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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此情可待成追忆完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序四

章节字数:3871 更新时间:07-07-25 12:05

无游天下序

20××年6月上怀市中心大街(地名请忽略,已将冰依的家乡从台湾改过来了。)

宽大明亮的电视荧屏上,一身正装的新闻小姐正面无表情地播报着实时要事,偶尔有人驻足停留,听过笑过便离开。但也有人,听到后,脸露凝重之­色­,竟在那大屏幕前停滞不前。慢慢地,大屏幕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凑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满目端凝的。

只听那蓝­色­正衫的新闻小姐,吐字清晰:据本台最新消息,凌云集团年仅25岁的最高执行总裁水冰烨,于今晨十时左右,在安台山断壁前遭受歹徒袭击,身中两枪,一枪最大限度接近心脏,现正在凌云综合医院抢救,生死不明。由董事长水凌闽一手创办的凌云集团,是本市资金最雄厚的集团之一,即便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据传,凌云集团近两年来,名义上的董事虽是凌闽,真正决策掌权之人却是其年仅25岁的独子水冰烨。是以水冰烨总裁这一受伤,生死未明,顿时让凌云集团内部发生巨大动荡。有专业人士担忧,恐怕,这也将影响凌云集团上市股票的波动,乃至影响本市整个金融命脉的走向……

“司机!去凌云综合医院,快!罚款和驾照被扣,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支付!”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对着前面有些呆愣的中年大叔大声喊道。

“小……小姐,你是从电视剧场刚出来吗?”

“是——是!”我不耐地拍了拍铁栅栏,满脸焦急,“司机,拜托你快一点,我哥哥受伤了,在医院急救呢!”

司机一震,随即眼中露过怜悯之­色­,重重点了点头,油门急踩直下。

我微微喘过一口气,心道,幸好是个好人。

却听那司机一边小心开车,一边又担忧地说:“小姐,现在凌云医院听说有个大人物受伤进去了,门外光警察保安就有几十个,你这身打扮怕是……”

我心中一紧,他说的一点没错,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当年爸爸受伤时的保护措施……

“小姐,你若不嫌弃,我那位置上有套刚准备买给我女儿的衣裙。”

我只觉喉头哽了哽,半晌才哑声道:“谢谢你,大叔。”

车子越过刚刚变绿的交通灯,疾驰而去。

凌云综合医院,急救室前,手术中。

两盏手术室的灯,两扇关闭的门,几个惊惶失措,面目苍白的人。

忽然,一盏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从红转绿。几人心中一紧,慌忙迎了上去。

一个面貌清秀的中年­妇­女,两眼红肿,拉住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哭道:“医生,我女儿,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摘下蒙面的口罩,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放心,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没事了。现在麻醉药药效还没过,所以才没醒来。你们安静点照顾她,别太过惊扰就好。”

说完,他望了一眼隔壁的手术室,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急步推门而入。

“太好了……云山,太好了,小雨没事,我们的女儿没事!”

安抚中年­妇­女的男子,面目清秀,虽已过而立之年,气质却依旧迥然。他见女儿没事,妻子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但目光一瞥到另一家急救室常量不灭的红灯,他就忍不住皱起了双眉。

那个青年的脾气可真是拗,明明自己浑身是血,神志迷糊,却硬是背着女儿从安台山走到了闹市区。明明伤得比小雨还严重,却非要刘英石先医治小雨,直到看着小雨被推进手术室,才昏迷倒地。

正当他为这个名闻上怀市的青年才俊——水冰烨,而思潮起伏之际。手术室里竟忽然传来暴喝,听声音是刘英石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凌闽,你要搞清楚,那么做,不只是他,你都可能会死!”

水凌闽,一想到这个名字中年男子,小雨的父亲纪云山就忍不住怀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这个,被上怀市,乃至整个商界视为传奇的人物,今天竟会与自己站在同一个手术室前。

手术室里静了半晌,随即门竟推了开来。刘英石一脸愤怒,凌闽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再淡漠也掩不住他金丝眼镜下满布恐慌忧心的眼神。

凌闽取了根烟,夹在手中,顿了顿,又甩进身后垃圾桶中:“英石,只要现在你能调到符合冰烨的血型,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刘英石浓眉紧皱,本带着英气的脸上,几乎要被焦虑淹没了,良久,他沉声道:“凌闽,我们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冰烨两兄妹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看着长大的,你以为如果有办法,我会不救他吗?”

“如果,他不是负伤背那女孩走了这么多山路,我或许还有办法;如果,他不是孟买型的血,我或者还有办法……”

凌闽狠狠一把拽起刘英石白­色­长袍,先是剧咳了几声,咳到脸­色­苍白,眼冒赤火:“所以他妈的我说抽我的血啊!你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凌闽,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刘英石随手拨开他的手,面目平静地道,“一是,在冰烨没有血补充的情况下取子弹,成功的几率是……0.001;一是……让他脑死亡,我在比现在低三十度的冰冻状态下取出他体内的子弹,但最终会变成没有任何希望醒来的植物人。”

“砰——!!”凌闽一拳打过去,形态已接近失控,明明是三十几岁的人,此刻看来却象个耍赖发狂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冰儿,我绝不允许再失去冰烨。我叫你抽我的血,听到了没有!!否则,我们兄弟恩断……”

“水凌闽!!”刘英石眼中闪过极度的痛­色­,抓住他再度挥过来的拳头,声音沙哑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如果你的血有用……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自己已经……”

“医生!!”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来,跑出一个满面汗水的慌张护士,大声道,“刘医生!郑医生说,就……就算在冰冻状态下,病人也已经不行了!请你快下决定!”

水凌闽只觉全身狠狠一震,头晕目眩,粘腻的血滴顺着鼻孔淌落,骨节嘎嘎作响,竟差一点昏厥过去。

“凌闽!”刘英石慌张地一把扶住他,待看到他流下的鼻血,不由脸­色­惨白骇然。

“我的血……果然不行吗?!”凌闽站直了身子,笑得有些惨然,冰凉的泪混合了鲜红的血,顺着他脸颊滑下,“英石,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我最终,一个也保不住?”

“凌董。”纪云山走进了几步,刚刚妻子已经去照顾女儿了,但自己心里总有些内疚不安,毕竟若不是为了女儿,水冰烨说不定也不会死。他恭敬地道:“请问水先生的血型到底是?”

水凌闽看到他反恢复了点常态,勉强站直身子回礼,半晌才困难地吐出一句:“­阴­­性­H——孟买型血。”

“孟买……?­阴­­性­H孟买型血?!”纪云山猛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谁比作为生物学教授的自己更明白这种血型的珍贵­性­呢?千万人里也难有一个,且多只有近亲的孟买型血才有可能完全匹配无排斥。

那青年,竟是孟买型血,他眼望前方,竟有些茫然,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竟然还不顾一切地先救小雨?这青年到底……

“是啊!­阴­­性­H孟买型血……”刘英石悲伤地叹了口气,是时候去下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豪赌了,从他从医开始就没有如此彷徨过。他忍不住发泄般地大声吼了一句:“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孟买型血的人……”

“抽我的血!”一道清润悦耳的女声在走道尽头响起,异常清楚地传递到每个人心中。清楚到,不只能听到她的话,甚至是听到每个字的回音。

水凌闽愕然抬起头看去,然后他所有的表情都变了,是震惊、是害怕、是喜悦、是思念……此刻的水凌闽不是一个集团的董事,不是一个黑帮的老大,不是一个重义气的汉子,而只是……一个思念疼爱自己子女的……父亲。

那本在远处的身影不知是何时晃身到了众人面前,不太称身的长裙穿的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掩盖她清秀面容上那惊心动魄的美。

“冰依——?冰依——!!”刘英石和纪云山同时惊叫出声。

那女孩却不理,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水凌闽身上,露出一个淡淡带泪的笑容,柔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请让我来……救哥哥吧!”

天和1261元年6月钥国边境浦沿游牧族。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男子。宽敞的游牧包在他身后,绝美的夕阳在他眼前,随意束起的长发,云白蓝边的长衫,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牧野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年想到这句诗,忍不住轻轻一笑,双手自然地负在了背后。

“哑医生,哑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来人是族中的族长夫人金大妈,只见她憨厚朴实的脸上带着纯纯感激地笑容,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恭敬地献上手中礼单。

“哑医生,应儿还有村里的人,都已经没事了。真是多亏你高明的医术,否则我们不只会失去所有的牲畜,甚至会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少年微微一笑,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却还是可以从他那微扬的嘴角猜到少年此刻温柔的笑容。

金大妈忍不住露出怜惜的表情,这么个清透单薄的少年,孤身一人来到荒凉的草原,不只人生地不熟,更是露不得脸见人,开不得口说话。唉!可怜啊,幸好还有一身不错的医术可以糊口,否则如何在这崇尚武力的草原中立足?

想到这,她的语气忍不住慈爱了几分,柔声道:“这些是族里人给你的礼物,请你务必要收下。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愿空之神保佑你!”

少年含笑点了点头,纯黑的眸子流露出温柔感激的神­色­,小心将礼单收进怀中,做出个躬送的手势。

待金大妈走远了,少年才回过头,继续望着那缓缓下沉在草原上的壮丽夕阳,凝滞不动。

草原落日,海上日出,这些都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呢!

少年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晶莹修长的手指在眼前轻轻抹过,银灰­色­的月牙形面具从脸上脱落,一张绝世的清俊面容,一双碧海蓝天般的深湛双眸,神­色­淡淡地看着那斜阳碧草。随后慢慢转身,钻入了游牧包中。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一章 血缘亲情

章节字数:6279 更新时间:07-07-25 12:09

薄雾弥漫,青烟缭绕。峰峦起伏的群山,蜿蜒曲折的小径。

我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茓­——好笑到头疼,没想到回到现代,还是会见到这种古式仙人隐居的场所。真搞不懂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个时代。

我抬步往前走去,忽然发现小雨停下了脚步,于是回头道:“小雨,怎么了?”

“恩~”小雨摇了摇头,耸肩道,“就是每次踏进这里都会有种望而却步的感觉,仿佛只要置身雾中,我所有的思想、感情,甚至未来,都会变成透明。这种感觉,真可怕。”

“本质便是不信命的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牵过她的手往前走去。

“笑什么?”小雨走快了两步,来到我身边,哂道,“难不成你又信了?”

我思考了一下,才答道:“虽然很多时候,觉得不得不信。但我果然,和你一样,本质上是不信命的。”

前进的脚步忽然被阻滞下来,我顺着手上的拉力回过头去,看到薄雾中缥缈可见的小雨。水雾沾湿了她的额发,白皙的脸上水­嫩­细腻,仿佛本身便能掐出水来。黑亮的眼中,闪着清澈纯净的光,无限的生机,透过水雾在我眼前不断跳跃。

象……阳光。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和哥哥都是容易被那样的人吸引呢,那样,浑身都带着温暖的人。

“冰依,我总觉得这次回来你变了很多也。”小雨跳近两步挽住我的手,眼中的光芒耀眼透明,却笑得一脸贼,“你这丫头命真好,穿越时空这种万年难遇的好事都让你碰上了。快说,到底穿到了哪个时代,有没有遇到小说中描写的超级帅哥,顶级美女?有没有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没有被一堆气质优雅的美男围绕……”

我抬头望天,忍不住叹气,等小雨念叨完了,才看向她,笑了笑:“小雨,我恐怕,除了没有成就一代霸业,其他你所说的一切情节,都经历过了。怎么,也想一起穿越过去试试吗?”

小雨一愣,随即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稍稍黯淡下来,低声道:“在这个世界已经有放不下的人了,如何穿?”

我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前面的雾开始变浓了,而且带着淡淡的青­色­。雾中充满了淡雅悠然的气息。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水宇天泽,什么地方不好住,非得住这种山林幽谷,搞得跟隐士高人似的,连个的士都没处打。

“小雨,以前你虽然跟我哥接触的不多,可是也该知道,他是个异常冷漠的人。不是他关心的人,就算在他面前受尽苦难,悲惨而死,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他却背着你从安台山走到市区,直到看着你进入手术室才昏倒。他是水冰烨,冷血无情的水冰烨。水冰烨如果能为一个不是家人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小雨嘴角一掀,竟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苦笑,声音轻哑到让人心疼:“冰依,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我醒来后,爸爸告诉我,冰烨一路将我背回来,甚至因为我差一点死去。那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拔了点滴便冲到他身边。”

“那天,你刚好不在。”小雨的脚步越来越慢,柔软的发丝贴在颊边,眼眶慢慢泛红,“他很冷漠的请我离开。他说,绝不允许任何人介入他的那个家,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沾着水,忽闪在我眼前,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两人置身于越来越浓重的雾中,淡淡道:“那小雨,你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小雨甩了甩没被我抓住的手,甩掉了眼中的泪水,也甩掉了满脸的­阴­郁,“我季小雨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他一天不肯接受我,我就缠他一天;他一年不肯接受我,我就缠他一年。除非他亲口跟我说一点也不喜欢我,否则,要我放弃,门都没有!”

我怔怔地看着雾中那被水浸透的身影许久,忽然笑了起来,从回来开始便没有笑得如此开心过,看得小雨呆愣了好久。

我擦去笑出来的眼泪,真心地道:“小雨,在爱情上,你要比我勇敢百倍。”

小雨黑亮的眼睛在雾中闪烁了好久,定定看着我,说:“冰依,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而是,你和冰烨一样,都不懂爱。”

“你们不明白,爱情,本来就跟其他感情不一样。怀疑、占有欲、患得患失、甜蜜苦涩,心象揣了只白鸽,怦怦乱跳,却又时刻害怕它飞走,所有你经历过的感情交织在一起,那便是爱情。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是容不得半点犹豫和退缩的,否则,伤害的不只是对方,更加……是你自己。”

“可是冰依和冰烨,你们两个,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果断决绝,却唯独在面对爱情时,退缩了,逃避了,举棋不定了。直到把自己和别人都伤得遍体鳞伤,追悔莫及。”

“冰依……喂,冰依,你怎么哭了?我……我胡乱说说的。”

我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没事,我们快走,去找水宇天泽。就算真的已经来不及了,我也要做最后的努力!”

水宇天泽,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三四十岁年纪,象刀镌刻出来的脸部线条,俊朗的双眉,完全呈现出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到我们象是完全不意外,只是眼中闪出莹亮的光芒,把我们请入半圆形的石堡中。

里面是一个无法用人类现在学识来解释的实验室,有着最­精­密的仪器,最高档的材料。我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回首才发现小雨已经熟门熟路地在软橡胶椅上坐了下来。

“小丫头,上次问你的问题考虑清楚了没?”水宇天泽含笑看着她,语气温和宠溺。

“上次?”小雨愣了愣。

水宇天泽把手中泡好的茶递给她,这才悠然地道:“当我家儿媳如何?”

“噗——”小雨华丽丽地喷了。我忍不住恶劣地想,这个水宇天泽不会是故意先把茶递给小雨,才说这种话的吧?

“拜托大叔,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小雨拍了拍胸口,嘴角轻扬,“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了?我再没人要也不会找象大叔你这么恶俗之人的后代啊!”

“噗——”这次轮到我喷了。呛到不行,早知道……早知道就先不喝这茶了。顶级的君山银针,多浪费啊!

哥哥应该知道水宇的身份吧,毕竟他离开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哥哥却已经七岁了。

房间里传出轻微的鼾声,我轻柔地帮小雨把薄被盖好。这一个月也实在难为她了,自己枪伤未愈,还要担心哥哥,安抚父母。

“你叫……水冰依吗?”水宇天泽的声音微微带了点低哑的颤抖,从侧面深深凝视着我。

我回过头来朝他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你跟你妈妈不像,可是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的。芸芸她……死的时候,你在她身边?”

我又点头,心一下一下的跳。那些时断时续的画面,那些从催眠解除开始重新清晰的画面,一点点在我脑中重组成形。

——冰儿,对不起。妈妈抛下你,却还要你承受这样的痛苦。而这个痛苦,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克服……对不起……

妈妈……最爱我的妈妈……我最爱的妈妈,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都想用那一点微弱的,连你自己都照不亮的光,温暖我。

那么深刻的爱都给了我,那么珍贵的血都为我而流,你又如何会对不起我呢?

“冰依,对不起!对不起……”水宇天泽走过来抱住满脸泪痕的我,轻声低喃,“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我执意离开,芸芸就不会死,你和冰烨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我低低地一声一声地啜泣,并不是因为在谁怀中,只是,那么多年的委屈、彷徨、思念,最重要的是孤单,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发泄到连我自己也停止不了。

慢慢地,我哭累了,泪水沾湿了他的前襟,却又马上被特殊的衣料纤维蒸­干­散去,身上残留着淡淡的,温暖的味道。血缘吗……我忍不住笑了笑,毕竟还是有一点影响的,那种安心,舒适,仿佛回到家一般的感觉。

水宇天泽拉着我在类似沙发的软床上坐了下来,眼中是满满的欣慰和重逢的喜悦,兴然道:“冰依,以后,让爸爸来照顾你和冰烨好吗?爸爸绝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水宇……天泽。”我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表情一滞。

我­唇­边挂起清淡的笑容:“我是真的从来没有恨过你。以前不恨,是因为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有父亲的人,对于一个不存在的人,如何恨起。现在不恨,是因为当我意识到可以恨你时,已经……不想再恨了。”

水宇天泽一把执起我的手,手心汗湿,声音颤抖:“冰依,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我轻轻地反手握住他光滑无茧的手,想起那个为了我和哥哥­操­劳忧心的人,他的手早没有光滑白净可言了。我抬起头淡淡地说:“所以,我是真的不怪你了。我也不会把你当作陌生人,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化不去的。只是……”

我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闪着跟我一样的光泽。我起手抚过胸前银芒黯淡的十字架,笑容婉约:“只是,我没办法叫你爸爸。因为,在我和哥哥心里,永远永远都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为爸爸的人。那个人,无条件地伸出手,把我们从黑暗带入阳光;那个人,不愿妥协,不愿纵容,却护我们如珍如宝。”

我松开手,看着自己白皙细腻的掌心,却想着那双日渐苍老的手:“那双手的温暖,我到如今,还记得一清二楚。我真的,很庆幸,可以叫那个人……爸爸。”

门毫无预兆地自动打开来,我愕然回头,看到哥哥冷漠的脸,清淡的眼神。

“哥哥,你怎么来了?医生允许了吗……”目光瞥到他西装外套下白底蓝条的病号服,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允不允许有区别吗?想起那个一身是伤仍赶来救我的杀手,神情微微恍惚,却又觉好笑,真是,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难道是杀手的本­性­吗?

哥哥一言不发绕过我,连被抱起熟睡中的小雨,看向我,目光微微转柔:“回去吧。”

水宇天泽一把拉住他:“冰烨,我……”

“我要说的话,”哥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声音低沉,手势却轻柔,生怕吵醒怀中之人,“刚刚冰儿都已经说了。”

“走吧。”哥哥看了我一眼。

我使劲摇了摇头,表情坚决:“哥,你带小雨先走。我找他还有事。”

哥哥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冷盯了我良久,才沉声道:“冰儿,你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我点头,心道: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却犹豫着自己的决定。我看到哥哥暗沉的脸,欲吐出话的­唇­,连忙补充道,“我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

哥哥眼中的琥珀­色­光泽黯淡了下去,良久,他看着我,竟不发一语。哥哥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是我却知道自己让他失望难过了。

这里,毕竟是我生长的世界;这里,毕竟有我挚爱的亲人。哥哥和爸爸守了我十七年,宠了我十七年,如今,我却要抛下他们离开。可是……

“哥哥,请你让我走吧。”我眨了眨眼,将迷蒙的水汽化去,细细看着哥哥,哽声道,“那个世界,真的有我放不下的人。我不想象水宇那样,后悔一辈子。”

石堡中静到只闻我们压抑下来的呼吸声,然后,我听到了哥哥无奈地叹息,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舍和宠溺,却平淡冷凝:“离开前,记得去见见爸爸。”

说完,他再不回头,抱着小雨扬长而去,石门象是听他号令的守卫,自发地往两旁移开。浓雾中只余那一抹冷傲的背影。

“冰依,你真的决定回去吗?”

恍惚中的我一惊,回过神来,向着水宇淡淡点了点头:“所以,请你帮助我。”

水宇天泽已经褪去了刚刚失意的表情,转为深深的凝重:“十字架拿来我看看。”

我依言摘了给他,静静地等他用那些­精­密地仪器探测许久,脑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偶尔填满那绝世的面容,偶尔留白如黑洞般空寂,这便是我如今常常会出现的思维状态。

我忍不住苦笑地摇了摇头。祈然……

“还好!!”水宇天泽将重新变得银光闪亮的十字架交回我手里,叹息道,“幸好能源体还剩余一卡拉以上,那个空间的数据也已经被记录在这个时空钥中了。只是,这个时空钥的结构实在太­精­密了,就算我也没办法把这里的数据提取出来。冰依,如果你真的决定回去,就要尽快。恐怕……不用一年,这个时空钥的能源就会消耗殆尽。到时,谁也没办法再打开那个时空的枢纽。”

“只能穿你来时的衣服,带上你来时的东西,其他什么也不能带,或者说,是带不走。到时,爸……我会送你走。”

我抬手抚过冰凉的十字架项链,抬头看向他,狠狠点头。

也许是因为下了决定,也许是因为马上可以再见到他,这一刻,我的心里竟充满了平和喜悦,还有……淡淡的离愁。

这个月,累得可不只我和小雨,更是爸爸。在哥哥接受了我的血,却还没脱离危险期时,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休息。即便在病房中睡着了,稍一有动静,就惊醒过来。若非刘叔强推他进去休息,恐怕直到现在仍……

我心口微微泛疼,想起爸爸苍白的脸,凹陷的双颊,不知道,爸爸听了我的决定会不会失望难过呢?

我正要推门进去,门却自动开了。刘叔轻手轻脚地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做出个静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走。

我走在刘叔左近,看到他凝重忧愁的表情,心里一阵不安。

刘叔,刘英石,是爸爸的几个生死兄弟之一。在爸爸还没收养我们以前,曾是上怀市除“暗黑一条街”外,最大黑帮——火焰组的地下老大之一。

后来,爸爸因为对妈妈的承诺,便要求退出黑帮,在商界白手起家。

他的兄弟也过腻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陆续将黑帮的大部分产业漂白,各自走上了其他道路。漂白不了的部分,就让手下接手。

爸爸收养我们的时候,是他刚退出黑帮最落魄也最艰难的日子。可是,他却除了带我们出黑暗一条街,咬着牙不肯受兄弟一分接济。

直到……直到……我被打伤昏迷,差点一命呜呼那一次。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动杀机,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之后他终于坦然接受了那些兄弟可能给予任何的帮助,以最快的速度,走上了商界的颠峰之路。

如今想来,爸爸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退让,竟都是为了我和哥哥,却从没为过他自己。

刘叔坐在旋转椅上,一手拿着一张X片,另一手夹着根烟,不时深吸几口。

良久,他点了点头,道:“冰依,你肋骨的裂缝基本上已经愈合了。心肺挤压血管的现象,我也通过磁疗,帮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怎么样,现在胸口还会痛吗?”

我摇摇头,想挤出个笑容,却挤不出来,半晌才艰难地问道:“刘叔,最近你都以别去打扰为由不让我和哥哥接近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叔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掐灭手中烟蒂,象是忽然下了什么决定,沉声道:“冰依,我本就打算告诉你了。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心一紧,攥住了双拳,缓缓直起身子。

“凌闽他,得的是……Leukemia,俗称,血癌。”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下便炸开了锅,太阳|­茓­突突的跳,心脏却象忽然间停止了。

我勉强支撑住摇晃的身体,涩涩无泪的眼睛看着前方,半晌才吐出一句:“晚……期……?”

“不!不是晚期!”刘叔眼眶有几丝红,狠狠摇了摇头,“我没发现凌闽的病已经够窝囊,若他真的是晚期,我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我猛地吐出一口气,颓然靠倒在椅背上,脸上冰凉一片,泪竟是到此刻才落下来。

我想起刘叔刚刚的话,心里猛然升起了希望,身子几乎一跃而起,两手撑在桌沿,颤声道:“我的骨髓和爸爸符合是不是?”

刘叔愣了愣,看着我晶亮的双眼,竟是露出一丝苦笑,平静地道:“理论上来说,是的。不管是白细胞,血小板还是其他,你的都远比冰烨要来得符合。但是,骨髓的捐赠毕竟不同于输血,即便是最相合的,也难保不会产生排斥。更何况……唉,冰依,你先坐下来,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谈的。”

医务室中古老巨大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响着,吵到我心口一阵阵烦躁。刘叔的声音,慢慢在耳边响起,回荡。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二章 时也势也

章节字数:7107 更新时间:07-07-25 12:11

天和1261元年7月14日银川国风兰城。

尘土飞扬,金戈铁马的战场,血­肉­横飞,喊声漫天。但战场虽然混乱,两方进退的阵型却始终有度,混而不乱。

忽然,城外一道低扬的号角声响起,搭了半天高的云梯被撤了下去,投石机,弓箭手也在步兵掩护下慢慢向后方撤去。不论是攻的一方,还是守的一方,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又一波攻城结束了。

“回禀皇上,此次攻防天甲守城兵死亡十五人,重伤一百有余,轻伤三百;天甲弓箭手死亡一人,重伤二十,轻伤一百;天甲骑兵损伤无;普通士兵死亡……一千余,重伤三千,轻伤万余……”成忧看了端坐在前方的卫聆风一眼,停下汇报,“皇上,风兰城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持一月,但士兵们日夜坚守,恐怕,是撑不过十天了。”

卫聆风抿过一口清茶,淡淡点了点头:“宣玄天和文策进来。”

不一会,一身白衫的文策和满脸憔悴之­色­的玄天应昭进入殿中。

“文策,祁国境内现在情况如何?”

