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薛夫人颤声问道,“知浅,你再说一遍,你喜欢谁?”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薛丞相见惯了风浪,听了女儿的话,还是跟着变了脸色,沉声道:“知浅,你想好了再回答,爹就当你方才说了胡话。”
薛知浅因为心头紧张,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完全表述后,心倒是一下就定了,抬头挺胸,字正腔圆:“爹,娘,我喜欢轻离。”生怕他们不理解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与轻离早已私定终身了。”
薛夫人立即扶额“哎唷”了两声,然后对薛丞相说:“老爷,你听到了,知浅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与轻离私定终身?她们两个姑娘家定的哪门子终身?”
薛丞相扫了一眼薛知深和包婉容,只见他们面色从容,应该早知此事,也证明薛知浅所言非虚,而且若不是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薛知浅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坦白,正色道:“知浅,你知不知道,光凭你一句‘私定终身’,就足以招来杀身之祸,轻离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可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我不管你们以前的关系有多好,总之以后看到轻离,不但不能有半分不敬,而且还要行君臣之礼,赶紧断了你那些不切实际、荒诞不经的念头,我与你娘已帮你看好一门亲事,等到忙完了这段日子,就让你出嫁,今日之事休得再提。”
这怎么成?她不但要爹同意她跟霍轻离在一起,而且还想求他救霍轻离呢!“扑通”一声,跪在薛丞相跟前,一字一顿的说:“爹,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女儿与轻离情投意合,这辈子都不会嫁旁人。”
薛丞相见好说不成,也动了怒:“荒谬,你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知不知羞,而且……而且还是对女子,你从小饱读诗书,都学了什么道理?竟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还迁怒于人道,“柔兰、知深,你们都有错!当娘的不好好教导,女儿深陷泥潭都不知,当弟弟的不劝其回头是岸,还推波助澜,知深,你可知错!”呵斥薛知深的话已是声色俱厉,好像做错事的是薛知深一般。
其实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姐弟俩每回闯祸,不管罪魁祸首是谁,挨骂的肯定是薛知深,薛丞相的道理是,女儿矜贵,而且早晚都要离开爹娘身边,自然舍不得半分委屈她,儿子则不一样,玉不琢不成器,尤其他出身优越,稍一纵容,就会养成骄纵的性子,如何能成材,所以对薛知深才格外严厉,好在薛知深明事理,否则薛丞相如此偏心的做法,早就恨上薛知浅不知多少回了。
薛知深一句没反驳,直接跪到了薛知浅旁边。
薛夫人也没觉冤枉,她早知女儿与轻离关系斐然,只是没想到竟是这种好,若是早点觉察,女儿也不会犯下这等大错,垂首说:“老爷责怪的是,确实是妾身疏忽了,知浅年纪尚幼,不知事情轻重,做娘的有很大责任,妾身愿与知浅一同受罚。”
薛知浅如何不知爹娘震惊的心情,当日她接受霍轻离心意时,也是百般挣扎,只是感情事最不受控制,如果可以收放自如,哪还有那么多烦恼,此刻却只能强词夺理:“女儿早已明辨是非,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女儿喜欢轻离之心日月可鉴,还望爹娘成全。”
薛夫人喝道:“知浅,你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向你爹认错。”
薛知浅一昂脖子道:“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女儿没错。”
薛丞相脸色铁青,在他眼中一向乖巧的女儿,竟变得如此叛逆,明知做错事,还拒不承认,又生气又伤心,对薛知浅说不出重话,只严厉的问薛知深:“你何时知道此事?”
薛知深早有准备,不急不缓道:“知深早已知晓。”
薛丞相怒道:“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知浅不知道错,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薛知深回道:“若是可以阻止,知深定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人,爹和娘应该知道,我倾慕轻离已经很多年。”
薛夫人忍不住垂泪感叹:“这是什么孽缘。”
薛丞相道:“你处理不了,就应该早些告诉我们。”
“知深之所以不说,就是怕爹娘阻止。”
薛丞相怒极反笑:“莫不是你还赞成她?”
