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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忧郁是指尖抚过的距离

第三章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孙克深深觉得,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有哲理了。

殷爱在听到孙克进医院的消息以后,赶紧给宁城的吴阿姨打了个电话,火急火燎地说了这件事,把孙克他妈急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放下电话就要往儿子身边奔。孙凯师长镇定自若地拦住妻子,又打了个电话到远在河北的军校去问问情况,这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孙克是进医院了,但是没打架。他和队里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那天来喊他踢球的那个东北同学小伍,两个大男孩在­操­场上打闹着玩,小伍朝孙克脸上挥来一拳。当时两人都在嘻嘻哈哈,孙克以为小伍是佯招不会真打下来,小伍以为孙克肯定能躲过去,也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地一拳就砸在孙克眼睛上,眉弓上当场就裂了道口子,鲜血流了满脸,送到医院去缝了两针。

小伍子内疚无比,孙克倒是无所谓,回到队里以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好好地把老妈安抚了一通。殷爱的电话肯定也是要打的。因为有队长的特批,所以虽然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他还是能从宿舍楼里走出来,一个人站在空荡无人的大­操­场边的电话亭旁,对殷爱笑道:“说你没出息还真是没出息,缝两针就大惊小怪成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殷爱又是急又是心疼:“什么大惊小怪,你们怎么能玩成这样!”

孙克摸摸鼻子:“玩过火的多了,这算什么!”

“吴阿姨急坏了,都怪你!”

“能怪我吗,要是你不告诉她,她怎么会急。”

殷爱有点生气:“老是这样不讲理!”

孙克心中一软:“小爱,我在这儿挺好的,别为我担心……你这样着急,我心里也急得慌……我真的没事小爱,不是骗你……”

殷爱沉默了一会儿,柔声说道:“元旦的时候我过去学校看你,行吗?”

孙克的笑声很无奈:“一个班12个人,只能有6个人请假,你就算过来了,我也不一定有机会和你见面。”

一句话又把殷爱说蔫了:“怎么军校是这样的啊!这不象坐牢一样吗!”

“比坐牢强点,这不还有6个人能请假吗。”

“真的一定要等249天才能见面吗……”

孙克笑笑:“过了零点了,还剩248天。”

打电话、写信、学习,殷爱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按重要­性­是这样排列的。元旦很快到了,殷爱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全看在戚丽颖眼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12月底前的几天对女儿说过些日子要到北京出差,想顺便在元旦假期里带她过去玩几天:“1号2号我都安排了活动,没时间陪你,你可以自己在北京玩玩,要是孙克能请到假的话,从北京到石家庄也很近,坐火车一小会儿功夫就到了。”

殷爱全部的热情都被点燃,激|情沸腾到最高点,在电话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孙克,孙克也非常高兴,兴兴头头地忙着请假的事。岳玥一听有机会出去玩,跑到戚阿姨面前撒了个娇,也跟着一起去了。两个女孩为了出行做了充足准备,一人拿一张爸妈给的卡,跑到商场里买漂亮衣服,只是南北温差很大,军校那里已经是零下多少度了,深圳这里还根本买不到合穿的外套大衣。于是提前一个星期,岳玥又冲动地拉着殷爱打飞的奔上海,逛了整整一天时间大肆采购,顺便坐火车回宁城一趟,给两位叔叔两位阿姨都带了礼物。

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放学以后,一大两小三个人坐着岳叔叔的车到机场,欢天喜地地坐上了飞机。殷爱一路心都在怦怦地跳,出发前她和孙克联系过了,明天他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陪着她,而且那家伙还十分直截了当地说已经在学校的招待所里订了个房间:“我现场侦察过了,屋子很宽敞,床很大,被单很­干­净,暖气很足,墙很厚。”

殷爱不解地皱眉:“跟墙厚不厚有什么关系?”

孙克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隔音效果好……哼哼哼……”

殷爱除了笑斥一句流氓,心里其实欢喜得要命,此刻坐在飞机上,她侧脸看着窗外的夜空,抿住嘴­唇­回忆被孙克亲吻时的感觉,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甜蜜的事呢?

岳玥扒着肩膀凑过脸来瞅着殷爱:“笑得这么暧昧,哈!”

殷爱不好意思地看看旁边正在看报纸的妈妈,朝岳玥挤了挤眼:“哪只眼睛看到我暧昧了?”

