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不过是某个人离开了而已,天不会塌。
再三保证不会寻短见之下米艾才获准出门,漫无目的地沿着校园走一圈,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男生宿舍楼下,熟悉的花坛,熟悉的铁门,熟悉的守门大爷冲她笑露一口缺牙,独独没有熟悉的他。
强装的镇定轰然瓦解。
原来坚强只是一种想象,她做不到那么洒脱,六天里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去想,以为不去想就不会发生。可是无论以怎样的鸵鸟心态来逃避,太阳照样升起。
他什么时候走?上午?下午?也忘了问。或者说刻意不问。天空阳光灿烂,米艾呆呆地仰着头,突然希望这时候刮狂风下冰雹,或者一枚导弹飞来毁掉这座城市,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不走?
旁边一个小男孩跟着仰头看啊看,过了会耐不住问:“你看什么?”
“看什么时候下雨。”
“切~~”沮丧地垂头,“害我看半天,还以为有飞碟呢。”
“你觉得有吗?”
“肯定有,这么大的宇宙怎么可能没别的外星人呢,他们比人类聪明,不需要氧气就能活,经常开着飞船到这个星球那个星球,月亮火星都是他们的基地……”这孩子一看就是科幻片的发烧友,手舞足蹈说了一通。“我说的有道理吧姐姐。”
“你说,飞碟能阻止飞机起飞吗?”
“它能把飞机打下来。”
“不能打,我只想让所有飞机都飞不了。”
愣了愣,小孩谨慎地看她两眼,大概觉得这个姐姐精神有点问题,一溜烟跑了。
能吗,能让所有飞机飞不了吗?要不ET来了带她去火星也行。太阳|茓突突抽痛,米艾抱着头蹲到地上,强烈的阳光使双眼出现短暂失明,浑身的力气好似抽光了一样。手机嘀嘀叫,从兜里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串数字——
苏扬!
即使删了他的号码,她仍然只需扫一眼便马上反应过来,接通了却张着嘴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有熟悉的嗓音:“……米艾?”
喉头好像被锁住了似的发紧,她用力捏住鼻子才能不哭出声:“苏扬……苏扬你现在才给我电话,你在哪儿?”
他不回答,只是重复唤她:“米艾,米艾。”
“你在哪儿,家里?公司吗?”
“机场。”
脑子里嗡一声,她以为听错了,但那头清清楚楚传来“旅客请登机”的喇叭声,霎那间冷却掉即将涌出眼眶的泪。“哦,你还是要走。”真佩服自己此刻还能平静。
“对不起,米艾……”
以前惹她生气时他会道歉,然后轻唤她的名,就像现在这样,米艾能想象得到他微皱的眉不自在的眼神,心忽而软了,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再退一步又何妨?“你别走,等等好不好,我马上来机场,我马上来。”
“来不及了……”
“我不管!”
“米艾,照顾好自己。”
“苏扬!苏扬我想见你,如果你现在走,我一辈子恨你!”
“对不起。”那头的声音逐渐哽咽,“米艾我爱你,原谅我。”
嘟嘟的挂断音自话筒里传出,她举着手机木然而立。终于听到他亲口说我爱你,可即使爱,他仍然要走。是谁说,爱情敌不过现实?
莫梓彧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在路边晃,晃着晃着晃下台阶,按两下喇叭以示提醒,她还是垂着头径直往路中间走,吓得慌慌踩刹车,降下车窗喊:“练铁头功呢小姐?”
抬头瞄一眼离自己半米远的吉普,米艾没什么反应。
“去哪儿?上车。”她低着头动也不动,莫梓彧无奈叹口气,“哎,你可别哭脸啊,女人哭起来可难看了。”
啪,一滴水映着光落下。
真哭了!手忙脚乱熄了火,他打开车门出来:“那个,我……”
“没什么,”米艾双手蒙住眼笑,“眼里进沙子了。”可是眼泪越流越多,不知道这样蒙着脸,别人是否就看不见她哭?
他没吭声,伸手拍拍她的肩。
“真的,风沙大。”
“嗯。”
酸意兀地涌上鼻尖,米艾忽然放声大哭,因这短短的一个字,因他没有刨根问底把她的伤暴露在阳光底下。“苏扬,苏扬走了,我想见他,他还是走了……”断断续续的诉说,好像孩子在陌生的地方受了委屈,飞奔到亲人身边哭泣。
从车里拿来纸巾,莫梓彧站到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就像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现在却哭得毫无形象,全然不顾周围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路人,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大声号啕,满头满脸全是泪水,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先上车,”他拉她的胳膊,“米艾,上车。”
她只是哭,或者根本没听见,抖着身子蹲跪到地上抱成一团,指甲狠狠抠向水泥地。脆弱的左手小指指甲经受不住大力,突地开裂,艳红迅速濡染开来。
“米艾!”莫梓彧蹲下握住她的手指,断甲刺入掌心,刺痛中还有着深入骨髓的冰凉。四月的好天气,怎会这么凉呢?
“疼……”
如梦初醒般松开手,他扯了张纸巾裹住流血的指尖,捏紧,一并包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抠地面自虐。哭声渐渐变成哽咽,渐渐悄无声息,她终于没了力气,软软地靠着车子闭上眼,脸色有点发青。他轻喊:“米艾?”真怕她缺氧昏过去。
睁了睁红肿的双眼,米艾嗯一声。
“回寝室吗?我送你回去。”
“不去。”很困,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感觉被他半拖半抱进了车子,柔软的坐垫更加深困意。“我不回寝室……”
“那我带你兜风去。想去哪儿?”
她不记得有没有回答,昏沉沉的脑子里想到苏扬曾说过,将来一起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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