薛知深道:“在知深眼中,轻离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若是能得到她的芳心,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可惜知深没有阿姊的福分,非但娶不到轻离,还身不由己做了驸马,已是人生一大憾事,只希望轻离能够幸福,如今轻离不但找到幸福,这个人还是阿姊,正所谓肥水流外人田,我自然乐见其成。”
薛夫人哭笑不得:“她是你大姊,不是你大哥。”
薛知深振振有词:“平心而论,若是男子,我还不愿了。”正是因为她们都是女人,觉得她们之间干干净净,所以他才能如此坦然接受。
薛家二老顿时无语,这是什么歪理。
一直未说话的包婉容,挑准时机,跪在薛夫人脚边。
自从包婉容来到府里后,薛夫人只当认了个姐妹,聊家常,话心事,从未把她当下人看过,而且包婉容全心全意帮她照顾女儿,无形中又多了份感激之情,见她如此跪着,如何能受,忙道:“婉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包婉容执意跪着:“今日之事,婉容难辞其咎,请老爷夫人责罚。”
包婉容与女儿一向形影不离,尤其这次江南之行,此刻想来,薛知浅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哪是因为什么公子,压根就是为了霍轻离,包婉容撒谎帮薛知浅掩饰,这才误导了她,这么一想,薛夫人隐隐有了气,又不好发作,只说,“莫不是你也早就得知?”
包婉容点头承认:“是。”
既然包婉容也知道,那薛知浅屋里的丫环侍婢们肯定也个个知晓,合着原来就他们夫妇不知,薛夫人更怒了,想起一人来,问薛知浅:“你跟温子然又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告诉娘,是你装腔作势,糊弄于娘。”
薛知浅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小声说:“确实是装给娘看的,谁让你天天逼着我见各种各样的男人。”
“你!”薛夫人气得脸都白了,“这种事也可以装得来的吗?”又怒问薛知深,“温子然是你介绍的,莫不是一开始你们就合伙骗我?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亲吗?”
这事确实冤枉了薛知深,而且温子然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最后在爹娘眼里落下这么坏的印象,岂不是恩将仇报,薛知浅忙道:“不关知深的事,是我自己利用了温公子,而且我已经向温公子告过罪,温公子通情达理,也原谅了我的过失……”
薛夫人倒是了解女儿:“你把你爹的名头搬出来,人家能不答应吗?难为人家如此被你耍,连句怨言都没有,我看这温公子品貌俱佳,与你八字又合,老爷,这门亲事,你也无需再考虑了,就这么定了。”
薛知浅与温子然的婚事,丞相与夫人也讨论过不少回,薛夫人是一百个满意,薛丞相怕时日太短,摸不出温子然的真性情,最重要他尊重薛知浅的选择,只要薛知浅点头,他必是同意,现在薛知浅堂而皇之的说喜欢霍轻离,这简直是荒谬至极的事,先不说霍轻离是女子,而且如今已是太子妃,当然不能放任薛知浅胡作非为,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既然温子然人品无问题,家世又清白,选作女婿,自然再好不过,只有成了亲,才能彻底断了薛知浅荒诞不羁的念头,便道:“也好,原想等到太子大婚后,现在看来已无必要,知深,你明日与温子然把此事说了,让他上门提亲吧。”
“什么?”这个变故,让薛知浅着实一惊,她已做好被骂的准备,甚至被杖责一顿,却没想到,爹娘直接给她定了门亲事,如何能接受,大声的说:“我不会嫁人的!”
薛夫人道:“这事儿你爹既然同意了,你不答应也不成。”又温言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不小了,子然那孩子又不错,跟你很般配,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薛知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怒气冲冲的说:“谁跟他天生一对,我又不喜欢他,我才不会嫁给他。”
薛夫人继续好声好语:“你喜欢轻离,难不成还想嫁给轻离?她是女人不说,还是太子妃,你与她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薛知浅道:“所以我才求爹帮忙,让轻离不要嫁给太子。”
薛丞相喝道:“胡闹,你还越说越离谱了!君无戏言,皇上下的旨,谁敢违抗,知浅,不许再任性了,现在就给我回房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走出房门一步。”见薛知深和包婉容要帮腔,又道,“谁也不准求饶,否则一块罚!都出去吧!”
薛知浅还要再说,薛知深和包婉容一边一个把她拉住,薛知深在她耳边悄声说:“从长计议。”薛知浅回头看了一眼爹娘,两人都是满面寒霜,这才无奈作罢,一跺脚,跑了出去。
薛丞相不放心,叫来管家,让他多派几人看着小姐,绝不让她走出丞相府,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应声去了,薛丞相这才和夫人商议开。
93、第九十三章
“爹简直太过分了,不帮忙就算了,还让我嫁人,我死都不会同意的!”薛知浅摔门进屋后,开始愤怒的喋喋不休。
“这是人之常情,若是老爷夫人爽快答应了,那才叫奇怪呢。”包婉容随手给她倒了杯茶,让侍画给薛知浅和薛知深准备早膳,天已经大亮了。
薛知深无事人一般,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薛知浅一提他的衣领说:“你不会真去告诉温子然,让他上门提亲吧?”
