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的好师妹,你怎么说也八十了罢?作人家曾祖母只怕都嫌老,还改不了嗜好么?”这声音飘忽,似有若无,浑不知远近。吴子矜心中一凛,这女子虽蒙着面,但自眼眉可知,似乎年岁在三十上下,却不料竟已有八十了么?
那女子凤目生威,显是已经动怒,口中却依旧轻柔婉转,丝毫听不出愤懑:“师姐,你这么想念小妹么?还没半日,你我又见面了。”蓦地人影闪动,衣袂飘风,白光一晃,“啪啪”数声,两个身子踉跄后退,各自拿桩站住。吴子矜探头望去,心下大是诧异,那与蒙面女子对峙之人身高不足四尺,好似个六七岁的童子,黑暗中觑不清楚面容,只是那一头的白发却显出了年纪。
那人冷冷道:“李秋水,你龟缩在大军中我便不能奈何你了么?”那女子李秋水笑道:“师姐武功远高于小妹,若是落了单,小妹还真怕得紧。”
呀的一声,门扉忽地大开,数声喝叱,几条人影掠将进来,一旁的卓不凡心中大惊,原来正是先前交手的灵鹫宫众人。却见那余婆婆行至那人身侧,躬身下拜道:“属下见过尊主。”
卓不凡如中雷噬,当年童姥灭“一字慧剑门”时他不在福建,后闻风远遁,自是从未见过这师门大仇,此时得知仇人便在面前,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恍惚中忽听那符敏仪说道:“尊主,就是他!”心中警兆突起,忙左手剑指成诀向前刺出,右手疾按腰间剑柄。
岂知右手却是按了个空,这才醒起自己的长剑适才已经为李秋水所击落。但觉眼前一花,“格”的一声轻响,左腕剧痛,竟是被人一把扼断,紧接着腰间又是一痛,一口气吸不上来,险些背过气去。一只手托在腰下,卓不凡身子呼地凌空而起,被人掷了出去,“砰”的一声跌在墙角。
天山童姥犹自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袖子,冷笑道:“原来是‘一字慧剑门’的余孽,哼!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李秋水幽幽道:“师姐好威风啊,原来是有帮手了,看来师姐还真是欲杀我而甘心呢。”
劲风拂动,二人早动上了手,但见一团灰影和一团白影倏分倏合,不住发出“啪啪”之声,吴子矜只瞧得头晕目眩,哪里看得清楚,偶而探得一鳞半爪,只觉奥妙无穷。李秋水边斗边道:“师姐,小妹今年也八十多了,来日无多,何必这么心急呢?”童姥道:“李师妹,我老婆子可比不得你,你驻颜有术,延年益寿不在话下,我的大限却没几年了,怎么能不心急呢?”说到“驻颜”时特意语气加重,李秋水但觉面上几道剑创微微生痒,心头火起。
天山童姥所练的“八荒****唯我独尊功”威力巨大,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便是每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算算时日,天山童姥离下次还童不到六年,届时功力大损,如何斗得过这生平劲敌?是以这数年来不住前往西夏,意图击杀李秋水。李秋水乃是西夏的皇太妃,独居在深宫之中,童姥神功盖世,直视那守备森严的禁宫若无人之地。二人多番交手,李秋水功力比童姥差了半筹,加之童姥手下高手众多,数次吃了大亏,若不是有独门绝技“小无相功”护体,早给童姥杀了。此番西夏大军征讨宋朝,正逢童姥复来,李秋水不堪其扰,遂潜出皇宫,隐入军中。童姥武功虽高,比之也不过只高出一线,原本杀她便难,如今在千军万马中更难下手了。
李秋水竭力平息胸中翻涌的血气,眼角留意灵鹫宫诸女各自持兵器堵住了门口,心下不住的叫苦。她虽不惧这等小角『色』,但在童姥正面相压下,却也颇是碍手碍脚。门外人声渐寂,小镇狭小,仁多保忠中军驻扎在外,入镇抢掠的乃是后军,此刻想必收获甚丰,尽皆回营复命去了。李秋水在定西使了个障眼法,满以为童姥给她引到了梁乙逋军中,此刻想必正在定西军中搜索,却不料给童姥识破,尾随而来,被堵在了此地,眼下唯有紧守门户,寻机逃脱。
吴子矜匍匐于地,耳侧不住传来喝斥交锋之声,罡风刮面如刀,心中大骇。此刻众人忙于交手,都忘却了这等小人物的存在。吴子矜手足张开,缓缓挪动身躯,头上劲风呼啸,心下忐忑,生怕这两个疯女人一个不慎拍在了自己身上。须臾,吴子矜终是爬到了墙角,见卓不凡闭目蜷缩于地,还以为已遭不测,不由大恸道:“师父!”忽肩上一紧,一人喝道:“小子!今日你们可跑不了了罢?”
这声音正是阳天部首领符敏仪,卓不凡剑下伤了她不少姐妹,她自己也吃了大亏,自然对二人恨之入骨。此刻吴子矜落入她手中,符敏仪哪里还肯手下留情,右手作掌刀直斩吴子矜颈侧。她真气遍布掌缘,锋锐实不下于利刃,若真是斩实了,吴子矜的大好头颅只怕便要搬家,吴子矜心道我命休矣。
蓦地腰间剧痛,吴子矜腾云驾雾般飞起,蓬的一声摔在墙角,吴子矜依稀见师父卓不凡『揉』身而起,但觉眼前一黑,耳轮中听得符敏仪痛呼声、童姥怒斥声、李秋水大笑道:“师姐,你要事在身,小妹恕不奉陪!”『迷』『迷』糊糊中但闻一阵喧『乱』,便即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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