹过去,一辆载满黄沙的大货车,擦着车身侧缘,飞快地冲了过去。
车内的两个人静静呼吸着,呼吸声在各种噪音里显得落寞不堪,之后平静重新降临。
“下车。”
顾凌城的嗓音很清冷,苏暖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略略的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中,她裹紧了外套,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步伐坚定,毫不迟疑,顾凌城看着观后镜中的那个身影,比起白天更快地模糊起来。她就那样走了,甚至没有开口问他一句,或是回头看他一眼,仿若这就是她所要的结果,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变的,有节奏的,强壮而非强烈的。
他静静地发动了车子,继续上路,他没有打算调整方向,所以他们越走越远。
路边草丛中没有萤火虫,偶尔有几只蟋蟀在叫,还有蚊子,飞绕在耳旁,发出嗜血般的振动翅膀的声音。
苏暖穿行在黑夜里,脸上泛出清宁的笑,只是她自己看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轻轻地含在嘴里。
万事开头难,剩余的路程,她也一定可以走好,因为她一直都走得很好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接下来的几天顾凌城都没有再回来,也没再强迫苏暖去公司,这是苏暖求之不得的,若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对着顾凌城,她怕自己迟早会破功。
苏暖从泰伦斯那里得到关于陆暻泓的消息,国安部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但她却开始忐忑,那些证据在顾凌城手里,如果顾凌城一冲动交出去…她摇摇头,甩去所有混乱的思绪,她走上楼,脚步很轻,并且准确地找到顾凌城的书房,她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她最终的目的,就像是一个无间道,小心翼翼地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趁对方发现前跑得远远的,计划听起来很简单,可惜实施起来……
苏暖站在幽暗的书房内,内心却在自言自语:现在苏暖,你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盗窃犯了,想想看吧,最最饥饿的时候,你也没有变成一个小偷。现在,成为魅影接班人,在人生中最为有钱的时候,你却忽然变成了一个盗窃犯。这的确是好笑的转变。
她知道那份文件顾凌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她甚至知道他会把它放在哪里,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了解他。
她知道得到一旦这份指控证据交出去,顾凌城得到的回馈不会少,说不定他的事业版图会得到一个新的、决定性的拓展,他将因此攀上另一个高峰,到达他所预期的高度。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苏暖想要大方地给他祝福,却又不得不去破坏他的计划,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因为顾凌城而受到伤害。
苏暖准确地打开书桌的抽屉,取了那把钥匙,在书架右侧的原木柜上,她看到了那个钥匙孔,像个黑色的秘密,诱人失足。
她的内心平静无波,平静得令她自己也感到一丝丝的害怕。
她打开了抽屉,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文件夹。
然后,像是要验证自己的预感一般,她回转身看向书房门口。
顾凌城,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知道他来了,她感觉到了,她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开始把她当作一幕哑剧的主角。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在黑暗中甚至发出晶莹的光,像一头野兽,然而身体却斜靠在门旁,长而有力的双腿交错,果然像个看戏的人。
只是苏暖并不去看他的脸色,当她徵徵地低下头去时,她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但是她不自觉地微徵笑起来,想起泰伦斯的话:你只会得到伤害。
是的,顾凌城是这个世上仅存的两个令她感到痛苦的男人之一。
陆暻泓让她痛苦是因为爱和安危,而顾凌城,则是因为他的阻挠。
苏暖在短短几日里已经重新认识了痛苦也认识了感情,然后她知道她无法再承受下去,所以她来了,走进这个书房,拿走她想要的,然后抽身离开。
她也许是一个无情的女人,只想守着自己的爱情,至于别人的感情她视若无睹,像她这样的女人或者该被另一个更无情的男人伤害吧,这是因果报应的逻辑。
然而重要的是,即使难以承受,她依旧不在乎,她更彻底地放松起来。
苏暖的不在乎是无人能及的,纵然椎心挫骨,自厌自弃,纵然知道自己可以被顾凌城伤害,可是她不在乎,她早已厌倦,她只想着尽快回到陆暻泓身边。
陆暻泓不能一直呆在国安部审讯室,她也不能一直呆在顾凌城的身边。
“我要这个。”
她终于抬起头来,淡淡开口,觉得满嘴苦味,这就像是一场电影,不过刚刚开始片头曲。
她拿起了那本深蓝色的文件,它躺在那里,像是一株冬眠的植物。
顾凌城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把攫住了她的胳膊,苏暖抬眼看着他,她的睫毛忽闪着,一下一下,她看到他的脸,石雕一般的纹路。
“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吗?”
他的声音沙哑,然而性感,这种性感夹杂男性与兽性,顾凌城是一个纯粹的男人,沉稳而强大,对于猎物从来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