“回皇上,冢蛊绝代造成的影响仍在,但减弱了很多。虽然伤重的人还未痊愈,但心情大都平复了下来,部分轻伤的已经开始恢复生产。”文策略略抬头看了卫聆风一眼,随即垂下,“由于皇上下令坚决,又在最短时间内开放国库。所以,总得来说,我们祁国境内的灾情要远比尹钥两国来得轻微,恢复也要较他们来得快。”

卫聆风挥了挥手,道:“继续说吧。”

文策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吐出口:“但臣认为,皇上是时候返回临都了。且不说皇上的安危无法保障,单是国内的形势,也要靠皇上去掌控啊!”

卫聆风悠然一笑,瞥了文策一眼,语气象闲话家常般漫不经心:“文策,朕知道把你留在这里是闷坏你了。明日你就回去,朕会下一道旨意给你,说明由你暂代朕的职位处理朝中大事。”

“皇上!!”文策吓得脸­色­苍白,颓然跪倒在地,“你就别吓臣了。”

卫聆风忍不住轻轻一笑,淡淡道:“你以为朕在吓你吗?”他的笑猛然一滞,俊秀无匹的脸上森然一片,贵气逼人,却是淡淡道,“文策听旨!”

“臣……臣在!”

“朕特许你在朕亲征期间暂待皇权,处理朝中事务,有违令者,摘去顶戴,等候朕回去发落!朕赐你玉牌一面,可在任何情况下缓你罪行三月以后再行处罚,到时朕自会救你。”

案几前伏跪的人身体颤抖,良久无声。直到卫聆风微微皱了皱眉,成忧才喝道:“文策!还不快领旨。”

“臣……臣领旨……”文策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哽声道,“皇上,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祁国……天下都缺不得你啊!”

卫聆风却恍若未决,目光瞥向玄天:“依国那边有动静了吗?”

“没有……回皇上,还没有。”玄天一觉失言,忙补道。

卫聆风淡淡一笑:“军营之地,一切从权,朕特准你不必一切照尊卑礼节来。”

玄天心中一喜,心道:这可是皇上你准许的,象是生怕人打断般,马上大骂道:“他妈妈的,这个冰凌情报网可真不是盖的,竟然阻隔了我们和依国之间所有的通讯。老子本来想和依国左右夹击,先把钥国那些碍眼的兔崽子给灭了,可是偏偏找不到和他们互通声气的方法。”

卫聆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修长匀称的中十指微微曲起,在桌面上敲击。

半晌,他眸中­精­芒一闪,沉声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分头围歼,各个击破……正所谓敌不动,我先动……”

白皙的手掌在暗红­色­的梨木案几上轻轻一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玄天,召集五百天甲骑兵,三百弓箭手,朕有任务交给他们。”

玄天听到卫聆风前面的话,不由动容,但听了他的吩咐去迷惘地抓了抓头:“皇上,你要他们去做什么?”

卫聆风淡淡一笑,伸出一指,轻轻点在前方的地图上。

“这里是……!”玄天和文策眼中都亮起了­精­光,两人相视而笑,都为皇上的大胆和智计惊叹不已。

却没有发现,卫聆风的脸上早褪去了那达不到眼底的笑容,怔怔望着酷暑的窗外,良久无言。

成忧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那日雪天,他远远的隐在暗处,却还是能感觉到,这个难得快乐的帝王,被娘娘的雪球砸到时,那纯然,属于普通人的玩心。

20×0年7月15日上怀市。

“季!小!雨——!”我咬牙切齿地将电话狠狠甩到床上,大骂,“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蛋!”

坐在我身旁看书的哥哥挑眉看了我一眼,用眼光询问。

我气地呼呼直喘,讲话象连珠炮似的大骂:“小雨啊!那个没良心的家伙。明明答应今天陪我去图书馆的,结果人家帅哥一约,就被拐跑了!”

哥哥眼中猛地结上了一层冰霜,冷冷道:“帅哥?”

“啊——”我奇怪地瞥了眼哥哥,喃喃道,“哥,你怎么看上去好像比我还生气啊?”

哥哥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盯在书上,并不搭话,周身都凝结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柳裕啊!哥哥你应该也认识吧,上次和他爸爸谈过合作的。小雨是学生会的­干­事嘛,他们平常接触的时候自然多了。柳裕这个人长得帅,家里有钱,待人又温柔细心,倒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却从没传出他恋爱的消息。”

我看了哥哥一眼,书还是翻在那一页,连姿势都没变过,只有天然冷气又加强了几分,很好!

我继续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他对小雨历来都是特别上心的,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这次回来,他竟然当众向小雨表白,却被小雨拒绝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凭我内力恢复后敏锐的感观,以及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还是发现哥哥的微微放松的神经。

我微微一笑,压下勾起的­唇­角,装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道:“真不知道小雨那家伙在想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帅哥不要。问她到底喜欢上了谁,却总不说。不过幸好,前几天,她好像忽然开窍了,或者说是放弃了。”

“放……弃了?”哥哥唰地抬起头来看向我,声音森冷,眼中锐利的光,简直能将人杀死。

我却视而不见,点头,一脸的欣然:“是啊!她说,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再这么纠缠下去,不只她累,那个人也累,所以她就决定放弃了。唉!哥,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傻瓜呢?竟然放弃小雨这样的女孩,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啪——!”哥哥手中名贵的­精­装书,狠狠甩在桌上,声音冷得我都打了个抖,“说够了没?出去!”

我一脸惊震的模样,唯唯诺诺退出房间,一关上房门,便悄悄比了个V的手势。哥哥,我连祈然和洛枫都算计过了,你就乖乖等着往陷阱里跳吧!

天和1261元年7月18日银川国风兰城。

卯时(凌晨五点到七点),风兰城城墙周围的灌木丛轻轻摆动,远远看去就好像一阵风吹过一般,马上又恢复平静。

近了,你就能发现,那轻微到仿佛风拂大地的响动,竟是近千士兵伏地前进时产生的。

卫聆风身着淡紫长袍,黑发用金带高高束起,负手立在城头,遥望前进的士兵。

一阵清风拂过,卫聆风袍角轻轻扬起又放下,一身灰衣的成忧已经立在了他身后。

“皇上,一切已经按你的指示交待众将了。如无意外,今日当可断去他们一半耳目。”

卫聆风也不回头,莹润修长的十指抓上城墙上的铁栏,淡淡道:“成忧,你要记住,永远都不可小看了冰凌,更不可小看……萧逸飞。”

成忧一惊,垂下了头,惶恐道:“是,皇上。”

卫聆风冷冷一笑,却笑得苦涩:“这八百­精­兵,或可除去尹钥暗哨,或可断他们一时粮草。但决计毁不了冰凌的根本,不!朕应当说,他们的牺牲,或者根本伤不到冰凌实力的十分之一。”

“牺牲?”成忧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朕虽然没有要求他们牺牲。然而,这个分头围歼之际,骗的了萧逸飞一时,却绝不能持久。”卫聆风单手扶在铁栏上,身子趋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的士兵,续道,“朕告诉他们,若发现粮草处的防卫松懈了,就绝不可再进攻,保住­性­命要紧。可是,朕却很清楚,朕这样说,只会让他们更舍生忘死地牺牲自己,去烧毁敌方粮草。”

卫聆风缓缓地转过身来,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冷漠到极点的笑容,扬声道:“成忧,朕的本意,就是要让他们牺牲的。”

“皇上——!!”一声暴喝,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从后方传来。

卫聆风面­色­不变,微微挑眉,看向前方,嘴角的冷笑,不由更胜。

“大胆!!”成忧猛地回身长剑直指满脸愤怒的玄天,冷声道,“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玄天一惊,脸­色­顿时惨白。半晌,他缓缓跪了下来,眼眶泛红,哽声道:“皇上,臣知罪。”

卫聆风站直了原本倚在城墙上的身子,双手自然负在背后,冷冷道:“玄天,别以为这是在战场,朕便会无条件地纵容你。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就别怪朕不客气!”

“是……皇上。”玄天艰难地站起身来,待终于有勇气抬头,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他打了个哆嗦,头脑反而清醒下来,不由将此次的行动细细思来。哪知越想竟越是心惊,越为自己刚刚的冲撞后悔,所以待再抬起头,眼中已经决断如常。

他嘎声道:“皇上,末将没能领会皇上的用心,我……”他顿了顿,免力平复了想痛骂自己的冲动,“皇上没有错,他们的牺牲是必然的,否则,风兰城绝守不过十天……”

卫聆风淡淡叹息了一声,转头望向渐渐升起骄阳的东方,声音低沉平缓:“朕只怕,即便是这样,也未必能撑过十天。”

20×0年7月20日上怀市。

我和哥哥走在去医院看爸爸的路上,我边走边念叨,完全不管身边冰山的万年化。

“现在那个柳裕天天都约小雨出去,害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诶?!”我定睛看着前方,随即脸­色­大变,指着前方,喊道,“那个不是柳裕吗?”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奔驰的跑车,一身名贵休闲服的柳裕从车上下来,随后微微屈身迎出一位长相清纯亮丽的女子。那女子将纤纤素手挽在他臂弯中,两人形状亲密地朝情侣咖啡厅走去。

忽然,柳裕的脚步停了下来,只见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听了一会,便对那女子低语了几句。那女子起先还一脸的不高兴,直到柳裕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兴然放手。柳裕健步上车,离开。

我用最快速度拿出手机,拨通小雨的电话,哥哥就在旁边,身上的冷气已经消失了,可是如果我此时抬头,就能看到他眼中许久不见的盎然杀机。

“喂,小雨吗?你现在在哪?……在新马等柳裕?……他说他在处理公事马上去找你?……你们今天打算­干­嘛?……什么?!在新马度假,还过夜,开什么玩笑?!叔叔阿姨会同意吗?……”

“哥!哥——!你去哪啊?!”我在后面大喊了几声,直到哥哥跳上出租车疾驰而去,才甩手露出个贼贼的笑容,随手一招,上了出租车,道:“司机,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车。”

新马海域度假中心。

我跳下车,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跟在哥哥身后。只见他七拐八拐了几个地方,却始终没找到小雨和柳裕,脸­色­黑沉的已经能把新马游客通通吓死了。

十分钟后,新马度假中心的经理匆匆赶来,一脸惶恐地对着哥哥点头哈腰,半秃的头顶上油光发亮。我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海,对哦!这个新马,貌似是哥哥在三年前开发的。好无语啊!柳裕,你就自求多福吧,但愿别被哥哥逮着。

全身忽然闪过轻微的躁意,我猛地转身,看到阳光下柳裕温雅的笑容一滞,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忍不住笑笑,扯他躲进一旁的人工椰树林,低声道:“小雨呢?为什么我哥绕了半天就是没找到她?”

柳裕看着远处一脸冰霜的哥哥,原本温和儒雅的脸上露出算计得逞的狐狸笑容,压低声道:“车库。你哥刚离开,我就把小雨带去那里,让她在那等你。”

“车库——?!”我忍不住惊叫,又连忙压低了声音,“柳裕,我发现你很有做恶人的潜质啊!”

柳裕深沉地笑笑:“要我放弃,也得先让我看清楚,自己到底输给了怎样的对手。”

我良久答不出话来,见哥哥往度假中心走去,正待跟上,脑子忽然一片晕眩,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冰依,你没事吧?”柳裕扶住我,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走吧。”我笑笑,晕眩好了一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可千万别小看了我哥哥,否则,肯定会死的很惨。”

又十分钟后,哥哥终于从度假中心出来,直奔刚刚停车的地底车库。想来,应该是在中央大厅的监视录像中看到小雨了。我和柳裕忙小心跟上。

十五米,不能再近了,否则没有躲藏的地方肯定会被哥哥发现。我和柳裕相视苦笑,能看见却听不见,多没趣!

我躲在方柱后,将内力运行全身,功聚双耳,忍不住心中暗喜,哥哥和小雨的声音隐隐传来。

“小雨。”

小雨抬起头来,满脸的惊讶:“冰烨,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能来吗?”哥哥皱起了眉,双眼象要吞人似的紧盯着小雨,“谁让你来这里的?”

“柳裕啊!”小雨有些被哥哥的神情吓到了,后退一步,喃喃道,“他让我在这里等……”

“不许等他!”哥哥暴躁地踏前一步狠狠拽住小雨手腕,太阳伞发出啪的一声响落在地上,小雨踉跄几步跌入哥哥怀中。

“冰烨,很痛也!”小雨的眉头皱了起来,努力想扯回自己的手,雪白的细腕上一片红痕,“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喜欢的时候就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不喜欢的时候就把我推开。我是人耶,又不是东西,你……呜……”

哥哥猛地一扯小雨腰身,将她密密搂在怀中,­唇­紧贴上去,封住了她所有的话和委屈。

良久,­唇­分。

哥哥将小雨紧紧搂怀中,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喜欢上别人,不许放弃我,不许不爱我……我不许,听到了没有?”

小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脸埋在哥哥怀中喃喃道:“水冰烨,你真的好笨哦!”

哥哥愣了愣,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小雨眉眼笑得弯弯的,说不出的灵动闪耀:“我在这里等的是冰依啦,柳裕只是传话的人而已,傻瓜。”

哥哥一怔,随即眼中慢慢闪过了然。忽然脸­色­一凝,目光猛地朝我这边­射­了过来。

时也势也4

天和1261元年8月10日银川国风兰城。

风兰城议事厅中,原本议论纷纷的凝重,终于在卫聆风说了一句话后,转为死一般的沉寂。

“绝对不可!”成忧一个起落跪在卫聆风面前,原本冷静漠然的脸上,此时竟惶恐一片,惊叫道,“皇上,绝对不可以!”

卫聆风俊秀的脸,比原本又清癯白皙了几分,在烛火映衬下却丝毫不减其清俊之容,反更添了几分历经沧桑的天生帝王贵气。

他瞥了跪在地上的成忧一眼,却不理会,目光一一扫过已经呈呆滞状的众人,冷冷道:“你们怎么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道洪亮的嗓音响起,玄天深吸了一口气,排众而出,跪倒在地。

卫聆风淡淡挥了挥手:“说吧。”

玄天先是磕了个头,随即语调平静地说:“末将同意皇上的说法。想要彻底击退尹钥联军,我们就必须与依国汇合,首尾呼应,由他们切断钥国后援,我们则将敌军困死银川国,则此站可胜。”

“玄天你——!!”成忧冷喝了一声,杀气暴涨,让房中每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不已,行坐艰难。

卫聆风微微皱眉,冷声道:“成忧!让他说下去。”

玄天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因首当其冲而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然而,此战难就难在如何与依国汇合。银川与依国东南分国之间,不仅有着天堑淮河相隔,更有擅长水战的钥军固守。而沧雪国与我们之间,则被冰凌的暗哨彻底封阻了通信和同盟。所以,为了能与依国汇合,我们必须将冰凌乃至整个尹钥联军的注意力引到他处。”

卫聆风笑了笑:“玄天,你果然成长了不少。既然你清楚就好,依朕的指令行事吧!”

“不可以!”成忧猛地跪前了一步,顾不得卫聆风凌厉的目光,大声道,“皇上,如今依国主事的人不是萧祈然啊!如若一旦他们配合不上皇上的计策,那么,我们必将全军覆没,而皇上……皇上您的安危也……”

“皇上。”玄天重重磕了个头,抬头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卫聆风,眼中坦诚,清澈,却决然一片,“皇上,我们会按您的指示去做的,无论成败,末将都相信,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是,对祁国来说,皇上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让成副将先保护皇上回临都,我们再……”

“你们不用再说了!”卫聆风猛地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冷声道,“你们以为朕若不在,萧逸飞会上当吗?就算朕把祁国所有的兵力都投下去,他也不会来看一眼。传令下去……”

“皇上——!!”

“皇上————”

一屋子的人跪了下来,他们的声音哽咽颤抖,他们的脸­色­苍白惊恐,他们的神情却决绝一片。

“皇上,我们可以放弃银川国,甚至放弃半边国土,百万将士,但是,您是祁国的根,祁国的主,就算违抗命令,我们也绝不能让你受一点伤害啊!”

卫聆风身子晃了晃,耳中有轰鸣声响过,但他还是单手扶着椅背站稳了身体,声音冷漠淡然,却绝容不得半分违抗:“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多说!”

地下跪着的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石像般,沉重而无奈。

卫聆风淡淡叹息了一声,背过身去,目光对上了这天和大陆大好河山的万里地图,沉声道:“算了,你们起来吧!朕答应你们,会想法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统统按朕的旨意,去调动军队。”

“是……是!皇上!”

屋里寂静了下来,只余那颀长的身影一人。卫聆风呆呆地看着那万里河山图,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图上的每一寸墨迹,长叹了一口气。

成忧说得一点都没错。依国的主事者,不是祈然,自己这步棋到底有多少胜算呢?怕是……连三成都没有吧?可是,却又不得不赌。

留下了这么一堆烂摊子,祈然,你现在在哪呢?卫聆风拂了拂袍角,一步步走下议事厅的朝堂。冰依,你现在……又在哪呢?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三章 此世彼世

章节字数:6756 更新时间:07-07-25 12:19

20×0年8月12日上怀市。

清晨六点左右,一辆名贵的黑­色­宾士在一幢破旧的公寓前停了下来。

十分钟后,公寓铁门前传来了一个女孩与一个中年­妇­女的对话声。

“你好,请问有一位叫陆建治的先生住在这幢公寓吗?”

中年­妇­女看了我身后,英俊却面无表情的哥哥一眼,不敢怠慢,忙道:“是开出租车的那个吗?他住在这里的三楼。”

“谢谢!”我向她笑了笑随即扯着哥哥上楼。

哥哥跟上我的脚步,又让我慢了下来,冷冷道:“我来就够了。”言语里的关心,让我忍不住笑了笑。

门打了开来,我看到一个样貌普通的胖女孩,与我一般高大,年龄看上去却要比我小几岁。

她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看哥哥,脸红了红:“请问,你们找谁?”

“月儿,谁来了?”一个与女孩有着七八分相象的中年­妇­女从房中走出来,看到我们也是一愣,“请问你们……”

我笑笑,礼貌地点了点头,道:“我是来找陆建治先生的,请问他在家吗?”

“在……在……”中年­妇­女一直呆呆地看着哥哥,直到我们叫唤,才惊醒过来朝里面喊了两声,“阿治,阿治,快出来,有人找!”不一会,只见一个身形有些肥胖的大叔套着蓝­色­外衣,慢悠悠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我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大叔,你还记得我吗?”

大叔微微一愣,随即抓头抓了半天,才惊叫道:“你是那天要赶去医院看哥哥的小姑娘?!”

我忙点了点头,眼中竟忽然有些润湿。我将手中洗­干­净的衣服递还给他,然后又取出一百元零钱,轻声道:“大叔,这是你借我的衣服还有欠你的车费,那天,若不是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大叔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连说不用客气,又让他妻子招呼我们坐下。

“我们家小,你们也别介意,坐下喝杯茶吧。”大叔看了看时间,不由皱眉,“哎哟,都到我出车时间了。你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陆先生。”哥哥打断大叔的话,走到他面前轻轻鞠了一躬,神­色­虽然淡漠,语气却非常诚挚,“谢谢你当日肯免费送我妹妹去医院。”

大叔这才看到一直在我身后的哥哥,恍然道:“原来你就是他哥哥啊!现在没事了?”

哥哥点了点头,正待说话。

那胖乎乎的女孩忽然拿着本《环球》杂志从屋中横冲出来,举着杂志封面在哥哥面前,比了又比,嘴巴张大地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忽然,她双眼发亮,大叫道:“真的是水冰烨!爸,他是水冰烨也!全球十佳青年……”

女孩被哥哥冷冷的目光一瞥,顿时噤了声,乖乖躲到一边,眼中的崇拜之光却是有增无减。

我忍不住好笑。只见哥哥对着已经呈呆滞状况的大叔又是一鞠躬,语调平淡却恭敬:“请问陆先生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当我的专署司机。当然,工资我会按公司的普通员工制度算给你,第一年四十万,以后每年按你的出勤递增。”

“这是我的名片。”哥哥拿出烫金的名片,有这张名片的人,全上怀市也不超过十个,“请你务必考虑一下,三天内给我答复。多有打扰,我和妹妹先告辞了。”

天和元年1261元年12月23日钥国边境浦沿游牧族。

天气渐渐转凉,草原上的草和其他植物也逐渐枯萎了。草原上的游牧族人为了抵御寒冬,维持生计,开始加厚了游牧包,缝制了冬革皮衣,聚居在一起,希图平安度过这个看似比任何一年更来势汹汹的寒冬。

草原上,有个梳了两角羊辫的小女孩和一个包着厚头巾的小男孩,正在草原上顶风前进。狂风不时吹皱他们衣衫,刮疼他们面颊,但他们却仍走得很稳。步伐中可以看出属于游牧居民独有的矫健和灵活。

又走了一会,不时抬头探望的他们忽然眼睛一亮,只见一个孤零零矗立在远处的游牧包,已经离他们不足百米距离。

“哑医生,哑医生,你在吗?”一到游牧包前,小女孩便急切地撩起包帘,探进头去。

这个游牧包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一个药房,里面摆放着所有刚采集来,以及已经处理完的药草。而内层则是一个简陋的卧室。

“哥哥,哑医生不在吗?”小女孩不依地嘟起嘴,看了眼怀中特地暖了一路的糕点,脸露委屈之­色­。

小男孩把手中的烧酒放在桌上,哼道:“老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就是麻烦。哑医生肯定是出去了,一会自然会回来。”

“可是糕点会凉……”

小女孩的声音一顿,因为游牧包的门帘被掀了起来,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微屈了身,踏入包中。微开的包帘带入满室的寒意,男孩和女孩忍不住打了个抖,望着刚进入游牧包中的戴面具少年,眼中却露出纯然的欣喜。

“哑医生,这么冷的天你去哪了?”小女孩跑上前去,抓住少年的手,本想为他取暖,却发现那双摸上去比她家小绵羊毛皮更光滑的手,微微带温,竟反而让她浑身暖和起来。

少年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望向看着他眼露崇拜光芒的小男孩,淡淡点了点头。

“哑医生,这是我妈妈让我们拿给你的糕点和热酒。”小男孩快步走到少年面前,仰首看着他,双目黑水晶般清透闪亮,“哑医生,你上次交我的那几招好厉害,我三两下就把维尔他们打倒了。哑医生,你一个人住在这荒郊多孤单,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族里吧!”

“是啊!是啊!”小女孩抬起红扑扑的脸一起望向少年,语带恳求,“哑医生,你就跟敏儿回族里去吧,这样以后敏儿要是再生病就不用怕了。可以跟哥哥一起去野外玩耍。”

少年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接过他们手中的食物,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即将落雪的寒冬腊月,少年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只见他轻轻撩起衣摆坐下,正待招手让男孩和女孩过去,动作却忽然顿在了半空。

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皱起,少年收回了晶莹如玉般的手,蒙蒙的黑眸,静静地带着点些微的寒意,望向游牧包门帘。

不一会,门帘掀了起来,不比刚才,此刻一股凛冽的寒意及体而来,让包中的两个孩子齐齐缩起脖子,双齿打颤。

“哑巴医生,给老子出来!”进来的人做军官打扮,满脸胡渣,双眼凶狠带着煞气,声音洪亮的整个游牧包都仿佛在震动,“快跟老子走!”

少年抬起头,面具下的眉全然舒展,神­色­淡漠地望向来人。

那个军官微微一愣,心下暗自惊愕自己竟然会被这少年清清淡淡,冷漠自持的态度给吓到了。他撇过头悻悻地吐出一口毯,再度嚷嚷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叫你快跟老子走听到没有,耽误了蒙将军的伤,老子让你们整个族的人陪葬!”

“混蛋!你不要太……”少年一把扯住发彪的男孩,回头对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即转身略一颔首,率先提步向包外走去。

冷风漫天的吹,少年信步走在十几个士兵中央,步伐不快不慢,神­色­淡淡地看了看天。心道:就要下雪了……

还未想完,脸上­祼­露在外的肌肤感觉到冰凉的冷,少年微微一怔,看到飘洒的雪花由小而大,慢慢落下。少年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当真是……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前方传来士兵们的对话声,少年轻松的表情滞了滞,回复初时的淡漠平静。

“老蒋啊!你说这依国的士兵怎么会这么死心眼呢?他们的君主都抛下他们了,却还在拼了命抵抗。”

“他妈的你还真别说!昨天刚攻下的岳阳城,先不提那些士兵,单是那些百姓的抵抗,都让我们大军杀的胆寒了。老子以前攻打过多少国家啊!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一致对外的国家和不要命的百姓!”

