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啪”的一声,“你个狗东西!”父亲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打我?”哥哥的叫声格外刺耳。
肖国庆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两行眼泪潸然而下。
突然,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您不愿意看见我,我离您远一点。”哥哥捂着脸往外冲。
“哥……”肖国庆喊着。
哥哥狠狠瞪了肖国庆一眼,扭头就跑了。父亲也追了出来……那天晚上,肖国庆失眠了。肖国庆知道父亲那块手表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已经伴随父亲十多年了,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外婆生病、外公饿死,家境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父亲也没舍得卖手表。哥哥工作后多次向他借手表,他一直都没有给,但为了肖国庆的种子和树苗款,父亲却毅然卖了他最心爱的手表。
肖国庆心里的感伤与感激交聚着,父爱是伟大的,爱得那么有力量,又那么深沉。
三
就在肖国庆回万川市的时候,雷祖庙小学的付天成老师在晚上回家时摔倒了,大腿骨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公社连续三次派来的老师上一节课就走了,学校只剩下王永洁了。王永洁心里急坏了,她又重新安排了课程,让学生分时段上课。
每天的课时都是满满的,从早上到下午,学生们放学了,她还要批改作业,还要备课,她每天晚上回到知青屋时,肖国庆、李勇已做好了饭在等着她。
王永洁感动不已,多次要求他俩别等她吃饭。
肖国庆踱着方步说:“王永洁同志,你要明白,你的担子不轻啊,广大贫下中农的孩子没书读,那是什么后果呢?毛主席说,在教育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然要去占领,资产阶级占领了教育阵地,国家就会改变颜色的,所以呀,你是带领贫下中农的孩子们,是代表无产阶级占领教育阵地的。因此,我和李勇同志有责任支持你去占领教育阵地。”
肖国庆说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永洁回应道:“看来你要当大官了,站在那么高的角度看待雷祖庙小学。”说完也笑了起来。
李勇却认真地说:“别玩幽默了,永洁,你天天这样累会受不了的,迟早会垮掉的,一周总还得休息一天吧,我与国庆保证你每天有口热饭吃。”
王永洁感动得眼睛都潮湿了,连连点着头,真诚地说:“真的谢谢你俩了。”
时光如梭,在初冬降临之际,生产队的小麦、碗豆、胡豆还未播种完,肖国庆已将川芎、桐子树苗的种植计划安排得有理有序了。肖国庆用了两瓶白酒,千方百计把蒋麻子灌醉过两次,蒋麻子才同意将生产队那三块较肥沃、潮湿,适合种植川芎的梅子沟拿出来种川芎。肖国庆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口气跑到梅子沟,一下跪在地里,双手抓起一把泥土举向空中,高声喊:“川芎万岁!”
四
山上的冬天来得很早,还未到数九寒天,山上已下了几场雪了。以前的冬天庄稼人就闲在家里烤火或象征性地出点工。今年县里决定,将辽叶河公社上游的响鼓岭水库进行复工建设。八年前,响鼓岭水库被山洪冲毁后,一直没有再续修,现在县里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水库建好,造福当地老百姓。公社要求受益区内的生产队必须每户都得派人出工。
响鼓岭水库工地集中了三个公社的村民,尽管八年前被洪水冲毁的惨景还未完全抹去,但对水的需求让大家充满了期待。
蒋麻子在全队动员会上神情亢奋地说:“现在响鼓岭水库工程复工了,是我们七里坡的福气,因为水库的堰沟离我们最近,别人放水时洒点水都会让七里坡的庄稼受益,到时候,大家还能多吃几顿饱饭。”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秀芝娘为这水库连命都搭上了,只搞了个半拉子水库。现在好了,水库要修好了,她也会闭上眼晴了。”他要求全生产队轻壮劳动力都到水库工地参加建设。
为了起好带头作用,蒋麻子让自己的婆娘也上工地,和生产队的其他几个婆娘一起在工地上为民工做饭。他还说每人每天可得到半斤粮食的补贴。大家一下就欢腾了,没想到抠门的蒋麻子也有大方的时候。
李勇、肖国庆、秀芝成了水库建设工地上的劳动力之一,肖国庆在土方组,每天从一公里远的地方担土上坝;李勇在石方组,每天从采石场将条石抬到水坝;秀芝在碾压组,负责大坝上夯实基础的工作。
从开工那天起,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号子声、吆喝声在山谷里回荡,像一支动听的交响曲。
李勇和肖国庆每天从工地上回到知青屋,都累得疲惫不堪。他俩的肩膀磨得又红又肿,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从知青屋到工地要走近十里山路,他们每天早出晚归,两头见星星。
水库开建后,王永洁就成了最早回知青屋的人,她每天都做好晚饭等李勇他们回来。肖国庆打趣地说:“家里有个田螺姑娘真幸福。”
最让肖国庆着急的是他的川芎、桐子树苗种植计划,现在大家的精力都放到水库工地上了,对桐子树的种植计划基本上已经淡化了。他每天在水库工地干活已很累了,早出晚归,人困马乏,也没有精力去管树苗的事。
肖国庆焦虑的神情被李勇看出来了。李勇关切地问:“国庆,咋了?”
肖国庆闷闷不乐地说:“李勇,现在我们都在水库工地上忙碌,可我们的川芎、桐子树计划没有时间管哪。”
王永洁上前说:“国庆,量力而行吧,你俩太累了,开年后再商量种树的事也来得及。”
肖国庆摇摇头:“不行,必须现在动手。”
“李勇,”肖国庆恳切地说,“我打算每天早晚抽点时间去沙子坡挖树坑,现在不挖,开年后就真的来不及了。”
李勇想了想说:“行,我支持你。”
“不行!”王永洁坚决地否定道:“那样干会累死你们的。”
“永洁,我们都辛苦一下,我与国庆早晚挤点时间去挖树坑,你就负责我们的生活好吗?”李勇的话里透着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心。
“就照李勇说的办吧,永洁,真的很感激你。”肖国庆的口吻很诚恳。
“谁要你感激了,种树也有本人一份。”王永洁红着脸回答。
五
天还未亮,肖国庆和李勇就提着马灯,扛着铁镐出门了。寒风吹来,李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国庆,我们可以每天晚上多挖树坑,早上就不来挖了,不然……”
“行,我们每天晚上定个挖坑目标,挖完了就休息。”肖国庆回答。
“嗯。”李勇点头同意。
沙子坡上的马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耀眼,在山下看就像是夜空中的两点星光。挖坑的铁镐在冰冻的土上“砰砰”作响,打破了山乡的寂静。
沙子坡以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大炼钢铁那阵子竹子被砍光了,没几年连草皮都没有了。植被被摧毁,沙子坡寸草不生了。如今的沙子坡成了人们伤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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