薛知深一脸无辜:“你也听到爹吩咐了。”
薛知浅恶狠狠道:“吩咐也不准去。”
薛知深连连摆手:“别,我可不敢,你也看到了,爹偏心的紧,从来都是骂我不骂你,我若不去,被剥皮抽筋都有可能。”
薛知浅恨道:“薛知深!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是谁说口口声声说姐弟一心,同甘共苦的?”
薛知深弱弱的答道:“你。”
薛知浅:“……”
侍画将碗碟放好后,说:“小姐消消气,先过来用饭吧。”
薛知浅哪有胃口吃饭,托着腮,唉声叹气,想了一会儿,“噌”得站起来,说:“侍画,帮我收拾几件衣衫。”
薛知深嘴里塞着半块糕点,来不及吞下,就含糊不清的问她:“你要做什么?”
薛知浅哼了一声,才说:“你们都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薛知深惊讶的说:“你不会打算进宫吧?”
薛知浅一挑眉:“是又怎么样?”
“我都跟你说了,现在皇宫守卫森严,根本进不去。”
薛知浅先是得意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桌上,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好长时间未用,她都忘了皇后赏她的令牌。
薛知深拾起把玩:“进宫是没问题,不过……”
薛知浅:“不过什么?”
一旁的侍画Сhā嘴道:“小姐,我过来时,看到院子外面多了好多护院,我问了一个,说是老爷安排的。”
“什么?”薛知浅跳起来。
薛知深笑道:“阿姊,你拿着这令牌进得了皇宫,却出不了咱们丞相府。”
薛知浅出门一看,果然见家丁守在门口,竟有七八个之多,不服气的冲过去,立即被堵了去路,薛知浅怒道:“你们好大胆,竟然敢拦我?”
一个家丁道:“老爷交代不让小姐出门,小的们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人高马大的家丁们,尽忠职守的排成一排,跟堵墙似的,薛知浅哪里过的去,只能气呼呼的回头。
薛知深识相的不敢再幸灾乐祸,又用了两块糕点后,起身。
薛知浅连忙说:“你带我出去。”
薛知深摊手:“我倒是想,不过你觉得出的去么?”
薛知浅不用试都知道,只好说:“我暂时不出去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准去找温子然说提亲的事。”
薛知深道:“爹都安排了,我自然要去一趟,不过你与温兄既是事先协议好的,他怎么可能来提亲?我去就打个照面就回。”
难怪薛知深不着急,原来是这层意思,薛知浅情急之下,自己都忘了这茬,听他如此说,立即放下心,霍轻离的事已够她烦心,若是她再被逼着成亲,那简直天下大乱了,跟薛知深说:“那你速去速回,我们还要想救轻离的法子。”
薛知深答应去了。
薛知浅一夜未睡,包婉容好说歹说,才劝得她睡一会儿,自己则回房换了件衣服,出了丞相府。
“将军和大小姐都不在府上。”将军府的守门侍卫说。
包婉容不过是过来碰碰运气,听说不在,便准备离开,转身之际,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提着个包袱,从将军府里走出来,行色匆匆,连声招呼都没打,与她擦肩而过,包婉容看着面生,随口问侍卫:“刚才过去的是谁?”
侍卫道:“跟着小姐的连珠姑娘,才来府里没多久,所以包大娘你不认识。”
包婉容微微点头:“哦,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走得这么急。”看了几眼后,发觉不对劲来,她手中的包袱看上去挺沉,拎起来却毫不费力,而且走路步履轻盈,竟似身怀武功,一个新来的丫头,手上带着功夫,不知霍将军知不知晓这件事,大户人家服侍小姐的贴身丫鬟,一般都手无寸铁之力,就怕她们误伤了小姐,除非刻意安排,为了保护小姐周全,才会找个会家子,而且必须是非常信任之人,霍轻离本身就武功高强,根本就不需要人保护,此番霍轻离进宫都没带着这个连珠,说明她不比常四喜贴身,主子不在,拎着一大包东西出府,行迹着实可疑。
包婉容不由得上了心,左右也打听不到霍轻离的消息,便提了口气,使上轻功,尾随其后。
薛夫人担忧了一天,到底放心不下,亲自端了晚膳到薛知浅房中。
薛知浅赌气,把门关死,任凭薛夫人磨破嘴皮,也不肯开门。
又听房中的侍画说:“小姐,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别饿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