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其实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最担心的是妈妈会为自己的出走而担心和伤感。妈妈那颗操碎了的心,也许因自己回到了七里坡可减轻她的负担而有所缓和,这也是让李勇唯一心安的理由。
让他心绪最为不安的是秀芝要与他结婚的事。他深深地爱着秀芝,他之所以要坚持回到七里坡,除了这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土墙屋外,更让他向往的是秀芝让他有了归宿感。每当他有重大危难时,总是秀芝不辞辛劳地守候在他身旁,无怨无悔地护理他,无形之中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大一部分已属于秀芝。他回到了秀芝身边,心里的烦躁不安情绪竟然消失了,有的只是平静安宁和欣慰喜悦。秀芝让他鼓起了生活的信心,秀芝说可以用中草药治疗他的血液病,他相信秀芝的话,因为在他心里,她是他最为信赖和最可依靠的人。
他的心情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着未来,自己一定要做一些适合的农活,不能让秀芝太累了。李勇不是一个喜欢将什么都想得很清楚的人,更不愿将简单变为复杂。可这个夜晚,他什么都想到了,更甚至还想到与秀芝怎么过日子的事情。
秀芝与王永洁讲了一夜的悄悄话。王永洁好钦佩秀芝那朴实的情操,说李勇的福气真好,前世做了善事,今生修来秀芝这么好的姑娘,她心地善良、能干,像她爸爸一样,总是那么乐于助人、善于助人。有了秀芝的呵护,李勇这辈子真够幸福的。
王永洁幽默地开着玩笑对秀芝说:“你也够有眼光的,李勇这样的男人现在已是珍品了,在农村里能做庄稼把式的没有文化,有文化的又不能做庄稼把式。可李勇却是双料角色,既有文化又懂农活。”
秀芝皱了一下鼻子,显得有些滑稽的样子,故意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在乎他的什么庄稼把式和文化,只要他像现在这样,实实在在地做人做事就足够了。山里人,就得有山一样坚定不移的意志。”
王永洁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调侃地说:“得了便宜嘴还那么乖,不知向谁学的哟,李勇可不会这一套的。”
“我不用向谁学,我看以后有的人够得学,别人是熟读了各种经典名著的哟。”
秀芝说罢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
王永洁上前挠着秀芝的痒痒,秀芝“咯咯”开心地笑着,两位姑娘疯一样地乐了一阵。
王永洁忽然一脸严肃地问:“秀芝,你与李勇结婚住哪儿?”
“我家呀,我这几间土墙房是爸爸当年好不容易修建起来的,这么宽敞,好几个人都能住的。”秀芝认真地回答。
“哦,现在就想着添人丁了?”王永洁狡黠地笑着。
秀芝一下脸红了,“你也学坏了。”她无力地反击着。
“那就好,我就回知青屋去住了。”王永洁故意逗着说。
秀芝开心地笑了笑,说:“好啊,你回去住更好,干脆将中间的墙拆了,反正你们住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晚住还不如早住,是吧?”说完,就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王永洁羞得满脸通红。
那天晚上,两位姑娘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两个男人,那话题是开心的,快乐的。
李勇的回归,给七里坡的人们带来了许多的欣慰和开心,像被压抑了许久的心脏重新获得空气一般,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更为重要的是,李勇久治未愈的病也许还真会在这山里的环境中得到治疗,大家的心里都在为他默默地祝福着。
李勇回到七里坡后,尽管他的户口还未正式办回辽叶河公社,可生产队仍如原来一样地将他视为其中一员,他每天坚持出半天工。在庄稼地里,他与七里坡的人们很自然地交流、沟通着,仿佛他又重新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中。
在城市时的那种无名压抑和烦躁心情没有了,尤其是知青屋还多了一个秀芝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秀芝什么活都抢着干,并且动作很利索,让大伙吃得很香,李勇的饭量不知不觉也好了好多。他坚持服用着秀芝每天为他煎的中草药,已明显感到乏力的现象有了一些好转,他心里的喜悦明显地写在脸上,主动与人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对秀芝的那份感激和依恋也越来越深厚。
秀芝好多次进山采药时,都被荆棘划出一道道的血痕。晚上用盐水清洗伤口时,痛得秀芝直咬牙。
李勇见了心疼得眼泪汪汪的。他们的那份真情在相互地、无声地慢慢地浸透着、感动着对方。
又一年的秋收快到了,放眼连绵起伏的山野,又是黄灿灿的一片。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农民心里最喜悦的日子,一年辛苦的收获和来年的日子都在这些天里见分晓。
七里坡人心中的那份企盼更为强烈,那试验田的苞谷一人多高,腰间背着的玉米棒子也有一尺多长,让人看见了好眼馋。试验田的成果让他们兴奋得像怀里揣了个兔子,始终无法平静心中的喜悦,他们跃跃欲试,就等着蒋麻子“呜”叫一声开始动手了。
肖国庆和蒋麻子走遍了每一块试验田,他们的喜悦劲一点不亚于大伙,这是他们的“点子”创造出了丰收,尤其是肖国庆心里的那种成就感更是喜形于色。试验田苞谷的高产丰收,使他思想深处都在思索着农村这种生产体系的弊端。这些思索也同时将他自己搞得既累又很受折磨,因为这些大课题是政治家们思考的问题,他只能是老虎吃天,没有地方下口。
王永洁诚心诚意地劝导他,别用自己的聪明去寻找不属于自己的烦恼。适者生存之所以成为真理,就是因“适应”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必须服从的。人在自然规律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肖国庆听后总是用善意理解的目光望着她,淡淡地一笑,不愿意多说话,王永洁往往是以一声轻轻的叹息结束话题。大概是七里坡的苞谷丰收喜悦,成了让他们忘掉了那些困惑的麻醉剂,他们不往深处去思考了。
三
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山岭被月亮的清辉打扮得如玉无瑕,七里坡的知青屋沉浸在欢乐之中。公社广播站已播出了被录取的大学生名单,王永洁已被省师范学院录取了,王永洁情不自禁地拥抱着肖国庆,热泪滚滚地抽泣起来。她太兴奋了,她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肖国庆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眼睛湿润润的,他深知她的这份录取通知来之不易,是她这些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和艰辛努力得到的回报。
许久,肖国庆才轻轻地撑开她的双肩,两眼凝视着她那双红红的眼睛,轻声说:
“永洁,诚挚地祝贺你,愿你的光辉照亮孩子们通向知识的道路。”说完,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王永洁抹去泪珠,抿着嘴唇连连点头。
秀芝十分欢快地笑着,大声地说:“怎么这样了,只有国庆哥才高兴呀,我们不是成了旁人了,这不会是重色轻友吧?”王永洁被她一下逗得笑出声来。
李勇高兴得直搓手,连声说道:“这下可好了,永洁终于上师范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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