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一些对付上级和应付检查的报告都由肖国庆起草了,他简直就成了欧胜利的文字秘书。
欧胜利渐渐地喜欢与肖国庆一起聊天了。因为肖国庆嘴里说出的事总能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动向结合起来,而且很入扣,绘声绘色,既丰富又生动。肖国庆做过理论宣传的脑子确实好用,将中国经济改革发展的趋势分析得脉络清晰,并对欧胜利这种包工头提出了一些建议。
欧胜利开始与肖国庆做起了朋友,他问过肖国庆的过去。
肖国庆总是淡淡一笑,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吃了不少亏,做过好多年的苦力。”欧胜利没有再问过了,渐渐地,肖国庆成了欧胜利的经营管理高参。
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在迅速地发展着,当一九九三年到来时,整个南方成了一个大工地,那火热的场面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瞩目。
建材需求也成了供不应求的态势,欧胜利的工地上,砖成了紧俏货,工地时常因缺砖而待工。也许由于肖国庆干过烧砖,这个时候,他想了解一下砖厂的生产情况。于是,他悄悄去近郊五里坪村的几家砖厂看了看,那制砖的工艺与竹岭农场的砖厂几乎是一模一样。他向砖厂的工人做了深入了解。
目前砖厂供不应求的原因是砖厂规模小,市场需求量在节节高升,加之五里坪村兴华砖厂的五孔砖窑不能正常生产。原来这个兴华砖厂的老板叫吴兴保,因欠巨额赌债自杀了。他老婆又不懂管理,村里对她又时常停水、断电,导致几孔砖窑生产不正常,由于员工工资低,人都跑得差不多了,砖厂几乎没办法再经营下去了。
当肖国庆听说吴兴保老婆想把五孔砖窑卖了或承包出去的消息后,一下兴奋得差点叫喊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找到吴兴保老婆,以十分低廉的价格敲定了五孔砖窑,并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下了五里坪吴兴保的兴华砖厂。
接着,他急匆匆地赶回工地与欧胜利见了面,以确保工地用砖为条件,让欧胜利预付了数额不小的定金。同时,他又迅速回到七里坡向冉广兴、蒋麻子借了一部分钱。
冉广兴、蒋麻子听说肖国庆要去开厂子了,把家里的猪和羊都卖了,一分不留地借给了肖国庆。
肖国庆拿着那一沓钱,又一次掉下了热泪,他俩的信赖是无价的,他心里沉沉的,那份感激之情叫他一生都不能忘怀。
就这样,肖国庆支付了吴兴保老婆的第一期款,只留下了很少一部分用于启动生产。
肖国庆告别了欧胜利,到五里坪的兴华砖厂住了下来。他站在砖窑前感慨万千,他真没想到在竹岭农场干的烧砖活儿,还成了他今日创业的技术资本。
肖国庆立即对砖窑进行了维护,重新招聘员工,并将激励机制大幅度提高,他心里明白,这技术含量不高的产品,就必须以量取胜,必须抓住当前市场刚性需求的机会。
四
砖窑正式点火那天,肖国庆将秋菊也叫到了五里坪,他那份喜悦是从未有过的,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压根都没想到,从这天起,他也成了老板。而且,是在他从七里坡来到东临市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上苍再一次眷顾了他。假如没有竹岭农场烧砖的经历,他也不敢接过这个砖厂;假如不在建筑工地了解到市场需求,他更不敢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他猛然间感到成功来得太快、太突然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份成功。
他蹲在砖厂里,将整个生产流程做了一些调整,加之激励机制的加大,他的五孔砖窑的砖很顺利地出窑上市了。
接着,肖国庆跑遍了全市所有的建筑工程,对各个工地的用量和需求时间,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和了解,他那敏捷的思维让他那五孔砖窑发挥了最大效能。
当欧胜利来到五里坪看他的砖厂时,不由得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的判断没有错,肖国庆确实有“仙风道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这么好的项目,更重要的是他在没有第一桶金的情况下,当上了砖厂老板。
肖国庆从心里感激欧胜利的第一笔预付款,他也兑现了承诺,确保了欧胜利工地的用砖。
欧胜利感到了肖国庆的为人是可靠的,他心里萌发了另一种想法,就是要与肖国庆一起合作做项目,他觉得肖国庆还真是一个搞经营的人才。
正当肖国庆的兴华砖厂发展势头迅猛、市场份额成倍增长的时候,砖厂发生了一系列让人烦心的事。
他的运砖车辆接连几次被堵在了砖厂通往村外的唯一通道上。接下来又有几个签了合同的工地退了订单。他感到了莫名的不安,隐隐地感觉到有一种看不见的威胁正在向他袭来。他对这地方的人际关系不熟悉,因而无从下手处理背后的那些隐忧。
渐渐地,兴华砖厂前的运砖车辆少了,更为头痛的是周边农民对砖厂哪怕只踩到一棵庄稼苗,都会无休无止纠缠,漫天要价。明明是勒索,可肖国庆也不得不花钱买平安。他曾因运砖车滑到香蕉地而赔偿,其数额高达到可以再买一辆车。
他的正常生产秩序已不能维持下去了,造成有几个工地未能按时送砖而赔付了不少钱。他心里陡然一下焦虑起来。
那天下午,他去找到了村支书王明胜。
王明胜满嘴酒气,半眯着眼睛对他半带讥讽地说:“你很能干呀,买了吴家寡妇的便宜,还扩张得那么快,算得上五里坪的精英人才了,村党支部还准备哪天给你的砖厂送面锦旗呢。”
肖国庆竭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几乎是忍气吞声地赔着笑脸对王明胜说:
“王书记,我来五里坪不久,早应该向您请教了,可一直没有抽过身来,往后请您多到厂里指导指导。”
“哎,你哪需要指导呀,一看你就是精明人,不到一年时间,挣了不少钱吧?”王明胜慢悠悠地拉着腔调,手不停地拎着裤腰。
肖国庆怎么也不能将共产党的村支部书记形象与他结合在一起,他不由得想起了七里坡的书记冉广兴,再看看眼前这个酒气、流气十足的书记,心里暗暗地摇着头。
改革开放带来的发展已使这南方商业氛围浓多了,人们的意识改变也太大了,铜臭味也更浓了。流失的是礼义诚信,留下的是利益均沾,索取方式令人咋舌。
肖国庆的行为让王明胜一眼就看出他是初出江湖的稚仔,看上去有点年纪了,可适应环境方面还有很大差距。
五里坪这么多孔砖窑,不是能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的。肖国庆在没有搞楚“潜规则”的情况下,盲目扩大生产,那架势仿佛他的砖厂要占领整个东临市似的,可他被“潜规则”了,他还没有来得及理清由头,就眼看着跌跌撞撞地要摔倒了。
肖国庆的损失在一天天地扩大,产品被阻挡在厂里运不出去,违约赔偿一个比一个厉害。他的心被焦虑揪得紧紧的,他想求人连对象都找不到,他现在才领悟到资本家破产时为什么要自杀,厂里一天天的损失就像沉重的砝码每天都在加重。
他找到了欧胜利,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帮助。可欧胜利说隔行如隔山,他对五里坪砖厂背后的那只手既说不清楚,也隐隐地感到害怕。
欧胜利哪愿意引火烧身呢?他也是外来人,能保住自己的平安就算不错了,哪还敢去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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