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衣裳推开门踏到了闷夜中。
文化大院的几多楼群几多小院摆在月色里,几株残败的梅花装点着已过青春期的春天。太平年头半夜还有三三两两说闲溜步的人,一个石桌周围的几把长椅上坐着一群海侃的爷们儿,其中一个浑厚的嗓门引起我周身强烈的反应。
我知道这个男人对那个叫田岚的女人欠有绝不可能还清的债。远远看见他仰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我就感到了仇恨。
这是我下一个行为艺术的目标,也是阿男的报复中真正有分量的对象。
那个很男人气的额头在月光中朝我转过来。
我避免与他草率照面,便转身离去。
我想到先生鲁迅也想到有点像豺狼的卡夫卡。这个文化大院或许就是我的绍兴我的咸亨酒楼我的城堡。我已经不耐烦拖泥带水的叙述,我要字字句句如匕首剖开文化大院男男女女的灵魂。我的行为艺术就是要剥下每个人的脸皮揪出每个人的心肝肺。
当充满敌意的锋芒毕露后,便觉得白日里杂种的呐喊和晚上去阎老家索债有些平庸了。
我踏进阎老家客厅时应该更阴冷。我应该更早注意到阎老那貌似和蔼的风度里藏着心知肚明的惊惶。我该用更狠毒的沉默来制造效果,听凭老家伙和他那保护神一样的女人赔话赔笑脸委曲求全。一边是礁石一样长久的沉默,一边是海浪一样频频向礁石献来的喧哗殷勤。我用冷眼观察欠债总要还的上帝真理度量人的脆弱与狡猾,看那一男一女如何敷衍。我最终可能说了:他们把我当杂种,我要把那个造我的畜生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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