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buck,s Coffee
The Breeding Ground of Petit-bourgeoisie
文朱叶青
图廖伟棠·何经泰
不知为什么看到星巴克,我总是会联想起大碗茶,可能因为都是用来往嗓子眼里灌水的地方。过去北京人围着一个大酱缸捞水喝,现在只需悄悄说一声“小杯当日”,穿着黑绿相间衣服的服务员就会大声重复你的话“当日小杯”,另外一个服务员就会学舌再来一遍“当日小杯”,声音也洪亮。
真好我没说不好听的话,否则被人大声重复出来也满难为情的。
在星巴克写作是我的习惯,大约三年前,几个兄弟上中粮楼上办事,没我什么事,我也不想跟着。他们就说你在星巴克等我们,那里有沙发、咖啡,还有漂亮的姑娘们。
我问:“星巴克是什么?”他们说是咖啡馆。我说我几乎不曾上过咖啡馆。那就去开开眼。这是他们教唆我混迹于花花世界,而我假装显得很单纯。
我第一次见到星巴克,觉得无聊,这么多人济济一堂待在这儿干什么?我想起有一句话,说是“泡咖啡馆”,看来就是把自个儿身体当作“馍”,扔进羊肉汤里泡时间,不过那是羊肉泡馍,这里是咖啡泡肉,过去南方有一句话叫“肉夹水”就是指上茶楼喝茶。“水夹肉”则是上澡堂洗澡。又扯远了,打住。
我愈感无聊,东张西望,蓦然看见墙角上镶嵌了一块电源板,想到自己包里带着笔记本电脑,于是取将出来接上线,有事做了。我只顾埋头敲打,等那几个小兄弟回来,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再晚来一会儿,我这篇东西就打完了。他们以为我是在讽刺,便狂喊对不起,说是事情办得不顺拖延了时间。但我却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心里一喜,奇好效率,以后可以上这里来敲打电脑。
次日,我即背着电脑往这里狂奔。直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坐这玻璃窗前的感觉,如果在家里待着,东磨西蹭,接几个电话、翻几本闲书,加上吃喝拉撒,时间飞逝,一天下来效率非常之低下。远不如在此关了手机、专注于电脑荧幕来得有效。朋友们皆知我的习惯,有时需要就会来星巴克找我,我觉得花上每日一杯咖啡的钱比起一间办公室租金要划算了太多。
有一次我注意到一位小伙子,买了一客星巴克|乳酪饼,撕开玻璃纸,用塑胶叉叉住|乳酪,然后,我惊奇地发现小伙子独自在笑,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应该说,是窃窃而腼腆的微笑,然后,我更加惊奇地看到小伙子把脖子长长地向前探出去,最后低垂在碟子之上,直到此时,他才将手持的叉子微微抬起,两张伸得很长而又张得很大的嘴唇终于咬住了|乳酪。我就为他担忧,为什么不把叉子抬起来送到嘴边呢?把嘴巴伸出去再够得上叉子,太累,如果一个人是大个子而胳臂又长,那岂不是要十八里相送、送上好半天才能将嘴巴送到叉子上去吗?我就这样斜瞥着,瞧他,然后我发现自己嘴巴里冒出了一股|乳酪的香甜滋味。
这舌尖不是小伙子的,而是我的舌尖,我在注视小伙子的|乳酪,吃的动作,禁不住引起了本能的生理反应,我被这一幕融合之意的景象给迷糊了。
后来我旁边来了三个女人,传来的口音,大抵就是台湾同胞,我一般将这些女人称之为台湾女生,这是琼瑶电视剧里的时髦词。隐约我听到一句:“心里很烦,一起聊聊天,心情会好一些”。
女生们叽喳着,又说了些关于爱情的什么,我本不想偷听别人说话,那些声音偏偏钻进我耳朵。然后又是一句“她爱情冲昏头的时候”,我看见被指称的女生脸上露出傻傻的幸福的笑。
台湾女生们倒是很习惯于语言分析学,她们总是会讲一些关于人生的大道理,将大道理使用在小事情上,语言上变得生动了。我是不大会谈论这些东西,学校里没专门设这门课,也没有专门学习过,这似乎应该是无师自通的,这三个台湾来的女生使我想起了杨德昌的电影,那些满口酷言酷语的女生,真好像耶。
又有一天,一位老兄高昂地谈起咖啡文化,我闻之,半天反应不过闷来。问:“咖啡怎么会有文化?”
老兄显得牛烘烘的,扯了一通,却说不出所以,我说:“你去叫两个文盲来,给他们灌上一堆咖啡,看看他们能不能立马就识字。”这老兄说我是胡扯,我说你不是说咖啡里面有文化吗,灌了咖啡不就是灌了文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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