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此刻在马车上重逢,二人似乎有许多话语要说,却又找不到个由头。赫连知秋神目似电,早看清了吴子矜身上褴褛的衣衫和杂『乱』的发式,心知对方这半年生活自不会太惬意,正要问吴子矜如何闯入马车,忽地身子一顿,马车停将下来,老张的声音道:“烦劳通报,赫连小姐前来见征东将军。”接着二人身形一晃,马车复又启动,那看门守卒竟未出一声拦阻。吴子矜只觉际遇之奇,实是匪夷所思,前一刻还为这铜墙铁壁的守备焦头烂额,此刻却已是轻轻松松混了进来。
过不多时马车忽地再度停下,一个男子声音道:“小姐芳驾莅临,梁乙锦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吴子矜心中一动,侧首望去,赫连知秋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公子言重了,却不知我大哥身在何处?”梁乙锦应道:“赫连将军此刻正在闲云轩偏厅,那事颇是棘手,还望姑娘速去。”赫连知秋顿了一顿,方道:“既是如此,还请公子引路。”吴子矜忽觉手中一沉,多了一件物事,赫连知秋已是钻将出去。
吴子矜抬手望去,盈盈一汪秋水,却是一把长剑。吴子矜面『色』一红,自己费尽心机潜入,居然连趁手的兵刃都未带,未免好笑。耳中听得足步声远去,手中剑柄余温犹在,吴子矜也不由心生一丝暖意。马车复又缓缓启动,应该是那老张正将车赶至停放处。吴子矜躬身从侧窗轻轻跃出,四下寂静,双足着地柔软,却是一袭草地。些许流水声传来,假山、小溪、花圃,弯弯的石板路点缀其间,若是在白天当令人流连忘返。此刻他却无心赏鉴,梁府外墙戒备森严,府内却甚少人,吴子矜一路疾行,居然没遇上一个巡夜的卫士。
穿过诺大的后花园,远远见东阁角上有些灯光,吴子矜心中一动,蹑步靠近,忽地足音在耳边响起,吴子矜大惊,忙不迭侧身避开。一个家丁手顶托盘自转角处步出,将将便在吴子矜旁边过去。吴子矜暗道侥幸,自己经验不足,适才只是一心想着那阁楼,却忘了聆听四下声响,险些坏事。
吴子矜定下心来,看看四下无人,提起一口真气,纵身掠起,长臂已是搭上阁楼一层飞檐。正欲翻身而上,手上用力,忽“啪”的一响,黑夜里清脆可闻。吴子矜暗暗叫苦,原来是他用力过大,却是掰碎了一块瓦片。吴子矜一身武功尽是自一字剑经中习来,奈何那剑经残缺不全,少了轻功提纵术,是以他最弱的便是轻身功夫。吴子矜反手扣住檐头,将身子贴在下面墙上,心中下定决心,等这次出去后一定要好好练练轻功。
“呀然”一声,阁楼上窗户打开,一人探头出望,随即缩回。阁内传来低沉的谈话声,吴子矜手上微微用劲,再度翻上檐头,贴近窗边,正听得一人道:“那女子与李太妃有些瓜葛,二老爷这么做,只怕不太好罢?”另一人道:“怕什么,此番设计,乃是赫连铁树的主意,李太妃要怪也怪不到我梁府头上。若是生米做成熟饭,兴许我等还多了一个助力。”二人心照不宣的嘿嘿两声。吴子矜心下一惊,听先前那人道:“那悲酥清风虽是无『色』无味,常人只需一闻便倒,极易令人着道,配制却是颇难,方自做出来的一小瓶,今日全数用在那赫连知秋身上,也不算辱没了她。”
吴子矜如中雷噬,手上微松,竟是骨碌碌自檐上滚了下去。阁中人立时发觉,惊喝道:“谁?”吴子矜胸中怒气大炽,怒喝一声,右手长剑疾劈向飞迎来的大地。“铮”的一声清鸣,长剑弯成圆弧,复又弹起,元阳真气滚滚流动,带动吴子矜身子飞起,“飕”的上了檐头。“哗啦”一声,吴子矜破窗而入,长剑探出,已是搭上一人肩头。眼角瞥处,一个背影刚消失在门外。吴子矜顾不得再去追敌,手上长剑一紧,喝道:“快说!赫连姑娘如今在何处?”那人战战兢兢道:“在,在闲云轩。”
想起赫连知秋将受到的棱辱,吴子矜大是焦急,长剑微颤,那人颈项间已是多了一道血痕:“快带我去!”却浑然不知,自己适才已经错过了面对切齿大仇梁乙逋的机会。
闲云轩在梁府花园东侧,乃是梁乙逋的远房堂弟梁乙锦的居所。那梁乙锦前年偶遇赫连知秋,惊为天人,百般央求下,梁乙逋遂向赫连家下聘。赫连铁树正愁如何攀上这棵大树,自然答应。赫连知秋虽是不愿,却也不曾驳了兄长的面子,只是推说自己年未满十八,婚事后议。这一年来梁府数次宴请赫连兄妹,赫连知秋虽从不推辞,对梁乙锦的殷勤却从不假辞『色』。虽然赫连铁树百般撮合,梁乙锦却是占不到一丝便宜。
今夜赫连铁树遣人来召,赫连知秋虽对他此刻在梁府觉得奇怪,但赫连铁树向来颇是器重妹妹,常向她问计,此时来唤,定是出了甚么大事。何况她自恃身怀武功,又有李太妃作靠山,并未将可能发生的危险放在眼里,哪里晓得哥哥已经出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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