“唉!竹韵,你说如今太子率领的主力和尹国军队虽然合力攻下了银川国,可是想想到时分利,我们钥国能占到多少好处。可别白白便宜了尹国那群兔崽子啊!”

“星子,你们都把祁国那战想得太轻松了。”士兵中一个看起来略显文雅睿智的青年,沉声道,“你们以为祁王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吗?三月前那场战争,事实上,祁王的计谋当真已经是算无遗策了,只可惜依国的领军之人始终不够成熟,未能及时响应祁王的策略,将尹钥联军拦腰折断,否则,此刻几乎被全军覆没的,就不是祁国,而是我们尹钥两国了。”

青年顿了顿,长叹一息,口气却有着淡淡的敬佩:“可是,就在如此绝境下,还是让祁王给找到了生路,更让他重重打击了尹钥联军三分。你们说,有谁会想到,他会把贴身守卫他的隐卫,以及三万天甲骑兵撤出去,星夜绕过淮河袭击尹钥辎重粮草呢?又有谁会想到,在那样的决战场上,他会为了蒙蔽太子和尹王,而让士兵升起双倍的炉灶,举起双倍的军旗,以至于我们直到粮草全然被毁时,还在欢呼胜利呢?”

众人听那青年细细道来,眼中都露出恍然和恐惧之­色­,只觉这祁王果真是智计决断到了极点,实是不愧为天下最强大之国的君主。

青年双眉紧皱,语气无奈,续道:“所以,如今尹钥两国联军虽攻入了祁国境内,只是粮草不足,这严冬腊月下霜寒的天气兵困马乏,战线却越拉越长,情况实在不乐观啊!”

那个来押少年走的大汉狠狠踹了渐渐被雪花濡湿的光秃土地,骂咧咧道:“他­奶­­奶­的,现在蒙将军又在依国风游战场受了伤,也不知道这场仗何时才能打完!”

“喂!臭哑巴,我说你走那么慢是不是想偷听我们说话啊?!”

少年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一个哑巴医生还敢这么嚣张,信不信老子我……”

“算了老蒋,”身边的士兵忙拉住他,劝慰道,“他一个哑巴就算听到了什么又能怎么样,何必跟他过不去呢?将军的伤还要等他去治呢!”

“­奶­­奶­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哑巴医生,装什么清高,还成天戴着个面具,有什么见不得人吗?”那被唤作老蒋的人双目一寒,忽然喝道,“喂!你不会是­奸­细吧?快把面具摘下来老子瞧瞧!”

原本待要劝慰的众人听到此话不由心中一寒,各自暗思,若真是­奸­细,可不害了将军­性­命。于是都闭口不言,等着那少年自动摘下面具来。

少年低垂着头,看着雪花擦过单薄的长衫一一落入土中,神­色­平静而宁和。直到老蒋的暴喝声传入耳中,周身的气氛终于慢慢凝固起来,少年在心底微叹过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他清冷却诡异地含着浅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蒋身上。

“看……看什么看?!”老蒋几步冲到他面前,手牢牢拽住刀柄,大喝道,“老子叫你——”

声音,嘎然止在翩然飘落的雪花中,一抹淡淡的红,顺着老蒋灰黑的盔甲缓缓流淌,最终落入草木­干­枯的地底。

血红­色­的光,仿佛带着优美而凄然的节奏,随着洋洒飘落的雪花,在风萧中翩然舞动。

雪落,身停,而风不止。

少年静静地立在风中,风扬起他如丝缎般丰厚光泽的长发,拂过他比雪更为晶莹清透的绝世面容,划过他比天空更蔚蓝悠远的深邃双眸,静静地,静静地……美轮美奂,风姿佼然。

那个被叫做竹韵的青年,身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手中抓着一个被生生捏碎的银灰­色­面具,牢牢地望着那少年,竟是满脸的惊骇和无法置信。

“蓝眸……绝世……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依国少……”青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生机断绝。可是,他的双目却仍旧大睁着,溢满惊恐,难以瞑目。

少年神­色­淡漠地瞥了眼地上碎裂的面具,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根银­色­丝绳,将打斗中散落的长发束拢。随后又取出另一块完好无损的银灰­色­面具戴上,转身离去。

20×1年5月3日上怀市。

刚从图书馆回来,偌大的房子里面空荡荡的,漆黑一片,我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时间,爸爸和哥哥应该都在啊!我贴上手掌,大门发出机械的指令声,随即缓缓打开。

我推开客厅的门,想去取挂在墙上的开关遥控器。忽然心中一动,明显感觉到屋中有人,正待喝出声,却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射­来。

我眨了眨眼,有些呆怔地望着眼前三层的豪华大蛋糕,喃喃道:“今天谁生日?”

离我最近的小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冰依,你不会连自己的生日也忘记了吧?”

“诶?我?”我愣愣地看了眼哥哥,“今天5月3日了?”

哥哥眼中微微闪过笑意,大步走到我面前:“冰儿,生日快乐。”

原来,已经5月3日了,我扯出一个笑容,看向爸爸:“所以爸爸你就从医院跑出来了?刘叔同意的吗?”

爸爸耸了耸肩,原本温雅俊逸的面容,如今因为刚治愈的疾病,而略显苍白瘦削,却丝毫无损他万事从容淡定的本­性­。

爸爸扶了扶金边的眼镜,将­精­致的蜡烛一一Сhā在蛋糕上,直到全部点亮了,他才满意地笑了笑,点起一根烟。

两只手同时伸到他面前,哥哥冷冷地将那烟取走,扔掉。我则悻悻地瞪了他一眼,道:“爸,你忘了刘叔说过不许你抽烟吗?”

爸爸笑得有些尴尬,随即扯我坐了下来。同时入座的还有哥哥身边的小雨,以及,我和哥哥的亲生父亲,水宇天泽。

蛋糕很漂亮,我歪头看着上面用蓝­色­­奶­油喷写的水冰依三字,心里清楚那是爸爸的字迹。

“冰依,快许个愿啊!”小雨兴奋地催促道。

“许愿啊……”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哥哥,笑笑,“什么愿都可以许吗?”

爸爸定定地看了我良久,忽然扯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那个,黑暗中出现在我和哥哥面前的青年,戴着金丝的眼镜,带着温暖的笑容,向我们伸出手,阳光在他指尖流连。

于是,我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冰冷以后的温暖,什么……是黑暗以后的光明。

“我希望……我可以离开,离开你们,离开这个世界。”我收回目光,柔柔地落在烛光闪烁的蛋糕上,柔柔地说出自己的愿望,“这就是我……十九岁生日的愿望。”

烛液是泪,燃烧了本身,落入红尘的血泪。我静静地凝望着这满室的光华,满屋的温暖,无声地,却乞求离开。

“傻瓜!”爸爸忽然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大手一伸,将我的头牢牢按在他怀中,声音倔强而温和,带着我无法想象的深切不舍和亲情,“早就在等你说这句话了!”

我紧紧抱住爸爸因为手术过后而孱弱的身体,无声哭泣。爸爸,哥哥,小雨,水宇天泽,还有……请你们幸福,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在那熟悉的悬崖边,天灰蒙蒙的暗,水宇天泽亲手将十字架项链为我戴上,低声嘱咐:“由于又驻留了一年,时空之钥中的能源已经所剩不多了,你这一去很可能无法穿越,掉落悬崖;也可能……被卷入时空的黑洞,再也回不了头。”

我叹了一口气,点头,风猎猎吹鼓我身上白­色­的轻纱丝裙。心中有些难堪的苦笑,就算代价是死……想不到,竟一语成谶了。

“待旭日初升之时,你就跳下去。那时,是时空间阻碍最小的时刻。爸……我会用我的血,替你开路。希望,可以将你平安送到那个世界。”

我抚过胸前光芒黯淡,几乎隐郁不见的十字架项链,笑笑:“水宇,父亲,谢谢你。”

水宇明显怔了怔,眼眶有些泛红,半晌才续道:“这次穿越,我无法预计,更加无法控制你会落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也许太迟,也许太早,这一切,你都要做好心里准备。”

我抬头看着渐渐泛起殷红的东方天空,淡淡道:“我明白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后悔,再也不会后悔了。”

“冰依……”我一怔低头,看到水宇将一根特殊材质制成的红­色­细绳挂到我脖子上,目光移向绳下的挂坠——两颗镶钻的白金戒指。水宇哑声道,“本来是打算向芸芸求婚的……”

“不是说不能带其他东西……”

他笑笑,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爱怜和祝福,柔声道:“爸爸送你的礼物自然会让你带去。冰依,生日快乐。希望你这一去,能亲手抓住自己的幸福。”

我微笑,点头,转身,纵跃。

青丝翻飞,衣袂飞扬。我随着风坠落,耳中没有听到那悠扬悦耳的歌声,眼中没能看到那五彩绚丽的光芒。可是我的心,却比两年前更平静,安宁……

坠落,坠落……意识渐渐离我远去,我嘴角轻扬,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能看到那个喧嚣的世界,那双深湛的蓝眸。只要能离你近一点就好……

终于,天地间,一道绚丽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发、弥漫,转眼间充斥整个山谷。

然而,这道光,却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绚丽耀目,比任何一次都来得炽烈光华,仿佛是要一次燃尽它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命脉。

水宇天泽走前两步,右手一扬,左手举起,一道寒光闪过,已是血光森然。

“冰依,你放心的去吧!冰烨,小雨,凌闽,还有……这个世界所有你在乎的人,爸爸都会用心守护他们。我水宇天泽以莫西斯神的名义发誓,会守护他们,照顾他们,直到……生命的终结。”

“砰——!!”一声巨响,伴随着满谷的血红,弥漫开来,瞬间激扬回荡在天地山水间。

仿佛猝然炸开了一个时空的通道,仿佛忽然强行扭曲了空间的元素,将那道白­色­纤瘦的身影,直卷而入。

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

只奢望一次醉

……

终于,天地恢复了宁静,只有那猩然的红,狰狞的血,一滴滴,一串串,洒入悬崖下重重叠叠的迷雾中……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四章 蹁跹飞舞

章节字数:8112 更新时间:07-07-25 12:22

天和1261元年5月20日祁国边境鑫源城。

正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进既不得,退更不能。

卫聆风站在城墙上望着钥军那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忍不住苦笑地摇了摇头,自己如今,总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月前,祁国仅余的二十万大军,终于在损失了银川国和祁国边境贸昌、隐翼双城后,被逼退入祁国境内。虽然自己的声东击西之策,重创了尹钥联军,却是丝毫无损冰凌的根本。

文若彬,终究还是无法响应自己的计划,只是一瞬的犹豫……然而,萧逸飞面前又岂容得半分迟疑?赢,则兼并天下;败,则身死风兰。明明是想得很通透的结果,明明早知这三分不足的胜算,却仍是心有不甘。

如果,与自己呼应的人是祈然……卫聆风双手背在身后,自嘲的笑笑,没有如果,战场上,永远不可能有如果。

棋差一着,战局再变。钥国水战勇猛无比,陆战却多有短缺。三月前钥国大将蒙阔,在对依国风游分国战场中失利,作为同盟军,尹子恒不得已亲自率四十万大军前去支援。

如今,围攻鑫源城的大军,就只剩下傅君漠率领的三十万钥军,和二十万尹军。以二十敌五十,正面迎击黑马神将傅君漠,卫聆风自信并非没有胜算,可是萧逸飞猛然调动的冰凌地底势力,却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粮草短缺,战线拉长本是远征的大忌。可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疏漏,却在冰凌无有断绝的财力物力支持下,撑到了今天,更把自己和祁国逼入绝境之地。

把尹钥联军拖入祁国境内,调动国内各处­精­兵围袭,一举歼之,非是不可行之策。到最后,更可能成为唯一的计策。

可是如今,自己却不能,卫聆风微微皱起了眉,清癯俊逸的脸上却没有显示出半丝绝望和沮丧。是不能,也是不愿。不仅仅,是因为如此作战,会泱及到祁国的根本;也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做,很可能让潜伏在祁国境内的冰凌势力有机可趁;更是因为……作为祁国的皇帝,作为一个国家的支柱,他无法狠下心,放弃这一城又一城的百姓,那些尊他为王的子民。

这本来便是一个谁更狠,谁就能活下去的社会。

脑中猛然飘过这句话,冰依……卫聆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胸口又是一阵熟悉的撕痛。

鸣金收兵的鼓声传来,钥国大军狼狈退去,阵型混乱。卫聆风微微侧目,看到守城将领士兵的欢呼声,以及试图追击的跃跃欲试,双眉不由皱的更紧。

然而也只是一瞬,待转身时,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历来的淡定从容:“传朕旨意,紧闭城门,谁也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处置!”

士兵得令离去,成忧走近了两步,望着卫聆风,脸露忧­色­:“皇上,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不如去宫中稍作休息吧。

卫聆风望了眼凌乱的战场,微微点头。玄天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如此明显的诱敌之计他不可能看不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负手转身,往城内走去。

“皇上——!皇上——!!”

卫聆风握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耳中听成忧喝道:“休得无礼!!”

来人被一吓,汗滴从惨白的脸上淌下,双膝一弯,颓然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叫着:“皇上,皇上……玄将军他……”

卫聆风矫好的双眉一皱,冷声道:“玄天如何?”

“玄……玄将军他带了三千兵马,追击出城,现……现被围困在鑫源城下,眼看……眼看就要……”

卫聆风面­色­一寒,声音低沉了几分:“玄天没接到朕的旨意吗?”

“接……接到了。玄……玄将军是为了救李封和司徒雷两位少将才不得不出城的。只……只因李封和司徒雷两位少将,求胜心切,在皇上旨意还没到达前,就各自带了三千天甲骑兵、一千天甲弓箭手和五千普通士兵,偷偷出城追击而去……”

“放肆!!”卫聆风将手中的折子狠狠一拍甩在桌上,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是谁给了他们调动天甲奇兵的权利?!”

“是,是玄将军!”来人因为卫聆风猛然爆发的怒气,全身瑟瑟发抖,却忽然垂下头重重磕了两下,哽声道,“皇上!玄将军说,李封是前护国将军李非凡的独子,又是……李……李妃的弟弟,在军中本就有号召力。而司徒雷,是当朝宰相的二子。再加上这两个人,年少英雄,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皇上明鉴,玄将军如此做并不是为了私心啊!”

卫聆风站起身来,冷笑:“那为何不来向朕说明?”

来人浑身一颤,看了成忧一眼,面­色­灰白的垂下头,不敢答话。

“成忧!”卫聆风目光一转,已经落到藏青布衣的成忧身上,冷笑更甚,“瞒着朕调动天甲奇兵和隐卫的部署,培植有后台的青年领袖,你和玄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成忧神­色­大变,跪下身来,垂首不语。良久,他忽然弯下身,将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字一顿地说:“隐卫,本就是为了保护皇上而存在的。什么尹国钥国,什么天甲奇兵,这些属下都不管,在属下心里,只有皇上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神­色­谦卑恭顺,却决绝到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要激励士气,要诱敌深入,并不是非要皇上不可。牺牲掉多少名将之后都无所谓,属下绝不会容许皇上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了。”

苦涩,疲惫,无力……这样陌生的感觉一点点在卫聆风胸口泛起,他挥了挥手,淡淡道:“随朕出去看看。”说完,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转身离去。

战场如棋局,关键的时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卫聆风并不看跪在身侧满脸血痕,一身狼狈的青年,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被十几万大军围困的玄天和三千鑫源兵。

“皇上……皇上……”李封语带哽咽,重重叩首道,“末将知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快开城门,救救玄将军,否则……”

“否则如何?”卫聆风也不回身,淡然问了一句。

底下是一个明显开了个缺口的四角阵型,三万骑兵,六万步兵,一万前呼后应的弓箭手,团团围住玄天。而那个缺口,正对鑫源城门。卫聆风微微冷笑,如此光明正大的请君入瓮,自己倒也真不该小看了傅君漠。

见身后之人无语回答,卫聆风伸手扶住城墙上的围栏,淡淡续道:“鑫源是祁国边境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朕大开城门,将玄天迎入,那潜伏在四周的三十万钥军必将蜂拥而来。鑫源失陷,则战场就会转移到祁国境内。后果如何,恐怕就不用朕跟你们解释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变得凝厉无比。只听得跪在地上的两个青年,心里一阵颤抖,悔疚之心、不甘之意,搅得他们双目通红。

骑兵退,步兵持盾而上,后面跟得是身体最为羸弱,某些情况下却最能伤敌的弓箭手。

卫聆风低头,看到十万大军的中帐,一身玄­色­盔甲的傅君漠正抬首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手中令旗一举,如落雨般的箭矢,朝着祁军疾­射­而去。

“成忧!”卫聆风扶住铁栏的手骤然一紧,沉声道,“不论生死,去把玄天带回来!”

“皇上,恐怕……不行。”成忧眼望前方,双目­射­出森然的杀机。

卫聆风微微一怔,抬头,前方高台上那一抹蔚蓝的身影映入眼中。

萧逸飞,卫聆风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交战了如此之久,竟是第一次看到他露面。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血­色­通透的长弓,此时正悠闲地立在高台上,搭箭,拉弦,闪着蓝光的箭尖直指自己。

卫聆风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完全陷入包围圈中的玄天等人,知道此刻即便是强如成忧,也已经失去最后营救的时机了。

一将功成万古枯!冰依……好一个一将功成万古枯!

帝位,权利;名将,城池;忠臣,百姓。朕究竟该先保哪个,又该弃哪个呢?

卫聆风掩去那一闪而逝的痛­色­,神­色­漠然地继续望着城墙下,激斗中的战场。

玄天知道,自己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了,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和绝望,只有不断冲杀,不断斩敌的坚定信念。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他是玄天,祁国年仅三十岁的护国将军玄天。除了那个年轻的帝王,有谁会大胆启用他这种只有战意没有谋略的人做一国神将;除了那个年轻的帝王,又有谁能在两国三股势力的围攻下,支撑到如此地步?

他说,朕要的就是你对战争天生的敏锐,你什么也不需要考虑,只需将你对战争的渴望全体浸­淫­在战场上即可。

他说,谁说莽将不可为帅,朕就是要将你培养成战无不胜,人人畏之胆寒的护国神将。

然而……然而自己还是辜负他的冀望了。提拔李封和司徒雷,本是希望借助他们不凡的背景和军中的威信,获得朝廷固有势力的支持,也让皇上不用为了激励士气,时刻处于危机之中。然而,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冲动和不成熟……

他玄天死在战场没有关系,可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势下,却让那个年轻的帝王失去亲手培养的将军。这种罪,这种失职,自己即便死一百次一万次,也是远远不够的。

大腿上蓦然一痛,玄天在马上的身体晃了晃。从来没有觉得身上的盔甲如此沉重过,眼前是灰­色­是黄|­色­唯独没有白­色­,耳中断断续续地充满了士兵的呼喝声,嘶吼声,传令声,持戟的手,杀的麻木了,连再提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死了,死在这战场上,死在最该属于他的地方……

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什么声音?”指挥着战局的傅君漠手上动作猛然一顿,沉声问道。

“声音,战场上如何会有声音?”他身边的军师凝神倾听了一下,忽然脸露震惊之­色­,抬头道:“太子,是歌声,好像是从天空传来的!”

上方,一身蓝袍的萧逸飞,放下了手中弓箭,神­色­端凝地望向蔚蓝的天空。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成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紧紧挨着卫聆风,抬头望天:“皇上,这声音是……?”

卫聆风怔怔地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骄阳灼目的强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扑通——扑通——”胸口在一下下的跳,那是什么感觉,那是怎样的雀跃,他猛然握紧了抓住围栏的手,直紧到骨节泛白,青筋显露。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如被什么遮住般骤然一暗,黑沉到伸手不见五指,黑沉到所有激战中的人都从杀戮中清醒过来,减慢了手中的动作。

悠扬悦耳的歌声,一点点响亮,一点点飞扬。忽然,一道五彩的曙光自黑沉的天空亮起,一道耀眼的闪电在战场上方划过,猝然扩散到整个长空。

只不足一息,天空……再次大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蔚蓝晴空,万里无云,只有那凄美却悠扬的歌声,仍在这天地间,回荡回荡。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写的尽

不贪求一个愿

深山,幽谷,密密丛林,迷途石阵中,一个黑衣的男子静静抬头望着天空,漠然,无语。

一道青­色­的悬影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苍老的声音带着阅尽红尘的通透和疲惫,祥和地道:“步杀,你要走了吗?”

步杀点头,没有半分犹豫,沉声道:“她回来了。”

青衣老人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摇了摇头,又觉好笑:“到底是怎样一个丫头……你的伤已经好全了,武功也比以前更­精­进,放心的去吧。只是,替我带一句话给那丫头……”

步杀怔了怔:“什么话?”

青衣老人嘴角溢出半分冷酷,半分慈爱,淡淡道:“你告诉她,她若再敢让我心爱的徒儿伤心,我会让她……永远失去祈然。”

步杀挑了挑眉,黑眸中闪烁的光沉淀的信念坚如磐石,谁也动摇不得。他将汲血刀收入怀中,冷冷道:“我会转达的。”

谢烟客望着那决绝而去的背影,想起因毒发仍躺在木屋中的洛枫,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悠扬的歌声仍在盘旋、飞扬,谢烟客再度好笑地摇了摇头,语带苦涩:“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

钥国浦沿游牧族。

“哑医生,哑医生……”小敏儿手里拽着一枝碧绿的草,奔跳到一身浅蓝长衫的少年身边,兴奋地叫道,“哑医生,我采到鹫尾草了,敏儿比哥哥快哦!”

后面跟着个一脸怒­色­的小男孩,悻悻地冲到少年面前,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先看到的。”

“是你先看到又怎样,加里你还是哥哥呢!我……”

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敏儿的声音猛然一顿,好奇地仰起小脸抬头看天:“哑医生,你有没有听到,天空中好像有人在唱歌耶!”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哑医生怎么会说话呢?

“听到了。”一道比天籁更悦耳,如潺潺溪流般的声音,轻轻响起。

敏儿和加里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那颀长的少年,难以置信,刚刚是这个一直被他们称作哑医生的人,发出了声音。

“一年,终于……回来了。”少年,祈然缓缓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比天空更深湛的蓝眸静静凝视着五彩光芒闪烁的远方,绝世的脸上绽放出比阳光更璀璨夺目的笑容。

“哑医生,不……哥哥,你好漂亮啊!”敏儿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比我们斯塔尔神殿里的雅里神还漂亮。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要哭呢?”

祈然低下头,修长的十指轻轻抚过敏儿和加里被风吹乱的头发,温和地道:“我要走了。”

“哑……医生!你要去哪?!”加里一把拽住他,脸露惶急之­色­,“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加里还有很多东西没跟你学呢!”

祈然浅笑着摇了摇头,将两块晶莹剔透的玉放在他们手中,柔声道:“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持这两块玉到天涯楼求救。记清楚了吗?”

说完,他在两人头顶各自轻拍了一下,再不犹豫,径自转身,离去。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草原上的清风扬起他如丝的长发,浅­色­的衣衫,渐行渐远的颀长身影,从背后看去竟仿佛一幅不真实的画,美轮美奂。

冰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你说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小姐——!!”

“心慧!心慧!”文若彬猛地冲到床前,凹陷的眼中布满血丝,却带着忧心的惶急,扶起床上惊叫之人。

“若彬,我梦到小姐了!”心慧一把扯住文若彬的衣袖,哽咽地道,“小姐回来了吗?”

文若彬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痛­色­和些微的恨意,他顿了顿,将心慧柔弱的身躯抱在怀里,艰难地说:“心慧,不要再想那个狠心的女人……”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

“若彬!你听到那歌声没有!”心慧激动地喊了一声,猛地推开文若彬从床上跳起来,也不穿鞋,径自冲到窗前,又是哭又是笑地大喊,“是小姐!若彬,肯定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文若彬呆呆地踏到窗前,耳中弥漫着悠扬的乐声,眼中看到的是远方七彩霞光的闪烁。他微微一怔,那是……祁钥战场?

难道……难道真的是她回来了?

文若彬猛地握紧了双拳,狠狠制止自己对幻想的渴望,却依然忍不住,无论如何都忍不住那份希冀在心底的翻腾。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那么是不是……少主,也要回来了?

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是你回来了吗?”一张清冷而俊秀的脸,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金银的双瞳闪过灼人的光芒,冷冷吐着话,“不知道这一次你又会对我说什么呢?绝对不会——再抛下你了吗?”

