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程科长的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室内只有四个人。程科长坐在办公桌的中间,
左边杨玉琼,右边柳素贞,她俩负责记录。王存金带着脚镣坐在下首的一张靠背椅上,面对
着程科长。室外四周戒备森严。程科长的办公桌上面巧妙地安放着一个录音机的受话器。线
路隐藏地通到隔壁去。余、罗两个警官躲在隔壁的房间里负责录音。晚上的“揭发讯问”,
完全出自王存金的请求。
程科长态度很温和,王存金已经吸足了海洛因,精神特别兴奋。
程科长开门山地问:“王存金,据今天下午刘警长报告,你想向我揭发一个人,将功补
过,请求减刑,是吗?”
“对,我想揭发一个人的罪恶,这是出于我良心的驱使,并不想因此而立功赎罪。这个
家伙你认识,曾是你的部下,也是你的死对头。他性严,名中甫。当年在四区刑警队当组长,
因为贪赃枉法,干了许多坏事,最终在敲诈勒索的现场上被逮捕了,赃证确凿,撤了职,判
了三年有期徒刑。
“我是在首都法院监狱里面认识他的,当时两人谈得很投机,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底细。
当他知道我原是四梁山掌门人的得意门徒之后,我觉得他对我显得特别好。现在想来,他是
早就蓄意想利用我。他在押时间不过半年,因病保外就医。不久,我也出狱了,因为当时我
仅仅是嫌疑犯,没有确实罪证,所以交保释放。我回到和县西梁山,还是干我的本行生意,
想不到他辗转钻营也在和县当了刑警队的组长。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在那里当组长。
“此事要从去年夏天讲起,当时我在安徽和县城内,碰到一个令人注目的人。她身段曲
线玲珑,穿着时髦,容貌华贵,仪态落落大方。年龄看来三十出头,风韵迷人。我断定她不
是本地人,因为和县是个小地方,小镇里飞不出金凤凰,肯定是个路过的旅客。她单身独人,
手提一只高级手提包,体积虽然不大,但分量很‘沉’。她在高尚饭店楼上,点了一碗点心,
吃罢,从提包里拿出一张拾元的钞票付账,付了点心钱,余下的通通当小费,茶房喜出望外,
笑逐颜开,以九十度鞠躬向客人千恩万谢。
“我想,这可是一笔好生意,绝对不能放过她,因此继续跟踪。
“她住进中南旅行社。这是全县第一流的招待所,一共三层,她住在二楼特字第一号,
是整个旅行社最高级的房间。等她住定后,我就在旅行社上下兜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三楼第
一号房间,在她房间的正上面。因为当时气候很热,三楼是顶层,没有什么人住宿,这是一
个大好的机会,有利我的行动。
“我一直注意她的行止,她几乎足不出户,我推测她可能在里面午睡。无法知道她的动
态,我很着急。直到傍晚,她才锁门出外。我赶紧跑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从百宝
袋里拿出一把螺旋钻,在地板上钻一小窟窿,正好俯瞰她的整个房间。
“我想这一下好了,她的一举一动,可尽收眼底。我于脆把床铺上面的席子拉下来,铺
在地板上。我俯卧在席子上面,眼睛对着窟窿,察着一切秘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只见她把手提包放在桌上,开了锁,拉开拉链,提包里面除了
几叠国币、美钞之外,还有钻石、珍珠、玛瑙、翡翠之类的珍贵首饰和大批黄金首饰,晶莹
灿烂,对我示威似的。我眼花缭乱,恨不得把她连人带提包一起吞下肚子里去。
“她手头阔绰大方,茶房们对她特别巴结,一呼百诺。这个房间毕竟特等设备,虽然不
如大城市高级旅馆那样讲究,但是内部一切卫生设备齐全。所以她不要出门。
“夜深了。她还不上床睡觉。坐在藤椅上,有时支颐沉思,有时双掌枕着后脑勺,脸朝
天花板闭目养神;有时绕房漫步;有时倚床假寝,毫无睡意。看来她下午已经睡足了。
“我心里十分焦急。又等了一阵,只见她走到隔壁套间去,不一会端了一盆水出来,放
在洗面桌上,她先洗脸,接着脱却上衣,露出酥胸,|乳峰突起,实在迷人。她把上身揩抹干
净,继而又把轻丝长裤脱下,只留一条米黄|色的三角裤,两条美腿调和应衬,几疑是一丝不
挂,她肌肤洁白如雪,肉感动人,我的眼睛险些从窟窿里被吸引下去。
“我想,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竟不顾一切,拿出最后绝招--看家法宝‘五鼓鸡鸣
香’。这是师父特制的迷魂药,也就是喷气麻醉品,对方在半夜里闻到此香,要等到五更天
亮的前后才会醒来。我用特制的鹤嘴,一点一点香的粉末,对准地板上的窟窿徐徐吹下。这
时,她想脱下最后的一条三角裤,但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看来她已经闻到了迷魂香,我深
悔迷魂香吹得太早,看不到最精采的一个镜头。只见她步履蹒跚,有点颠倒之态,不过理智
尚未全失,还能勉强支持往床铺走去。
“我知道药性已经发作了,马上蹑手蹑足下楼,这时更阑夜静,整座旅馆一片沉寂。我
认定她的房间,拿出早已备好的钥匙,对准锁眼一扭,房门开了。这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
原先计划,认为她在睡觉之前,一定会把里面的门锁卡死,外面无法开进去,所以我对锁匙
的作用,希望不大。我想,假使开不来,第二步计划,想从角门上面通风的活动滚窗翻进去,
这对我来说,丝毫没有困难,而且我在自己房间里已经测量过,我的头可以过去。想不到房
门一扭就开,真是喜出望外,利令智昏,再没有想到其中的利害。
“我一进门,就把门栓栓住。看到她浑身只留一条三角裤遮羞,玉体横陈,白璧一般,
伸开双臂,摊开两腿,ρi股靠着床沿,一腿搁在床上,一腿垂在床下,全身好像‘大’字一
样,睡态迷人,|乳峰圆润,发出灵肉的召唤。我站在床前,心头辘辘,失魂落魄。我实在无
法控制了,马上脱却衣服,如饿虎扑羊,扑到她的身上。只觉她身柔体滑,正想亲吻她那美
丽的脸颊,不意我的腰部两边好像两条电极直Сhā下来,顿觉全身麻木,人事昏迷……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整个头脸的像被水泼过一般,身上光赤一条,手脚动弹不得,
已被四马攒蹄,反绑地下。我睁眼一看,周围站着许多刑警。我想完了,碰到劲敌。这时一
阵拳打脚踢,再没有时间给我重温好梦。他们七手八脚,把我绳索解开,穿上衣服,套上脚
镣手铐。我精神稍定,知道还在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可是女的不见了,但却意外地看到一个
人,他就是严中甫。我好像绝处逢生,一时感到振奋。严对我盯了一眼,我会意地低下头,
一声不吭,任凭他们摆布。
“我被押到和县刑警队,又是一场拷打,大家都骂我淫贼,一再追问那个贵妇的下落。
有的说我谋财害命,有的说我奸杀了她,有的要追我同党。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亟口呼冤,但有谁能相信我呢?
