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计程车停在康向誉的面前,对著他的车门给撞得凹凸下平,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在宣告司机的技术,但他还是上了车。
计程车司机在车阵中横冲直撞,虽有生命危险的隐忧,但车行速度还不够快得令康向誉满意,他甚至希望车身能瞬间伸出机翼,以喷射机的速度将他送到路人玾身边。
车内不断回响著由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大悲咒,以及司机违规闪避来车时的三字经叫骂声。
康向誉盯著悬挂在后视镜上的佛珠,在长时间的恍惚之后,他终于在路家餐馆前下了车。
关上计程车车门瞬间,他才记起自己真的该感谢上苍,因为它让他安全的抵达了目的地。
踩在人行道上的脚有些虚软,康向誉摇头轻笑,发觉自己竟为了就要见到路人玾,而紧张得心跳加速。
怦、怦、怦!
他按住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朝路家餐馆门口迈开步伐。
“玾姐姐,我还是觉得我爱的人是你,请你快点嫁给我,不然就来不及了,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坐飞机去美国了!”王子明对正在收拾桌面的路人玾大喊。
“谢谢你爱我,但我还是不想嫁给你。”路人玾笑著转身将空碗盘收到厨房,走回来时提了个便当递给他,并拒绝他给钱的举动,“不用付了,算是玾姐姐为你饯行。”
王子明抱著便当,以一种在小男孩身上少见的哀怨口吻说:“玾姐姐,你是一个狠心的女人!”然后就哭著跑出餐馆大门。
路人玾失笑地看著王子明的背影,蓦地,笑容在她的脸上凝结。
“你的确是个狠心的女人,竟这样伤害一个纯情少男的心。”
康向誉笑望著梦中佳人的面庞,思念的流光在他眼眸深处滑动。
她憔悴了,但也更美了。
先前的日子里他总觉得孤立无援,感觉像活在一个洞|茓里。他不想要孤单,却更不想和别人在一起:厌恶醒来,又厌恶入睡,因为当早晨来临时,明白又是见不到她的一天,感觉是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
真正看见她,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她!
路人玾好一会儿才闭起微张的嘴巴,抿了抿唇,然后从围裙口袋里掏出点餐用的纸笔,冷著一张脸说:“请坐,今天主厨不在,所以主菜只有照烧肉和茴香鲑鱼。”
“玾,你在生气?”康向誉有些手足无措。他幻想过千百种再度见面时的场景,但没想到竟会是这一种。
路人玾闷声不响。
突然,路人鳦从厨房走出来,抢过姐姐手里的纸笔,脱掉她的围裙,将她推著走出餐馆大门。
“鳦,你做什么?”路人玾诧异地偏头回望著身后的妹妹。
路人鳦不吭声,转头对康向誉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然后才对姐姐说:“老妈主厨不在,你这二厨乾脆也休假去吧。”拍拍姐姐的肩膀后,她笑著定回餐馆。
一重厚厚的云层遮掩著月光,微微湿润的冷空气袭击著路上行人。
路人玾垂著头,顺著人行道走。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康向誉跟在她身后,并注意著她的一举一动。她可以感受到他热切的眼神,不过那不会令她感到不自在。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康向誉突然拉大步伐与路人玾并肩行走,她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开口说什么,他则回以她一个微笑。
“律师通知我的时候,我人在日本……”康向誉看见她故意将头偏向一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笑著说:“我在自言自语,如果你不想听,就当作是马路上的噪音好了。”
路人玾轻哼一声,紧闭著唇没有开口。她缓缓地定著,肩头不时会碰到康向誉的臂膀,但她没向旁拉开两人的距离。
“进行到一半的工作不能中断,所以我不能立刻赶回来。而你也对我说过,要我在事情未解决以前,不要打电话给你、不要来找你、不要与你有任何联络,好让我们都有冷静下来的机会。”
分隔两地,反倒让他更无法冷静思考。他确信,他将永远是她的俘虏。
“一结束工作,连行李都来不及整理,我就赶搭最近一班的飞机回来。”这样的解释可以过关了吗?他接著补充一句:“一下飞机我就直接来找你了。”
路人玾停下脚步,半转过身面对他,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他,“现在你打算正式追求我了吗?”
“是的。”康向誉想碰触她,但仍强自忍耐,他轻声问:“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他和路人玾之间的奇特、美妙又曲折的紧张关系,把单纯的几句对话,转化成一种充满情感的少有经验。
“愿意。”不顾路上行人是否会好奇地伫足观看,路人耶投身入他的怀抱。
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而且非常明显。
他的西装和领带都需要洗烫,一只裤管的边缘有绉褶,衬衫上的钮扣则有即将脱落的危险。
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哭喊著受到忽略,需要照顾。
不过这一切都不影响路人玾看见康向誉时的感觉。
那时,她的灵魂悄悄脱离身体,愉快地漂浮在半空中一会儿,然后才兴奋地缓缓落下来。
等待他的日子,她一直作一个梦,梦见自己与他手牵著手散步在一条由高树与绿叶形成的隧道,阳光自叶片间透出来,一丝一点地照在他身上,不住跳耀。
她总是梦见他。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迎著他的目光,她发现他的眼睛距离她越来越近,她更发现,他想吻她,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她轻轻叹了一声,闭上眼,欢迎他温暖的唇。
他们手牵著手,往前走了几步,路人玾忽然停下来,一脸神秘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一分钟后再抬头往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