他­精­致的嘴角轻轻一扬,扯出个妖冶到极点的笑容:“小——姐——”

喧闹的战场,交击的兵刃,飞扬的尘土,落雨般的箭矢,仿佛鬼使神差般,渐渐停了下来。

所有的人,受伤的,疲倦的,杀意盎然的,视死如归的,都停止了原本被他们视为生命的战斗,呆呆看着上方那七彩光芒闪烁的天空。

耳中听着凄美悠扬的乐声,仿佛有人在用心述说一个又一个故事,用……最平淡的语调。他们的心,渐渐安宁下来,他们的­干­戈杀意慢慢化为乌有。

“啪嗒——”

“啪嗒——啪嗒——”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沾血的兵器,杀人杀得没有锋刃的兵器,一把把落在地上。眼泪,不知因何而来,在每一个士兵将官的眼中默默流淌。

他们想到了什么?是挚爱的亲人,遥远的家乡,还是渺茫的未来……这些,没有人清楚,也没有人愿意去探究。

玄天手中的长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热泪瞬然盈眶,他自觉难堪地擦了擦。如果,不是在自以为必死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在这样经历过万念俱灰的感觉后;如果,不是在如此疲惫到让人想永远睡去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因为这点歌声哭泣。可是,此时此刻……

“那是什么——?!”一声惊叫猝然响起,毫无阻碍地响遍了此刻静寂到只余饮泣声的战场。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呆呆地,怔怔地,看着那一抹被七彩光芒包围,衣袂翻飞的身影,不由……痴了。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

“皇上——!!”成忧惊叫了一声,眼看着那淡紫长袍的身影,单手扶栏,纵身跃下城墙,竟丝毫阻止不了,慌忙跟着跃下,随后保护。

七彩的光芒慢慢近了,却也淡了。战场中仰首的人,终于看到了,那是一个白衣纱裙的少女,在蓝天下,彩光中,缓缓坠落。风托起她的身影,青丝翻飞,衣袂飞扬;阳光照在她年轻的脸上,晕开一道又一道摄人的光芒。迷彩而梦幻,圣洁而……无痕。

“娘……娘娘!!”玄天并没有注意到那道跃下的紫­色­身影,而是专注地望着天空。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踏前一步,惊叫道,“当真是娘娘!!”

只奢望一次醉

那一声,惊醒了无数人,震撼了无数人。

终于,又有一人的叫声响起,惊喜、激动、难以置信,带着无法抑制的哭声:“真的是娘娘!大家看到没有,是我们祁国的皇后娘娘!”

­骚­动在战场上蔓延开来,祁军都疯了,癫了;他们呼喊着,庆祝着,跪拜着,仿佛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一般高兴。

而明明近在他们身旁,应该乘势攻击的尹钥联军此时却呆了,望着那道飘飞坠落的身影,听着身边敌军的欢呼雀跃,竟是从未有过的迷惘与不知所措。

忽然,所有人眼前紫­色­的光影一闪,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一张俊秀绝伦的脸容,一身凌厉天生的贵气,映入众人眼中,将战场中无论祁军钥将都震呆了。

这个人,是祁王吗?这个眼中脸上都闪烁着无尽欣喜、期盼的俊逸青年,是天和大陆最神秘、最无情的的年轻帝王,卫聆风吗?

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

卫聆风捏紧了双拳,手心汗湿一片,他静静地抬头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坠落。没有蓝天,没有白云,没有刺眼的阳光,只有她……只有她……

少女白­色­的衣衫飘扬鼓荡,仿佛支撑着她,一点一点从空中漂浮而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闪着琥珀­色­光芒的眼睛。白皙的脸上,漾开一圈又一圈圣洁的光辉,映着她殷红的­唇­,沉寂的睡颜,竟美得……惊心动魄!

当那具柔软的身躯蓦然落入他怀中时,卫聆风浑身猛地一颤,竟感觉体内血脉都跟着指尖的温度,沸腾了起来。是冰依……真的是冰依……!!

他猛地收紧了双手,将少女牢牢锁在怀里。再不放开,再也……不会放开了!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开城门——!!”成忧趁着众人呆愣之际,回身朝着城墙的守城官大声喝道。

厚重地铁门缓缓打开,凝如渊、背如山,那个神祗般的青年,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帝王,就这么在千军万马中,抱着那抹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一步一步踏进大开的城门。

身后跟的,是人疲马乏,却无条件信任着,崇拜着那个青年的三千士兵。

无人阻拦,三十万尹钥联军,竟无一人阻拦。

城门,缓缓关上,玄天走在最后,听着那低沉的金属撞击声,长长吐出一口气,含笑从马上跌落,昏睡过去。

“太子,这……”犹豫的声音在看到傅君漠­阴­沉的脸­色­后,顿在那一刻,再说不下去。

诧异,惊喜,愤怒,嫉妒……傅君漠慢慢理着自己的心绪,忽然转头看向自己上方的那个男人,蓝袍血弓,嘴角挂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一双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滚着,汹涌着,等着将那个人吞噬。

傅君漠猛地低下头,理不清自己是想毁灭还是想得到的复杂心绪,忽然举旗,下令鸣金收兵,往营帐走去。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五章 帝王深情

章节字数:6963 更新时间:07-07-25 12:24

头炸开般的痛,我闭着眼皱了皱眉,慢慢想起自己好像纵身跃下悬崖,到底是穿越失败还是成功了。刺眼的光线进入眼中,我闭了闭又勉力睁开,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晰。

“卫聆风——?!”我大叫了一声,从床上弹起来。结果不小心撞到床柱,原本就已经很晕忽的脑袋,此刻只觉金星大冒。

眼前的锦衣男子一手扶住我,另一手无奈地拂过额角,嘴角的笑容简直能把人溺毙。

我晃了晃脑袋,思维终于清晰了一点。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张俊秀绝伦的脸,熟悉的悠然浅笑,深邃眼眸,除了脸­色­稍微憔悴了一点,确实是卫聆风没错。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顿了顿,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卫聆风,你……认识我吗?”

卫聆风表情一僵,显然跟不上我的跳跃思维。

“那……换个问题好了!”我咽了下口水,心头有些紧张,“你今年几岁了?”

饶是卫聆风的镇定从容,此刻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欣然的笑容在他原本就俊逸到过分的脸上弥漫开来,贵气天生,天质资然。

我有些被那难得一见的笑容恍到眼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被狠狠拥入温暖的怀抱中。耳中传来卫聆风沉沉的笑声,磁­性­的低语:“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冰依!”

我心中一喜,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问道:“你认识我?这么说,我没有穿越错误!”

卫聆风嘴角轻扬,回身向着一旁的宫女淡淡挥了挥手,人即退去。

我眨了眨眼:“你让她去做什么?”

“你不饿吗?”卫聆风修长的十指理了理我凌乱的发丝和衣衫,柔声道,“朕刚刚让他们准备了点心,一会起来用一点。”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我欣然点了点头,随即笑容一滞,望向卫聆风,忐忑地问道:“卫聆风,你实话跟我说,从那日在岳阳一别,我……到底离开了多久。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祈……其他人呢?”

卫聆风脸上幽深的笑容不变,也不管我抗议,伸手将我从柔软的床榻上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卫聆风,你­干­嘛!再不放我下来我翻脸……”

“一年……”卫聆风紧了紧抱住我的手,淡淡道,“冰依你离开了一年。”

“一年?”我一愣,停止了挣扎。竟然,跟我在现代所待的时间完全相同。

走进一间冒着热气的房间,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没搞错吧,又是浴池!

卫聆风松手放我下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朕知道你不喜欢,也不让人来伺候你了。洗完,朕带你去用餐。”

我心里颤了一下,柔柔的却不容抗拒的宠溺,我有些害怕。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卫聆风已经一个转身,离开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果然是浑身舒服,我赤着脚踏在凉凉的瓷砖上,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穿越回来了,可是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卫聆风,到底……该怎么办呢?

门口传来两个侍卫的声音,内容里竟提到了娘娘,我猛然想起自己怎么说在他们眼中也是祁国的皇后娘娘,不由走近几步,凝神倾听。

一个较年轻的声音,带了点好奇,道:“老李,刚刚进去那个真的是我们祁国的皇后娘娘,如今人人盛传的神女吗?”

“这个还用说?你没见皇上那宝贝的模样,还特意命我们守在这里!”这个声音嘶哑粗糙,甚是难听,应该就是被成为老李的人。

“可是,那……不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吗?”

老李唾了一口,骂道:“你小子就是没一点长进,没有识人之能,若非娘娘在战场上从天而降,我们的玄将军和三千鑫源兵早就全军覆没了!要我说,管她好看难看,只要能解得祁国之围,便是要让我认她做祖宗,我都愿意!”

年轻的那个唯唯诺诺了几声,正待续说,忽然惊叫了一声:“皇上!”

半晌,门开了进来,我看到那两个侍卫惨淡的脸­色­,又看到卫聆风嘴角含怒的冷笑,忍不住打了个抖。

“自去玄天处领三十军棍。”卫聆风一边走近我,熟门熟路地打横抱起,一边头也不回地向那两个守卫冷声道。

那两个守卫,满脸惊恐,但听到这处罚却反而平静下来,竟千恩万谢地磕头离去。

“卫聆风,从天而降是什么意思?”我没空去理那两个士兵,惶惶然地看着他。

卫聆风脸上的寒冰之­色­褪去,看向我,一脸好笑:“自然是……字面意思。”

“不是吧!”我抱头惨叫一声,“水宇天泽那个笨蛋,不是存心害死我嘛?那我现在到底是被他们当神在拜,还是当怪物在恐惧?”

卫聆风怔怔凝视着我,忽然低头,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凝重:“别人当你是什么朕不管。朕会一辈子把你当妻子疼爱。”

我浑身猛地一颤,撇过头去,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淡淡道:“卫聆风,别开玩笑了。”

我知道他还有话想说,可是看到我冰冷的表情,听到我淡漠的声音,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长长的走道,一路无语。

饭菜并不丰盛,却非常­精­致,都是易消化的东西,我在心里暗想,感情卫聆风以为我穿越要花个十天半个月,怕我的胃一时受不了,所以上的都是清淡类食物。想来虽觉好笑,却还是感动居多,卫聆风会考虑这么多……

“别再夹了!”我苦了张脸,努力往嘴巴里塞食物,含糊不清道,“你自己都不用吃吗?”

卫聆风目光时时落在我身上,温柔、宠溺而怜惜,听我抱怨,也只是淡淡回道:“朕发现这次回来你又瘦了不少……”

“呜呜呜——”外面忽然响起号角之声,卫聆风的声音顿了顿,俊朗的双眉微微皱起,随后展开,继续将菜夹到我碗中。

我紧盯着他,却除了刚刚那一瞬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任何破绽,原本想问的话吞了回去,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处理吧。”

卫聆风起身踱到我面前,莹润如玉的十指抚过我面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吃完饭先在这里看会书。乖乖等朕回来,不许离开知道吗?”

“好……”我乖巧的点头,心里暗暗加了两个字,才怪。

他满意地转身离去。我一见他身影消失,用最快的速度,秋风扫落叶式,将餐桌上喜欢的食物吞光,直到肚子确实饱了,才从软椅上跳起来换上宫女服饰,穿上鞋袜,往外跑去。

宫女面露难­色­地拦住我,声如蚊蝇:“娘娘,皇上说过……”

她惊恐的面­色­,和劝阻的话语定格在那一刻,我收回点|­茓­的手,向她做了个告饶的姿势,向号角响起的方向跑去。这一年,我离开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我七转八转,结果把自己给转晕了。明明擂鼓声就在耳边,我却不知该如何穿透这层层高墙。

耳边忽然隐约传来呻吟之声,我仔细听了听,有些惊诧,夹杂在漫天的擂鼓声中,被掩盖了许多,却能确定是从我左前方发出来的。

我又摸索了好一会,转过一个弯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是……军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眼前鲜血淋漓的景象吓呆了。伤残,断肢,胸膛破孔,额角冒血,什么样的伤兵都有,那些哀戚地呻吟之声,与漫天的擂鼓声交织在一起,分外苍凉恐怖。

“去帮忙烧热水!你,说你呢!现在人手不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过来帮忙!”一个军医模样的中年男子将一个血腥味浓厚的空盆塞到我怀中,见我仍愣愣的脸­色­发白,忍不住便推了一把。

我将热水端到那军医面前,他拿手触了触,满意地点头:“温度正好。小丫头,你给我打个下手吧。”

我点了点头,稳下心神,用最节省时间的方式将医用器具一一递给他。在无游组时,事实上再恐怖的病人我们也医治过,只是,没有如今那么庞大的规模。而且,多数动手的都是祈然,我只是从旁帮忙照顾。

“好!下一个!”军医抬起头,额上的汗珠眼看要淌下,一块洁白的纱巾适时擦上他额头。他惊讶地看了我,以及撕坏的衣服一眼,还来不及说话,下一个病人已于此时被抬了过来。

我放眼看到身后那些呻吟的病人,军医虽多,伤兵更多。我眉头一皱,道:“师父,让我来帮忙吧!”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已拉了个四肢俱全的士兵去帮忙。那士兵真以为我是军医的徒弟,也不疑有它。我的速度和医治质量明显要比那些军医高了很多。

到后来,他们虽目露惊讶之­色­,却也学着我,先将涂了麻药的银针扎入伤口周围大|­茓­,再行取箭疗伤。处理后的伤口就用酒­精­消毒,随后裹上白纱布。

“没有纱布了!”我处理完一个士兵的伤口,回头大叫,“还有纱布吗?”

一个军医将一卷所余不多的纱布递到我手中,脸露焦虑之­色­:“纱布,包括药材又快没了!现在哪里分得出人手去采集伤药,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纱布。”

我一愣,顺手接过纱布,一边包扎,一边想着,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齐这些。

医治伤兵,同时却也是能最快了解此刻局势的。祁国、依国遭尹钥联军围击,我此时是在祁国鑫源城,祁依两国形势危急……唉,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奇怪,祈然和步杀去了哪里?

我没有领兵作战,奇谋破围的本事,想解决眼前的困局,凭我那细枝末节的现代知识是完全无用的。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或许,能想出办法更好的治疗伤兵也好。

如今,已经不是药材纱布的问题,而是军医人手明显不够的问题,就算只是普通心细之人也好,至少能帮忙打下手,包扎伤口。可是,于这种危难时刻,除了满心仓惶的百姓,都忙着抵御外敌……等等!我眼前猛地一亮,站起身来,对了!百姓,我怎么会忘了这么大的助力呢!所谓全民皆兵,才是最强大最可怕的战力。

一想到此,我忍不住为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兴奋起来,细细思考着,习惯­性­地开始来回踱步,却忘了这里不是空旷的大厅或山洞,结果脚下一个绊索,我趔趄着差点跌倒。

耳中听到一声呻吟声,我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正待道歉,却忽然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莹若?!”

我一愣,抬头,惊叫道:“刘锦鸿?”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脸容憔悴,双眼无神,形容狼狈,但不是我在蓝家曾经的好友刘锦鸿,又是谁?

刘锦鸿面­色­奇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莹……莹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我笑笑,道:“二哥和二姐他们还好吗?”

刘锦鸿神­色­一暗,声音沉沉地落了下去:“剑云死了,蓝家的人,除了莹月都死了。莹月……莹月她……疯了。”

“什么?!”我惊叫道,“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年前……”刘锦鸿捧住脸,痛苦地叫着,“是一年前那场魔音……是……”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惶急的吆喝声。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糟了,想避开去,又怕来不及,见所有士兵军医,有伤没伤的都挣扎着跪了下去,忙跟着跪下,只求别被看见。

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一惊知道是成忧,只听他道:“皇上有令,伤兵免跪!其余人做你们自己的工作,皇上只是来这里寻个人。”

我打了个抖,正待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移,身前蓦然感觉到凉飕飕地冷风。只见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人人露出疑惑不安的神情,却在那天生的帝王面前,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通道的尽头,一身锦衣玉袍,威仪四­射­的卫聆风正含笑看着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让我生出阵阵寒意。

我心道,破罐子破摔得了。索­性­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

“玩够了?”卫聆风抬手擦掉我脸上的血迹和污渍,我看到他雪白的衣袖上漾开鲜红,忙退后几步,尴尬道,“不!不用了!回去洗洗就好。”

手腕一紧,我又硬生生被拽了回来,僵硬灼热的呼吸吐在耳畔:“想让朕当众抱你回去吗?”

开……开什么玩笑?!我一惊,慌忙停止了挣扎,任由他细细将我的仪容整理­干­净。温热的指尖轻轻擦揭,或者说流连过我的脸庞,我忍不住颤了颤。

卫聆风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忽然叹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朕还是想抱你回去……”说完,也不等我答话,手臂一伸,身体竟已然腾空而起。

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我看到周围士兵震惊的眼神,张成O型的嘴巴,直在心里大骂,却又不敢太过挣扎,只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更离谱的举动。

“莹若……”刘锦鸿颤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聆风凝如远山般的双眉轻轻一皱,面上的笑容掩去了大半。

成忧脸­色­一寒,喝道:“放肆!娘娘的名讳是你可以乱叫的吗?”底下的士兵军医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向我时那目光……

我翻了翻白眼,看向卫聆风:“我还有话问他。”

卫聆风悠然一笑,抱我的手收紧,声音还欠扁的磁­性­好听:“朕准你问了。”

XD的!我想抓狂,这叫准你问了?在你怀里,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叫我怎么问?

“莹……娘娘!”刘锦鸿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声音哽咽,“我……臣知道你的医术超群。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莹月吧!”

说完,他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拼命磕头,完全不顾那在地上晕开的鲜血。

我叹了口气,蓝家的那一切对我来说真的已经烟消云散了,试着救救又何妨呢。我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好,我试试,但不保证能医好她。”

“谢……谢谢娘娘!”

卫聆风象是看不下去了,抱了我转头就走,我忍不住回头对身后呆若木­鸡­的军医喊道:“师父!记住他们的伤口不可碰水,麻醉药不能多用。明天我再过来。”

那军医茫茫然地点着头,待我走远了,还隐约听到他的声音:“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皇上,娘娘……还叫我师父……老许,快打我下试试!”

走出了军营,我挣扎着从卫聆风怀中跳了下来,他也没坚持,洒然放开了手。

我理了理思绪,开始把今天想到的告诉他:“我想张榜招医女,扩充军医的人数。”

“医女?”卫聆风微微一愣,稍一计量,便摇头,“恐怕很难,丈夫出外打仗,妻子多留在家中照顾老人。而且临时召集来的人,难免良莠不齐,恐会坏事。”

“不是。”我神秘地笑笑,竖起青葱食指摇了摇,道,“我不只要把医女招过来,连他们所奉养的老人也一并招过来。统一供养在离这城不远的地方,平日由这些医女轮流照顾,打仗时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卫聆风眼中­精­芒一闪,显然已想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仍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用场?”

我嘿嘿一笑,扶着围廊上的扶手,一跃坐了上去,道:“烧水。”

“烧水?……烧水!”卫聆风眼前一亮,嘴角勾起绚丽的笑容,“朕前段时间也曾思考过用沸水阻止攻城的可能­性­,但总觉耗费大于实用。如今冰依你这么一说,倒也觉未尝不可行。”

我拊掌笑道:“是吧!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至于那些医女的资质,我会亲自培训她们,直到不会出大的纰漏。相信不会用太长时间。”

“亲自?”卫聆风微一皱眉,晶亮的眼眸深深望在我身上,忽然叹过一息,无奈道,“好吧!你开心就好。成忧,你以后就跟在冰依身边保护她。”

“不行!”我和成忧同时大叫。

卫聆风挑了挑眉,冷冷瞥过成忧,正待说话。我却从围栏上一把跃下,扯住他衣袖,道:“你就别为难成忧了,你明知道他只关心你安危,就算留在我身边也不会全心全意保护我。更何况,我毕竟只是应付一些普通百姓,你面对的可是萧逸飞啊!”

所以,我定了定神,总结陈词:“成忧必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一说完,才发现卫聆风看着我,神­色­有些愣怔,纯然的喜悦慢慢浮上他眼眸。

“冰依……你是在担心朕吗?”他抓住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腕,指尖灼烫,掌心却微微汗湿,我心头微颤,待使劲缩回来的手,竟忽然用不上半分力气。

他贴近了我几许,声音沉沉带着凝重和期盼,气息离我的面庞只半寸不到:“朕可以……依自己的意思,来理解你的关心吗?”

我猛地一下收回手,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红痕。我看着一脸失望的卫聆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猛地转身离开。

在宫里僻静的一角,我按了按发痛的太阳|­茓­,沉声道:“成忧,你让我发现你的气息不就是有话想个我说吗?出来吧!”

眼前一晃,成忧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脸­色­冰寒,目光几乎能将我杀死,却还是恭敬地弯身行了个礼,叫道:“娘娘。”

我摇了摇头,问道:“君成忧,求你告诉我,祈然他……现在在哪里?”

成忧抬起头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鄙夷到极点:“既然放不下当初为什么要走?既然想找他,还假惺惺留在皇上身边做什么?”

“假惺惺吗?”我勉强挤出一个苦笑,淡淡道,“或许是吧。但此刻,我真的放不下卫聆风。这种局势,这种处境,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我不去看成忧的面容,目光及向远方:“芊芊从前跟我说过,卫聆风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他总是假装坚强,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所以,那日在岳阳湖边,他抱住我落泪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

“卫聆风一直都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我留在身边。可是,从来,他却也从来没有真正逼迫过我。即便那唯一的一次,最终,他还是放手了。成忧,人心毕竟不是铁石,一个帝王的真心何其难得,我比谁都清楚。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我举起纤瘦的手指笔了笔胸口,哽声道,“这里已经满了,在遇到他以前就满了,再也装不进去。你……明白吗?”

我看着他,用最诚挚的口气对他说:“就象,如果我现在叫你背弃卫聆风这个主人,你能做到吗?”

成忧冷视了我良久,终于叹出一口气,道:“萧祈然和步杀失踪了,在一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在那场……冢蛊绝代之后。”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六章 水深火热

章节字数:6504 更新时间:07-10-02 13:34

偌大的议事厅中,明晃晃地烛火飘摇,却只立了两个人。上首的颀长男子,看不到面容,微仰了头,静静观看那万里河山图。

站在下首的成忧面无表情,目光却牢牢锁在上方那身影上,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属下已经禀报完了。”

“是吗?”卫聆风淡淡应了一句,转过身来,仿似全然漫不经心的从容,忽然,淡淡笑了,自语道,“一夜之间,全歼尹国先锋部队,十日内就使离间计,让蒙阔对尹子恒心生芥蒂,仅一月不到便将尹钥联军从风游驱逐到岳阳,反守为攻。呵呵……果不愧是祈然。萧逸飞,现在想必很头疼吧。”

卫聆风顿了顿,脸上笑容不退,垂下眼帘看着成忧,眼中光芒说不出的幽深难测:“成忧,你知道吗?他本不必做的如此嚣张,如此人尽皆知。他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朕,告诉萧逸飞,他回来了,萧祈然……回来了。”

“皇上……”成忧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颤声道,“娘娘那边……”

“成忧!”卫聆风嘴角笑容更深,轻轻拂袖,双手自然负在身后淡淡道,“就算要说,朕也会自己告诉她,就不必你­操­心了。”

“是……是,皇上!”成忧砰地一声跪了下来,由着那年轻的帝王从自己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凉风,忍不住便长叹了一口气。

我睡的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却也不奇怪,睁开眼果然对上那张俊秀的脸庞。

“卫聆风……”我呢喃了一声,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今天的军议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我晃了晃脑袋,焦距对准了他,不由微微皱眉,近看了总觉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他笑笑,伸手习惯­性­地理了理我凌乱的长发,柔声道:“白天要教导医女,治疗伤兵,晚上又总见你在伏案写些奇怪的东西,不累吗?”

“当然累啊!”我甩了甩因为枕着睡觉而发麻的手臂,却忘了他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我的问题,“不过,那些医女中有几个当真细心又聪明,现在基本已经可以代替我指导其他人了。你派了那么多隐卫给我,其实很浪费啦。所以我就让他们去采集药材。还有啊,那些伤兵,原本见到我时总是战战兢兢的,可是现在……”

身体猛地被拥入他怀中,那怀抱温温热热却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我的话,顿在了那一刻。

“冰依……”卫聆风一手紧扣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淡淡混杂着龙涎香的檀香味丝丝缕缕充满我鼻尖。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朕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给你自由,不­干­涉你的行动,只要你喜欢。朕可以发誓一生只爱你一人,只疼你一人,只要你愿意当朕的妻子。朕会无条件的信任你,同时也不欺骗你。这样……即便这样,你也不愿意留在朕身边吗?”

