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卒斜眼瞥了吴子矜一眼,道:“你是本地人么?怕是多年没回来了罢?”吴子矜点头道:“是啊,小人出外经商数年,今日方归。”那士卒道:“这便是了。你不知道这城南都是都监老爷的产业了么?”
吴子矜“啊”了一声,定西城并不大,这南城便占了三分之一。吴子矜记得本城的两大富豪府第便在南城,自家的老宅也在南城附近,如今却是全成了都监老爷的产业,这都监老爷端得厉害。身旁石凝霜道:“军爷,此地虽是都监大人的产业,只是却也不必拦阻百姓往来经过罢?”
那士卒陡见得石凝霜容貌,惊为天人,愣了一愣,方道:“几位来得不巧,今日都监老爷焚香斋戒,正请了和尚大做法事,为防有人打扰,方才下令禁行,几位还是绕道罢。”
吴子矜道:“原来如此,小人有紧急军情上禀,事关全城百姓生死,还请军爷回报。”那士卒道:“什么?军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说什么胡话?我大宋如日中天,夏贼年余不敢进犯,怎会有战事?莫非派出去的斥候都是废物不成?快些走开,莫要捣『乱』!”
李文仪笑道:“有趣,吴大哥,这位差爷不信我们的话,你今日怕是见不到都监大人了。”那军卒却是笑嘻嘻道:“小姑娘,他说的话我自然不信,你若是到哥哥跟前说,我自然便要相信了。”说话间禄山之爪已然探将过去。
吴子矜面『色』一冷,大是恚怒。李文仪却笑嘻嘻迎将上去,任由那士卒握住自己右手,道:“好啊,军爷便好好听我说罢。”
蓦地杀猪似的嚎叫响起,二人望去,却见那士卒右手仍与李文仪右手相握,李文仪葱葱手指外翻,正捏住了那军卒中指指根。她面上笑意晏然,那军卒却是面『色』煞白,额头豆大汗珠不住下滴,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另一名士卒见势不妙,伸手拔刀,大喝道:“尔等要造反不成?”
若是换了平日,只须待夜间潜入,自然便可见到都监大人。只是今日军情紧急,万万不可等待。吴子矜与石凝霜对视一眼,倏然发动,石凝霜袍袖挥出,不待那军卒拔出腰刀,将他右手连同刀鞘裹住,“格格”轻响,已令他右臂脱臼。吴子矜却是头也不回,疾冲而出,直趋都监府。
那两名军卒瞬息之间便为二女所制,尚自来不及发出警兆。那都监平日里从未见过有人敢硬闯禁地,除他二人之外,只安排了一队巡哨,此刻还未曾巡到,街道上寥寥数人,皆是他产业下的役从。
吴子矜身法展开,宛若一缕轻烟,路人但觉微风拂面,哪里瞧得见人影?此地乃是吴子矜打小玩耍之所,自是熟谙无比,瞬息之间已然瞧见了远处的都监府大院。都监府之侧,隔了一条街道,一座华屋矗立,正是吴子矜老宅。再临故地,吴子矜心中平添许多感慨。只是此刻不及念头转动,吴子矜却大是讶异。原来吴宅之外一队军卒手持刀枪卫戍,院内却是禅唱阵阵,诵经之声竟是自吴宅内发出。
吴子矜愕然,心道:“这都监老爷不在衙内做法事,却跑到我家里为何?”旋即明白:“我倒是忘了,已然事隔六年,这吴宅怎会还姓吴,想必已然随都监府衙一并换了主人。”他此时孑然一身,并无亲人,不再记恨他人并夺老宅,一心只想寻到那都监大人报讯。见门前人多,当下转过半圈,寻个僻静处,足下运劲,上了墙头。
这里正是他当年自家偷溜出来的所在,年少时乃是自狗洞钻出,此时当然越墙而入。落地处正对着厨房院角。
吴子矜眺目四望,但见院墙蛛网密布,落叶满地,显是已然许久未曾有人居住。他原以为此处已然做了都监老爷的别院,只是看情形却是出乎意料。侧耳听去,诵经声在前院正厅,当下循声而去。
过不多时已到了正厅之侧,吴子矜凝目望去,但见院内十数名僧人盘膝坐地,木鱼轻敲,香烟袅袅,一旁十数名卫士簇拥着一座太师椅,椅上那人背对吴子矜,但见头戴长翅,身着公袍。这都监大人乃是武官,却未曾顶盔贯甲,而是一副文官打扮。这袍服吴子矜曾见父亲穿过,知自己确认无误,当下探身而出,叫道:“都监大人,小人有要紧军情上禀。”
那都监大人大惊,高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一个身子瑟瑟发抖,自太师椅上瘫将下来。吴子矜暗叫不妙,一个箭步飞身而上。喝斥之间,一众卫士刀剑齐至。吴子矜嘿然一声,右手轻探,长剑脱鞘而出,寒光闪动,“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众人手腕早着,兵刃纷纷坠地。吴子矜身子略测,已自人缝中硬生生挤入,左手疾探,搭上了那都监的左肩。
电光火石间,那都监大人猛地左肩下沉,右手翻将上来,反搭在了吴子矜左手手背上,五指曲张,扣住了吴子矜左手中指、无名指,竟是一招极精妙的擒拿手。
吴子矜促不及防,叫都监一击而中,倒是大出意外,左手轻抖,已将他五指震落,跟着掌心下按,抓住了都监肩头。那都监还待反抗,但觉“肩井”一麻,却是叫吴子矜剑气封了『茓』道,跟着双足凌空,叫吴子矜给提了起来,只唬得不住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吴子矜伸掌轻轻一拎,已将都监提回太师椅上,笑道:“都监大人休惊,小人此来只是禀告军情,并无加害之意。”说话间他已缓步转至都监身前,二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失声道:“原来是你?”
那都监体若筛糠,叫道:“吴公子饶命,我……我可未曾占你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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