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美丽的早晨,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七零八落的行李,告别了这个让我充满鄙夷的菩提树街147号。
我提着一个大箱子,拼了命地跑,总算赶上了开往慕尼黑的军车。
雄赳赳气昂昂的党卫军军歌无边地跑着调子,就在一辆辆军车的马达声中混合飞扬。一路上飞尘伴随着劣质的香烟刺鼻难闻,充耳都是弹子炮一样飞快的德语,这一批的士兵们极其年轻,满怀着火烧火燎的热情。有人讲了一个有点那个什么的笑话,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说句实话我很想融合到他们中间去,只是这车队开往的方向是远离柏林的慕尼黑,我的心情就怎么也高涨不起来。
我很可能,想念,某一个人。
乱世头上的交通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一路上不停地停车让路,直到傍晚时分,我才匆匆地跳下了军车,司机从前面把我的箱子扔下来:"小子,你是个军人,怎么像个姑娘似的带这么多东西!"
我摘下帽子从他挥了挥:"谢谢您先生,请问第二陆军参谋部往哪里走?"
"参谋部还在城东呢,慢慢问过去吧。"他打量了我一眼,"小子,要祝你好运了。"说完黑色的军车扬起一片尘土开走了,我看了看表,忽然觉得事情变得糟糕起来。
拖着的大箱子严重延缓了我的动作,我拼命地在街道上跑着,一路摸索,直到七点钟才赶到陆军参谋部。
参谋部的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党卫军战士,看见我拖着箱子走过来立即高声问话:"你是哪里的?"
"安迪洛尔?D?赛廷,来陆军报道。"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精神一些。
"混蛋,报道的时间早就过了,滚回家找妈妈去吧!"卫兵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气,几句话吼得又快又急,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新兵吗?"
两旁的卫兵立即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军礼。
一转头,夜色中飘起了魅惑的迷迭香的气味,女人穿着党卫军的黑色军服,曲线流畅柔和,一头摇曳蓬松的金色长发,年轻又性感,难能可贵的是看起来干练睿智,这不是凯瑟琳所能企及的姿色。
"是的,小姐......不,长官。"我瞟了一眼她军服上的肩章。
她画着精致的紫色眼影,猫一样的绿色眼睛微微拉长,笑着说:
"和我一起进去吧,你看起来很特别。"
片刻之后,我立即明白了她所说的"很特别"的意思,参谋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我站在高大的玻璃幕墙前面,身边是美丽的党卫军女军官,她穿着高跟的皮靴,我仅仅只到她的肩膀,一身崭新的军服被我穿得邋里邋遢,手里捏着变了形的军帽,一路颠簸下来皱皱巴巴灰头土脸,咖啡色的卷发疯草一样凌乱地搭在额角,整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儿童。
很......滑稽。
我沮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女军官却扑哧一声笑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摸我的头,这个动作顺利地赢得了我的好感,她说:"你是阿德里安点名送过来的是吗?我是厄玛?格莉丝,很高兴见到你,小伙子。"
这个美丽的女人很知道如何把握人心,但是她让我感到了真实的亲密和好意,我向她敬了一个礼,"谢谢长官。"
厄玛?格莉丝毫不忌讳地大笑了几声,"好了小伙子,快进去吧,你要挨骂了。"说完踩着高跟皮靴很有味道地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妖娆的背影,想到她刚才说的是......阿德里安?
不是约德尔少将?我狠狠胸闷了一下。
顺着宽阔的走廊往参谋长办公室走去,往上的楼梯两边壁灯擦得雪亮,四下变得空荡荡、静悄悄。
所有卫兵都整装而立,严肃得像沙皇宫廷里一动不动的雕塑。
我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停在参谋长办公室外,面前是一扇茶色玻璃的大门。门上有一对飞鹰,嗜血地、犀利地朝下够着爪子,压迫着我的神经。
我想伸手按按门铃,但是看到玻璃上映出来的影像又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