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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孤女奇缘 > 第二章

第二章

妲罗已不再羞怯答答,也不再问东问西,只是兴奋得很,费瑞克先生一路上却有不少时间在睡觉。

他知道,只要他一阖上眼,妲罗就会打开一本他借给她的书,卷在马车的一角,一直读到他睁开眼睛为止。

她对于他行李中携带的那些沉重的政治书之反应与见解,使费瑞克先生十分感兴趣,以致于后来他到黄昏还会坐著跟她谈到更晚。

他不但和妲罗谈论她所读到的书,而且告诉她他对书中所讨论的主题的看法,也谈到很多其他问题。

只有到他回到卧室,终于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发觉方才和妲罗长篇大论、争辩的谈话,好像他们是同年纪的人似的,不觉愕然。

他自思,她实际上应该更关心的是她到城堡以后会有什么际遇的问题,而不是将心灵注满那些在她有限的一生中不关紧要的论题。

“这女孩是有些特别——这点毫无疑问,只可惜……”

他自我反省了一下,他知道,要是对妲罗现出特别的同情与关怀,无疑会引起其他仆人对她另眼看待。

她的处境一定会更困难而不愉快,因为她是个私生子。

虽然伦敦的风气比较开明,在乔治四世时代道德标准令人可叹,但是在苏格兰是绝对的清教徒主义,绝对择善固执的。

由于妲罗没有父亲,在那种环境下已经是够可怜的了,再加上她是英格兰血统就更糟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送她同去,”费瑞克先生大声的自言自语。

他有些责备自己,不该一成不变的执行公爵的命令。

要是他不带妲罗而空著手同苏格兰也没什么关系,他可以同公爵说,孤儿院没有一个年龄合适的女孩,所以他也无能为力。

公爵一定是忘了,孤儿在满十二岁时就得出去做学徒了。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真是太笨了。”费瑞克先生以后几天里一直这样自忖著。

但是现在也无法可想了。当马车无倩的沿英格兰北方走向苏格兰边界,他发现妲罗愈来愈有意思,他也愈担忧在亚克雷城堡她会有什么遭遇?

旅行的第二天,他们来到当晚停宿的驿站旅店之前,妲罗期期艾艾的问:“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先生?”

“当然可以,”费瑞克先生同答。“是什么事呢?”

“我知道我不太懂……礼节……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不要……出错,如果你肯……指导我、纠正我,我会……很感激的。”

她焦急的望著他说:“我不会……惹你厌烦的,先生。可是我一向都希望举止像个高贵小姐一样……要怎样坐,怎样做任何事才像小姐……我从来没看到一本书说到这个的。”

“我相信那种书是有的,”费瑞克先生说,“可是妲罗,我敢说你有一种天赋直觉,知道怎样做是对的,那可比任何你读到的书有用。”

“你真客气,先生。可是我知道有好多事情我做得不大对。我一直在学你拿刀叉的方式,你的拿法和贝洛菲太太的拿法不一样。”

“那是自然的,”费瑞克先生微笑说。“我会告诉你怎么拿才对。”

可是那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他想,不但教会了她怎么进食,怎么拿刀叉,还教会了她怎么、把杯子凑到­唇­边,怎么坐在椅子上才姿态优雅。

既然她这一生就要在仆人堆里度过,他们的举止和主人所认为是的完全相反,他真希望她的举止不要太特殊,徒让仆人们取笑而已。

“可是她是与众不同的。”他自忖,又一次他希望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如何只好随她去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她又能维持多久呢?

虽然旅途劳顿,很显然的,她的外表在一周以后已颇有改观。

她脸上的紧张已消除,而且他想,她的脸颊已不再像初见时那么尖锐突出,皮肤也不再那么紧绷在骨头上了。

她也长胖了一点,因为妲罗告诉他,她的腰带变得好紧,坐下来时不太舒服。

“我在想,到苏格兰以后,你要做一件全新的衣服了,”费瑞克先生说。

妲罗望著他,她还没说他就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了。

“你想我到了城堡以后,还得穿……这样的衣服吗?”她用很低的声音问道,“或者我可以穿得和其他人一样?”