“那个队长叫一个探员递一面镜子给我,骂道:‘你看,你的罪状明明写在脸上,还敢
强辩?’
“我揽镜一照,天啦,我两边脸颊上,一边写一个字,左边‘淫’字,右边‘贼’字,
而且还是红色油漆写的,十分显眼。
“这时我才回忆昨天晚餐后,我从楼板窟窿上看下去,看到这个女的叫茶房进来,吩咐
他为她出街买东西。一会儿,茶房替她买回一罐红漆、一支毛笔和一根麻绳。当时我真不明
白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万想不到原来专门都是来对付我的!这个女人简直是一尊女神!为
什么有此先见之明呢?我不断思索,实在不解。
“接着,那个队长发令,叫刑警把我通身上下抄一抄,他们从我身上抄出一个小纸包,
献给队长。解开一看,里面包有一小撮木屑锯糠,用双张方块的道林纸包着,两张方纸上都
有一段警语。第一张写:‘数点木屑,散在我的地板上,你失败的原因就在这里。干这一行,
胆要大,心要细。你不配当强盗,赶快回山,面壁十年,再来问世。’下署‘一奇’二字。
第二张方纸上写着:‘既想行窃,又要强Jian,奸淫偷盗,五毒俱全,贪财好色,不败才怪,
离经叛道,理应严惩。’下面又是署着‘一奇’二字。她说得对,骂得好,连我失败的答案,
都替我写出来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所未遇过的劲敌,自认服输,甘拜下风。我虽失败,暗地
里对她拜服到五体投地。
在座的杨玉琼、柳素贞听到这里,十分惊奇。她们不约而同地嘘一口气,两人相识而笑。
程科长频频点头,暗中也感佩服,笑道:“她是黑道之祖‘江湖一奇’,人称马太太,
神通广大,你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该当倒霉!”
王存金接口说:“对对!你毕竟识多见广,拜服,拜服!当时,我不知道,以后才晓得
她是马太太,这个女人堪称一奇,我当时就死在她的手里,也心甘情愿。”
这话又引得杨玉琼、柳素贞笑出声来。
程科长接着问:“你知道你师父的‘五鼓鸣鸣香’的制法吗?”
“我只晓得它的主药是‘曼陀罗’,此药是木本的,产自皖南黄山,我曾经随师父到黄
山采过此药,至于如何制法及配药,他不给我知道。”
“好,你再继续说下去。’
王存金接着说:“他们拷问我大半天,问不出名堂来,只好把我暂羁押在看守所里。这
个监房当时只关我一个人,监房建筑十分牢固,我戴上脚镣手铐,栅外加上一把大锁。他们
认为我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是Сhā翅难飞的,因此戒备并不森严。
“我坐在牢房,垂头丧气,想到昨夜的情景,没有尝到羊肉,却沾得满身膻气,十分懊
恼。最可惜的是当年师父遗留下的唯一的一瓶‘五鼓鸡鸣香’,也被那个女的带走了,这是
盖世难寻的东西。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正当我懊丧之际,突然听到‘咔嗒’一声,有一小包东西丢到我的脚边,我赶紧用脚
踩住,看看四下无人,便俯身把纸包检起。打开一看,内有三把锁匙,纸上写有几个字:
‘八月十五晚上七点,在乌江铺映月楼东边房间等我。’附注四字:‘看完吞下’,没有署
名。我知道是严中甫暗中救我,惊喜交集。我立即把纸撕碎,放在嘴里,嚼烂吞下去。半夜
趁着他们不备,开了脚镣手铐,再开栅门,乘机走了。
“隔了几天,就是八月十五日,我如约前往,果然在映月楼碰到严中甫,双方见面非常
亲热。我向他道谢搭救之恩,并备下几样酒菜,相对谈心。
“据严中甫说,当天晚上,他在县刑警队值班,一清早,电话的铃声就响了。他亲自接
听,对方是女人的声音,响亮清脆,她说中南旅行社二楼第一号特等房间,发生大窃案,现
在窃犯已经抓到了,已被捆倒,放在床铺底下,一切现场都已保留完整,请他马上派员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