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机库里只有whitephantom一台战斗机,波尔德听说过whitephantom是“策兰”军工集团使用一种世界罕见的特殊金属,历经二十年的开发研究最终才打造出来,造价非常高昂,其不同于所有战斗机操作的程序系统更是属于高度机密。虽然“策兰”军工最终把这架战机献给了国防部,可是有关whitephantom的一切维护工作必须由“策兰”军工提供专业小队亲自担当,国防部虽然颇有怨言,但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
当时为whitephantom挑选飞行员是柯纳维亚举国关注的大事,最后一名叫做“道顿·鲁迪斯”的青年在几千名试飞员中脱颖而出。不少报纸试图挖出道顿·鲁迪斯的背景,但结果很让人失望,哪怕有关“鲁迪斯”这个姓氏由来记者们都没有挖到什么让人满意的内幕。鲁迪斯入读弗戈森诺的时候,也正好是这所学校刚刚开放平民生入学不久,再加上弗戈森诺的管理层对所有采访都一律保持缄默,所以记者们甚至不能考证出道顿·鲁迪斯这个人到底出身平民还是贵族。
而这些捕风捉影的报道,则在鲁迪斯与他的whitephantom一同飞往前线参加作战后慢慢消失了--因为属于柯纳维亚历史上最优秀的王牌飞行员的击坠传说已经开始了。
这是波尔德第一次见到whitephantom的实体。之前他只是在弗戈森诺的图书馆里看过有关她的概念全息图像,如今他正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甚至仿佛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她就像是一名落入凡尘的白色精灵,此时此刻正静静沉睡在湖中。她在波尔德的脑子中点燃了一把火,光芒可以照亮整个夜。
whitephantom有着不同于波尔德见过的所有战机的完美流线,仿佛她不是被人为地造出来的,而是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如少女一般柔情,妖精一般妩媚,通体纯白就像是千年雪峰上附着的冰雪,又像是停泊栖息的天鹅,她是那么的美丽而优雅,可在脑中反复过滤着whitephantom在s-af内部数据库里登陆的那些惊人的数据,波尔德知道,一旦她振开翅膀将会撕裂云层与天际,风是她忠诚的仆人,大地与海洋是她的母亲,而整片天空都将是她的游乐场。如果whitephantom是神话中的美杜莎,过路的赶海人都会因为被她的眼睛吸引化作石头,那么换做是自己,宁可化作石头也要与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对视吗?
波尔德一遍又一遍从whitephantom的机头看到垂尾,从起落架又看到驾驶舱,甚至钻到机翼下面看吊舱与炮管,少年用皮肤感受着手掌下的金属触感,面对军工与自然的完美结合,波尔德感到不寒而栗。
鲁迪斯从后面走了上来:“果然所有人看到whitephantom都是一个样子啊……切特刚刚看见她的时候还当场为她画了一副画。”
波尔德点点头,憋了老半天喃喃说:“她一定很贵吧……”
鲁迪斯一愣,随即耸耸肩膀:“据说可以买下至少10架s-22,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不过你也知道的,物以稀为贵,whitephantom之所以没有办法量产在于制造她的飞行材料与操作系统。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无价的。”
“不过你比她更贵啊。”波尔德的跳跃性思维偶尔会让旁人招架不住,“邓肯中校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飞行员。”
“什么?他有这么夸过我吗?下次记得告诉他,这种话还是当面来跟本人说才比较能鼓励到人。”鲁迪斯两只海蓝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波尔德发现他特别爱笑,笑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于是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沉静的人,笑起来却像是个顽皮的少年。
“说来,你的座机叫什么?”