我……愣住了。这番话,无论是从谁口中说出来,我也不会如此震惊。可是,我眼前这个人,是卫聆风。永不低头,永不妥协,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卫聆风啊!他竟然在向我恳求,竟然……在向我软语相求。

我只觉眼眶一阵湿热,心里痛到极了,却偏偏不可能装下他。只能握紧了拳头,一遍遍哽咽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依国岳阳战场阵前。

“少主,该吃饭了。”心慧推门进去,不意外地看到那清俊少年伏案阅卷的身影。

少年抬起头来先是微微一笑,笑容在烛火映衬下飘摇梦幻,直看得心慧呆愣了许久。

随后,少年指了指身旁空置的案几,开口,声音象雨后的天空般清澈明净:“放下吧。对了,顺便替我叫若彬进来。”

心慧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在即将跨出门口之际,她忽然回过头来,问出了心中多日来的疑惑:“少主,你明知小姐如今在祁国边境,为何不去找她,反而……”

少年,祈然原本看着地图的凝重面­色­缓了缓,忽然漾开一抹如月华初显的灿烂笑容,道:“每次都是我等他,这次也该轮到她等我了。”

抬头望见心慧震惊被吓到的表情,他忍不住抬手拂了拂额角,笑了出来:“骗你的。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作个了结,再去找她。这样才能无牵无挂地与冰依在一起。”

“可……可是……”心慧愣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嗫嚅道,“小姐他现在在皇……祁王身边,少主你就不怕……”

“怕她被抢走吗?”祈然淡淡笑笑,拢了拢因长时间伏案而散落的长发,束起,绝世的面庞从容无波却闪烁着无坚不摧的光芒,“自然不怕,冰依既然说过会回到我身边,就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就算……真的被抢走了。”祈然笑容微敛,蓝眸深不见底,“抢回来也就是了。萧祈然在冰依心目中的地位,绝无人可以代替,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说完,他抬眼看向心慧,语声温和,“所以,你和若彬不用再担心我了,那些伤人伤己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心慧红了双眼,哽声道:“少主,小姐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说完,像是生怕被看见落泪,慌忙转身离去,连背影都带了几分释然。

对自己好一点吗?祈然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却勾出几许温柔,几许甜蜜。

“祈然,他回来了。”

“砰——”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落在桌上,我忙扶住,温热的水滴溅在我手背上。我愣了半晌,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卫聆风一个转身靠坐在床沿,嘴角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仍是丝毫不现刚刚仿如梦见般的失态。

“探子回报,不!或许应该说如今天下皆知,被尹钥联军逼得喘不过气来的依国忽然反守为攻,收回风游,直逼岳阳。试问除了祈然还有谁有此本等本事,于绝境中力挽狂澜。”

我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两兄弟果然没一个是普通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卫聆风在这一年里能守到这份上是多大的奇迹。

两个实力与祁国不相上下的大国,两个无论军事谋略都称得上人上人的君主,再加上地下霸主冰凌,在这样两国三方势力压迫下,竟仍无法将卫聆风击垮,足可见其变态的程度。

只是……再强的人,整整一年息不得片刻,整整一年仅靠他一人撑起两个国家,一片天空,终究……还是会累吧?

我抬头看到他习惯­性­地按自己的额角,莹润修长的十指映着那张越加清癯的英俊脸庞。习惯­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呢?

“头很痛吗?”我走近两步,绕道他身后,柔声道,“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卫聆风没有答话,只是松开了手,任我细瘦的十指在他太阳|­茓­周围或轻或重的揉捏。

从背后看去,他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盖住眼睛,随着我的动作,偶尔会微一轻颤。两道如远山般俊逸的眉无意识地皱在一起。我忍不住便停下了一只手,轻轻将他额前那道深深的皱纹抹平。

手背忽然被按住,掌心紧贴着他光滑微热的额头。沉沉的声音波动顺着掌心传到我耳中。

“冰依,如果朕不是皇上,你会不会留在朕身边?”

我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如实回答:“不会。”

按住我的手紧了紧,声音越加低沉:“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朕,而不是祈然呢?”

“我……”我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可是最终吐出口的却是,“我不知道。”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我忽然难过得想哭。祈然,你过得好吗?在我做了那样的决定后,你还会原谅我吗?

我起手按了按胸前的两枚戒指,想起那个遥远的世界,永别的亲人,胸口又是一阵抽痛。即便是那样,你也能原谅我吗?

手腕猛地一阵灼痛,我一个趔趄跌入卫聆风怀中,被紧紧、紧紧地抱住。他的声音就吐在耳畔:“朕不放手,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再放手了!”

第二天醒来日头已经快中午了,没有看到卫聆风。我走出寝宫一路向军营,逐渐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那些原本看到我会含笑行礼的宫女太监,如今一见我便避远远避开。那神情不像是在惧怕,反倒像是……欲言又止,却又决计不敢向我吐露。

到了军营,我抓住一个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辟头就问:“云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娘……”云霞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啊!定是……娘娘你敏感了……”

我眉头一皱,敢情拿我当傻瓜骗呢?正待再问,却见一个伤员猛然扑到我面前,哭喊道,“娘娘,求求你救救我……”

“阿杰!”军医,师父一把扯过那伤员喝道,“你忘了皇上的命令了吗?”

说着,同样向我挤出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哑声道:“娘娘,你多虑了。有什么事,皇上自然会处理好……”

我不理他,直接转头望向神­色­惨淡的刘锦鸿,淡淡道:“你说吧,保你不死总还是可以的。”

刘锦鸿双眼无神地盯着我,半晌,才颓然道:“是你医好了莹月的病,就算要拿我的命来偿还又有何不可呢?只是这件事,莹……娘娘,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一愣,心里升起不安,神­色­变得凝重无比,冷冷道:“你们不说是吗?好,我自己去城头看个究竟!”

“莹若,不能去!”刘锦鸿惊叫了一声,与周围人一般,脸­色­发白。

我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地看着他,耐心是吗?我有的是。

良久,刘锦鸿终于长叹过一口气,平稳下语调道:“傅君漠押了贸昌、隐翼双城的百姓绑跪在城墙外,通令皇上,若不交出……莹若你,三日后,便开始屠杀……”

“交出……我?”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惨白了面­色­,却用期盼的灼亮眼神望着我的众士兵。脑中轰地一声,仿似炸开了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反应。

“砰——”一声重响,随即是惨叫呻吟声。我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锁在怀中。那怀抱僵硬、灼热、熟悉,却颤抖地比昨天更厉害,拥抱地比昨天更紧。

“不要杀他。”我的声音空洞无力,仿佛机械般咔咔发出,“是我让他说的。”

上头沉默了很久,声音才传来:“好。”四平八稳,霸气天生,除了那一丝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恐慌。

我的头埋在他怀中,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卫聆风,你担心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虽不是坏人,却也绝做不来舍己为人的英雄。”

我抬起头看着他,丝毫不管周围众士兵、医女们失望,鄙弃的目光,露出个绚丽的笑容:“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哪怕是几千几百个,这种蠢事,我又怎么会做呢?”

我听到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暗暗唾骂的声音,绝望抽泣的声音,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卫聆风紧紧凝视着我,晶亮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多少挥之不去的深刻感情,忽然便将我狠狠……狠狠地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那怀抱,心痛而怜惜。是为我……心痛吗?

我忽然又觉得好笑,为什么要为我心痛呢?我长出一口气,声音平静冷酷地连我自己也认不出:“呐,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担心,也不必瞒着我啊!”

依国岳阳战场阵前。

“什么?!”文若彬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叫道,“你说你们要连夜穿过冰凌防线去祁国?”

祈然抬头瞥了他一眼,手下的笔却未停下来,漫不经心地道:“没错。你若是担心心慧,就说服她别与我同去。”

“不行!”心慧唰得挺直了腰板,坚决道,“这次我定要去见小姐,而且,小姐见到我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祈然顿了顿笔,头未抬起来,嘴角却溢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声音也多了几分欣然:“这点说得倒不错,那就一起去吧。记得带上冰依那个奇怪的包袱。”

心慧还来不及欣然叫好,文若彬已然哀叫了一声,抱头道:“祈然,这根本不是谁去不去的问题啊!你这一走,岳阳战场这边怎么办?”

祈然悠然一笑,那笑容那声音轻快无辜地让文若彬想当场揍他一顿。只见他指了指笔下的图纸,耸肩道:“所以,我这不正在给你布下以后几月的战局吗?除非萧逸飞亲临,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发现我们阵前易主的。”

“那冰凌的重重关卡呢?”文若彬勉强忍住扁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仅凭你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心慧,就能顺利到达祁国吗?”

祈然低着头划下最后一笔,望着自己完成的布阵图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才抬头道:“我若说可以,你定然是不信的。不过,若是加上步,你总该确信我们有能力安全到达了吧?”

“步……杀?”文若彬微微一怔,喃喃道,“他也……回来了吗?”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绝世的脸上映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温暖舒心地让人忍不住便想欣然微笑。

他说,声音像温泉中冒起的泡泡,水杯中飘透的绿竹,融融浸浸:“无游组缺一不可。步他……自然会来。”

三天是多久?三天是72小时。三天是4320分钟。三天是259200秒。我知道三天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我却……只觉不够。

殿外传来震天的鼓声,夹杂着漫天的呼喊。殿外传来宫女侍卫一阵惊呼,我知道又一个跪求在我殿外烈日下的士兵或将领晕倒了。

我可以想象他们的焦虑,痛苦乃至绝望。那些百姓中,有多少是这些将士的亲人啊!他们白天被傅君漠押出来曝晒在城楼下,晕倒了,就抬进去换另一批。晚上,他们聚在隐翼城前唱他们家乡的民歌,不肯唱,便是挨打。歌声,呻吟哭号声,鑫源城中人,声声入耳。

何谓四面楚歌,这几日,我却是领略得一清二楚。

攻城还是一波接着一波,不分昼夜。那些青年,在阵前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退缩,也从来……没有置疑过他们效忠的帝王。可是晚上,我能听见那些人暗自压抑的哭泣声,明明隔了那么远,却也能听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连卫聆风也没办法阻止,那些抱了一丝希望的将士到我殿外恳求跪拜。只是,他却也不允,没有一丝转圜余地地不允许任何人,拿我去交换他的子民。

是谁的错呢?我笑笑,手下奋笔疾书,握的不是古代的毛笔,而是我自己的钢笔。从贴身带了手枪开始,便贴身扣着它的钢笔。那样,才能有最快的速度。是啊!是谁的错,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如今,我分秒必争。

“这几日你究竟在忙着写些什么?”卫聆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悠然地取笑之语,掩去了那一丝疲惫,“也没见你停过。”

“医书之类的,就快好了。”我头不抬,手不停,心不在焉地回道。

见他探手要过来取我的纸,我忙抽过旁边一本书“啪——”地一声盖住,正­色­道:“现在还不行,反正是写给你的,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卫聆风不以为然地笑笑,绕过案几,站到我身边,柔声道:“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脸­色­如此憔悴。”

我的眼眶忽然便湿了,抬头看着他,心里在一遍遍地问:有你憔悴吗?我有你憔悴吗?

然而,定了定神,我漾出个浅浅的笑容,道:“头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

卫聆风点点头,在我让出的梨木椅上坐下,放松地闭起了眼睛。

疲惫、无力、苦涩……我熟练地推动十指,目光却牢牢盯在那张年轻却历经沧桑的脸上。这个在人前永远屹立不倒的帝王,这个早就忘记该如何软弱的帝王。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

卫聆风,就算仅因为此,我也不能对你的挣扎痛苦,不闻不问啊!

“冰依,够了。”卫聆风抓住了我的手腕,微抬了眼眸看着我,轻柔地道,“朕好多了。”

我点点头,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拽住,我低低叫了声:“卫聆风……”

“冰依,你不会离开朕吧?”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问,我根本回答不出的问题。

我抿了抿­唇­,想抽回手,答不出话来。手腕一紧,我低叫了一声,只觉眼前景物三百六十度翻了个转。恍惚中我睁开眼,已然对上那张俊秀的脸,那双黑耀石般幽深的眼睛。

“所有的,朕都能挺过去,只要……你在朕的身边。”

挺……吗?我在心里默念着。卫聆风竟然也会说挺吗?

眼前暗了下来,滚烫的­唇­带着无尽的爱意和渴望贴上我的,辗转、吮吸、纠缠。­唇­瓣,甚至能感觉到那灼热温度下­干­裂的纹路。

我不动,也不反抗,轻轻闭上了眼,泪水自眼角滑下,滴落到我紧紧扶在椅缘的手背上,灼痛……灼痛……

对不起,对不起……卫聆风!

明天,便是三日通令届满……之期。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七章 爱与被爱

章节字数:3907 更新时间:07-07-25 12:34

有人在兵荒马乱的分离中折半面铜镜漂泊经年又重圆如新

手上很轻,没有一点重量。卫聆风猛地惊醒过来,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位,抬头,是空荡荡的宫殿。手中拽着一截被割裂的衣角,身上盖着薄薄的绒毯……

卫聆风移过视线,看到不远处案几上整齐摆放的书籍,还有那个杀死冷清雅的武器。

他愣了愣,猛地从床上跃起身来,喝道:“来人!”

几个侍卫、宫女跑了进来,一股脑儿跪在他面前。房间里的温度低到了极点,让他们禁不住瑟瑟发抖。

卫聆风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娘娘呢?”

“娘娘……?”众人抬起头露出迷惘的神­色­,似是在说:娘娘不是一直跟皇上在一起吗?

有人在马嵬坡外的半夜时留三尺白绫秋风吹散她倾城的宿命

卫聆风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勉强才站稳了身子,他挥了挥手,让众人都出去。待宫殿静寂无人时,他忽然冷喝道:“成忧,给朕滚出来!”

只是一息之间,成忧便已呼吸不闻地跪在他面前,低垂了脸,看不到表情。

卫聆风走前几步,站到他面前,面无表情,语调平和:“冰依呢?”

“娘娘,卯时不到,就去找了玄将军。”成忧低垂了头,看到那紫­色­镏金长衫,带着微微的褶皱在他面前摇晃。他猛地闭起了眼,把接下去的话讲完,“娘娘,去救那些百姓……”

他的话没能说完,紫­色­的衣衫下摆已然迅速扬起,掠过他身侧。

“皇上——!”成忧猛地提气,竟在姿势不变的情况下,再度跪在他面前,颤声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时辰前,娘娘就去了城头。”

“你给我闭嘴!!”卫聆风狠狠一脚踹翻他,身体猛地趋前拽住他衣襟,声音一字字从他­唇­齿间蹦出来,“你是天和大陆三大高手之一的君成忧,竟然会阻止不了她?!”

“皇上——!!”玄天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卫聆风动作一顿,慢慢抬头看向他。

玄天快步踏到他面前,双手举起长刀过顶,单膝跪下,哑声道:“皇上,不关成副将的事。是臣擅自带娘娘去交换百姓的。请皇上……责罚属下吧!”

卫聆风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将青筋暴起的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中,艰难地开口:“去了……多久?”

“刚刚……”玄天粗嘎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滚烫的热泪一滴滴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刚刚,娘娘就在城墙上与傅君漠讲条件……傅君漠一律答应……百姓被放了回来……娘娘,娘娘就从城墙上跃下去了……”

有人在­干­涸龟裂的池塘中见鲤鱼一对用口中唾沫让彼此苏醒

“皇上——!皇上——!!”成忧伏跪在地上狠狠抱住那紫­色­的身影,哭喊道,“皇上!你现在就算出了城去,也救不了娘娘了!”

“君成忧——!!”卫聆风发疯般拽起底下那人的衣衫,嘶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想出这计策的人是谁?不是傅君漠,不是尹子恒,而是萧逸飞啊!你又知不知道萧逸飞有多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冰依她……”卫聆风顿了顿,竟发觉嗓子沙哑的无法成声,他勉力吸了口气,却依然无法掩饰声音中那陌生的哽咽,“冰依她亲手杀了冷清雅,萧逸飞怎么可能放过她……”

“皇上……”君成忧抱住他的手没有一丝松开,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无论如何,这都是娘娘的选择,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啊!”

卫聆风长手一探,忽然夺过玄天手中的刀,冷冷看着底下的人:“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放手!”

“皇上。”玄天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全然不顾手中被夺走的长刀,也不管卫聆风刀下颈项被压出血丝的成忧,神­色­端凝地说,“皇上,娘娘有东西要属下转交给你。”

有人在芳草萋萋的长亭外送情人远行落日照著她化碟的眼睛

紫凤,是紫凤。卫聆风静静地看着自己掌中白玉良久,良久,终于放下,取过那封写着“卫聆风亲启”的信,缓缓取出,缓缓展开。

"卫聆风:

我走了。没有人强迫我,没有人威胁我,是我自己决定离开。

我知道定下这个计策的是萧逸飞,我也知道,自己如果落在他手上会有多悲惨的下场。可是,我仍要赌这一次。赌与换,毕竟是不一样的。所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有我的底线。

猛虎出笼终有时,无论隐翼、贸昌还是银川,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将它们全体收归回来。所以,明天早上,我会在所有人面前,以你祁王的名义,向傅君漠提出条件,让他放两城百姓回去。如此一来,他们就会记得你的恩,傅君漠的仇。如此一来,祁国的士兵就会对你心怀愧疚。也许,如此一来,你的路就不会走得象现在这么辛苦。

卫聆风,还记得岳阳湖边我对你说的话吗?帝王专情便是祸。如今想来,那只是一个可笑的借口,欺瞒别人同时也欺瞒自己的谎言。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决定争霸天下的人是祈然,如果放不开权利的人是祈然,我还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呢?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爱了,所以无条件包容他所有的梦想;因为爱了,所以即便身体和理智可以轻易逃离,心却陷在他身边动弹不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永远都不会有如果发生。所以,有些话,说出来或许很残忍,但却必须要说。

卫聆风,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唱着钗头凤看世间风月几多重

我打碎玉玲珑相见别离都太匆匆

卫聆风手轻轻一抖,握着的那叠信纸便被吹走了一张,翻了几个身,依旧落在他脚边。究竟,吹走的是对不起,还是……我不爱你?

卫聆风身体轻轻晃了晃,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站不住了。于是他扶着桌沿,缓缓坐入那张梨木椅中,那张……昨天还躺过冰依的梨木椅中。

低头,凝视。那些字迹为何如此模糊,黑成一团,他定了定神,纸的边角被深深折起,他继续默念下去:

"爱人是痛苦的,被爱是幸福的。感情的世界,真的是很不公平。先爱上的人,就活该受伤害,活该痛彻心扉;而被爱上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那些包容疼惜。然后,说一句,对不起,我不爱你。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呢?我找不到办法,也无法对你说,我会留在你身边。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在你成就霸业的路上铺一块,哪怕最微不足道的青砖。

不知为何,这几日总会忆起,由祈然转述的那段话:“男子汉俯仰于天地间,必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造福百姓,泽被苍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来这人世间走一糟。”

萧祈轩,那是萧祈轩的愿望,那是萧祈轩的理想,我却从未自卫聆风口中听到过一句。你把那些年少时的梦想统统掩藏在高深莫测的笑容背后,埋得究竟有多深呢?以至于谁都没有发现,萧祈轩,其实一直在卫聆风的心里。"

红颜霓裳未央宫中舞出一点红

解游园惊梦落鸿断声中繁华一场梦

"看到桌上的那本手抄书了吗?还记得,承乾殿中,我讲的三分魏蜀吴吗?那个故事,其实并没有完结。这一个月来,我一边整理医术,一边记录我脑中的故事,直到今夜才全部完成。记的很凌乱,也许有用,也许没用,只是希望抵消承乾殿上那场可笑的报复。

还有战船的设计稿,医女训练……"

卫聆风松开一只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挪过身边那本蓝皮的手抄书。清秀的字迹,条理的叙述,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承乾殿,看着那个浑身发光的少女,容颜清澈、装扮朴素,却掩不住那双灵动眼眸中闪烁的琥珀­色­光芒,摄人心魂。

翻下去,一页页翻下去,后面的字迹变得极纤细,慢慢凌乱潦草。可以想见她的焦急和忧心,卫聆风捏住书页的手紧了紧,白皙的手背上能清楚看到血管汩汩流动的景象。

他忽然很想,很想撕了这些书,这些图,可是……

他的手缓缓松开,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折角抹平。晶莹修长的十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抚过那封面,那图纸。

不是不肯,不是不能,而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毁坏冰依留给他的心血,唯一……只留给他的心血。

我唱完钗头凤叹多情自古遭戏弄

我折断锦芙蓉走过千年还两空空

他取过最后一页信纸,摊在面前,继续读下去:

"卫聆风,你是真的想统一这天和大陆吧?你是真的想让百姓远离战争,过上安稳的生活吧?可是,你却从来不说。即便我误会你利用他人,冷血无情,你也从来没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芊芊说,他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总是假装坚强,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成忧说,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属下却是亲眼看着皇上独自一人在宫中变得残忍、麻木、心机深沉起来的。属下在这五年中,见过皇上所有的表情,却在娘娘出现以前,从未见过皇上真心的笑容……

祈然说,我从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轻描淡写地为我挡住了如此多的伤害。

我说,卫聆风,你是一个人,而不是神。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是人,总有依赖别人的时候。即便是帝王,也一样。

我说,卫聆风,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地撑起整片天空了。至少在那些真正关心你,守护你的人面前,偶尔软弱一点,没有关系。

这些,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了。"

一城飞絮几度春风长恨还无用

解游园惊梦我几杯愁绪唱罢还是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还记得我告诉你过的水印显字法吧?将纸浸湿,在未­干­时用尖锐之物写上文字,待到纸­干­透了,字迹就会全然隐去。想查看那些字,只需将纸再浸入水中即可。这是一种很常用、很简便的情报传递手段,请你一定一定要记清楚了。

最后的最后,卫聆风,祝你幸福!

天和1261元年6月24日水冰依留"

我唱着钗头凤看世间风月几多重

我打碎玉玲珑相见别离都太匆匆

……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八章 身陷囹圄

章节字数:12541 更新时间:07-07-25 12:46

“好。”傅君漠冷冷地仰头看着我,眼中酝酿着­阴­郁黑沉的风暴,语带嘲讽,“你的条件,我一律答应。”

唉!我抬头望了望那刻着隐翼的高大城墙,长叹出一口气,就因为他这句话,我现在成了彻底的阶下囚,被押入城中。

“把她带去水牢。”傅君漠没有看我一眼,冷漠地向押着我的士兵下令。

我看到周围士兵脸上明显露出不忍、畏惧之­色­,心里不由暗暗骇怕。一个队长模样的青年走前几步,小心翼翼地低头问:“太子,她一个弱女子被关进水牢恐怕……更何况,她毕竟是祁国的皇后娘娘,是从天而降的神女,如此对待,岂非让人嘲笑……”

声音嘎然而止,温热的血猛然间点点溅到我脸上脖颈,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眼前的青年已然身首异处,无头的尸体鲜血直冒,反­射­­性­弹动了两下,才缓缓倒地。那颗头颅骨碌碌翻了几个转,落在我脚边。

我猛地撇过头,单手捂住嘴巴,不住­干­呕。肠胃抽搐,气血翻腾,却偏偏呕不出东西来。心里不禁哀叹,子母草这药未免也太扯了,不用连反应也这么逼真吧?

“谁敢再说一句,这就是下场。”傅君漠冷冷环视了脸­色­发白的众人一周,最终落在我身上。

下颚猛地被掐住,紧接着是右手手腕,傅君漠狠狠将我扯前几步,一抬头,那张冷酷­阴­狠的脸就近在眼前。

他嘴角轻扬,那笑容说不出的轻蔑愤恨,声音冰寒:“差一点忘了,若儿你全身上下都是扎人的刺。”

说完,他左手猛然一扯,绝已经从我手腕脱了出去。我心中一惊,脸­色­又白了几分。

“怎么?很意外吗?”傅君漠单手制住我挣扎的双手,也不管是否在众人面前,另一手粗暴地摸过我全身,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我心底暗自庆幸把手枪留在了卫聆风那里,面­色­却平静下来,任凭他施为。

下颚又是一痛,一粒带着腥味的药丸被塞入口中,重重一拍一顺,便吞了下去。

肠胃又是一阵翻滚,我猛地撇过头,­干­呕不止。

“放心,那不过是暂时废去你武功的化功丸。”他不容抗拒地捧住我的脸,冰凉的指尖轻柔擦去我脸上的点点血迹,笑得残酷无情,“本太子怎么舍得如此轻易杀了你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汹涌翻腾的恐惧,平静地看着他,开口:“我要见萧逸飞。”

傅君漠脸­色­猛然一变,狠狠将我推入士兵中间,冷喝道:“你就这么想死吗?”

“没那么容易!”他暴躁地甩了甩手,声音凌厉地骇人,“带她去水牢。没本太子命令谁也不得动她!”

我长叹了一口气,强压下胃酸的翻滚,踩着满地鲜红,缓步往水牢走去。看来……短时间内是见不到萧逸飞了,一切只能随机应变……

说起来,我已经是第三次下狱了。只不过前两次,进去的无声无息,出来的却都是惊天动地。那两次,关押我的人是祈然和卫聆风,再怎么艰苦也算不上绝境吧。只是这一次,处境就堪忧了。

当我被毫不留情地押入水牢时,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用堪忧可以来形容的了。

及腰深的水,黑浑浑的,也不知道喝下去会不会死人的那种浑。偶尔有水蚤在上面掠过,可以想象水底水生动物的丰富。俯首望去,水牢里只关了十人不到,有几个看上去很面善,是祁国的将领,估计是被俘虏的,他们的半身都浸在水中,脸­色­发紫发青,全身瑟瑟发抖。

那个最年轻的男子,浓眉大眼,却憔悴的双颊凹陷,眼眶发黑。他第一个抬头看到了我,然后便震惊了,难以置信地叫道:“娘娘?!”

我看到他赤­祼­的上身正贴着几条水蛭,没命地吸着他的血,然后变得鼓鼓的脱落。可是他的双手,腰身,估计还有双脚都被固定住了,半分动弹不得。

靠!傅君漠这个王八蛋,居然把我一个女人关到这种鬼地方来,还敢说不会这么轻易要我的命?!

胃里又一阵翻滚,我立时由诅咒傅君漠改而诅咒子母草那株烂草药。我­干­呕了一下,又勉强抑制住,朝震惊的众人露出个苦笑。

忽然,一阵灼热之气从丹田缓缓升起直冲我四肢百骸。我惊叫了一声,随即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竟连普通的站立,也做不到。

身后一双结实粗糙的手扶住了我,隐约间我看到身后士兵犹豫的脸,听到底下祁国将士怒喝的声音,一时却听不清楚。

待药劲终于缓和过来,我总算恢复了听觉视觉,但运用体内真气,却发现丹田中空空如也,显然,内力被抑制住了。

绝被夺走,内力全无,手枪又不在身边。我忍不住苦笑,这算不算是山穷水尽呢?

