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也无妨,说到底,我们不过都是同一种人罢了。”
紫湘云接道,“郝云来的骨血已败,即便是现在截去了那条残腿,用不了些时日病情照旧会恶化,到时候再想薄性命,绝无可能,那么身为人女为自己的父亲牺牲牺牲,供我用医术治好郝云来,有什么不对么?这可是我穷究毕生才达到的医术的巅峰。”
氐宿宿主紫湘云,一直追求着造福百姓的生死之术,然而这医者巅峰的终点,却是一道深渊。
于是唐乐林明白了。
郝巧巧的因果线成为了修补郝云来命运死结的力量源泉,为了这因果线迁移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郝巧巧的因果线最终消耗殆尽,所以郝巧巧这个“人”,从存在的意义上,被彻底抹灭了。
“这就是心洋哥引以为傲的师父以及他的医者仁心吗?”唐乐林问得锵然,那作态哪似一个少年,周身有抑制不住的风脉气息流转,衣衫自舞。
然而紫湘云只是蔑笑着回应:“这就是我的仁心。”
“这哪里是仁心了?”
“那又哪里不是仁心了?”
唐乐林微微一愣,他不会论道,更不会诡辩,长久以来只是在顺应自己的感情,他本想再为郝巧巧讨回两句,可是心里那对爹娘深埋的不信任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不禁让唐乐林转而问道:“那么云来叔也同意这么做吗?”
“为何要他同意?不问才是我的仁心啊。”紫湘云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振声接道,“向这种脆弱的人提出这种问题,只不过是种伤害罢了!倘若我不救郝云来,他病情加重乃至去世之后,你觉得郝家会如何?还会像现在这般舒心度日吗?郝巧巧长大了又会如何?只不过会成为一个活在惨淡家庭中的可怜人罢了!可是你看现在!他们一家有一丝的不开心吗?有一丝的不快乐吗!?”
这就是紫湘云的仁,近乎于残忍的仁,就即便是这种残忍的仁,却又好像字字在理,哪怕是歪理nAd1(
换做一个稍有理性的人也许就接受紫湘云的仁了,只可惜紫湘云眼前的人是唐乐林。
这长久以来,唐乐林是在紫湘云面前出现的第一个有可能去理解这份“仁”的人,所以紫湘云这种平日里只言片语的人今天才有不吐不快的冲动,被压抑这么多年的那种绝对不可能被理解“孤独感”似乎终于能够得到一些释放。
只可惜唐乐林接受不了这份仁,的确,将郝巧巧的一切都遗忘了的郝云来夫妇如今确实可以照旧过着“开心”的生活,可是唐乐林每次回忆起这一家三人在一起的那个温馨画面,就忍不住想知道,现在的“开心”生活真的是郝云来夫妇所愿意选择的吗?他们不会难过,不正是因为他们连难过的权利都被人剥夺了吗?
这样的作法,根本不是仁心。
或许巧巧已经挽救不回来了,或许再此之前已经有不知道多少的因果线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彻底消失在了那片苍穹之中,但是,现在的自己,一定可以做点什么,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坦率。
“少在那,自说自话了!”唐乐林狠狠拽掉食指上的封星指环,那一双腥红的星眸霎时闪耀出夺目光芒,鬼宿那四颗似云非云,似星非星的主星跃然而起。
一声卡簧弹起的清吟之后,那把贴身的称手精匕已经被唐乐林稳稳的握住。
“哎——”一声长叹,放佛跨越了这五六年的时光,紫湘云又一次恢复了淡然的冷静,“看来你也没有办法理解我,我还以为,总算能够跟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说上话了,可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只会头脑发热的小屁孩罢了,当真遗憾。不过你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也许心洋告诉过你我不会武功,那么就让我再教会你一件事,什么才是掌命师之间真真的对决!”
紫湘云左手轻扬,那手腕上一串水晶流光的封星手链顺着手背悠然滑落,被另一只手温柔的接住nAd2(
刹那间,那深埋在额发间的精目,从发丝的空隙间激射出一道道紫蓝色的星光,三颗一明两淡的紫蓝色氐宿主星终于破开幽冥的深眸。
随着氐宿的解封,唐乐林惊觉,自己与紫湘云所在的小屋,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脚下只剩下一条长得没有尽头的坡道,唐乐林站在低处,紫湘云站在高处。
“欢迎来到,氐宿之境。”冷笑一声,紫湘云双手交叉结印,眼中星芒更盛,顷刻间,氐宿之境空间传来震天响动,那条长长坡道左右两边的黑暗空间里忽的串起万道光芒,那些光芒中,七色的因果线潺潺流光,直指天穹。
氐宿之境中,命运的苍穹又一次被点亮。
这个画面,唐乐林再熟悉不过,因为死里逃生的那晚,是那样触目惊心,他的眼神又一次不自觉的被自己的因果线所吸引,看了过去。
跟上次所看到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八条萦绕在一起的因果线末端还没有消失。
“还要动手吗。”紫湘云忽的咧嘴一笑,察觉到了唐乐林视线的方向,“和这里所蕴含的庞大力量相比,你的那点脉力根本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