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有打拳,所以去跑步。
晚上跑步的人很多,我混迹于这些呼哧呼哧喘气的人中间,好像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一样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大口喘气,两眼盯着前方,脑袋里什么也不想,只感觉到身体的颤动,前所未有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类肉体,我意识到我其实并不是什么精灵,我就是一堆肉而已。我跑着喘着挣扎着呼着气吐着气流着汗汗里面有盐有水一起从毛孔里钻出来蒸发到了空气里。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双腿酸软无力才停下来,身体要散了而心里空空荡荡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像热量一样被汗水带走了。
我身上有纯度十的轻盈,但它无法带我飞升。
一天就是这么过的:早上从宿舍出发去东南角的某个教室上一节课然后奔到西北角再上一节课接着奔向西南角的食堂往嘴里添一口饭之后去中南地带上两节课然后再添饭然后再去西北角上自习然后去操场跑上一二千米最后回到宿舍睡觉,整个过程的位移为零而轨迹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不规则闭合曲线,我有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土地测量员。
如同一个齿轮,我就这么一天天地转个不停,不怎么用大脑思考。
有一次小聂问我最近忙什么呢,我说忙着转圈儿。
有时天气好得让人不忍心浪费,我就扔下手里正在瞎掰的一篇所谓的论文跑出去看夕阳。我坐在以前经常和小聂一块儿坐着的长椅上,松树依然苍翠,一对对儿的情侣从我身边儿走过,举动亲密异常,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想小聂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走过来。这么想着,小聂就走过来了,在我身边坐下来,双臂支在膝上,双手托着头,目视远方:“听说你修双学位呢?”
我说是,不过现在想放弃了。
小聂点点头说看来老毛病又犯了,我说忙得要死没时间干自己喜欢的事儿而且看着那些人就烦所以不想修了,小聂转过头顽皮地笑着说你总是这么半途而废是不是脑袋有什么毛病啊,我笑着摇摇头。
“要是说我是精灵,你信么?”过了一会儿,我笑着问她。
小聂微微一笑:“要是说我是猎灵师,你信么?”
我一愣,惊讶得闭不上嘴,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这个词的。我开始迅速计算:平均来说,每一千个人中有一个纯度较高的异族,每十万个人中有一个猎灵师,那么随机地把两个人关在封闭的电梯空间里,其中一个是高纯度异族另一个是猎灵师的概率就是一亿分之一这大约相当于掷骰子时连续五次出现两个六……
沉默了一阵后,我笑着说:“不信。”
“呵呵。”小聂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她两眼炯炯有神地说:“认识一年了,都。”
“是吗?一年可真长啊。”我叹了口气。
其实一年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