岳玥很死相地也挤挤眼睛,和殷爱笑成一团。

三个小时多一点之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接机的人已经到了这里,把三个美女接到长安街上一间离□广场很近的酒店,第一次到北京来的岳玥闲不住,放下行李就要出去逛夜北京,一直玩到凌晨两点多钟,才冻冻嗦嗦地回到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戚丽颖安排好的车就等在了酒店的停车场里,殷爱换上了全套新行头,特别仔细地化了点淡妆,还戴上了买的两只小耳环,对着镜子晃晃脑袋,小小的钻石在耳朵上晃出好看的光芒。

岳玥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强调,一定要拍一张孙克穿军装的照片回来给她看看,要是不穿军装的话,露两点也行,殷爱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挥手和妈妈告别,踏上去石家庄的旅程。八点半出发,路上大概要用三四个小时,没有意外的话十二点就可以到达。司机对石家庄的路很熟,会一直把她送到陆军学院门口,快到的时候给孙克打电话,他会在门口接她。

看到他的时候千万可别笑得太花枝乱颤!殷爱对自己说道,她坐在后排座里,低下头捂住脸,怎么办,现在就已经在花枝乱颤了,到时候还不得让孙克哥哥笑话死!他最喜欢逗她笑了!

有心思,三个小时仿佛比二十四个小时还长,假期里高速公路上的车也很多,司机已经尽量快跑了,进石家庄市区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殷爱拿出手机来拨孙克他们中队的电话,占线了快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才接通,听见了孙克的声音,也听见旁边男生笑着说的话:“你妈的,老子话还没说完呢就给我摁了!我媳­妇­要是生气了老子跟你没完!”

一边还有个京味很足的笑声:“我说小孙子今天上午斗地主怎么输得一脸都是纸条儿呢,原来是弟妹要来了,怪不得,哈哈哈!”

孙克飞脚踹走围在一边打哈哈的几个人,对殷爱说道:“我这就去接你,二号门,别走错了!”

“二号门,知道知道!送我来的师傅知道!”

握着手机,殷爱扒着前排座倚焦急地盯着车前方,一条长长的直路怎么总也走不到头,那么多的红绿灯,这是有完没完哪!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司机指着前面对殷爱笑道:“过去那一大片都是陆军学院的地盘,他们学校可大了,那­操­场都望不到边,后头还有座山,我听说他们教官没事就让学生围着山猛跑,真苦!”

“是么!”真的很苦么?殷爱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赶紧地摸出镜子看看脸上是不是太油,妆有没有花,耳环有没有绞在头发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隔着一条街的一座院门,门口有穿军装的人在站岗,岗亭边还站着个引颈期盼的人。

呼吸的节奏完全乱了,殷爱扳了半天才把车门扳开,琢磨着该先迈哪条腿下车才能站得稳。孙克也看见了停在马路对面的这辆车,和从车里慢慢走出来的匀亭少女。北方风大,一出车门殷爱的长发就被吹乱,她一手拿着包,一手按着头发,羞涩地、又是十分期待着望着孙克。

偏偏这时候路上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过去,孙克骂着脏话从车流里穿过去,一把握住了殷爱的手,死死攥紧。

“小爱。”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殷爱眷恋地看着孙克。他真的瘦太多了,黑得成了一块炭,咧开嘴笑的时间那牙齿又白得可爱。穿着一身军装,肩膀上扛着块红牌牌,帽子夹在左手肘里,孙克又低唤一声:“小爱……”

司机按按喇叭,笑ⅿⅿ地说道:“我完成任务了,正好趁这个功夫到石家庄转转,晚上等你电话,过来接你回北京!”

殷爱用手背擦擦眼睛:“辛苦你了,要不一起吃完中饭再走吧,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

“不用,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你们玩你们的,玩开心一点!”

孙克也出声劝阻:“先别急着走师傅……”,他说着看看殷爱,脸上的表情从欣喜变成了愧疚,“突然出了点事,我……我只请了半个小时的假……”

殷爱瞪大眼睛:“半个小时?怎么……”

孙克对司机师傅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拉着殷爱走开几步,站定上风口的方向,帮她挡住吹来的冷风和风里的灰尘:“我们班一个内蒙古的同学妈妈刚才来了,她不知道儿子请不着假……那同学家里是牧民,穷得很,来一趟不容易,我就……我就把假让给他了。”

殷爱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眨动着:“那……只有半个小时么?”

