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却是顾不得吴子矜调笑,叫道:“二哥,快快帮我看看钟灵妹子。”吴子矜一愣,上前查看,月光下那女子虽是脸上沾了污泥,却阻不住丽质天生,望去约莫十七八岁。他此刻不及细想,伸手搭在那女子右手腕脉之上。内家通医,再加上石凝霜出身逍遥派,医术自是不凡,吴子矜却也学了一手,稍稍查探,已知就里,手指轻探,剑气自“神门”、“内关”两『茓』透入,那姑娘钟灵咛嘤一声,竟是苏醒了过来。“这位钟姑娘只是闭过气去,无甚大碍。三弟,你怎会和钟姑娘钻在这井中?”
段誉面上一红,目光中有一丝羞惭、一丝无奈,更有一丝绝望,道:“我是被慕容复、鸠摩智二人联手『逼』入井中,钟家妹子自大理来寻我,适逢其会,遭了池鱼之殃。”吴子矜二人唬了一跳,忙问究竟。段誉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缘由缓缓道来。
当日在洛阳城段誉见到李文仪,听言在西夏发现慕容复,顿时心思大动。他心知慕容复所在,王语嫣定然随焉,一时痴心难耐,匆匆赶往灵州。及至灵州,果然在城外正遇上出城狩猎的慕容复一行。慕容复在少室山上曾败在其“六脉神剑”之手,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王语嫣虽是无意,但段誉的痴心她却是知道的,言语之中却也多少维护了些。慕容复本就是大男子,哪里容得自己的女人为他人说话,自然是勃然大怒。王语嫣以表哥马首是瞻,此时可顾不得段誉了,跟着冷脸相向。段誉心在佳人身上,便是心上人的冷脸也是妩媚动人的,倒是不在意。他这番牛皮糖的跟着,挥之不去,等到慕容复按捺不住,要行发作,却正好大理四大家臣朱丹臣等人持镇南王拜帖赶至,原来是为了西夏招婿一事。这下段誉在西夏做客已可算是昭告天下,身为一国储君,可万万动他不得。慕容复转念之间,为复大燕计,竟图拉拢段誉,命王语嫣刻意相陪。佳人相陪,境遇大改,段誉大是欣喜,这些时日以来,游遍了周遭山水,大有乐不思蜀之慨。他当日听得李文仪只言片语,便赶来西夏,未曾知晓自己的亲妹子木婉清正身陷囹圄。吴子矜等人当日大闹灵州之时,段誉正远在祁连山,慕容复情急之下拿段誉的生死诓了吴子矜一句,居然逃得了『性』命。其实他若要当真想杀段誉,却也没十分把握。
只是这等逍遥日子却陡地发生了变故。中秋大会之期临近,段誉忽地发觉近日王语嫣却是笑容全无,脸『色』愈来愈差,对他态度与前日天渊之别。今日愁丝满怀,本欲独自一人赏月,却瞧见了王语嫣偷偷自屋中溜出,直奔城外。段誉讶异之下远远缀在其后,却瞧见原来是王语嫣与慕容复相会。
段誉虽不愿偷听,奈何他内力深厚,二人话语仍是随夜风传来。原来王语嫣发觉慕容复欲图参与招婿大会,争夺驸马之位,伤心之下自然要问个究竟。二人争吵之语却是叫段誉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兀自半信半疑,那厢慕容复却已在安抚,说自己只不过想会会天下英雄,许诺王语嫣只要哄好段誉,叫他不要参与中秋大会,等到大会结束后定然早日娶她为妻。
段誉见他二人转眼间笑语晏晏,心下顿时凉了半截,想不到自己痴心一片,换来的却是虚与委蛇。心情激『荡』之下鼻息稍粗,立时叫慕容复发觉。
慕容复早将段誉视为大敌,此刻见图谋叫那小子察觉,心道虽然此人喜欢表妹,但是若是为了报复自己而极力去争夺西夏驸马,可是一大劲敌。思忖之下,遂出手相袭,段誉正自神伤,不及应变,“六脉神剑”未曾施展,便已被制住『茓』道。
月光照『射』在慕容复脸上,冷冷清辉中,那一张俊脸竟似变得狰狞,冷笑道:“平日里那一干家臣寸步不离,公子爷我无法下手,今日却是你自行送上门来,却须怪不得我。”言毕提起右掌便往段誉顶门拍将下去。
蓦地斜刺里一声惊呼,一人冲撞而出,语声清脆,竟是个女子。慕容复微微一怔,那女子已然冲将过来,拦在段誉身前。段誉『茓』道被封,身子无法动弹,却是看得分明,讶道:“钟灵妹子?”
钟灵为了寻他,自大理而中原,中原而西域,一路历尽风霜,她并不知晓自己与段誉乃是异母同父的兄妹,胸中柔情不及诉说,见爱郎危险,自然而然护住,道:“你……你这恶人,怎……怎能伤害段公子?”
慕容复目光一凝,似笑非笑,道:“好一个段家公子,帝室贵胄,还没登基便已是三宫六院,我表妹好福气,嘿嘿!”一旁王语嫣目光也是变了样,她虽一颗心都放在表哥身上,但念及段誉一片痴心,却也免不了芳心自傲,此时见另一个女子与他这般亲昵,自是免不了微微生嫉。
慕容复冷笑道:“小子,你好生福气,既是有美相伴,便成全了你罢!”言毕忽地上前一步,大袖扬起。钟灵一声惊呼未出,一股疾风吹来,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去,正与段誉撞个正着,二人齐齐跌入枯井之中。慕容复唯恐二人走脱,亲力搬起数块巨石,将井口层层叠起,心道便是自己在井下,足无借力,也定然难以脱困,方才罢手。
段誉落入井中瞬间仍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见那王语嫣目光淡然,对他的生死没半分在意,不由心头剧痛,旋即人事不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醒转,怀中钟灵却仍是生死不知,惊惶之下听得远处传来有人『吟』哦之声,遂出声相和,正好给吴子矜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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