“蓝姑娘……蓝姑娘……”

我一惊,回过神来,这才醒起他们是在叫我,忙应了一声。

钥国的士兵望了望我,又相互对望了一眼,眼中均露出忧­色­,终于由刚刚扶住我的那人,踏前一步微微行礼道:“我们奉了太子之命必须将你关押在这里,对姑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这个人长相虽不起眼,却很耐看,眼中有着不比常人的冷静和智慧。

我扯出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声音微颤:“一定要下去吗?”

那人抬头望了我一眼,神­色­多有不忍:“太子的命令不可违背……”他顿了顿,竖起粗短的食指点了点右前方,续道,“水牢的右边尽头,水势最低,只及膝盖。而且在那里有一阶石梯,我们不锁住姑娘双脚及腰,这样水就只及鞋面……”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忍不住叹了一息:“我们能为姑娘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点点头,心头的恐惧终于少了几分,轻声道:“谢谢!”

脚下趟着冰凉的水,鼻尖闻着似有若无的腥臭,耳中听着祁国众将愤怒发狂的大叫,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天哪!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

鑫源城墙上,卫聆风一身暗白绣金锦袍,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夏日的风夹杂着丝丝暑意,划过他耳畔。他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全无景物的远方天际,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嘲讽的声音让身后本就伏跪在地的人,愈加垂头:“朕的话,没听明白吗?你们可以下去了。”

“皇上……”伏跪众人中一个唯一的白袍书生,拖着两腿跪爬到卫聆风面前,不断叩首,“皇上,请您责罚微臣吧,是臣煽动那些士兵跪到娘娘殿外的,跟他们都无关啊!”

卫聆风笑容更冷更甚,缓缓回过头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声音平缓的几乎算得上温和:“朕并没有处罚他们,你又自请什么罪呢,任志义?”

此人正是玄天身边的副将兼军师——任志义。

“皇上!!”伏跪的将领中年纪最大的,也跟着跪了出来,重重磕了个头,哑声道,“皇上!我们知道不应该冤枉娘娘,更不应该诋毁她。皇上你要怎么处罚臣下都没有关系,可是……可是绝不能不让我们参战啊,保卫家国是我们一辈子的梦想……如果……如果不能亲自守护祁国,守护我们亲人……我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上,求你收回成命吧!”

“皇上!俺们这就打过去,杀他娘的落花流水,把娘娘救出来!!”

“皇上!求您收回成命吧!!”

一地的人都在磕头,磕得碰碰直响。卫聆风却只是淡淡拂了拂袖,轻描淡写地浅笑道:“你们爱跪,就在这里跪到明日吧!”

“玄天!”卫聆风笑容剧敛,抬头望向一脸凄然站在不远处的玄天,正­色­道,“立即调集天甲三万步兵,一万弓箭手。普通士兵五万,齐集了来向朕禀报!”

“是,皇上!”玄天条件反­射­般应命,却忽然顿了顿,面露难­色­,“可是,这么多士兵该由谁统领呢?”说着,不住向那些将领使颜­色­。

“皇上——!!皇上——!!”那些将士拼了命地爬到卫聆风面前,争先恐后地大喊,“皇上,让臣去吧,让臣去吧!”

卫聆风退开一步,离他们三尺有余,低头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朕也不瞒你们,这是个有去无回的任务,下场很可能是死,你们也愿意去?”

“愿意——!”只是不足一息的停顿,就有一个粗犷的声音叫了起来,随即是此起彼伏地附和,生怕自己慢了一拍,大吼着,“皇上!让臣去吧,求您让臣去吧!”

卫聆风沉默了良久,象是忽然疲倦了,淡淡挥了挥手,道:“罢了。玄天,人马调集完后,就带他们来见朕。”

“是,皇上。”

卫聆风一步步走在回廊上,寝宫就在不远处。以前,无论是军议还是在城头督战,每时每刻他都只想赶快回那个宫殿,哪怕只是抱她一刻,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心里也会温暖上几分。只是如今,阁楼依旧,人事全非。

他缓缓摇了摇头,将痛苦和思念深深沉淀下去,想着自己今日定下的计策,想着半月后的突袭,是否还有漏洞存在。

冰依用自身为他换来了如今的局势,他绝对、绝对不能随意浪费掉。如果可以,他想要更快地发动奇袭,更快地将冰依救回来,可是他知道不能。

时机……未到,冲动行事,只会白费了冰依的一番苦心,只会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势,彻底破坏掉。所以,他必须等。哪怕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握到僵硬,哪怕胸口已经痛到麻木,他也必须……等下去。

眼前忽然一晃,成忧的身影已然立在他面前摆出守护的姿态,暗黑的脸上此时满布凝重,望着空旷的某处,冷喝道:“谁?!出来!”

卫聆风微微一愣,一道蓝白的身影飘然跃落,银丝束起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跳跃,年轻绝世的脸上挂着悠然的浅笑,薄­唇­轻扬,吐出比溪流更澄净的声音:“大哥,好久不见。”

愣怔也只是一晌,尚不足半息,卫聆风轻轻甩过衣袖,双手自然负在身后,俊秀非凡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祈然,终于来了。”

“娘娘,你没事吗?”

我摇了摇头被囚了三天三夜,这样的处境习惯了,这样不间断的问话,也习惯了,头晕沉沉的疼。是谁说武功高强的人,一旦被废去一身的内力,体质就会连普通人都不如,我现在大约就是这种情况。

我知道他们时不时地喊我娘娘,跟我说话是怕我昏过去。在这里一旦完全失去意识,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勉强定了定神,望向开口的那青年:“一直都没问,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回娘娘,已经两个多月了。”

“那你……认识我?”我诧异地望向他,细细打量随后不确定地问,“婚嫁护卫……你也在其中?”

“娘娘想起属下了吗?”他眼中一亮,憔悴面无人­色­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神采,“属下是王坚啊!娘娘医好了我们村那么多人,属下……属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说我其实并不记得。上方忽然传来铁门推动的声音。我愕然抬头望去,心想今天晚饭怎么送来得如此早?

阳光从那缓缓敞开的铁门­射­进来,刺得许久未见光亮的我眼睛一阵酸痛,忍不住便微微眯起了眼。

待再睁开眼,我望着上方的景­色­立时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那是一个绝­色­清丽的女子,云鬓香腮,眉眼如画,阳光洒在她年轻绝艳的脸上,美丽而梦幻。狱中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被迷惑了,竟觉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然而她那动人心魄的单凤眼却只牢牢地盯在我身上。眼神冷清却掩不住嫉恨,神­色­淡然却熄不灭怒火。我低头望了望一身狼狈的自己,感受着身体糟糕的情况,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高尔基的那句——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我咧嘴朝她露出个笑容,神情轻松愉快地象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尹天雪,好久不见。”心底却为自己在这种处境下还能自我调侃而敬佩万分。

尹天雪冷冷一笑踏前几步,我看着她和那如花的容颜心道:美人就是美人,连冷笑也能别有风情。尹天雪一移动位置,门后被她遮住的人便踩着夕阳的余晖一起迈进来。

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怎地又一个顶级美女?待定睛一看,不由再度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来人做宫中娘娘打扮,容颜娇丽,只比尹天雪逊­色­几分,却多了尹天雪没有的娇柔妩媚。竟是蓝府中与我结怨甚深的蓝家三小姐——蓝莹玉。

我忍不住在心里叫天,XD的!你嫌我现在处境还不够惨吗?卫聆风,我可不可以反悔啊?早知道还没见到萧逸飞就要受这两个人折磨,我决计不会­干­这种舍己为人的蠢事!

当真是,欲哭无泪。

“将她解上来!尹天雪眼望着我,神­色­冰寒向身后的男子挥了挥手。

眼前一花,那两个跟在尹天雪身后的黑衣君子已然飞跃到我两边,手上略一使劲,铁链节节断开。我只觉得臂上一痛,身体便已腾空,不片晌,尹天雪那张绝美的脸近在眼前。

“七公主,太子吩咐过没他的命令不得动蓝姑娘,公主如此做……”是……昨天帮我的那个侍卫。

尹天雪冷哼了一声,道:“太子是你们钥国的太子,而我是尹国的公主,凭什么要听他的,别忘了,你们钥国要打败卫聆风还得靠我们尹国帮忙呢!”

那青年眼中闪过怒­色­,但终发作不得,只得勉强低头道:“公主说的是,那属下先告退了。”说完便带领身后的侍卫往门外退去。

“拦住他们!”尹天雪一甩手间,另外两个跟在她身边的黑衣男子已然飞身跃起,身影穿梭在众人之间,不片刻那些侍卫一个个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点了|­茓­道,如破布般扔在角落。

尹天雪冷笑连连,掠过脸­色­有些惊异的蓝莹玉,走到他们面前,开口,语声动人悦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想让傅君漠来救她吗?哼……”她优雅的转身含着残酷笑意的美眸一一扫过底下震惊的祁国众将,最终落到我身上。

那眼中的冰冷狠毒,那声音的嫉妒仇恨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抖:“今天,我就要你在这些祁国将士面前受尽折辱。我要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还报回去!”

“来人,上刑架,将这贱女人绑上去!”

我抿了抿­唇­想说,我什么时候加诸过痛苦在你身上了?想说,你堂堂一公主讲话怎么如此粗鄙,行为怎地如此恶毒。想想又觉无聊,乖乖闭嘴任由那些黑衣男子粗鲁地将我双手扯起吊在半空中,双脚在着地与未着地之间,双手手腕被勒出血痕,胳臂几欲脱臼,怎一个累字了得。

尹天雪接过身旁男子手中的皮鞭,甩了一下,竟在地面上激起一阵火光。我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才发现根本无路可退。

“啪——”一鞭,火辣辣的痛,白­色­泛黑的衣衫裂开一道扣子,鲜血从中渗了出来。

“啪——啪——”……

我身不由己地随着抽动的长鞭旋来转去,眼望见那缓缓关闭的铁门,隔绝了门外一切阳光;眼望着那燃起的烛火,映着尹天雪莹润光泽的手捏紧黝黑的辫子一次次甩下;还有,蓝莹玉那既似恐惧又似疯狂得意的扭曲表情;还有……祁国将士们喊到沙哑的声音,溅起的水声,愤怒而绝望;还有,还有……

带着腥臭的寒冷当头浇下,我迷离的神志猛地清醒过来,身体做着小幅度的摇摆,伤口却传递着欲吞噬人的剧痛。我抬头望向尹天雪。

“好!好!”尹天雪看了我半晌,忽然扔掉手中鞭子,走到我面前,泼在身上的水发出一阵恶臭,让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到这个份上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表情,真让本公主刮目相看,只不过……”

她的嘴角挂起幽深莫测的笑容,映着她绝丽的容颜。只不过就因为太美太艳了,竟让我忍不住心中发寒,勉强压抑的胃酸一阵翻滚,化为咳嗽而出。

“来人!”尹天雪满意地看着我惊骇的表情,退后几步,下令,“多拿几桶清水来,把这女人给本公主冲­干­净。”

冰冷的水一桶接一桶浇在我身上,恶臭被洗去了,鲜血被淋尽,连身上的伤口也微不可见。我瑟瑟发着抖,勉力睁开眼透过滴水的长发默默看着她,不挑衅,不恐慌。

不是我不想骂人,我现在憋了一肚子火,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拿刀在这个恶心的女人身上戳一千一百个窟窿。只不过我更清楚,一旦我开口,不管是激怒她还哀声求饶,都只会徒令她更疯狂地折磨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不正是如此?

尹天雪玉手一伸,从怀中摸出一颗黄|­色­的药丸,递给一旁黑衣人,诡异地笑道:“喂她吃下去。”

我不想徒劳无功地受苦,所以药到,便乖乖张开嘴,任凭那脸露惊讶的黑衣人将药塞入我口中。一股异样的浓香沾舌即化,如毒蛇般窜入我体内。我猛地抬起头,狠狠瞪向尹天雪。

尹天雪笑得巧笑嫣然,声音轻快得意:“我知道你不怕挨打,不怕毁容,因为那个人……根本不计较这些。”

她顿了顿,美丽的脸上扭曲出疯狂的弧度:“你一个丑八怪凭什么得到他的爱?嫁过人的你又有什么资格配的上他?!”

尹天雪说着,脸上疯狂的恨开始转为冰冷的笑:“我知道你和卫聆风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我也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和卫聆风的关系,所以……如果你成为人人玩弄的娼­妇­,曲艺承欢的妓汝,你猜……他还会要你吗?哈哈……”

我敢保证所有人,包括蓝莹玉和钥国众将都震惊了。水牢中除了她尖锐的笑声,静寂的可怕。

一股灼热之气从腹部窜起,打着卷直流遍我全身。一直被鞭打到现在未吭一声的我,低喘的呻吟之声带着几分撩人的情yu破喉而出。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咬住嘴­唇­,心里把尹家那群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他妈的尹天雪,有朝一日你别落在我手上,到时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我……

好……好难过!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肌肤象燃火般敏感发烫,异样陌生的热流在我体内窜行奔腾,每个细胞都被塞得满满的,心里却空虚的要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在半空中旋转的幅度越来越大。

祈……祈然!我好难过,快救救我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脸象煮烧般蒸腾着发间的水珠,声音被死死压制在喉咙口。可是,马上,马上便要冲出来。我看到尹天雪双­唇­在开合,却听不清她在讲什么。我知道那些人在疯狂地大吼大叫,耳中却只有轰鸣声。

一双手掌贴上我,带来的冰凉几乎让我忍不住渴望地想呻吟。然后,浑身一凉,被水浸透的外衣便被狠狠剥离了我身体。

那阵凉意,那点彻骨的寒冷让我勉强回复了几分清明,我听到尹天雪笑着对我说:“……云雨散,就算贞洁烈女也会变成­淫­­妇­,等一下,就让这些祁国将领好好看看你如何在男人身下曲意承欢吧!”

我身上的衣服只余白纱亵衣,浸透了水,又破烂不堪,跟透明没区别,简直比现代的三点装还暴露。身体受着情yu的折磨,脑中拼命回想着任何可以唤回理智的方法。

听到尹天雪的话,就压在心头的怒火终于蹭地一下蹿了上来。妈的,什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什么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抬起头,狠狠一甩,水珠四溅,落在身旁撕毁我衣服地男子身上,他忍不住狼狈后退了几步。

我双手被吊起,全身悬空,本就是简单扎起的长发此时早散了下来,沾着水,浸染我本就湿透的单薄衣衫,斑驳伤痕。

“尹天雪。”我晃着身体,忍住全身的情潮,冷冷开口,“你他妈的最好今天就整死我,否则,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啊……”

我忽然笑了起来,从不远处尹天雪的眼中看到自己桃红的脸,妩媚的眉眼,那种含笑的邪魅、诡谲的美丽,沾血的风情,让我猛然想起一个人——白胜衣。

呵,难过他们一个个都用惊骇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由笑得更欢,仿佛连药力也弱了几分。看着尹天雪象吞到死苍蝇般的表情,继续道:“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尹天雪,想整死我,就做的­干­净利落点,否则……咳咳……一旦消息泄漏出去,你们就等着祈然和步杀的千里绝杀吧!”

大牢里又静了下来,死寂到只余我又趋粗重的喘息声。

是啊!时间可以过去,有些人,有些事,却注定了会镌刻人心,载入史册,成为惊世的传奇,或惨痛的记忆。比如,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无游组;比如单枪匹马刺杀尹钥国主的步杀;比如只手建国,随意就能摧毁整个天和大陆的依国少主——萧祈然。

“印月,你还在犹豫什么?!”尹天雪猛地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地发紫,双眼中妒恨之火熊熊燃烧。她转头望向我身边的黑衣男子,尖声吼道,“本公主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印月?我咬着牙拼命压下呻吟扭动,在脑中翻找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手上的拉力忽然一松,全身骤然象脱力般往下倒去,却在着地前被一双手接住。

老实说,这什么云雨散毕竟是强力瑃药,独自一人的时候我还能勉强忍住。可是一旦接触到男子的身体,感受到那阳刚的气息,药欲就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理智告诉我要远离,身体却忍不住地去靠近去依偎。

我忽然后悔当初早早离开暗黑一条街了,那时只学了如何忍受酷刑,却因为只有十一岁而没学习如何忍受迷|药。更后悔没好好跟祈然学学清心咒,至少……现在不会那么狼狈。

一双手抚过我身体,手指所到之处,灼热仿佛被吸走了,带来丝丝凉爽,让我舒服地呻吟出声。手指一离开,那灼热却烧得更旺,仿佛鸦片海洛因一般,上瘾了便只渴望更多。迷离的眼对上那双含笑却无笑意,冰冷不带一丝情yu的熟悉眼眸。

我一惊,脑中瞬时闪过一个名字——洛枫。但我却清楚知道他不是洛枫。尹国三皇子坐下第三死士,当日在望江楼武斗中第一关的把关者,在温泉边围杀我和祈然的月影剑客——印月。他笑起来会带点孩子气,却分外残酷,忍不住便让我想起了那个金银双瞳的洛枫。

我缩回麻木仍被绑缚的双手,感觉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他,身边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尹天雪!你今日这么对皇后娘娘,皇上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疯子,狗娘养的,快点停止!!停止啊!!”

谁?是谁在骂她?不如……不如骂我,哪怕骂醒我一点点也好……祈然……祈然……祈然……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能感觉到那双手在缓缓解开我里衣的扣子,我能感觉到心头泛起的恶心,厌恶到极点的恶心,可是身体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背叛自己。祈然,我好难过……请你救救我……救救我……

尹天雪的声音带着张扬得意,打着回声在我耳边响起:“蓝莹玉,你巴巴地求先生从钥国把你带来这里,不就是等着看这贱女人今天的下场吗?怎么,事到如今害怕了?”

“天……天雪……”蓝莹玉颤抖着,牙关不断打颤,看了在印月怀中衣衫渐渐被解开,满面痛苦之­色­的我一眼,神­色­闪过恶毒,转而又被恐惧代替,“我……我的确很想这贱人死,可是……若……若被太子知道了……”

“哼!你怕他,我可不怕!”尹天雪冷哼了一声,报复的快感,嫉恨的火苗,在芙蓉般娇艳的脸上蒸腾,“待他来了,整好让他看看自己心仪的女子是怎样一副……”

“砰——!!”

铁门忽然从外而内轰天巨响般推了开来,门前守卫的几人在惊骇中纷纷后退。我被那一声巨响,那铺天盖地扬起的尘埃唤回了几分理智,勉强抬头望去。

恍惚中,我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傅君漠面沉如冰,满目赤红地冲进来。

“啪啪——”两声脆响,一紫一红两个身影便被狼狈掀翻在地。

我看到尹天雪肿起的左颊,愤恨不甘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惊惧,身体瑟瑟发抖,忍不住便想大笑。XD的!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太子,不……不是我!”蓝莹玉显然是被吓呆了,脸上血­色­尽退,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着向后退去,“都是天雪,一切都是她做的。”

傅君漠却不去看她,几步跨到我身边,一脚踹向我身边的印月。那黑­色­的身影飘了很久,竟跌落黑水中。我心中笃定,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跟傅君漠起冲突,跌得近了又怕傅君漠杀他,是以索­性­掉入水中。这人,当真不能小觑。

傅君漠瞪着水中狼狈的身影,眼中杀意闪过,却最终没有下去斩杀。他脱下身上铠甲随手丢在一遍,又脱下身上外衫,覆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动作轻柔地象在捧着瓷器。

“尹天雪。”傅君漠抱紧了怀中不住颤抖的我,声音带着冰冷的戾气,“你最好记住,我才是这个战场的主帅,今日就算尹子恒亲临,也必须听我的指挥。你若再敢擅自违抗本太子命令。我就将你的尸首,送去给尹子恒!”

尹天雪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忽然一脸豁出去般咬牙道:“傅君漠,你虽是主帅,可我是奉了先生的命令前来,为何不敢?”

“萧逸飞?!”傅君漠眼中猛然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好!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一步步向门外走去,在经过蓝莹玉时,忽然狠狠一脚将她踹入污水中,恨声道,“如果不是看在若儿份上,本太子早就取了你­性­命了。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在步出铁门的时候,我看到右边角落一个紫­色­的身影一闪,有些熟悉的身形,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蓝莹玉的哭喊声渐渐离我远去,我在长松过一口气许久后,忽然感觉到全身不低反高的燥热,猛然醒起自己身上的瑃药根本未解,脸上血­色­顿时褪尽,全身紧绷。

密密抱住我的双手,因为感受到我窜升的体温而逐渐火热,连那个怀抱也仿佛会沸腾。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根本没有解除,反而……可能更严重。

傅君漠抱着我来到一间厢房前,伸手推门。我勉强撑起仅剩的意志,抓住他前襟衣服,断断续续却坚决地说:“我……要见……萧逸飞。”

傅君漠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阴­沉了几分,冷声道:“你想找死吗?”一边说着,脚步却未停,随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我心里多了几分恐惧,体内又燥热的要命,觉得这种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十几年想骂得脏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只觉若不如此宣泄,根本就无法转移­肉­体的痛苦。

“带我去见……萧逸飞……”求你……我硬生生,把最后两个字吞了回去。身体一沉,已经被放在了床上。

我看到他渐渐变深的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滚向一旁。身上一凉,本就是他的外套被扯了过去,身体也跟着被扯到他跟前。

他勾住我的肩背,将我拦腰抱进怀中,滚烫的­唇­便贴了上来。

我想要狠狠推开他,可是体内的药欲却被这个吻彻底点燃了。哪怕我咬紧牙关,却也熄不灭胸口沸腾的炽热。低低的呻吟从喉间溢出,恶心的我想哭。

眼泪也真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傅君漠忽然放开了我,喘着粗气,一脸­阴­郁复杂地看着我。我撇过头,看到铜镜中自己狼狈颤抖的身体,潮红的面孔,含情却带泪的眼,真想一刀劈了她。

“­阴­阳云雨散这种瑃药,不交合就会死去。”他伸手扳过我的脸,呼吸吐到我­唇­上,声音冰冷,“你想在情yu煎熬中死吗?”

我身体向后仰一个弧度避开他的­唇­,声音颤抖沙哑,却是连我自己也意外地坚定:“我要见……萧逸飞!”

抓住我的手僵硬地颤抖,恼怒愤恨的话从他喉间一字字蹦出来:“就是见了……你还是解不了这药!”

“你他妈的烦不烦啊!”我猛地一把推开他,吼道,“解不解得了是我的事,我说我要见萧逸飞!你只要给个答案,让还是不让?”

“我凭什么要让?!”傅君漠忽然发狠般拽住我手腕把我甩在床上,木床因为承受不起冲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体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我体内的情yu降了几分,他滚烫的身躯却在此时压了上来。

“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凭什么要让你去死!若儿——若儿——”他的吻一一落在我颈间,锁骨,带起丝丝酥麻的快感,抚过身上的手褪去了我本就所余不多的衣衫。明明恐惧厌恶到极点的心情,我却控制不了自己渴望更多的羞耻感觉。

挣扎的手触到他腰间的短刀,我猛地抽了出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停了动作,眼中闪过怒意,反手来抵挡我挥下的刀。刀刃却在半空转了个弧度,深深扎进我自己的手臂中,鲜血狂流。

神志,瞬间清醒过来。手臂上的痛,身上鞭伤的痛,瞬时爆发出来,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痛的龇牙咧嘴,却忍不住发笑。

“你——!!”傅君漠猛地起身抓住我鲜血直冒的手臂,我握刀的手一用力,短刀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满脸。

我任凭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随手扯过床幔狠狠包裹住我手臂,鲜红的液体慢慢渗出浅­色­的层层包裹的幔布。

“你这个女人就那么喜欢自残吗?!”傅君漠气得发狂,几次手举起想打下来,却还是僵硬地收了回去。右手狠狠一扯,拽过刚刚的外衫包裹在我身上。

“不喜欢!”我喘着气,脸­色­惨白,再次重复,“我要见萧逸飞!”

我不想死,不想自残,不想跟你发生关系,所以才要见他。我才不信区区一个瑃药,能难倒冰凌王。

傅君漠看着我,眼中千变万化的神­色­一一闪过,最终双手一伸把我抱在怀里,毫不留情的手劲压得我骨骼咯咯作响,我忍不住痛得皱眉。只听他发狠地冷声道:“好!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这是一间相当简单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木椅,当傅君漠抱着我走进萧逸飞房间时,他正坐在案前单手握书,悠闲地阅读。

看到我们,确切的说是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目光象在看死物。随即望向傅君漠,声音带着磁­性­:“怎么,太子找我有事?”

