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里,大伙低着头默默地干活,在家里,与工作组人员同一桌默默地吃饭。大伙不敢随便说话,更不敢讲一句重话。
冉广兴和蒋麻子心里疑云重重,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不知是谁检举,更不知道检举了什么内容。
冉广兴前些日子的担忧正在逐渐变为现实,他心里十分焦虑,他和蒋麻子深刻地意识到,私分土地的罪名是可以抓人坐牢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蒋麻子机警地在每个人身上找疑点,以利做好应对。最后,他发现在老光棍王明权那里出现了问题。
二
原来,四十多岁的老光棍王明权在相邻的勤俭大队相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瘸腿寡妇,她男人死了三年多,还带着一个六岁多的女儿。
经王明权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后,那瘸腿寡妇只走了一趟七里坡,就答应结婚了。这老光棍王明权好是欢喜,终于可以讨到婆娘了,他在睡梦中都打着哈哈。但瘸腿寡妇的婆家却还要彩礼,不然,就不让瘸腿寡妇改嫁。
王明权心里一急,就答应送二百斤苞谷去,让那瘸腿寡妇婆家好是高兴,这可是个重礼了。当王明权送去二百斤苞谷时,那瘸腿寡妇用半斤红苕酒就将老光棍灌得头重脚轻。他说了好多大话,还对她许了愿,要为她建新房子,还要添制新家具,并且还要瘸腿寡妇为他生个一男半女。
瘸腿寡妇问他哪来这么多粮食?因为农村人都知道,建房子、做家具是要让出工的人吃饱饭的,那得有足够的粮食准备。
王明权只顾一时兴奋,夸下海口,说他家里粮食已装满了仓、填满了柜,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瘸腿寡妇心眼就是多,接着又是几杯酒猛灌,王明权再也撑不住了。那妇人问啥他就讲啥,一下将七里坡“试验田”种粮的事连根带底全抖了出来。还扬扬得意地夸口说,再这样干几年,七里坡就不愁没粮食吃,不愁建房子了。
瘸腿寡妇原以为老光棍在讲大话,可酒后吐真言,她还真相信他的话了。心里暗自欢喜,嫁到七里坡有饱饭吃了,陡然一下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可她一转身将七里坡种试验田的事对婆家、娘家的人滔滔不绝地宣扬起来。她并不是想出卖谁,她只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命好,后半生嫁了一个好男人,嫁了一个吃粮不愁的人家。
俗话说,东西越带越少,话是越带越多,七里坡的事在勤俭大队一下传开了。
可没想到,那些每年缺两三个月粮食的乡邻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骂着自己队里的生产队长是笨猪,缺少心思,不会想办法让大伙过好日子,那些生产队长们也一下恼火了,就写信告到了县委。
县委工作组在七里坡的那阵势把老光棍王明权吓坏了,他心里明白,是自己的那张臭嘴坏了七里坡的大事。他清楚,若人们知道他为了讨老婆出卖了试验田,大伙还不生吞活剥了他,他的日子就别想过清静了。他吓得连续几天都不敢出门,躺在家里装病。
他是全生产队唯一没住工作人员的农户。工作人员还未进门就闻到有股让人想吐的味道,谁也不愿住到他那去。工作组的人来找他谈话时,他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搭了一块湿毛巾,嘴里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工作组的人没站几分钟就被那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不愿再问,迅速地离开了。
队里的人几天都没有看见老光棍王明权出工,有人开始怀疑老光棍的嘴巴出了问题。可蒋麻子还在担心,怕他一个人生病死在家里了还没人知道,就叫李勇去看看。
那天下午收工后,李勇来到了王明权家里,只见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一股难闻的味道迎面扑来。
他大声地叫了几声,王明权没有回答。
李勇心里有点害怕起来。他一边叫着王明权的名字,一边摸索着来到了他的床前,隐隐约约只见床上堆着黑乎乎的被子。
李勇上前摸了一下,只听见王明权呻唤了一声,吓得李勇手往后一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明权嘴里嘟囔似的说道:“李勇兄弟来了……”
李勇心跳得咚咚直响,语气显得有点惊慌地说:“王明权,你咋不吭声呢,吓了我一跳。”
王明权慢腾腾地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心里直发怵,声音有些瑟瑟发抖,“你找我有啥事?”他心里明白,大伙迟早会知道是他坏了七里坡的事的,工作组那要惩处人的阵势让他心里害怕得厉害。
“蒋队长叫我来看看你,担心你病重了。”李勇一边说着,一边点亮了床头的油灯。
王明权嘴里哼着,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李勇的眼神。他从李勇的表情和语气看出,大伙还不知道是他惹的祸,心里才稍稍安宁了一点。他说话声音也大了一些,“谢谢你和蒋队长的关心,我没事,睡一会儿就会好的,今天已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工了。”他想笑一下却没笑出来。
李勇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他是否发烧,他又说了一句已好多了,李勇见他没有什么异常,叮嘱了几句后就要回家了,王明权却拉住了李勇的手,问起了工作组的情况。
李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县委工作组来的阵势比公社工作组厉害多了,那架势不挖出试验田的事是不会撤走的。”说完,摇了摇头。
王明权惊恐地点着头,嘴巴动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他想再问几句,可看见李勇铁青的脸和愤愤的口气,就没敢再问了。李勇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缓地说:“待会我从秀芝那里替你拿点药过来,吃了药会好得快一点,你要起来吃点东西才行。”
李勇叹了一口气,“一会儿我让秀芝做碗面条,我拿药时一起送过来。”
王明权一下不知咋地,鼻子直发酸,声音哽咽着“嗯”了一声。
李勇站起来,拨了一下油灯,屋里一下亮了许多,接着又对王明权叮嘱了几句,带着担心转身离开了。
三
县委工作组在七里坡住了快十天了,七里坡没有一个人主动去说的,那沉闷的气氛让大伙心里憋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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