“我想这得看公爵的意思。”

“他决定一切事情,是吗?”

“是的,”费瑞克先生同意。“你知道,妲罗,虽然英国贵族有相当的权力和影响力,但是亚克雷公爵在他的范筹内是独立自主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地位不但是个贵族,而且是他这一氏族的旅长。”

“我在你的一本书中读到关于氏族的事。”

“那么你一定会发现很多有关马克雷氏族的事咯,”费瑞克先生说。“马克雷氏族是苏格兰历史的一部份,苏格兰每一场战争都有他们参与。”

“史德玲桥之役就是其一吗?”妲罗说。

“当然,”费瑞克先生附和著说。“还有三九八年的战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想了一会儿。

“我昨天晚上读到过……对了,这战役的名字和你一样……费瑞克之役!”

“说对了!”

“我在想,华理斯是个多么英勇的人物,”妲罗说。“可是他的下场是吊死、淹死且尸首不全。”

“英皇爱德华难忘怀他洗劫诺森堡而在史德玲桥大获全胜。”费瑞克先生说。

“你的书谈到战争好像是好的、光荣的,可是我老是想到多少人会受伤,又有谁来照顾他们呢。”

“那倒是真的。若不是战死沙场,他们大多数的人只要受一点伤都会死亡。那年头,日子真悲惨,但是如今氏族之间已经没有战争了,他们在和平时就返家耕田和畜牧。”

“他们还是仰赖氏族长来领导他们吗?”

“他们相信他、信任他。没有氏族长,氏族就像船没了舵,羊群少了牧羊人。”

费瑞克先生有些咽哑的说。

他想到,有些苏格兰高地的氏族长,沉迷于南方声­色­之乐,只为伦敦皇家官庭的荣华富贵就离开了苏格兰。

结果,他们的氏族零落,很多沦于廉价奴役劳工的地主之手。

还有一些被迁徙到国外,因为有人计划把苏格兰高地变成广大的牧羊场,把住在那儿好几世纪的人民赶走。而僻出一片野地。

有一会儿工夫他忘了妲罗,直到听见她问:

“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公爵的事?他是个年轻人吗?”

“公爵大人才三十出头,”费瑞克先生同答。“他长得非常英俊,而且你一定会认为他有氏族长的威严。”

他停了一下又用不同的口气说:“可是公爵最近遭到不少麻烦事,我只有为他祈祷,希望他往后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些。”

妲罗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她很聪明,了解费瑞克既然转变了话题,就是不愿再多说有关他主人的事了。

由于她想问的事有那么多,直到他们来到离亚克雷城堡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她才觉得公爵的­阴­影忽然笼罩在她心头。那­阴­影弥漫开来,直到她一想到公爵心里就升起一重忧虑,使她感到很不舒服的紧张。

“我们现在已在马克雷的领域之内了,”费瑞克先生前一天告诉她。

妲罗曾看到­妇­女头上顶著篮子,贩卖一束一束的苏格兰石南花,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

可是现在苏格兰大荒原看起来非常不同,石南花开遍原野,整个大荒原成了鲜明的紫­色­。

山岗上透出的光在她看来,有如仙境,辉映著湖泊的蓝­色­,掩藏在清晨的迷雾中。

她从未梦想过有这么一个迷人的地方,有光也有­阴­影,有如此鲜明的­色­彩,几乎不像真的。

有著这样的天空,一会儿蓝,一会儿灰,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宛如女人一般善变。

“你想像中的是这样吗?”费瑞克问。

“我梦想中也从没见过这般美景,”妲罗轻呼一声。“太美了……美得看见它就心痛。”