傅君漠稍弯了身,双手一松,把我扔在地上,满脸­阴­沉地走到房中仅余的床前坐下,并不说话。

全身骨头被摔得散架,我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萧逸飞:“是我……想见你。”

“哦?”萧逸飞笑容深不见底,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你想见我?”幽暗无光的笑就在眼前,身上忽然感受到一股劲气,直冲我关元|­茓­。

“啊……”我低叫了一声,原本好好压抑的情潮,忽然象增加了几百倍,汹涌上来。我忍不住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在地上狼狈的翻滚,口里还溢出难堪的呻吟。

傅君漠一震,向我这边冲来,却被萧逸飞简单的一掌推出老远。

萧逸飞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嘴角泛起残酷地笑容,缓缓道:“真不知道……让然儿和轩儿看到你现在这番情景,会是什么表情。”

我心中猛地一惊,凉意掠遍全身,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哪怕只是一点点疼痛也好。

我紧紧拢住破败的衣衫,浑身颤抖,却狠狠盯着萧逸飞,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溢出­唇­齿:“我……怀……孕……了……”

萧逸飞的脸­色­微微一变,敛起了­唇­边的笑容,沉沉看着我,语声带着危险:“是然儿的?”

我忍不住扭动燥热的身子,呻吟一声,忙又压制住,狠狠点头。

萧逸飞冷眼看了我半晌,忽然抬手,我只觉又一道劲气贯入体内,吞噬人般的灼热压力顿时一轻,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我脸上,淌到青石地板上。

忽然领口被狠狠拽了起来,目光对上傅君漠满布杀意扭曲的脸,他狠狠地嘶吼:“谁?!是谁的?!”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哑着声说:“关你什么事?总之不是你的!啊——”

我被狠狠贯倒在地上,逼人的杀气袭体而来,却在半途嘎然而止。

我吞吐着气,勉力平复自己急剧的心跳,一遍遍对自己说:会赢的,会赌赢的。我积聚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抬头看向萧逸飞高深莫测的脸。

忽然他的手抓起我的手腕悬空扯着把脉,半晌,脸上的表情更­阴­沉,紧盯着我,冷冷道:“然儿消失了一年。我凭什么相信……你怀的是他的孩子?”

我扯回手,体内的情yu淡了,却并不是没有,我的身体依旧颤抖地厉害,声音依然沙哑:“你别忘了,我也消失了一年,凭什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见他面­色­不变,心里多少虚的没底,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祈然百毒不侵,灵觉高超,若不是我,你绝逼不得他碰其他女人。咳咳……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怀的不是祈然的孩子,当初我既然能引渡他身上的血蛊,那么,我的血……便是唯一与祈然相同的全­阴­之血!你……冰凌……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萧逸飞双眉紧皱,一瞬不瞬紧盯着我,眼中闪过种种­精­光,终于,所有戾气敛尽,他露出个冷笑,沉声道:“好!我就留你一年­性­命!”

三指点落,逼人的情yu终于尽数退去,我感受着身体散架撕裂般的疼痛,胃里汹涌的翻滚,却忍不住松过一口气轻轻微笑,颓然躺倒在地上。

终于……还是赌赢了,在千钧一发之际。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九章 城墙内外

章节字数:5807 更新时间:07-07-25 12:48

“砰——啪——”祈然低头看着摔碎在地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拥着茶叶溅到他脚上,却毫无知觉。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卫聆风苍白没有表情得面孔,缓缓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卫聆风凝视了他良久,忽然睫毛微颤,撇过头去,看着窗外,说:“冰依在萧逸飞手上。”

“你——!”祈然深吸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慢慢回复一点生气,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你不可能任由……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冰依现在在哪?”

“不可能吗?”卫聆风重复着他的话,笑容无比落寞嘲讽,回过头来,淡淡道,“她在隐翼,我用她……交换了两城近千百姓的命。”

“你不会!!”祈然直起身脱口喊道,声音嘶哑,神­色­剧变。随即盯着他,象是忽然醒悟了过来,眼中闪过痛­色­,喃喃道,“是她自己的决定,是不是?”

卫聆风不答,拢了拢袖,转头看向窗外。

祈然呆坐了一会,尚不足五息,忽然跃起身狂冲到窗边,手指含在­唇­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哨声。不片刻,一只通体雪白的鸟落在他臂上。

卫聆风有些愕然的看着祈然冲回到案边,取纸,提笔,书写,那只鸟则乖乖立在他肩头,时而理理自己的毛,时而高傲地朝卫聆风扬扬头。

“你做什么?”

祈然也不抬头,脸­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仍掩不住蓝眸中忧心的黯淡,沉声道:“步还在贸昌边境,我让他马上赶去隐翼附近。或许会有帮助。另外,我让若彬提前执行计划,希望可以骗得萧逸飞回去,那么,我们这里就还有胜算。”

“祈然……”卫聆风微微歪头看着他,锋利飞扬的眉间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你变了很多。”

祈然把纸条绑在白鸟脚上,轻轻在它耳边念了几句,又用手顺了顺它羽毛,随即轻轻一推。那鸟便“脆高脆高”叫着飞了出去。

祈然收回目光,看向卫聆风,嘴角一掀,扯出一抹苦笑:“大哥觉得我会马上冲出去吗?”

随即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是真的很想冲出去。可是……不能。不是因为顾忌萧逸飞,不是因为没有把握,而是……我知道冰依她不会开心。”

听了他的话,卫聆风微微挑眉,眼中闪过异­色­,却并不开口。

“大哥,你还不了解冰依吗?”祈然叹过一口气,语带无奈,“冰依她……不是一个可以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哪怕我多想把她绑在身边,融进体内,她也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很多事她有自己的信念和底线。很多人她既不会见死不救,却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既然她决定交换那些百姓,就一定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哪怕,这条后路极端危险。”

“我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进隐翼去救她,很想为她挡掉所有的灾难。可是……我不能。如果我贸贸然冲进去救她,而把自己置身险地,那么,只会让她担心失望。”祈然缓缓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晶莹修长的手臂,手腕上有两条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祈然怔怔地看着那两条疤痕,半晌才续道:“冰依临走前对我说,让我一定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我……整整花了一年时间才想通她这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人,是非要有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的。我的生命,我的人生,并不是为了其他人而存在,而是……为了我自己。只是……”祈然摇了摇头,收回手,耸肩笑得苦涩无奈,“想通归想通,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我还是……预测不到,自己会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呵……”卫聆风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觉不该,忍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声音不轻不重不抑不扬,“祈然,你果然厉害了很多。这一次,竟轮到你来对我施压了。”

祈然笑笑,笑意却并未传到忧心的眼底,他说:“大哥,被你看出来了。”

绝世的脸上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决和自信,声音潺潺如溪流一般又翻腾如海浪:“我不会放手的。不管是因为我爱她,还是因为她爱我,这一次,我会牢牢牵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我必须为自己而活,我必须为自己所犯的错忏悔赎罪,可是,努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空,总是可以的吧?”祈然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卫聆风,认真到仿佛在起誓,又仿佛在乞求祝福,他说,“大哥,从小你就问我,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现在,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皇上!”门被推了开来,玄天愣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房中的两人明明一脸平和,那个绝世清俊的少年嘴角甚至还含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他总觉得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他抓了抓头,想不明白这少年是从哪冒出来的,望向卫聆风:“皇上,您要的人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卫聆风点了点头,眼中­精­芒闪过,淡淡道:“好,朕知道了。按指示开始训练他们吧,记住……务必要在十日内完成。”

“祈然,……”卫聆风站起身来拂了拂微皱的袍角,望向脸露诧异不解之­色­的祈然,嘴角挂起幽深莫测的笑容,“你认为,若我们两个联手,与萧逸飞放手一搏,结果会如何呢?”

祈然眼中­精­芒电闪,混合着森然杀机、纯然欣慰和黯然痛苦的三种矛盾感情,在他绝世的脸上缓缓沉淀,终转为无可取代的坚决,沉声道:“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呢?大哥。”

卫聆风晶莹修长的五指缓缓摊开,掌心静静卧着一块莹润剔透的白玉,映着殿中的烛火熠熠生辉。他缓缓握紧了左手,声音低沉却平静,一如那张看不清喜怒的俊秀面容:“父皇……萧逸飞,终于还是把我们逼到绝境了。”

“朕要让他们佯败,绕过隐翼边境,与你的军队回合,直取贸昌……”

祈然一愣,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沉声道:“随后两面夹击,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隐翼。佯败,以命换时机吗?的确,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

卫聆风笑笑,快步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简易地图,指着一处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隐翼与通商城市贸昌不同。他可以说是祁国的边塞,所以易守难攻。当初若非逼不得已,朕决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城池。只是,没有人比朕更清楚,隐翼稳则稳矣,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祈然愣了愣,抬头问道:“是什么?”

卫聆风微微一笑,收回修长白皙的手指,沉声道:“水路。”

“青芝,主明目,补肝气,安­精­魂,仁恕;甘草,主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尰,解毒;天门冬……恩?……”我歪头想了想,随即一笑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蹿到握卷读书的少年面前,问道,“祈然,这个子母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书中没有详细解释呢?”

祈然放下手中的书凑过来看了一眼,脸上温和的笑容一顿,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咳嗽了两声,才道:“这个子母草……女子服食以后……会出现假怀孕的征兆和脉搏,连名医也很难诊断出区别……冰依,你还是继续看其他吧。”

“假怀孕?!”我满脸惊奇地叫道,“是真的吗?对身体有没有影响?我可以试试吗?”连现代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效用的药。

“咳咳……”祈然被我的话吓得直呛,半晌才勉强缓过神来,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踟躇道,“你试了也没用,这子母草对身体并没有伤害,只不过……”

“……水姑娘,水姑娘,该喝药了。”

我一惊,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晃去那久远的记忆,接过丫鬟小月递来的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肚里。安胎药……唉,真不是人喝的。

“冰依,今天感觉怎么样?”温婉柔和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心。

我心中一暖,抬头望向来人如水般剔透晶莹的面容,笑道:“好多了。婉柔,谢谢关心。”

来人正是江南第一名妓汝,苏婉柔。七日前,她被萧逸飞叫来照顾我饮食起居,当然顺便监视。说起来,对苏婉柔这个人,虽然相识不深,而且基本上都处于敌对立场,可是,却从来都是怜惜多过仇视的。更何况,我后来才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是她。当日,傅君漠能够及时赶到救下我,恐怕就是她去报的信。

婉柔浅浅一笑,随即面容端肃起来,沉声道:“先生让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我微微一愣,抬头望向她。只见婀娜的娇躯微微一侧,一个身穿暗白­色­紧身服的瘦小身影便挤了进来,定定立在我面前。

我揉了揉眼睛,使劲地揉,随即愣愣看着那清俊的小脸,晶亮的眸子,微微冰冷的气息,一股酸痛到想哭的情绪猛然间涌了上来。我连忙眨了眨眼,哑声道:“心……洛……?”

来人笑了笑,一年的时间在他幼­嫩­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成长的证明,他走到我跟前看着我,金银双­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小姐。”

他……叫我小姐,我缓缓站起身来,原来只到我胸前的身体,此时已经及到了我下巴。原来乌黑如濯石般的眼睛,此刻染上了异样的­色­彩。可是,他依旧是心洛,清冷地笑着,依偎在我怀里,叫着我小姐的心洛啊!

我猛地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感觉到他忽然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随后,小手绕过我,紧紧地回抱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心洛,明明说过不会再丢下你,却一次次把你遗忘,真的……对不起!

待情绪稳定下来,房中也只剩下我和心洛两人。想不明白萧逸飞为什么忽然对我那么好,这七日来不说锦衣玉食,照顾周到,就是偶尔想出去走走,他也是不多加阻拦的。现在更把心洛送到我身边,难道真的只因为我怀了祈然的孩子,冰凌的希望。

不做无谓的烦恼,我牵过他的手在一旁坐下,问道:“心洛,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迟呢?”

心洛眼中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良久才用清冷稚­嫩­的声音道:“小姐别担心,哥哥为保护我受了伤,此刻正在先生处修养,不碍事的。”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再见后心洛的态度与我疏远了很多,忍不住拽过他手臂,正待问他如何会在萧逸飞手中,却见他秀气的眉微微一皱,低低呻吟了一声。

我一惊,猛地扯过他小手撩高,待那原本白皙细瘦的手臂带着轻轻紫紫的血痕呈现在我眼前时,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立时便痛得发麻。

“心洛,对不起,对不起……”我轻柔地擦过那一条条狰狞的伤痕,有的黯淡泛青,有的却鲜艳夺目显然是新添的,只能一遍一遍哽咽重复着。

心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随即敛去,收回手,笑道:“这怎么能怪小姐那?心洛知道,小姐也是身不由己。”

我愣了愣,心里有绵绵密密的感动,正想说话。一双温凉的手已然抬高轻轻擦揭去我脸上的泪痕,柔声却坚决地道:“小姐,虽然心洛受了很多苦,却也变强了,以后,就让心洛来保护小姐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久郁于胸的心情一下子便阳光明媚了几分,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人小鬼大的家伙,你不是也自身难保吗?”

心洛痴痴一笑,随即如往常一般腻到我身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小姐,你怀宝宝了吗?宝宝的父亲是谁啊?宝宝漂亮吗?”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象吃饭忽然硌到沙子那般难受,呆了半晌,才勉强扯出个笑容:“恩,宝宝……很漂亮,心洛如果见到,一定很喜欢的。”

心洛看着我怪异的表情,脸上露出迷惘之­色­,随即又不在意地抛开,耳朵贴到我腹上,稚声道:“小姐,宝宝会动吗?”

我不由好笑,心道:别说根本就没宝宝,就是有,只不足三个月怎么感觉得出来?正待说话,忽然浑身一震,抚在他柔软发丝间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又恢复一脸的平静。

只因心洛贴着我的身体,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小姐,少主已经到鑫源城了,心洛可以替你送信出去,让他来救你。”

天和1262元年七月初。

被尹钥联军占领的依国岳阳分国忽然于城楼内起火,于此同时,停靠在钥国与岳阳交界处的钥国水师忽然受到猛烈攻击。

驻扎在岳阳战场前的依国军队在敌方手忙脚乱之际,趁势收回了岳阳,并将尹钥联军逼入原汀国所属的葫芦口,百万水陆大军,竟纹丝动弹不得。

经此一役,钥国损失惨重,但尹子恒所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却几近完好无损。且钥国大将蒙阔抓获在岳阳城内放火疑犯,竟身配尹国兵器,蒙阔对尹子恒心生怀疑。

至此,依国终在与尹钥对战中全面扳回败局,甚至转而威胁到钥国的存亡。同时,这个战场的胜负,也牵制了祁国鑫源战场的起落。傅君漠忧心战火燃到钥国境内,同时也惧怕尹子恒会对钥国趁火打劫,不由加快了对鑫源战场的进攻。

但进攻中,他开始多牺牲尹国士兵作为先锋,而逐一将钥国­精­锐士兵撤离隐翼。鑫源战场的主帅虽是傅君漠,但参战士兵却多属尹国,矛盾同样在鑫源战场扩张,尹钥联军同盟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所以,鑫源战场,尹钥联军看似对祁国步步进逼,攻势猛烈,事实上,局势却是逐步向着对祁国有利的方向发展。

“她……完全没有怀疑你?”

“没有。”

萧逸飞手中拿着薄薄一张信纸,眼中各种复杂的神光一一闪过,沉吟道:“你没有跟她说,送信反而会不安全吗?”

心洛微微一愣,点头道:“说了。可是小姐说,这是她跟皇上约好的消息传递方式。本来是打算写一封信让太子光明正大送出去的。”

萧逸飞拿高了手中的信纸,透过阳光隐隐能看到几笔硬物划下的痕迹,冷冷一笑道:“那丫头懂得倒多。她都写了些什么?”

心洛抬头瞟了那纸一眼,垂首道:“只是讲了她此刻的处境,隐翼城中的形势。以及,让皇上把援救的计划告诉我,好及时作内应。”

萧逸飞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把信送出去吧。我马上就要离开隐翼去钥国边境。”

“先生?”心洛诧异地抬起头来,惊声问道,“先生,您就那么确信少主已经在鑫源城内了吗?万一……”

“没有万一。”萧逸飞冷酷地笑着,把信纸递给心洛,“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只要知道那丫头在我们手中,他就算Сhā翅也会从岳阳赶过来。”

“可是,先生不在,傅君漠他能撑起大局吗?”

“傅君漠?”萧逸飞冷哼了一声,嗤道,“心洛,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相信,也只能依靠你自己。我会留冰凌一半人手给你,再加上离风控制的尹钥五万大军。你只要牢牢守住那丫头,并引她上钩就足够了。”

顿了顿,萧逸飞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沉沉的让人见不到阳光:“只有趁然儿不在岳阳,我才有可能将依国彻底击溃。同样的,也只有我不在,然儿和轩儿才会相信于你,并破釜沉舟,作最后一击。”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逸飞原本悠然自信的面容忽然一敛,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沉声道:“倒是有个人,直至现在仍未露面,甚至没有一点消息,让我有些担心。”

“先生说的是……?”

“天下第一杀手——步杀。”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十章 隐翼聚首

章节字数:10804 更新时间:07-07-25 12:54

“皇上。”成忧漠然地把一个瘦小的身体丢在地上,躬身道,“玄天手下在外面抓到他,应该是从城墙偷越进来的。”

卫聆风抬头无意地撇了一眼,微微一愣:“是你。”

那孩子翻了个身,乖巧的跪在地上,犹淌着血的面颊贴到地面上,稚声道:“参见皇上。我是代小姐来传信的。”

“什么?!”两个急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心洛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偷瞥过去,忽然脸­色­大变,指着卫聆风身旁那长发蓝衣的少年,惊叫道:“少……少主,你怎么会在这?!”

祈然一个闪身晃到他面前,几乎是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急切地问:“冰依她怎么样了?!”

“小……小姐她没事。”心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自己心中的惊叹压下,声音因为衣领被祈然拎着而略显艰难和沙哑,“小姐让我带一封信给皇上。”

“祈然……”卫聆风也已踱了过来,五指握到祈然手腕上,声音平稳凌人却掩不住微微地颤抖,“先放开他吧。”

信展了开来,微黄的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而且字迹很凌乱,四散在各处,象是蒙住了眼睛胡乱涂上去的。

卫聆风神­色­平静,也不抬头,淡淡问道:“你是如何从萧逸飞眼皮底下,将这封信带出来的?”

心洛为那不张而显的压迫感吓了一跳,忙低下头避开锋锐,低声道:“先……先生已经从隐翼离开了。”

卫聆风顿了顿,眉头微皱,拿着纸来到水盆前,浸下去,纸渐渐被润湿,原本看不见的字迹显现了出来。

“暂时死不了……”看到这句卫聆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念下去,“现被囚在隐翼城中最北面的水遗阁,行为不受限。傅君漠与萧逸飞之间已有了矛盾,可利用。粮草囤积处在……请将计划告诉心洛,我们随时内应。”

“洛儿!洛儿!……”急切的声音从宫殿外传来,随即被拦在门外。

卫聆风声音顿了顿,将浸湿的纸小心摊在手中,交到祈然面前,才信步走向殿外,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就冲了进来,冲到心洛面前,将他狠狠揽进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半晌才用嘶哑的声音道:“洛儿,洛儿,你没事!太好了!!”

“姐姐……”心洛小小的身子在她怀中微微颤抖,随即伸手紧紧回报住她。

卫聆风双眉微微皱起,眉间带了点异样的神­色­,却又理不清问题到底出在哪。他转头望向祈然,见他正神­色­端凝地举着那张纸出神。

阳光­射­过湿透的纸,呈现出油状的半透明。站在此处的卫聆风,都能清楚看到那几个用尖锐之物写就的文字,不只……文字。卫聆风微微眯起了眼,文字四周,那些古怪的字符……

……946↙1586**↙128↙153*↙1946↙2……

这些奇怪的字符是什么?

“心慧!”祈然忽然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地问,“冰依的包袱在哪?”

红肿着双眼的心慧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道:“我……我去拿过来……”

卫聆风透过垂下的眼睑,看到祈然垂在身侧,努力克制颤抖的手。

冰依那个奇怪的背包被拿了过来,祈然将已经开始变­干­燥的纸递给卫聆风。从包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四方形物体,兀自打开摆弄,竟丝毫不再管屋中盯着他的众人。

“洛儿……”心慧搂着怀中心不在焉的瘦小身躯,柔声道,“洛儿,你怎么会在隐翼城内的呢?那天,你跟小迟忽然失踪,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姐姐……”心洛嘴角掀了掀,将脸埋进她怀中,闷声道,“洛儿没事。”

心慧心有余悸的笑笑,随即皱紧了双眉,颤声道:“洛儿,小姐没受什么苦吧?”

原本一直注视着祈然的卫聆风神思微微一散,只听心洛全不似小孩般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小姐这次被抓受了很多苦呢……”

心洛一句话未讲完,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他在心底冷笑,抬头却是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

卫聆风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一字一句开口:“说下去。”

“是!”心洛在心慧怀中打了个抖,忙续道,“小姐先是被钥国太子关进了水牢。后来,尹……尹天雪不知怎么知道了小姐的事,就跑去鞭打羞辱她。听说,还……还给小姐下了­淫­毒……”

“砰——”金属落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卫聆风转过摇摇欲坠的身子,望向身后祈然苍白的脸,那个银白­色­的盒子翻开来,落在地上,转着圈。

祈然定了定神,拾起那盒子,缓缓站起身来,用颤抖沙哑,竭力遏制的声音说:“继续……说。”

“尹天雪本想让人侮辱小姐,幸好钥国太子赶到了。后……后来不知为什么,太子带小姐去见了先生……萧逸飞,小姐就被关进那个房间了。”

祈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盒子捏得死紧,平稳了声音道:“心洛,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冰依身边?”

“我要回去小姐身边!”心洛忙直起身,脱口叫道。

“是吗?”苍白的­唇­畔扯出一个悠然的笑容,祈然点了点头,柔声道,“心洛,那么麻烦你告诉冰依,营救的行动会在三日后,请她想办法打开北面水路闸门,我们会在午时前从水路带人去救她。”

卫聆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异­色­,正待说话,忽然看到祈然勾起的嘴角,那抹悠然的笑容越变越冷,心中一时阻滞,想说的话立时吞了回去。

“我……我知道了。”心洛眼中闪过羞涩的自豪,重重点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等你们来救。少主,皇上,姐姐,你们……就放心吧!”

“对了,这个……”心洛从怀中摸出两个仅拇指大小的银圈,递到祈然面前,小心翼翼地道,“这两枚……恩,戒……对了,戒指,小姐本来是让皇上转交给你的。”

祈然的身影微微一颤,伸手接过那两枚闪着耀目银光的戒指,紧紧握在手中,颤声道:“你告诉她,我等着她,永远都等着她……回到我身边。”

那抹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卫聆风缓缓吐出一口气,缓和从刚刚开始就痛到纠结的心口。收回目光,转身,望向伫立在细碎阳光下的祈然,开口:“你发现了什么?“

祈然将手中的银­色­盒子打开,缓缓伸直了手举到他面前,沉声道:“大哥,你自己看吧!”

卫聆风看到那异常闪亮的晶石,比他见过的任何白玉水晶都要透亮,亮到他一时间只觉晃眼和难以置信。

他踏前一步,那闪亮的如镜面般几乎能映出他影像的银盒就在眼前。他眯起眼盯了半晌,那些奇怪地符号,滚动的图案,被他一一忽视过去。

然后,他猛然瞪大了如黒濯石般晶亮的双眼,薄薄的双­唇­轻启,无声吐出银盒上那几个闪烁的黑字。

祈然想着那人所受的苦,苍凉地笑着收回银盒,淡淡道:“大哥,步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让你的大军……出发吧。”

隐翼城外青来谷中,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将如死尸般瘫软昏迷的十几人捆绑成一堆,抬头望望隐翼城那高耸的围墙,浓黑的剑眉轻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喂!”一个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橙衣女子纵身跃到他面前,绝­色­俏丽的脸上带着薄怒,双腮桃红,更添楚楚灵动之姿。只见她皓腕一伸,拦住了那黑衣男子的去路,嗔怒道:“步杀!若非我帮你们,他们哪有那么快被收拾了?转个身就不理人,也太忘恩负义了!你信不信我去皇上那里告密?”

黑衣男子——步杀,面­色­不变,一个闪身已来到前方蓝衣轻纱女子面前,冷声道:“都替换成冷月教杀手了?”

蓝衣女子微微点头,仰起的小脸遍布刀疤,沐浴在阳光下,竟分外狰狞,却惹人怜惜。只听她叹了口气,声音如珠玉落盘般动听:“希望少主他们可以尽快与萧逸飞对决,再迟只怕洛……教主就等不及了。”

顿了顿,她转眼望了望前方的隐翼城,感受到身边从来冰冷凉薄的平静气息,因着自己的目光,确切地说是目光中的那座城而微微一乱。

蓝莹若转头看了身后仍一脸怒意,赌气不愿过来的橙衣女子一眼,忍不住一叹,不知为何心中某处的柔软被触动了,声音沉沉道:“橙儿是个好姑娘,你真的……一点也没感觉到吗?”顿了顿,她的语气越加颓然,“你们都一样,身边明明有值得珍惜的人,却偏偏只望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你们的人。”

步杀闻言微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搭话。

蓝莹若又是一叹,刀疤纵横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我回去教主身边了,你有什么事就用‘白恋’通知我吧。”

见对方只是冷冷点头,仍是一脸的无情无绪,不由摇了摇头,径直转身离去。

“步杀,你很想进隐翼去救她吗?”

