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的山坡下有一条小河,我们小时候在那儿打滚儿。”在苏寅农的注视下,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为了引开他的视线,我胡乱的指着对面。
“打滚吗?象小狗那样?”
“信不信由你。”我扶着一个树杈站起来,摘下一颗青涩的桑葚丢到嘴里,好酸。一根树枝挂住了我的头发,我慢慢的把头发拽出来,身体靠在树干上,眺望着远处的山谷。
“扔给我一颗。”苏寅农站在树下,仰着头看我。
我在枝叶间仔细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一颗成熟的果子。找了很久,最后还是失望,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成熟的果子,我挑了一颗大一点的摘下来递给他。
苏寅农眼里闪烁着淘气的光芒,夸张的张开了嘴巴,嘴角便带出了一抹顽皮的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奇怪,我蹲下来把桑葚放到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伸出舌头舔走了手背上的果子。
“闪开。”我调整角度,准备从树上跳下去。
“别跳。”
“噗___”我稳稳的落下来,蹲在草地上得意的笑。
苏寅农讪讪的收回晾在空气中的两只手,“我忘了你是小猴子。”
“还是小狗。” 我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赌博集团”,豪情万丈的向绿茵茵的山坡走去。
“就象这样。”躺在草地上,阳光猝不及防的照到眼里,我双手抱头。开始慢慢往山坡下滚去,不需要太用力,速度开始慢慢变快,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这种感觉如此美妙。没有声音,只有光和影不停的交错,仿佛置身于亦真亦幻的万花筒中。
很久以后,身体缓缓的停在了某一处,我仍然闭着眼睛,回味刚刚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深深的呼吸,空气中草叶的香气弥漫。
“喂,你是一个球吗?”那是苏寅农的声音。
“当然,你又是什么?”我懒洋洋的回答然后又对他提问。
“另一个球。”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躺在不远处,身体呈一个大字。
“是球,就滚过来吧。”他果然听话的滚到了我身边。
“怎么样?感觉。”我坐起来,摘下一朵白色的蒲公英,对着风的方向吹。
“小疯子,脸上划破了。”苏寅农趴在草地上,伸手从我的头上摘下来一小截黑色的树枝。
果然有隐隐的疼痛袭来,我伸手摸摸脸颊,应该是一处浅伤吧。
对面的小河,波光粼粼,河中白色的大石头上,停驻着几只穿着麻衣的小山雀。河滩上,一丛丛蓝色的翠翘花迎风招摇,那是种非常可爱的野花,每一朵花上都长着两只金黄|色的眼睛,身后还拖着一个俏皮的小尾巴,我知道它另外一个名字叫:山鸽子。
“苏寅农,我想画画。”
“画吧。”
“没有纸和笔。”
“让我来想想办法。”他开始胡乱的翻着衣兜,“有一支黑色的圆珠笔。”
“没有纸。”我惋惜的说。
“画在这里吧。”他伸出一 只手,掌心向上。
“闭上眼睛。”我开始在他的掌心里画画,他听话的闭上眼睛,象一个安静的婴儿陷入沉睡中那样,不吵也不闹。画好了一只,“另外一只。”他抽回刚刚那只手,换过来另外一只。
手背上也画完了以后,我开始在他的胳臂上画,“脸上可以画吗?”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不,现在换你了。”
“什么?”我给最后一只小山雀点上眼睛。
“我来画,你做画布。”他坐起来,拿走我手上的圆珠笔。
“哦,”我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觉得还不错。
“想让我画什么?”他问。
“飞天吧。”我把一只手伸给他,不打算假装睡觉, 我要看着着他画。
他看了一会儿我的手掌,好象在衡量如何落笔。
“我们去那边。”他拉着我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小河。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跟着他走到河边,河水清浅,潺潺的流动,我脱掉鞋子,赤着脚爬到一个大石头上坐好。苏寅农跟着我做了同样的事情,然后开始在我的手上画画,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画的是小浓漫画,猫姐姐趴在我的肩头, 我坐在窗台上。
时间缓缓的流过,小山雀们一会儿落到石头上,一会儿又飞到树枝上,时不时的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宁羽西,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说这话的时候,苏寅农已经开始在我的脚上画了。
“哦?”我吃惊的看着他。
“有,还是没有?”他不抬头,仍然全神贯注的画着。
我低头看着河水,一朵粉色的小花随着水流漂过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摘了花又扔在了河里,令我无端的想起一句话,“怊怅坐沙边,流花去难掬。”这一滴水流过去,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有。”脱口而出的一刹那,我便开始后悔。
“呵呵。”他笑,手上却是用了力,笔尖刺痛了我的神经。我想站起来跑开,跑得越远越好。
“谢谢,你能告诉我。”他说,“我这一次回来,是跟你们告别的。”
“为什么?”
“早晨不是说过吗,这里出了问题,长了一个不需要的东西。”他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头说。
“哦,那得做手术吧。”我吁了一口气。
“是,妈妈决定带我到美国去做这个手术。手术以后,留在那里生活。她的队友介绍了工作给她,在业余球队里做教练,工作会很轻松,那样我们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是吗?”我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忽然明白今天他为什么反常的,快乐。
“高考也不能参加吗?”
“不。”
“什么时候走?”
“已经开始申请签证了,顺利的话,大概到月底会下来。”
“以后,永远也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