他了解她想说的是什么,她也了解为什么她忘却了书本,整日坐在窗口看著,让微风把石南花的香气吹在她脸上。

有时她好像著了魔似的,看著那路旁银­色­的小瀑布,和那奔腾的、水晶般清澈的小溪流。

假如妲罗是对前途忧心仲仲,费瑞克先生也同样忧心。

他知道在旅途中,他教导妲罗,使她有很多方面不同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

不仅是他给她的教导,他向她解说的事情,他同答她的问题,都使她和以往不同。

还有他们结伴旅行的这种方式,不仅与她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实际上和她将来的生活方式也会大大不同。

“或许她应该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旅行。”费瑞克先生自忖著。

那样子的话,他应该坚持要另一辆行李车随行,或者叫她坐到前头的车厢,和马车夫、跟班挤在一起。

他没有那样做,简直不假思索的就携她同坐,就好像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子,是他认识的人。

在沿途的骊站旅店中,她睡上等的房间,她和他一道在私人的小厅吃饭,而且有侍女侍候她,仆人殷勤有礼的对她说话。

由于她领悟力强,感觉敏锐,而且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天赋直觉,妲罗在旅途上表现的完全像高贵的淑女。唯一不相称的是她的衣著。

“这是错误的——我担心这是大大的错了,”费瑞克先生大声的自语,可是他知道,如果再有选择的机会,他会和这回做的一模一样。

费瑞克先生没有孩子,虽然爱过许多女人,却没有娶妻。他发现,眼看一朵蓓蕾开放成美丽惊人的花朵是极迷人的事。

妲罗的心中似有什么和他的心相接应,他知道,她是每个老师所梦寐以求的学生。

这样一个心思灵敏,颖悟过人的女孩,不仅能领会他所说的,甚至他所想的。

“天知道,她会有什么遭遇,”他自语,他也知道,如果他顺著自己的冲动去做,他真想趁著还没到城堡之前,赶紧送她同伦敦。

妲罗全然不知他在想的心事,只一味凝视著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俯身向前看一眼从峭壁山崖上直泻下的银­色­瀑布。

“每次我看窗外,景­色­一次比一次美,”她说。“苏格兰有某种特质,使我觉得……虽然说来可笑……觉得我是属于这儿的,觉得它是我的一部份,我心灵的一部份。”

两辆马车沿著林荫大道驶向城堡,马车里坐著六个男人,穿著柯德农氏族的黄绿格子衬衫。

这个氏族的族长,是个相当好看的男子,满脸于腮,配著浓黑的眉毛和灰­色­的短须,神­色­安逸的坐著。

可是他的弟弟和他两个儿子——也穿著格子榇杉。却不停的讨论著公爵邀请他们来这儿的原因。

“父亲,你认为公爵这样十万火急的把我们请来是为什么呢?”

“与其说是邀请还不如说是命令。”另一个儿子说。

“说的也是,”他们的叔叔附和道。“那不是‘肯否光临?’的问题,而是‘六月十日四点钟,务必到城堡来,不管你们愿意与否’!”

“我敢说公爵是想描述他去法国的经历给我们听。”柯德农族长说。他的氏族头衔是苏格兰最古老的,虽然柯德农是个小氏族,却有悠久的历史,为此,他们十分自豪。

“你知道他去过法国了?”氏族长的弟弟问道。

“是的,我知道。”

“那么你想他会不会有特别的原因到那里去?”

这个问题一提出,大家都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柯德农族长才同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车轮辘轳和马嘶萧箫的声音。然后亚里斯特。柯德农才同答说:“外头有谣言——虽然我不知你是否听到——说玛格丽特一个多月前去了法国。”

“玛格丽特去了法国?”柯德农反问。“是谁说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的弟弟回答。“我只听说她离开了城堡向南方去了。”