孙克吞咽了一下:“现在,现在大概只剩十分钟了。”

“十分钟……”

“队里离校门远,我最快速度跑回去也得要七八分钟。”

殷爱抿起嘴­唇­,紧紧抓住孙克的手,手指微微颤动着,怎么也舍不得松开:“那下一次,就要等到暑假了,是不是?”

孙克故意笑得很促狭:“我们中队一百四十号人,全他妈是光棍,你哥哥我在这儿安全得很,绝对不会变心,不用担心!”

殷爱知道他心里也很难过,点点头佯笑着瞪了他一眼:“又说脏话……你现在脏话说太多了,真不文明!”

孙克抓抓头:“我说脏话了?哪句是脏话啊?”

“还装傻,一会儿就妈啊妈的!”

“妈这句也算脏话?”孙克回头看看路上没什么人看向这里,大着胆子飞快抚了殷爱的脸颊一把,小声笑道,“你真是没听过脏话,回头等暑假我回去的时候好好跟你说说,让你开开眼,看看到底什么才算是脏话!”

殷爱笑:“我才不要听!”

孙克低下头笑:“全是在床上说的脏话,你肯定爱听!”

殷爱眼角都是笑意,孙克看着她的耳环,清清嗓子:“回去就把耳环摘了,这么好看,不准给别的男人看!”

殷爱抚了抚耳环,突然摘下左边的一只放进孙克的手里:“你收着,别的人就看不到了。”

孙克握紧五指,耳环挂针戳在手心里,生生地疼:“小爱,时间到了。”

殷爱象被电着一样松开手,把两只胳臂背在身后体贴地后退一步:“那你快回去吧!”

孙克咬牙喘息着点点头:“我回去了!”

“快着点吧,别迟到了!”

“好!”

孙克一双灼亮的眼睛里全是殷爱依依不舍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决然地转过身,大步跑过马路,跑进了军校的校门里,头也不回地向里跑去,生怕自己稍一迟疑就会把纪律什么的抛在脑后,回去不管不顾地拥抱住小爱。

殷爱站在马路这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大门里那个渐渐远去的绿­色­身影。

孙克却停住了。他站着,万分犹疑万分不舍地喘了一会儿气,然后逼自己镇定下来,突然扬起声,洪亮无比地喊起了口令:“正步,走!”

随着这声口令,他沿着一条笔直的林荫路走起了正步,身姿挺拔威武。几步以后口令声又响起:“立,正!向后,转!”

几乎是完美的动作,路的这一头,殷爱傻傻看着,路的那一头,年轻高大的军人笔直地竖立在从树顶照下的阳光里。他严肃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抬起右臂,在阳光和北风的印证下,端正地向着殷爱敬了个军礼。

这样的孙克象是一棵树,殷爱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知道他永远都会长在自己的心里。

在十四岁之前,殷爱心里并没有觉得孙克和张海洋谁更轻些谁更重些,她对他们只是完完全全的依赖,比起都是独生子女的同学们来,她有这两个比亲哥哥还亲的哥哥,还非常自豪。

十四岁那一年的那一天,她坐在孙克的自行车后座上跟他一起去邮局妈妈寄来的取包裹。小邮局门口并不宽阔的道路两边栽着很多樱花树,正好是花开烂漫的时节,简直轰轰烈烈到不知道它们该怎么收场。孙克停下自行车,用长腿撑着地,抬头看落雪一样纷纷飘下的花瓣:“樱花什么时候已经开成这样了,我都没注意。”

殷爱揽着他的腰,也跟着抬起头:“快开败了,看不了几天了。”

大男孩转过脸来对着她笑:“今年的花开过了还有明年后年,我们有一辈子时间。”

阳光斜斜照在孙克的侧脸上,把他原本就深刻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一片洁白的花瓣飞过他眼前,浓密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眼睛里看见的那个定定的殷爱消失了,又再出现。

他看她,自然而然地笑着,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象是誓言或者承诺。一辈子的时间对于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永远,尽管青春的特权之一就是遗忘,前一刻还信以为真的悲伤,后一刻就成了轻描淡写的笑谈。但是殷爱觉得这次从孙克嘴里说出的‘一辈子’这三个字却象是盐,杀杀地抹在了她还不识愁滋味的心口上,从她的生命里腌渍出了一点充盈的液体。

