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馆里的女人们都非平庸之辈,她们工于心计,明争暗斗。白梅哪是她们的对手?
她们天天联合起来,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那些原本听来糯软圆润的上海话,在白梅听来却是那么的可怕和刺耳。
她的笑容不见了。
那天,白梅拉开水灰色的窗帘,她无力地倚于窗台前,对身边的齐荣升道:“你闻到空气里的梅花香味了吗?好清雅的味道。”
这条街道没有梅花。只有苍白的阳光斜斜地Сhā进木格窗子里,分成几块不同大小的光影,浮在白梅的旗袍上。
齐荣升知道,她又在想家了。在这样的冬天,梅城该是寒梅盛开之际了。
可她的父母早已逝去,她在梅城早已没有家了。
她有了他,被他爱着。但是,他却给不了她一份归属感。他不能给她一份家的感觉。
他只身去了梅城。买下一块地,花重金请人建造了一栋白色小洋房,并在院子里栽满梅花。
他要让她每天清晨起来,一打开窗便能闻到梅花的香味。
她是他心中的宝,他要用心去呵护她。
终于,她踏出了齐公馆的大门,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可是,当她来到梅园时,脸上并无喜悦之色。她对他说:“我要的并不是梅园。”
他的心被冷冷地划开。
他爱她,她不是不知道。她也爱他,因为那份感动。
可在爱的路途中,她逐渐发现,来自心底的那份感动,并非是爱。虽然,她早已将自己交出,但她的灵魂却始终只属于自己。
而他也不会只属于她一个。永远都不能。
不管怎样努力,她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而已。
他们在梅园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然后,他得返回上海去。上海有他的家有他的事业。她也得回到上海去,上海也有她的事业。
当百乐门的霓虹灯重新打在她身上时,她轻轻扭动腰身,歌声随着节拍旋转起来,流进一个个痴男怨女的心里。
一阵阵的掌声流淌着,一声声的喝彩在她耳畔流过。她原本可以拥有这一份事业,展现她的希望,在这舞台上实现她的理想的。
而她的心却充实不起来。
这一年,她已二十六岁。
纯洁的年代已离她而去。
她已有一种成年女子入世渐深的表情。
烟馆是最能打发女人寂寞的地方。她和一些太太娘姨们一起,斜倚在沙发上,品着茶,抽着烟,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烟雾轻轻地打着圈向上飘起。
在暧昧的灯光下,她们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各种糕点和瓜子,食物的香味融进温暖的空气里,慵倦而无聊。
是谁在茶楼里轻轻地弹起钢琴?琴声也是软洋洋的,一如她们懒洋洋的姿势。是她们将这里的环境改变了,还是这里的环境改变了她们?
她在烟雾里越来越慵倦。
终于,她抽上了瘾。——可怕的鸦片瘾!
齐荣升痛惜不已。他夺下她的烟,踩于脚下。
“为什么要堕落?为什么?!”
他和她大吵。
“我要——”她近乎哀求。
“早知如此——”
..\t**%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