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秦岭末端岷江上游,宕昌与甘南草原接壤的峡谷中,有不少散落在半山腰的碉堡一样的石房子。这就是古代羌族人的遗风。那种取材于南秦岭山间岩石建造的古代羌族雕楼、雕房,在阳光下反射出坚硬的白光,恍恍惚惚,象一段古老梦境。
这种梦一旦静止下来,我们就可以看见过去的时光。
就在与华夏诸部族融合后挺进中原的这一支古羌人离开甘青高原东迁的时候,另外一支仍然留在高原上,几千年来都过着一成不变的游牧生活,后来演变成藏族等西域民族。向西南迁徙到大渡河、大凉山一带的那一支,在与当地土著结合后,形成了现在的彝族。到上世纪初,这支古羌人后裔,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好长一段历史时期,这生活在高山里的古羌部族,依然延续着母系氏族的生活习俗。然而沿渭河和黄河上游东迁的这一支羌戎,由游牧转而农耕之后,从炎帝神农和黄帝开始逐步建立男权社会,并在长期的征战讨伐中,成了中原大地的主人和统治者。
游牧。迁徙。征战。
早期羌族人好像从来就没有中断过这种生活方式。
居无定所的羌氐人,在开拓北及中原大地,南至横断山区的活动区域过程中,肯定是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的。在秦岭南麓的徽县、略阳,我喝过一种类似于藏族奶茶的罐罐茶。那种以核桃仁为佐料的茶饮,极苦极腥,我喝不惯。
那显然是游牧民族的茶饮。
略阳街头摆罐罐茶摊的老人,看我喝得直皱眉头就笑着说,这种罐罐茶,本来就是羌族人的喝法。既能提神醒脑,又有滋补功效。略阳的土著,是来自天水甘谷一带的羌人后裔。
甘谷在秦岭以北,当年从岭北向中原发展的羌人,在进入西秦岭北坡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当地土著的生活习惯,所以罐罐茶的喝法也就看不出游牧民族的遗风了。而在南秦岭,这种原汁原味的羌族茶饮,至今还保留了遥远的甘青高原上他们先祖生活的味道。
那苦味,就是漂泊无定的游牧、迁徙的艰苦生活熬出来的味道;那腥味,是牛羊身上的气息,也是征战杀戮中的血腥味道。对于成长中的古代羌族人来说,一个男人如果习惯了大碗大碗喝这种既苦且腥的罐罐茶,那么他也就长大了,成|人了。在以后的迁徙和征战中,他就得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吃苦、去拼杀、去干一番男人应该干的事业了。
后来,再一次读到《后汉书》里"羌人死,燔而扬其灰"的文字时,我才明白了秦汉以前的中国历史,为什么总是荡漾着敢作敢为,敢爱敢恨,敢生敢死的男子汉的血性--那是因为在那个时代,羌氐民族的血液,还在我们的血管里奔突狂涌。
血浓于火。
鲜血燃烧到了极致,一个民族的气质也就在生与死的交锋中凸现出来了。(1800)
◇欢◇迎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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