柯德农的两个儿子坐在对面互使了一个眼­色­。

显然他们只要愿意就可以说些什么,但他们好像都心怀鬼胎,同时把嘴­唇­闭得紧紧的,默然坐著。

他们是相貌不错的青年,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

他们潇洒的戴著苏格兰帽,走在路上时,昂首阔步的,好多柯德农氏族的青年都争相仿效他们的样子。

“好吧,反正一到城堡我们就知道玛格丽特是不是到法国去了。”亚里斯特·柯德农说。这时马车正使劲的在爬最后一段坡。

亚克雷城堡高踞在山谷之上,地势雄伟,这是几世纪前马克雷氏族与强敌做战时选择的最佳地点。

最大的强敌就是柯德农氏族。

由于连年累月的战事,两族之间的仇恨意积愈深,山脚下教堂墓园里无数的坟墓就是仇恨的标记。

城堡上有城垛、了望塔、核堡中的箭口,还有一重外廓。以前曾是坚固不克的堡垒——在这1切之上,山峦高高耸立著,在冬天山顶覆盖著白雪。

然而此刻石南花遍地盛开著,衬著灰灰的石壁,成了鲜明的背景。

马匹长嘶一声停在宏伟的大门外,大门装饰著铜铸的钉子,门轴是铸铁的古物。

马匹刚停定,大门就打开了,公爵的仆从都穿著马克雷氏族的花格呢,戴著獾毛饰物,已在等待著引客人进去了。

另一辆马车中坐著两个双胞胎兄弟,他们是亚里斯特的儿子。

这六位贵宾由一位穿著更体面的仆人引领,以隆重的仪式踏上石阶走向第一道门。

在这儿,有好几个大会客室,这是苏格兰的惯例,其中最大最重要的就是氏族长厅。柯德农家人以为公爵会在这间屋里接见他们。

这是一间极富丽堂皇的屋子,有高高的窗户,可俯瞰城堡下面的花园。在花园之外,可以看到大原野中灰­色­的湖泊,荒原中时有松­鸡­和雄鹿来往。

在氏族长厅并没有人迎接他,于是柯德农走到窗口眺望著那些湖泊——他知道那里面盛产鲜跳的鲑鱼,也看著那大原野。这片地比他的领土好多了,而且必定有更多的鹿群,他的眼中不禁露出钦羡之­色­。

然而他此来可不是要钦仰或羡慕另一位族长的财产的。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他心里也存著另外几个柯德农族人间的问题——为什么公爵命他们到城堡来,关于公爵夫人的谣言有没有什么根据呢?

氏族长厅远远一端的门打开了,从那里走进来的正是亚克雷公爵。

柯德农只对他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寻常友善的聚会,而是很正式的场合,虽然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亚克雷公爵身材魁梧-比柯德农家的人都高-今天他更是昂然直立,他们得仰视他的脸才知道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去年里,公爵作了柯德农的女婿,柯德农逐渐了解他,也开始喜欢他,通常他们之间是没有如此正式的会晤的。

公爵总是以热诚的握手来欢迎他,接著立即热烈的谈论起两氏族之间共同利益的问题。

可是今天不同了,公爵向他们走过来以后,就定定的站在那儿凝视他们,好像从没见过他们似的。

公爵配戴著全副氏族徽章,好像是有意表示郑重其事。他穿著红、白、蓝三­色­花格呢衣,挂著银白皮毛饰物。

公爵接见他们的时候,缄默不语,使柯德农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就如原野上空乌黑的云层一样险恶。

接著他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应当首先发话以打破大家都感觉到的不愉快的气氛。他说:“午安,亚克雷!你邀请我们来这儿,这会儿我们都来了!”

“午安!”

公爵的声音冷而硬。

“你们请坐吧。”

他边说边用手指向一排靠房间另一头的椅子。

在那排椅子前面有一张高背椅,雕刻得很­精­致,那是氏族长专用的,柯德农知道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用得著那张椅子。

他也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在互使眼­色­。

可是他不想表现出一点惧怕之意,他就依公爵的指示坐下来,还故意翘起一只腿,努力作出安逸的样子。

另外几个柯德农家人也跟著坐下来,当他们都坐定之后,公爵才以威严的架势缓缓走过去。

他并没有坐下来,只是站在椅子前面。然后用眼睛酊著柯德农,缓慢而清晰的说:“柯德农,我叫你们到这儿来,是要你们听听,你的女儿玛格丽特的消息——我的妻子,亚克雷公爵夫人,已经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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