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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情感教育 > 第10章 上卷(10)

第10章 上卷(10)

“哎呀!我的上帝!我把太太的小阳伞摔断了,真难受!”

听见这句话,画商抬起头,脸上露出怪样的微笑。弗雷德利克抓住这个说起她的机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问道:

“我能不能看看她?”

“她回老家去了,要照顾生病的母亲。”

他不敢问她要去多长时间。他只是问了一下阿尔努夫人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沙特尔沙特尔是厄尔-卢瓦省省会,离巴黎约96公里。!你没想到吧?”

“我?真没想到!为什么呢?一点没想到!”

然后,他们就完全找不到什么话讲了。阿尔努自己卷了一支香烟,一边喘着气,一边围着桌子转。弗雷德利克靠着炉子站着,眼睛注视着墙壁、架子、地板,脑海里掠过一幅幅迷人的画面,就在眼前一晃而过。最后,他告辞了。

一张破报纸,揉成一个纸团,在前厅的地上滚着;阿尔努把它捡起来,然后踮起脚跟,塞进门铃里,他说这是为了继续他中断的午睡。说完,握着他的手道:

“请你告诉门房一声,就说我不在家。”

随即他就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弗雷德利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楼梯,这第一次尝试的失败,使他对别的冒险都感到灰心丧气。于是三个月烦恼无聊的生活开始了,由于他没有任何工作,无所事事,这种状况更增加了他的忧愁。

有时候,他一连几个小时,从家里的阳台上注视着在变黑了的浅灰­色­的码头之间流淌着的塞纳河,在下水道的缺口处,在岸边系着的洗衣女工的浮桥上,这里或那里,一些顽皮的男孩将一条鬈毛狗按在水里洗澡,以此逗乐开心。他的眼睛离开了左边圣母院石桥和三座吊桥,总是转向榆树码头,眺望着一大片老树,这些树就像蒙特罗码头边的菩提树一样。在混合交错的屋顶当中,圣·雅克塔顶圣·雅克塔是巴黎一座哥特式古塔,高六十多米。、市政厅、圣·热尔维教堂圣·热尔维教堂是巴黎古建筑之一,位于市政厅后。、圣·路易教堂、圣·保罗教堂圣·路易和圣·保罗原来分属两座教堂,后来合二为一,现只剩圣·路易教堂。就耸立在对面,七月圆柱七月圆柱是为纪念1830年7月革命而修建的,位于巴士底广场,柱高52米,纯青铜铸造,柱顶立着金翅自由神像,右手高举火炬,左手提着被砸断的锁链。顶立的金翅自由神像,犹如一颗耀眼的金星,放­射­出万丈光芒,而在另一端,杜伊勒里宫的圆屋顶,在空中形成一大块厚厚的蓝­色­的云团状。就在这个方向的后面,大概是阿尔努夫人的家了。

他回到房间里,躺在沙发上,沉浸在一种毫无头绪的思维之中:作品创作计划、行动实施方案、对未来的憧憬。最后,为了从这种烦恼中摆脱出来,他出去了。

他毫无目的地信步来到拉丁区,这里平时很热闹嘈杂,但这个时候却很萧条,因为大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校园的高墙似乎因为寂静而变得长了起来,面目看上去也显得黯淡­阴­沉;他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平静的声音,笼子里拍打着翅膀的声音,一台车床旋转发出的嗡嗡声,一位补鞋匠的敲锤声;还有卖旧衣服的商人,站在街中心,用眼睛打量着每一家的窗户,但无人光顾。在寂寞的咖啡馆的后面,在盛满酒的瓶子之间,坐台收银的太太在打着呵欠;在阅览间的桌子上面,报纸整整齐齐地放着;在­干­洗店里,一阵阵的热风吹着衣服轻轻地摆动;他不时地在一家旧书摊的书架前停下来看看;一辆公共马车驶过去,轻轻地擦过路面,他转身瞧瞧;当到达卢森堡公园前面时,他不再向远处走了。

有时候,一种消遣娱乐的愿望吸引着他来到大街上,在走过几条吐着潮气的­阴­暗的小巷子之后,他来到人流稀少、充满阳光的广场上,在那里,铺着石板的马路边上,一些高大的建筑物投下了大片锯齿状的­阴­影。但是,再往前去,就又是货车,又是小店铺,一大群的人让他看着厌烦,——特别是星期天,——在从巴士底狱广场通往圣马德莱娜教堂的街道上,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之中,在沥青地面上,在一阵阵的哄笑声中,有一大队的人群行进着;他们卑鄙的面容,愚蠢的言论,汗淋淋的额头上所显示出的无知的满足感,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恶心。然而,一想到自己比这些人要优越得多,却又减轻了对他们直观上的厌倦。

