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一个混沌空白的世界中走出来,她渐渐听见了一声声微弱的心跳声,她的身边是嗡嗡的声响,细如牛蚊但又连绵不绝,扰的她心烦。ww
睡觉是她除了玩之外最大的爱好。她贪睡,而且还有起床气,对于脾气本就有些暴躁的她来说,她讨厌起床。很多时候,她都想,就那样,一直睡着,不再醒来的睡着该有多好。
她沉迷于那个没有意识的世界,那是那样的自由,没有约束。
——现实的世界总是给她压力太多。
身边的牛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她的那个恍如世外桃源的世界在颤抖,在悲鸣,在恐惧。在越来越迫近的压力中,那个梦幻般的世界在破解,在坍塌,最后,在一声巨响中,支离破碎,化为一场废墟。
轰……
——化为一场没有人再记得的废墟。
——子涵在这声巨响中被吓得额头冒出了冷汗,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嘉明和楚世雄围在一张白色的床边,紧张地看着她。这是医院的病床,子涵正躺在床上,手上扎着点滴管,脑袋上套着莫名其妙的像纱布一样的仪器。
我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这莫名的一切,真的有些看不明白这现实。可现实就是:她躺在床上,她病了。
楚世雄手足无措,一边搓着手一边抚着子涵的额头,然后是那张特别的脸上露出的特别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的表情。
女儿,你……你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晕倒的,别怕,没事,没事……楚世雄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句话。
子涵看了看周围白色一切,这个病房里所有的场景,她都是那么的熟悉,在她照料爷爷的这段时间里,她几乎就是在病房里度过那些日子的,以至于医院的每一寸白色的日光,每一瓶透明的药液,每一丝酸苦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都给她一种特别的亲切的感受。
嘉明守在她的床边,还是那身没有改变的衣着,只是原本那代表他从不服输的指向天空的竖直短发变得有些混乱,一根又一根粘在一起,就像一个穿越了沙漠的苦行僧一样疲惫不堪。眼圈深陷进眼眶里,眼眸红红的,布满丝丝的血丝,脸上满是油腻的污垢,嘴角长出短短的但却很扎眼的胡须。
——是那么的落寞,是那么的让人想了解他所经历了的故事。
——是那么的让人感到心疼。
子涵看着他,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嘉明的脸颊。
她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她,原本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他可以为了她而放弃他的自由,放弃他曾经视为生命的东西,她知道她要珍惜。
扶我起来。她说。
嘉明抚着她的背,将她轻轻扶起,她坐直了身子,靠在床头,脑袋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疼痛感。
那种痛,就像是吸食鸦片一样,是那样的诱人,一种可以让人解脱,感到快乐自由的痛。
她抚着头,这样的感受多少让她有些意外。穿着白大褂一脸严肃的医生从门口走了进来,检查完床头那个庞大的白色机器之后,他翻开一个本子,记录下仪器上的一连串数据然后呼出一口气,说: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以后要注意多休息。
子涵听着这些话,似懂非懂,她或许真的就有那么些模糊了。
爸,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她摸着脑袋上的白纱布仪器,这些复杂的东西,多少让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好奇。
楚世雄看着子涵,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嘉明做了医生的助手,帮子涵解下头上的那些仪器,她摸了摸子涵的脑袋,然后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说:傻瓜,你能有什么事呢?只是照顾爷爷太累了,你需要多休息而已。
那个勉强的笑,只是子涵看不到。
听到爷爷,子涵才如梦初醒,她都不管她身上那些复杂的东西。她一把扯下套在脑袋上的纱布,吓得嘉明瞪大了眼睛:小心!小心!
子涵装作没听到,却说:爷爷呢?爷爷怎么样了?
嘉明忙碌的双手在那一刻停了下来,她低着头,只看着那些长长短短的透明的塑料管。爷爷,他……还是没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医生不是说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吗?子涵的眼里满是落寞的失望。
原来他们是这么说的,但后来,他们只能说,他们尽力了。
子涵翘起身,掀翻被子,扔掉绕在手臂上的那些管儿:我去看爷爷。然后就像一阵疾风,吹向另一个病房。楚世雄也跟着子涵出了这个病房,留下了嘉明独自一人,等着一堆仪器发呆。
这些仪器刚从子涵身上剥离下来,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体温。捧着这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有那么一刻,他在发抖,失神。这些在逐渐变得冰冷的东西,正在失去子涵体温的东西,宣判了子涵未来的令人心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