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处长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那材料就给了个大大的否定,他说:“这是年底总结,这么水汤汤的,不显得咱们处什么工作都没做吗?我说清水啊,你最近这东西越写越水,是不是觉得自己老资格了,有点混啊?”
领导批评人向来是信口开河,这也不算是什么重话。但层层叠加的坏情绪让林清水的心情灰败得如同窗外的那片天空。
晚上,方副处叫大家吃饭。林清水真是腻歪这种场合,又想着家里的事,不想去。但不去是不行的,方副处正要退休,这时候不去,明摆着不给人面子嘛。想了几个借口都觉得说不过去,终于还是跟着众人进了酒店。
一顿酒喝得林清水心里的不痛快翻了一倍。
席间,方副处端起酒杯敬林清水酒,他说:“清水啊,你进机关时,我就是副处。这临秋末晚了,也还是副处,还是你年轻,有发展。只是,老大哥给你个忠告,做人要把眼界放宽,不能只看到一棵树上长柿子,明白了吗?”
林清水自然明白方副处说话的意思,他是说自己只唯顾处长马首是瞻,忽略了他。林清水不是个抱大腿的人,在人际关系如丛林一样的机关里,老岳父那国祥给他的忠告他一直记得很牢:“少说多做,对事不对人!”可饶是这样,还是会被人分门论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席间,小汪还悄声问林清水,机关里传这副处可能从别的部门调,方副处跟马局长是亲家,他不高兴,顾处也得看着脸色……小汪说:“林科,你得早做准备啊!”
林清水能准备什么呢?在这深不见底的机关里,他除了勤勉和小心翼翼,还能怎么样呢?如果真是方副处从中作梗,那自己这几年的辛苦又付之流水了……
带着这种情绪多喝了两杯,他原本就没什么酒量的。
小汪开车送林清水回家时,天上飘了雪。
北京一冬无雪。那是第一场雪。
回到家,那恩正抱着云朵往外走。林清水拉住问怎么了,那恩边哭边让他看云朵:“你问她!”林清水看到云朵的眼睛上还挂着泪,他转过身,她站在那也在抹眼泪。
林清水问怎么了,她说:“老了,不中用了,什么都做不好!”那恩说:“不让你弄,不让你弄,你偏不听,我这要是说点啥,就好像怎么你了似的……”
“到底怎么了?”林清水心里的不耐烦蹭蹭往出冒。
“她给云朵倒水,把云朵烫着了。”那恩抱着云朵站在门边拉云朵的毛衣给林清水看,林清水拔拉了一下云朵的胳膊,屋里的灯光不是很亮,肉乎乎的小胳膊小手上连点红肿都看不到。但被酒精刺激的大脑里这一天积下来的火呼就上了房,他冲站在门口的她吼:“不是让你啥都别干吗?什么都不用你干,你待着就行,怎么就不听?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她站在门前,个子又瘦又矮。她要哭不哭地说:“清水,我还是回家吧。”
林清水更气了:“回什么回?哪还有家?这不就是家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这就是你的家,别动不动摆出受气包的样子,不用那样!”
她没再说话,趿着拖鞋拖拖踏踏进了她的小卧室。她的腿一直不好。来北京,林清水帮她买了几次风湿止痛膏。她再没说,他便再也没问,他太忙了,机关里开不完的会,酒桌上喝不完的酒,孩子、老婆、领导、房子,似乎哪一个都比她重要……
林清水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她已经不在家里了。
林清水清醒过来,跑出去找她。漫天漫地的白雪,漫天漫地的人,唯独没有她的身影。
02
米晓佩这些日子一直在望眼欲穿地等一个电话。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的电话。这是米晓佩22年从来没有过的经验。
12月20号的凌晨,米晓佩的电话响了。直觉,女孩子无坚不摧的直觉告诉她这电话一定是她在等的那个人打来的,而绝非那些骗子的骚扰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断掉了。米晓佩想都没想打过去,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这更确定了米晓佩的判断。她欣喜若狂,甚至不敢睡觉,生怕一睡,就错过了那个电话。
只是,电话安安静静睡了一夜,再没响起。米晓佩热辣辣的盼望落到了窗外的寒冬里。
米晓佩自诩是不是外貌协会会员,而有深度有内涵的骄傲女生,怎么一见了那里,就变成花痴自动缴械投降了呢?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一个花美男吗?
可是心不由己。那个笑起来坏坏的高个子男生还真就是米晓佩喜欢的那一款。干净,阳光,略略有点邪气的样子,像极了韩国当红男星玄彬。
那次遇到之后,米晓佩一直后悔,怎么就那么二百五不长眼睛呢,要知道桌上有那样让自己倾心的人物,怎么也不能狼吞虎咽,吃得跟个饿死鬼似的啊?自己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啊?还有,书上不都说过嘛,女孩要随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知道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米晓佩那天就是奔那顿饭去的,随便拉了件衣服,头发都没好好梳梳……越想越懊悔。
米晓佩只能盼着奇迹发生了,盼着像那些偶像剧一样,他透过她灰姑娘的外表看到她的美丽,然后打电话给她。
那些日子,米晓佩像着了魔一样,手机哇啦哇啦欢快地一响,她就心跳加速,抓起手机兴冲冲“喂”一声,然后迅速变成枯萎的一株植物,恹恹地接电话。
堂姐米晓倚最先发现问题的,问她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带死不拉活的样子。米晓佩自然是嘴硬,说没怎么啊,本姑娘吃得香睡得着,漂漂亮亮地活着,不给社会添乱不给警察找麻烦,好公民一枚,能怎么啊?又说:唉,也是心烦,一想到我未来的他还在某一处耽误别的姑娘的青春,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人家姑娘。
米晓倚看着堂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觉得好笑,说:“那也给个男的机会,让他替那耽误了青春的姑娘报报仇呗!”
米晓佩跳着脚大叫:“那可不行。我要保存实力等着他。他出现了,我一个佛山无影脚先把他踹趴下!”
“为什么?天天嚷着真命天子,真命天子,真命天子出现了,倒要把人踹趴下,米晓佩,你没病吧?”米晓倚实在搞不懂米晓佩。
“谁叫他不早点出现,让本姑娘的芳心寂寞了这么久!”米晓佩说得一本正经,米晓倚愣了半天,哈哈大笑,说:“没错,我的那个他出现,我直接用棒子削,太可恨了!”
只有米晓佩自己知道她吃不香也睡不着,她在等一个人的电话。那个人就是那里。
米晓佩在心里对自己说:米晓佩啊米晓佩,你也有今天。
的确,长这么大,米晓佩都是被男孩们惯大的。当时,堂姐米晓倚就警告米晓佩对男孩们仁慈些,她说:“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你现在对别人所做的一切,将来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原封不动地还回来!现在,你忽视他们,无视他们,将来有一天,你爱的那个人,也会同样对你!”
对此,米晓佩嗤之以鼻。有种种美食可以随便吃时,谁还想着挨饿时要怎么做呢?况且,全世界都纵容着漂亮女孩,在喜欢她们的男人面前,漂亮女孩总是有些特权。对捧着她们惯着她们的男生予取予求,理直气壮,甚至就算刁蛮任性,无理取闹,也会被男人们当成是可爱的。所以,女生米晓佩到大学毕业,都没真真正正投入地爱一次。她跟堂姐贫:“姐,你说我这么好一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就遇不上个好男人呢?唉,人家都在装处,我这干闲着,现在只好装经验丰富啦!”
直到在那场饭局上那里出现,米晓佩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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