距离起飞尚有一段时间,所以还没有去换抗荷服的鲁迪斯依旧穿着跟波尔德第一次见面时的飞行夹克跟短靴,他伸手摘下自己的飞行眼镜,在机库里就近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跟仍旧站在whitephantom前面东看西看的黑发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没有哎……”给战机起名字是飞行员们都很爱做的事情,或以家人,或以恋人,或以其他的什么东西为名,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在波尔德读过的那些飞行传记里,少年很喜欢用“郁金香”为自己战机命名的凯诺利亚德少校,他是s-af早期的飞行员,以s-af的标志作为自己战机的名字。他不仅是个优秀的飞行员,还是个浪漫的诗人,他与第二任妻子就是因为读诗认识的,退役之后全家移居斯卡罗布州。
“起一个吧。”鲁迪斯的烟味淡淡地飘过来,“据我所知首飞后还没有给自己战机起名字的飞行员,战场上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是这样吗?”波尔德转了转眼珠,“既然我是whitephantom的伴飞僚机,不如我的飞机就起名叫blackdevil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鲁迪斯笑他,“blackdevil的飞行员可是早就在你看过的飞行传记里了,如果他还活着,或许连我都要叫他一声阁下。”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blackdevil的机师卡片我小时候很喜欢收集的。”波尔德开始认真思索自己飞机的名字。
看着少年有些烦恼的样子,鲁迪斯觉得十分有趣。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像波尔德这样为给自己的飞机起什么名字而思考,但是当时周围坐在他身边打着纸牌的战友,如今已经全部都不在了。就像自己第一架起名为“scarecrow”的战机,如今她的碎片大概仍长眠于马茨亚特山脉中的某处吧?而自己却如同换了新情人的负心汉,已经渐渐快要想不起来她最初的模样。
“决定了,我的战机就叫shark。”波尔德的声音打断了鲁迪斯的思路,少年蓝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与欢乐。
“鲨鱼?”鲁迪斯挑挑眉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一名海军飞行员。”
“……哎不行吗?”波尔德紧张地问,“因为shark的发音很像我喜欢的一支足球俱乐部……”
“也没什么不行……希望那支球队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于是安弗洛·波尔德飞行员生涯中第一架战机的名字,就这么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于whitephantom的机库里轻易决定了。而后来那些为他添油加醋撰写飞行传记的记录者们却没有人知道,当时在波尔德身边坐着的还有柯纳维亚史上最伟大的飞行员。
那时鲁迪斯用温和的声音把一句话牢牢地刻在了少年的心上:“想要成为王牌飞行员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直活着。”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过年轻,年轻到以为未来尚有无数种可能。
波尔德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戴上飞行头盔,顺着梯子爬进了蓝色的战斗机里。第一感觉就是这里与虚拟飞行的驾驶舱不同,后者由于空气不流通的关系,呼吸起来总觉得有点浑浊。波尔德连接好自己的氧气面罩,关闭了机舱内的空气交换装置,等待命令准备随时滑行起飞。少年有力的心跳像是打鼓一样,他几次用手扶在胸口,害怕自己的心脏会蹦出来。远处庞大的运输机在地勤的指挥下腾空而起,接着耳边的无线电传来了鲁迪斯的声音。
“波尔德准尉,我们走了。”
“是!”
白色的whitephantom像是一支离弦的箭蹿了出去,那是波尔德从没在任何影视作品与军事记录片中见识过的轻盈与力度的完美结合,它就像是一个喜欢跳舞的鬼魅,抑或是无脚的幽灵,波尔德完全看呆了。好在他很快地清醒过来,跟随whitephantom的脚步也开始在地面滑行。
少年突然变得平静起来,焦躁感也全数消失了。之前的那些担心,忐忑,不安,在他熟练而自然地操作起飞时,都变成了几万公里外无关的灰尘。越来越快的滑行让波尔德感到熟悉无比,跃入云层的时候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处模拟系统之中。
台风过后的佛明伦州上空如海洋般湛蓝,白色的云朵簇拥在少年的脚下,由于是向西飞行,就像是他们的飞机一直在追赶太阳。转眼之间s-af基地已经不见了,波尔德贪婪地看着视野尽头的山峦与田野,还有头顶如同万丈深渊般没有尽头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