他每天往工艺社跑,——为了得知阿尔努夫人什么时候回来,他经常从她母亲那里打听消息。问阿尔努,他的答复还是没有变:“现在情况越来越好。”他的太太和小女儿下个星期该可以回来了。她越是迟迟不回来,弗雷德利克就越是表示不安——以至于阿尔努被他的一片真情所感动,因而,三番五次地带他去上餐馆吃晚饭。

在多次长时间的交谈当中,弗雷德利克发现这位画商并不是很有才华。阿尔努可能也看出了这种冷淡的表情;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应该是给他还一点礼的时候了。

为了把事情办得像样一点,他把自己所有的新衣服都卖给了一位旧货商,用所得八十法郎,再加上自己剩下的一百法郎,他来到阿尔努家里,邀请他出去吃晚饭,勒冉巴尔也在那里,他们一起来到了普罗旺斯三兄弟餐馆。

公民一进去就开始脱掉外套,估计另两位会尊重他的选择,他就拟了一份菜单,点了几道菜。他懒得到厨房去亲自同厨师长讲,就下到地窖里,他熟悉里面的每一个角落,把店老板叫上来,显得博学多能地对他大讲一通说,他既对店里的菜不满意,也对酒和服务不满意。每上一盘新菜,每开一瓶不同的酒,他只吃了一口,或只喝了一口,就把手中的叉子放下,要么就把酒杯推得远远的,然后,将整只胳膊摊开,伸在桌布上,喊叫着说,我们再也无法在巴黎用晚餐了!最后,勒冉巴尔实在想不出吃什么东西来一饱口福,就自己要了一盘油拌青豆,虽然做得只有一半成功,但味道还算可以,他也就平静下来了。接着就同店里的侍者开始聊天,问到了以前在这里打工的几位外省的伙计:“安托尼现在在做什么?还有一个名叫欧仁的怎么样了?还有总是在楼下服务的那个小伙子泰奥多尔呢?那时候这里的酒菜讲究多了,像勃艮地的­干­酪现在几乎见不到了。”

然后,他问到了郊区地皮的价格,阿尔努做的是这种投机生意,不会吃亏的。不过,他一直在等待,任何价格也不肯卖,但损失了利息。勒冉巴尔将会帮他物­色­买主,另两位先生用一支铅笔在计算,一直到吃完甜点。

他们来到在梭蒙巷子里开的一家咖啡店里喝咖啡。在那里,弗雷德利克站着,记不清打了多少局台球,喝了多少杯啤酒,——他一直呆到深夜十二点多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由于怯懦、由于糊涂、由于心里空虚,还是朦胧地希望有某种能成全他爱情的奇迹产生。

到底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呢?弗雷德利克失望了。可是,就在大约十一月底的一天晚上,阿尔努告诉他说:

“我老婆昨天回来了,你知道吗?”

第二天,五点钟,他就去她家了。

他首先祝贺她病重的母亲身体康复。

“她没有病,谁告诉你的?”

“阿尔努!”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接着补充说,她起初也非常担心,但现在这种心情已经没有了。

她坐在火炉旁边的一把花毯安乐椅上,他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帽子夹在膝盖之间;他们的谈话进行得很艰难,她不时地抛开他,使谈话冷场,他找不到机会来表达自己的感情。然而,当他在抱怨学习什么诉讼法的时候,她就回答:“是的……我理解……打官司的事……!”说着,她低下头,突然静静地沉思起来。

他很想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甚至别的什么事情他都不想了。天快黑了,傍晚投下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周围。

由于要出去买东西,她站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她戴着一顶女式呢绒帽,披一件灰鼠皮镶边的黑­色­披风,又出现了,他大着胆子说要陪她一起去。

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了,天气很冷,厚厚的浓雾弥漫在房子前面,使房屋的正面看上去模模糊糊的,并且在空气中散发出臭味。弗雷德利克快乐地吮吸着,因为隔着衣服的棉絮,他还觉察得出她那诱人的胳膊的形体;她的手套在一只有两个纽扣的羚羊皮手套里,他愿意将自己的吻倾注在这只小手上。由于石板路上打滑,他们有点摇晃,他感觉到他们两个人,好像是站在一块云彩中间一样,随风飘动。

街上的灯光把他重新唤回到现实中来。机会难得,时间不等人,他决定一直走到黎塞留路后,再表白自己对她的爱情。岂料,几乎与此同时,他们来到了一家瓷器店门前,她突然停下来对他说:

“我们到了,谢谢你!星期四见,像往常一样,是吗?”

。?小?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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