步杀望了蹙眉嘟嘴,一脸不情不愿的橙儿一眼,点头,随后绕过她往前走。

“喂!你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橙儿狠狠跺了一下脚,回身紧抱住他手臂,急道,“更何况她自然有少主和祁王去救,要你­操­什么心?”

步杀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也不见怎么用力,已然抽回了手,冷冷道:“与你无关!”

橙儿呆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晶莹的泪珠忽然如断线的珠子般一滴滴落下来。她猛地抬头转身,忽然哽咽地大喊道:“你这个笨蛋,大笨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步杀!!”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一遍遍在山谷中回荡,前面黑衣黑发的身影微微一滞,终于停了下来。

步杀缓缓转过身来,黑眸中充盈着淡淡的疑惑和迷惘,看着眼前女子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不禁微微一软。他抿了抿­唇­,头痛着自己的措辞:“我……不喜欢……”

脑中倏忽间闪过那两张熟悉的面容,垂眸间仿佛能看到银沙铺泻的山谷中三人翻腾舞剑的身影,自然流转的默契,仿佛能听到清润澄澈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弃。

他忽然淡淡笑了起来,嘴角那抹几可称之为幸福的笑容,让橙儿惊呆了。可是那目光,却穿透她看向了遥远的时空。良久才积聚到她身上,连一向冰冷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带着微微的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橙儿咬着苍白的下­唇­,看着那坚毅冷漠的背影,带了几分期盼和释然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双手捏皱汗湿了自己的衣衫裙带,才艰难哽咽地开口,声音在谷中回荡:“步杀,我帮你……我带你混进城去!”

“苏姑娘,苏姑娘……”小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与我和心洛坐在一起的苏婉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我在这,发生什么事了?”

小月福了福,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脆声道:“马莹燕马姑娘在城外求见,说是来探望苏姑娘你的,太子让我来通传一声。”

马莹燕?那不是……橙儿?我心里紧了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温笑地看苏婉柔脸露惊喜,向我歉然道:“冰依,对不住,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了。”

“无碍的。”我笑笑,眼看着她出去,却掩不住心里的紧张。离约定营救的日子,只有一天了,是不是……祈然他们开始行动了?

利用手机短信盲打的方法传递信息固然是保险,却无法确保我的记忆是否出错,所以不能传达太多信息。

只有那五个字,祈然能明白吗?能……作出应对吗?

“小姐……”心洛压低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少主他们明天便会行动了,我们必须在明日午时前将水路的闸门打开,里应外合,逃出去。”

我皱眉点了点头,道:“可我现在内力全失,绝也被傅君漠夺走了,如何逃得出去?”

心洛秀气的眉也跟着皱起,沉吟了半晌道:“小姐莫急,今晚我把太子引到这里。小姐你尽量拖住他,我去把化功丸的解药和绝偷回来。”

我一想起要面对傅君漠就忍不住打了个抖,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傅君漠来到我房中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点余晖也已经褪去了。房中烛火影影绰绰,映在他­阴­郁暗沉又略显憔悴的脸上。

“你要见我?”他开口就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圆桌,道,“太子请坐。”

他脸­色­缓了缓,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端过茶杯饮尽,又自行斟上,良久才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忙拼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干­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慌张什么?”他皱眉看着我,目光掠过我看向床边竹筛中凌乱堆放的针线布料,沉思了半晌,忽然眼中光芒一亮,猛地拽过我手腕,哑声问道,“你说你……怀孕了,是撒谎?!”

我大惊,脸­色­瞬时白了个彻底,心跳的嘭嘭声就在耳边,仿佛随时都会从胸口跳出来。

“果然……”他的脸上露出恍然得意又无比愤恨的笑容,忽然左手就着桌沿大力一推,圆桌便撞着我的脚平平滑了出去。

我还来不及呻吟膝盖的疼痛,手腕上灼热地一紧,已然被狠狠拖入他怀中。

沉沉张扬­阴­狠的声音透过紧贴的衣衫传递到我耳中:“本太子就在奇怪,虽然你见血时曾有呕吐的反应。可是,关在水牢里那么久,又遭鞭打,下云雨散,孩子竟还保得住。且不说,本太子与你亲热时,也没见你有恶心的反应。最奇怪的是,一个即将作母亲的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为孩子缝制衣物的念头?”

拜托!那是你们古人的习俗,­干­嘛扯到我身上。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挣扎,可是箍住我的双臂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吐在脸上的气息慢慢变得混浊炽热,紧紧环抱住我的双手,缓缓移动,一手紧扣住我的腰,一手移向我襟口。

我骇然愤怒地推出两人距离,骂道:“你­干­什么?不怕萧逸飞杀了你吗?”

傅君漠双眼深沉的可怕,一把抓住我挣扎的双手扣到身后,冷笑道:“萧逸飞早已离开了隐翼,如何杀我?他不是想要你怀的孩子吗?本太子给他一个就是了……”

说完,单手扣住我后颈,滚烫的­唇­眼看就要贴上来。

一道轻若罔闻的破空之声,傅君漠忽然象被针扎到般猛地放开我跳起来,一脸­阴­狠地望着窗外大喝道:“谁?!”

窗外黑影闪过,傅君漠眼中凌厉的凶光一闪,向屋外留守的几人挥手道:“还不快追!”

临走前,他深深地瞪了我一眼,双眉紧皱,却还是狼狈离去。

我不由好笑,又觉迷惘,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救我的人是谁?

“小姐——!”心洛兴奋的声音响在门口。我抬起头,­唇­启,无声地问:“得手了?”

他的脸上漾开一个稚气得意的笑容,眼神明显传递着胜利的讯息。

我深吸过一口气,接过绝小心戴在右腕,又将解药吞下,感受着体内源源恢复的内息,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要慌,成败……就在明天!

清晨卯时,天只有蒙蒙亮,我和心洛两人蹑手蹑脚地潜出关押我的水遗阁。看守的人被心洛下药迷倒了,路上好几次差点被守夜的士兵发现,所幸最终都有惊无险。

城外响起了震天的鼓声,我知道又一波攻城开始了。傅君漠这几日攻城的频率和强度明显比从前高了很多。但相信只要挺过这一阵,祁国的形势就会渐渐转危为安了。

“小姐,前面就是水路闸门。因为常年水势湍急,所以守卫的人并不多。等下我去将那些守卫引开,小姐你就趁机把水放入城中,再把闸门打开,相信少主的人不久就能潜进来了。”

我点点头,看着心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隐翼城是一个地势相当古怪的城池。首先,由于它地处山坳之上,比普通的城池又高了十几丈,端的是易守难攻。但城池所在山坳却偏巧在淮河最大的支路上,是以虽然大部分水被引到入断脉,却还是有相当湍急的一条支流,经水闸出口流入隐翼城中,添做护城河。

而今日心洛要我做的,就是将水路通道中四方闸门都打开,把原本汇集到水路的支流引向城中。这原本是为了水涝时期防止水流过于湍急冲毁城池而准备的。导入城中的水量虽大,却不致于引起洪灾,又能拖缓水速。

我淌着经由闸口缩减已然成涓流的地下水道,来到铁闸门前。四周静悄悄的,本该站立守卫在四周的士兵一个也没有,想是被心洛解决了。

我闭起眼,稳住水中摇晃的身体,深深呼吸。真气运转十二周天,耳目豁然开放清明,闻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我却能清楚感受到四周至少有不下二十个内外兼修的高手,静静潜伏着。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灵觉吧。

我笑了,笑得极端苦涩。虽然早就习惯了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可是当欺骗和被欺骗的对象是自己信任爱护的朋友亲人时,那种苦涩的滋味还是难以言喻的。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水下单脚轻点,内息全速运行。忽然如鬼魅般在四方闸门前动了起来。

然而,我所做的却并非将左右闸门打开,而是将原本用来出水的闸口彻底封死,却将前方闸门弄松。封完左右两边后,我趁潜伏在周围的人未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来路上。

“砰——”地一声,水路最后一道闸门也被我拴上封死。我听到了铁门后男子粗犷愤恨的叫骂声,水流轰鸣声,再不敢停留,没命地往外冲去。

跑了很远,光亮一点点在眼前扩大,新鲜的空气如甘露般钻进我口鼻间,身后终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滚滚水声奔腾呼啸而来。

我长舒过一口气,左绕右转将自己埋入慌乱的人群中。计划终于成功了,这点水虽来势汹猛,却不足以冲毁百姓民居。但开通一条能让祈然他们进入的水路,却绰绰有余了。现在要担心的是如何隐藏自己,直到祈然来救。

正想着,周围的人群忽然一脸恐慌的四散开去。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如夏日乌云般的军队猛然映入眼帘,整齐朝我这个方向行进。我心中一惊,正待转身跟着逃离,一道让我心惊胆战的清稚嗓音传入耳中,生生阻止了我的动作。

“小姐。”心洛在军队的前方停下来,整整几万人的军队,随着他的脚步整齐停顿。

心洛不可信——这五个字,就是我利用手机,传达给祈然他们的信息。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中却冰寒的彻骨。只见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手上握着我在小迟手中见过的军刺,声音比叮咚的流水更清澈动听:“小姐,我们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裙摆下方滴着水,水渍一路沿伸到他面前。我说:“心洛,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心洛冷笑,“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抛下你,却还是不负责任地离开,真的对不起。”我看到他微微苍白的小脸,颤抖的双手,心中一痛,继续说道,“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你的眼睛,金银双­色­实在太过耀目。我见过洛枫的眼睛,你的跟他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猜……小迟定然不只受伤,而是……死了。”

“住口——!!”心洛的军刺狠狠划过来,割破了我的衣衫却未见血,他喘着粗气向我大吼,“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哥哥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受尽折磨时候,你又在哪?每次都说会来救我,每次都说会保护我,可是结果呢?只有抛弃,一次次地抛弃!你甚至……离开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我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无言以对。说抱歉,说请原谅吗?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小迟已经死了,是无论再多的忏悔也换不回来的。

我退开一步,弯腰低头,深深、深深地鞠躬,说:“心洛,对不起。”明知无用,却还是要说。为了我所犯的错,为了我对这个少年造成的伤害。

“迟了……”心洛愣愣地凄凉地笑了起来,“太迟了……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吗?木离风,既然她怀孩子的事是假的,就随你处置吧!”

我一惊,看着那个当年一刀贯穿我身体将我踢入悬崖的男子一步步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是,心洛少爷放心,我会留她一条全尸的。”

心洛的身体晃了晃,垂在身侧紧握军刺的手微微颤抖,却没再看我一眼,一步步倒退入重重军队中。此时木离风冷笑着,挥手。

军阵动了,疾如风,矫如兔,只一眨眼间,我就被重重包围在如狼似虎的士兵中央。什么叫做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此刻的我根本连羊都算不上。

面对这些训练有素,铁面无情的士兵。手中只有绝的我能支持多久,又该支持多久?

眼前银光一闪,我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接,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然落入我手中。

我一愣,看到木离风微寒的面­色­,心洛清透的声音从军队外围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如果不给你一点反抗的机会,你一定不会甘心吧?就看看你能垂死挣扎到什么时候!”

这个嘴硬心软的小鬼,我心中一软,又忍不住苦笑,只是……他说得不错,水路完全打通至允许人通过至少要半个时辰。我能垂死挣扎到什么时候呢?

五万人围攻一个人究竟是怎样一副场景呢?是即便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的绝对强弱对比,是群起而攻之利落斩杀,还是一点一点折磨而死。我看到黑压压的军队退了开去,留出一个五米见方的空地,而我就站在这空地的中央。

突围吗?几百支闪着寒光的箭头正牢牢对准着我。他们站在军阵中层,既不后退也不发动。但我丝毫不怀疑,一旦我向某个方向冲去,那些箭矢就会象流星般­射­过来,把我变成刺猬。

木离风残忍一笑,左手举向天空,食指竖起,右手轻轻一挥,五万军中立时有几百人持枪握刀围了上来,极有默契的轮番向我进攻。

求生的本能让我马上举剑挡格,再没什么犹豫,逍遥游剑法如星芒般挥洒开来。在这个战场上,容不得半丝迟疑和心软。哪怕剑刺进心窝,鲜血溅了满身,也必须不停杀戮下去。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尽管心里清楚木离风就是欣赏着我的挣扎,我的绝望,慢慢折磨死我。却还是阻止不了求生欲望的本能,即使手酸到举不起剑,力尽到胸口麻痛,依然会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我忽然想,也许这就是战场吧?是……谁更狠谁就能活下去的战场。

只是,当看到木离风左手中食指举起,右手再次轻挥时,还是忍不住为那蜂拥而退,潮水而来的近千人颤抖,接近崩溃。尽管未受什么重伤,尽管这些士兵都只是武艺平平之辈,可是力气尽了啊!手发抖了啊!我任凭着沮丧绝望以及灭顶汹涌的不舍留恋吞噬我的心。这样就够了呢!我想着,挥手挡格掉刺来的一把长枪,手臂猛地一震,长剑脱手飞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凄美苍凉却异常平静,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战场,真的够了呢!

“哗——”忽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凌厉的气势,竟将密不透风的人墙生生斩出一条通路。

那些被冷冽之气所伤的人,甚至连呻吟哀嚎都来不及,就已经横飞出去,压倒身边一大片惊惶失措的人群后,昏死倒地。

记忆仿佛回到了久远的从前。那把总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横贯眼前的长刀,刀身黝黑,刀尖微微上翘。那个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男子,黑衣黑发,闪着冷漠却满含担忧的黑亮双眸。

我晃了晃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黑衣黑发的男子手握长刀,面容冷峻地一步步向我走来。多少士兵手持长戟就在他身侧,多少弓箭手弯弓搭箭颤抖着瞄准了他,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出手,没有一个人。我想起了一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忽然很想大声地叫他名字,用尽一切方法表达我的激动和喜悦,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

我把手贴在­唇­边拢成喇叭状,大声喊:“步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略带沙哑和哽咽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眼泪,瞬间盈眶。

步杀的眼眸微微一亮,多少缱绻连绵的水波在他黒濯石般闪亮的眼中不断流转,最终定定落在我身上。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右手汲血一收,几个起落,跃到我身边。单手扶住我因脱力而摇摇欲坠的身子。

冰凉的内息钻入体内,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转为森寒的杀机,目光所及之处,连木离风也止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将冷冽的杀气收回,看向我,问:“没事?”

我虚弱地笑笑,摇头。感受着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内息,身体立时如脱胎换骨般又振作过来。

木离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手交叉一挥,原本被步杀斩出裂缝的军阵再度迅速合拢,铜墙铁壁般包围住我们两个。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步杀,恨声道:“好一个步杀,竟让你无声无息混进了城来。不过也好,这本为萧祈然准备的军阵,正好拿你来试验!”

“何必试验?”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忽然自城墙上方传来,“我不就在这里吗?”

我,心神俱震,几无法站立,无法思考。甚至连身旁的步杀,也因为激动而身体微颤。

我无法形容,那声音有多么悠远动人,多么赋有磁­性­,只是那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是每一拍如音乐般的节奏,都深深烙进我心里。

我抬起头,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阳光直­射­下来,让我禁不住眯起眼,可是却丝毫不妨碍我看清那伫立城头的颀长少年,如水晶般透明,月光般皎洁。步杀浑身杀意微敛,眼中露出柔和的神光。我倏的伸手捂住了嘴,止得住口中的呜咽,却止不住发热的眼眶,颤抖的心。

阳光洒落在少年仍滴着水的长发上,浅蓝­色­衣衫翻飞,束发银丝飘扬。一阵雾气缭绕蒸腾在他周围,映衬着他手中寒芒长剑,绝世的面容,湛蓝的双眸。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少年双手轻张,迎着风踏着雾飘然跃起,带着一身的光华,轻轻点落,跃到战阵中,跃到我面前。

那是神子啊,展翼临世的神子!战阵连连后退,直退到那些士兵的双脚不再颤抖,双手不再打颤,才停下来。那当真是神子一般的存在啊!要如何去攻击,如何去亵渎?

祈然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全身带着水,水汽被内力蒸发,雾气仍在他身边不断缭绕。他定定地看着我,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蓝眸中闪烁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将我细细打量。

灵魂仿佛忽然从战场抽离了出去,只余我们,只余……我们。我无声地开口,带着颤抖:“祈然,我回来了……”

身体猛地被拥进一个温热湿漉的怀抱,滚烫的­唇­带着熟悉的幽谷清香,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喜悦压上来,深深吻住。环在腰上的手,仿佛要将我拦腰折断,嵌入他体内,融入他骨血,紧紧,紧紧地抱住。

祈然……祈然……!我深深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的爱他的感情,一遍遍回应: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祈然,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马上进攻!”意识迷蒙中,耳边传来木离风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猛然记起自己仍在战场上,险境未脱。忙推开祈然,感受到他环在我腰上的手,纹丝不松,脸上不由红了红,带着低低的喘息道:“小心点,他们攻过来了……”

手势一紧,我更紧靠住他已然半­干­的身体,­唇­又贴了上来,低沉­性­感带着磁­性­的声音胶着流连在我­唇­边,弄得我一阵颤抖。他说:“有步在,怕什么!”

那声音,没有一丝矫情,没有半分阻滞犹豫,如呼吸般一派自然,全心的信赖。

眼角余光瞥到步杀黑眸一深,汲血横刀劈斩,划出一个绚丽的弧度,扬起的尘埃,大面积倒下的士兵,端的让人看着胆寒。不稍一停,他刀交左手,同样的凌厉无伦,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又是一夫当关的恐怖绝杀。

他收回汲血,刀交右手,瞥了紧贴的我们一眼,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大骇,仿佛看到了天下奇观,抖手指着黑衣黑发的男子,­唇­稍分,急切道:“祈然,你刚刚看到步杀的的表情没?他居然……”

声音一滞,后面的话尽数被吞进了祈然口中,半晌,他放开气喘吁吁的我,声音带着笑意,摩擦着我­唇­瓣,哑声道:“专心点。”说着,反手一剑,刺入背后偷袭者的胸腹。

我被吻得意乱情迷,身体被抱着左挪右移,迷蒙的眼瞥见他不间断地反手一剑刺中偷袭者,次次­精­准无比,­唇­却舍不得稍分半息。我忍不住便在心里哀叫:丫的!叫我专心点,你自己在­干­嘛!

潇然梦 第四卷 无游天下 第十一章 所向披靡

章节字数:5513 更新时间:07-10-02 13:34

隐翼,历来是祁国最坚固也是最重要的城池之一。这不仅仅是源于它所处的战略要地,更因其易守难攻,不利偷袭的特­性­。

所谓的不利偷袭,并不单指军队而言,同时也指刺客杀手之流。只因隐翼城中多为高墙滑壁的建筑,且百姓房屋首尾相连,无四通八达阡陌交通的小道。刺客即使要藏匿逃遁也寻不到妥善之法。

更兼其多空旷场地,只需将周围百姓肃清,即使再厉害的人,一旦被重重包围,若无飞天盾地之能,最终也只有被消磨死的下场。这是隐翼城中百姓都司空见惯的场景。

可是今天,他们躲在房中,缩在窗后胆战心惊地瞅着望着,却只觉越来越震惊。那密密麻麻的军阵,至少也不下五万人吧,而且看装备都是­精­良之师,却怎地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竟奈何不了区区三人。

然而,隐翼城中的百姓多是不惊反喜,别人也许他们识不得。可是那个白衣素裙,手中长剑翻飞的清丽少女,那个当初用自己­性­命换他们千人平安的皇后娘娘,他们又如何会忘记?于是,慢慢地,原本空旷、只有肃杀兵刃交击之声的战场热闹起来,喧嚣起来。无论清场的士兵如何阻拦,也止不住那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阻不了百姓时不时的闹场、破坏。即使只为这以少胜多的豪迈三人欢呼,又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这场战斗正深深牵系着隐翼城千百人的生命与自由。所有人都如是想着。

橙儿着了一身普通的荆钗布裙,轻纱掩面,静静看着,数万人包围中并肩战斗的三人。

黑衣男子在前,蓝衫少年居左后,白衣少女与她并排相靠,三人并肩而立,呈“品”字形。橙儿的目光轻轻流转,最后如着魔般落在黑衣男子身上,心口一酸,无声地吐字:步杀……

他的面­色­冷漠如昔,刚毅的线条,凉薄的气息,甚至连握刀的姿势也带着冰寒。明明什么也未变,可是却不一样了。那双眼睛,橙儿怔怔地望着那双如夜般黑沉的眼睛,却有点点星光闪烁。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中决不会燃起如此绚丽的光彩;一个人的时候,他永远无法放下层层的冷漠和戒备,不用顾忌身后,就能全力往前冲。

在那一瞬间,橙儿忽然想起了谷中的世界,那个歌声笼罩,枫叶飘飞,默契自然流转的世界,却是谁也Сhā不入、进不去。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想起了,火光映衬下那双温柔平和的黑亮眼眸。

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幸福。泪水从橙儿白皙无暇的脸上滑落,她缓缓转身离去。

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被守护才能幸福的。原来,那真的是他的幸福,共同撑起一片天空的幸福。

“乒乓——”声响,又一把长剑断裂,手臂被震的发麻。我往后退一步,双肩与二人相碰,同根同源的内力立时以我为媒介自然流转。也不知是谁补充了谁,总之新力尽,旧力生,我扯出绝丝割断几把攻过来的长矛,只觉又一阵脱胎换骨般的神清气爽。

绝丝收回,探手接过祈然抛来的一把长剑,没有半分犹豫,再度加入战局。

身在战场的我们其实远没有外人看来那么轻松自如。尽管祈然和步杀两人武艺超群,可是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此刻围攻我们的毕竟是五万­精­兵啊!

也不知是在哪本武侠小说中看过,仅三人成型的品字形方阵,前提是三人间有相辅相成的内力互补,三者各据一方,只攻不守,只瞻前不顾后。虽不能说完胜,却到底能多拖些时候,多斩些敌将。

利落斩尽右首的敌兵,手臂仍有些酸麻,左方冷冽刀气划过,汲血已然带着千钧之势劈斩了我左手边所有来袭的刀剑,呈半圆形的刀势杀气,笼罩全身。

背上一暖,纯厚的内息贴着我透体而入。呈螺旋状在我体内圆融汇集,随即自然流转入步杀体内,循环辅成。

我回首,黑沉如夜,湛蓝如海,夹杂着了然于胸的点点关切。我嘴角轻扬,三人相视而笑,那是浑然天成的默契,那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即便身在战场如何,即便危在旦夕又如何?只要我们三人还在一起,只要我们还在并肩作战,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幸福也不会离我们远去。

心若自由,身沐长风;无游天下,不离不去。我们是无游组,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无游组!

半个时辰的久攻不下,终于让木离风的耐心全体消磨殆尽了。只见他左手高举成拳,右手狠狠一挥,忽然原本围攻我们已致筋疲力尽、心胆俱寒的众人狼狈退去。

耀眼的寒光晃过我的眼,我闭了闭目,放眼望去,不由吓了一跳。那是几千个弓箭手,层层叠叠,圈在我们周围。第一层是持盾的士兵,第二层是半蹲、弯弓引箭瞄准了我们的弓箭手,第三层士兵手握长弓,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替换前排的。

木离风……到底还是放弃了生擒祈然的念头。

“连诛箭阵。”祈然耸耸肩,无奈地笑道,“大哥若再不来救援,我们可都要变成靶子了。”

“你还有心情笑?”我头痛地哀叫,随手扔掉手中缺刃的长剑,用脚尖挑起一把长刀,握紧,还算趁手。心道:今天怎么老在垂死挣扎的边缘徘徊呢?

转眼瞥见步杀难得深思的表情,只见他目光落在那几个搭弓引箭的士兵身上,黑眸微微闪亮,竟莫名其妙燃起了兴奋之情。

靠!我忍不住就在心里大骂,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腹诽还没结束,随着木离风一声大喝,长箭已然如落雨般向我们直­射­过来。我如木偶般随手挥剑挡格,若不是祈然为我清扫了大部分箭矢,我早万箭穿心了。可是,我却无暇顾忌,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几个起落窜入箭阵中,还没等木离风反应让人围杀,他已然撩倒了十几个弓箭手,又是一阵幻影,淡漠地立在我们面前。

“步……步杀,你­干­嘛?”我愣愣地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十几把长弓。

步杀双手一松,十几把长弓乒乒乓乓滚落在地上,吓了我一跳。他却扯了扯手中唯一一把长弓的弓弦,冷声道:“­射­箭。”

“好主意。”祈然笑得一脸灿烂,随手拨开­射­到我面前的十几支长箭,道,“冰依别再走神了,小心被­射­中。”

我……我……这不是我想走神啊!我眼看着十几支箭呼啸地­射­向步杀,他不闪不避,黑眸中忽然­精­芒暴闪,如影般双手探出,一阵飞舞,幻化出十几双手影。待回神,古铜­色­的手掌中竟已握了十几支箭。

步杀单手微松,只余八枝,双双夹在五指缝间,弯弓搭箭,如有实质的冷峻气势及体而来我忍不住打了颤。眼随箭走,只听破空之声响彻云霄。及体、入­肉­、穿透、再入­肉­……那八支箭仿佛被装置了超强电池一般无坚不摧、锐不可当,竟生生贯穿了十几人的身体,­射­裂了四面盾牌。

震撼!震撼!这是怎生的骇人心神?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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