太长太久远了,隔着‘一辈子’这三个字和她遥遥对望的那个未来究竟会是怎样?她突然开始害怕,眼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庞,难道有一天也会象孙叔叔张叔叔那样生出皱纹,也会变老。

女人对男人的爱里包含着很多怜惜、珍视和呵护。当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要守护保护他的时候,那就已经爱上了。此时此刻望着孙克的身影消失在林荫路尽头,殷爱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了那天从他眼睫边拂过的一片樱花瓣。象他这样蛮野的男孩也会有过一次象樱花花瓣一样脆弱易碎的笑容,也会有过一次单薄仓惶的背影,让喜欢她的女孩一直心疼到灵魂的最深处。

司机师傅瞅着殷爱掉眼泪的样子,心里也怪不落忍的,一路上小丫头心心念念盼望的架势他全看在眼里,可现在这才刚握了握手,小伙子就奔回学校里去了,从宁城飞到北京,再从北京坐车到石家庄,几千里的路程只见了这一眼!

毕竟是在大马路上,殷爱没好意思尽兴地哭,她擦擦眼泪,定定心神,没­精­打采地走回车边,拉开车门。还没等坐进去,路对面的学校大门里传来一张宏亮的呼唤:“小爱,小爱!”

殷爱扭过头看过去,高大帅气的张海洋正站在门里冲着她摇头。

司机师傅还是一个人开着车到石家庄市区里转悠去了,殷爱穿着­精­心准备的漂亮衣服,拎着从妈妈衣柜里翻出来最漂亮的一只包和张海洋并肩走在军校里,这里的气氛和宁城家乡的部队大院很象,时不时从身边擦肩而过的绿­色­军装让殷爱觉得很放松。

张海洋知道了殷爱过来是来看孙克的,也知道了孙克不能出来的原因。殷爱很快就恢复了好心情,侧脸看着张海洋,挤挤眼睛笑个不停:“刚才过去好几拨女生都盯着你看!”

张海洋看看她,微笑地扬了扬下巴:“是吗,我没注意。”

殷爱拍他一巴掌:“你拽的!对了,吴阿姨不是说你们学校不招女生的吗?这不有好多女生!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考来了啊!”

“也不是不招女生,那得分专业,我和孙克上的是指挥专业,没有女生,招女生的好象都是委培,没有军籍的。”

“哦。”殷爱清清嗓子暧昧地压低声音嘎嘎笑,“又有人看你了,这两个女生挺漂亮,我说海洋哥哥,你还真是个抢手货!”

张海洋意味深长地抿起嘴角:“也不怎么抢手。”

“谁说的,你要是到我们学校去,包管一半女生都会尖叫!对了对了!”殷爱拿出照相机,“我答应好朋友要照制服帅哥给她看的,怎么办,帮个忙吧!”

张海洋无奈地盯着她笑:“你还有没有正形?”

“就一张!好不好!”

“不好。”

殷爱腆着脸凑上去笑:“别这么小气嘛!”

“留着拍孙克吧。”

殷爱苦笑:“怎么拍啊,他又出不来。”

张海洋没有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慢慢紧拢成拳:“他个笨蛋,就不会想想办法。”

“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

张海洋没有多跟殷爱解释,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殷爱带到了军校里的招待所楼下。殷爱有点愣:“­干­嘛啊海洋哥哥,到这里来­干­嘛?”

招待所大门里正好走出两个穿着军装的男生,一个个对着张海洋挤眉弄眼:“老张,哟,这是谁啊,介绍介绍呗!”

“是不是嫂子?嫂子好!”

张海洋笑着把他们骂走,径直在招待所前台跟小姐要了一间房。殷爱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问他他也不说,只好跟着他上到三楼,进了一间看起来还算清爽­干­净的房间。张海洋到楼下小卖部里去了一趟,拎上来一大包水果和零食,放下以后就让殷爱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去想办法把孙克弄出来。

“弄出来?他真能出来么?”殷爱大喜过望,拉着张海洋的衣袖欣喜满脸。张海洋的心向下沉了沉,微笑着说道:“不一定,我尽量争取,你放心在这儿等着,我记得房号,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哎!”

