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的雨,大河隐在雨丝和雾气里面,船像个魂似的,在茫茫水天中靠了码头,又离了码头。城外泥地全被踩烂了,被乡里人的赤脚带进街上,搅了一城的泥浆黑水。泥鳅都钻到街上来了,还发现了一条南方的蚂蟥,一城的人都慌了,明知道是城郊大队旱改水,养了几亩水稻田所带来的,却仍然赶不走大祸临头的预感。那蚂蟥活动得那样机敏,一旦咬住了腿,便再不松口,使劲地拍了下来,腿上便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过了半晌,血才潺潺地流了出来。
雨,渐渐地停了,地,渐渐地干了,天气却陡地冷了起来,入冬了。
这年的冬天,犹如夏天出奇的热一般,却是出奇的冷。没有风,太阳好得喜人,天晴和得像春日,却只刀割似的手疼,脚疼,脸也疼,鼻子耳朵都红了,萝卜似的。在街心,即使是太阳地里,也休想能站定半分钟,冷得够劲,却不动声色。就像要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了,有一股不安的心情,游魂似的在街上飘移。
果然,过了阴历年,就死了当家的——总理。
事情有了答案,那不安便渐渐平息了。
后来,又死了大元帅朱老总;
后来,又地震;
后来,又死了领头的——毛主席;
后来,“四人帮”倒台了。
这一个秋天里,他们各自长了一岁,她十八,他二十二,却就像长了一百岁似的,上一个秋天里的事,回想起来,则好像是上一辈子。
他们爱得过于拼命,过于尽情,不知收敛与节制,消耗了过多的精力与爱情,竟有些疲倦了,为了抵制这疲倦,他们则更加拼命,狂热地爱。身体所受的磨炼太多太大,便有些麻木,须更新鲜的刺激才能唤起感觉与活力。他们尽自己想象地变换着新的方式,互相却稔熟得渐渐失去了神秘感,便也减了兴趣。可他们是欲罢不能,彼此都不能缺少了。尽管每次归来,都是又疲倦,又厌烦,却又很不尽兴地失望,可是每次出发的时候,那期待仍然是热烈而迫切的。
.t.t.xt....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