张海洋点着头走到屋外,想起了什么似地停下脚步,盯着殷爱看了一小会儿,突然皱起眉:“我说这么别扭呢,你怎么只戴了一只耳环?”

殷爱抚着光秃秃的右边耳垂,憨憨地傻笑,没好意思多做解释。她脸上的笑容让张海洋的心沉得更低。北方屋里有暖气,热烘烘的房间里殷爱已经脱掉了大衣,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身漂亮衣服,张海洋能看出她­精­心打扮的痕迹,也知道她这么打扮是为了谁。

殷爱不知道海洋哥哥是怎么想办法,她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悠了半个多小时,电话就响了。打电话来的是妈妈戚丽颖,她说已经接到了张海洋的电话,让殷爱在石家庄住一晚,她这就通知司机先回北京,明天再过来接她。

妈妈的电话刚挂断,房门上就响起了急促的敲击声,殷爱小跑着过去打开门,孙克立刻象一阵疾风一样扑卷进来,拥抱住了她。

他一路是用冲刺的速度跑过来的,再飞奔上四楼,现在喘得象一头牛。衣服上还沾着北风的寒冷,呼吸出的空气却象火焰一样灼热。殷爱惊喜得超出预想,她搂住孙克连连眨动眼睛,期期艾艾地说道:“你怎么……你怎么请到假的?”

孙克笑笑,捧住殷爱的脸颊吻住她。这个动作从几天前就已经憋在心里了,现在终于可以做出来,他不愿意让任何别的东西来打扰他现在激动的心情。

在殷爱离开军校以后张海洋找机会和孙克长谈了一次,周末的下午,两个男人坐在学校旁边小饭店的包间里,一人面前放一堆啤酒,痛快地喝痛快地聊。从殷爱到学校来孙克却没能请到假这件事说起,张海洋把他在军校这两年感悟到的一些生存之道全都说了出来。

孙克和他都是师级­干­部的儿子,虽说不算很大的官,可在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那个小圈子里,他们算是位于上等位置。不过现在在部队里,做为普通的一名学员,这样的家世根本不足以为他们增添什么砝码,所有的利益和荣誉除了靠汗水,还需要靠一些别的努力才能得到。张海洋把孙克从宿舍里弄出来的办法,说白了就是两条烟,托相熟的朋友给孙克中队的队长、指导员一人送了一条,换来了他半天的假期。

两条烟一共几百块,孙克不是出不起,而是想不到。他从学习紧张的高中一步跨进纪律严格的部队军校里,短短半年时间还没有学会一些成|人的规则,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以为耍耍狠动动拳头就可以赢的不谙世事的大孩子,他还只会盲从于自己的心。

在招待所里拥抱着殷爱的时候,孙克紧紧咬着牙关,他除了欢喜,心里还有点愧疚,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成长就是这样,除了有一些不得不放弃,还有一些不得不接受。不过为了怀里的这个女孩,什么样的不痛快也没关系,眼前的欢乐抵偿过一切。

孙克喉间吞咽着,比什么时候都更珍惜地捧住殷爱的脸,久久地凝视着,在看到她睫毛上沾着的一滴眼泪时,爱怜地叹了一口气,吻在了她眨动的眼睫上:“小爱……”

无边无际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眼波,他一低头,以为就踏足进她涛涛不尽的河流。亲吻就象是从河水里掬了一捧痛饮,他恨不得让自己全身都沉进去,沉在她河流的最低层。

殷爱搂住孙克的腰,仿佛感觉到了他心里淡淡的云翳,低声笑着抬手擦­干­眼泪:“抽烟的吧,一股烟味!”

孙克笑了,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想你想的,心里难过……”

殷爱看着他军服领子上的领花,用手指头在上头轻轻地拨抚:“孙克哥哥……”

“嗯?”

殷爱腼腆地笑着,弯起了嘴角:“你穿军装真好看……”

孙克的满足感已经升到珠穆朗玛峰顶,神气活现神采飞扬地傲视着全世界:“好看吗,哼哼,算你有点眼光。”

殷爱的手指从领花滑到他坚定的下巴上,指腹上能感觉到他刺刺的胡茬:“最好看……”

孙克握住殷爱的手,送到­唇­边吻着:“小嘴怎么这么甜……殷小爱,你到底想把我迷成什么样才甘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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