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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赌局

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在刹那洞悉,却又转眼就抛在这风里。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古诗经

小溪潺潺,一线清流,蜿蜒而前。惊蛰、铁敖与周行天三人走进,小心前往。峡谷的寂然,薄雾缭绕飘散,渺无人迹。周行天叹气道:“好怪啊,说是重地,但不见人影,好像死了一样。”

铁敖哼道:“邪魔歪道,装神弄鬼。”

惊蛰打量着四周,喃喃低语:“要是云姑娘在就好了,以她的聪明,一定能看出这内中的奥妙。”

薄雾弥漫里,三人手持兵器,转身移步,小心前行。

山崖上,夜风疾劲,麦加居高临下地瞩望着,发出一声冷笑,扭脸看着身边的顾青:“老鼠走进夹子阵了。”

忽闻脚步声响,清风和云真并肩行来。麦加看到云真,微微怔住:“你怎么也来了?”

清风答道:“她老呆在群英阁,我怕她嫌闷。”说着,凑近麦加,“可以动手,移动阵形将他们裹住。”

麦加摆摆手,急行在前:“才刚刚开始呢,你急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我先带你们去见两个人!”

顾青、清风和云真连忙跟上。

黑虎峡一角,阵中巨石、巨马等障碍物接踵排列。惊蛰、铁敖和周行天全神贯注盯视着四面八方,向前缓缓行进。

一阵­阴­风怒号,惊蛰闻声望去,左前方烟雾中,人影在晃动,在消失。接着,又听见几声鼓响,随之令人心颤的锣鸣。铁敖的右前方,几十条人影交错穿梭,形如鬼魅。

周行天大喊道:“喂,好样的出来,躲躲闪闪是孙子!”

山林烟雾弥漫,无人应声。惊蛰低声地:“这是­干­扰我们,不要理会。”

周行天道:“我知道,激激他们呢!”

“记住,任何情况下,我们阵形都要保持不变,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以防偷袭。”铁敖拉了周行天一把。

只听得哗啦啦铁链声响,周围山崖丛林内,几条大锁链四面八方甩来,疾卷三人。惊蛰、铁敖和周行天旱地拔葱,纵身翻起,飘然落地。

铁敖提醒道:“靠拢,保持队形!”

三人脚下速移,顿时恢复了背靠背。大锁链分别从不同三个方向,横扫卷来。铁敖就地一滚避开,周行天身子被卷住,拖着向树丛方向而去。

惊蛰凌空纵去,长剑挥击,锁链应声而断,他趁机拉起周行天,身子后跃,又和铁敖形成了背靠背。

四方变得寂然,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周行天对着看似空旷的山林喊道:“刀对刀,剑对剑,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喊声回荡无人睬。铁敖冷笑:“别喊了,老兄,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

还未行得三步,又冒出一群门徒,将三人隔开。惊蛰出剑,快如闪电,围在其身边的群英阁门徒们纷纷倒下,他牙关紧咬,一意守住周身空隙,掠到铁敖身侧:“大人,紧跟我,不要分开。”

铁敖点头:“这个地方最危险。”回头对周行天道,“跟着我走。”

三人相互掩护,边战边向谷外退去。

台阶上又开始积落叶了。云真随麦加一行到达黑虎峡半山腰的一处僻静草屋门口,一片小小的叶子因了风,打在她苍白的手上,仿佛还铿地响了一声。她将叶子拈在手中。那枚黄叶的调子暗暗的,近叶柄处还有点儿残余的绿。这冬,已悄然而至了。

草屋内,一位华贵得体的老­妇­人端坐在椅上,旁边还有几名丫鬟给她捶着背。见麦加进来,老­妇­人冷冷地问:“你又来做甚?”

麦加丝毫不在意老­妇­人的态度,谦恭地答:“太后,您知道,请了您过来,也是迫不得已的法子。”环顾着草屋四周,语调更谦恭,“草民也知道,这里实在委屈了您老人家,再过几日,我定当……”

太后打断她的话:“你告诉我,到底是何人派你敢向我下手?那皇觉寺本该并无闲杂人等,为何寺内僧人皆为人制,我刚一进去,便被迷倒了……”

麦加一笑:“太后不必多虑,我会尽快将您送回皇宫的。”

云真立在一旁,趁众人不注意,朝太后眨了眨眼。那太后是何许­精­明角­色­,立刻会意,闭上眼睛,不再多看麦加一眼,懒懒道:“哀家有些累了。”

麦加正要张口说什么,门外有人匆匆进来:“报告帮主,大事不好!”

麦加脸­色­一变:“何事?”马上随来人出去,清风向云真使了个眼­色­,也跟了出去。

云真有意走得慢些,把袖子里的纸条团成一团,身形极快,晃到太后跟前,脚下踉跄,纸条顺势塞到太后掌心。

人群尽散。草屋内,太后闭上双眼,命两名丫鬟退下:“哀家困了,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依言离去,在草屋外加了一把锁,守在门外。太后随即展开纸条,见是一张地图,思索片刻,明白它是布阵图,标明了破阵的方法。这些天以来,她看似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实则留心麦加等人的言语,隐约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所疑惑的是,那递纸条的姑娘面生得很,像是从未见过,又像极为熟悉的感觉,却不知是哪家姑娘。

三个时辰后,太后稍微看懂了一点儿这布阵图,根据图表所示,此阵一定要从外面而内逐步破解,而且需要人力。她想了又想,将图收好叠起放在怀里,闭目养神。

浓雾弥漫的黑虎峡内,一大帮丐帮弟子随群英阁众门徒扑向铁敖。铁敖大怒,狠狠地瞪着周行天:“老混蛋,你……”

周行天面露惭­色­:“老铁,我对不住你。”

铁锁链横扫而来,周行天躲过铁敖的攻击,眼里含着泪:“原谅我,老铁,他们都吃了蚀骨丹……”

铁敖咬牙切齿:“回京城我掘你八辈祖坟。”

周行天忽然转向丐帮弟子,喊道:“莲花落子阵。”

丐帮弟子呼啦啦回身,连冲带杀,将惊蛰、铁敖和群英阁门徒隔开。周行天用力地推了铁敖一把:“老铁快走!”

麦加、顾青、清风和云真在半山腰观战,麦加攥紧拳头:“周行天竟敢背叛我!这个世界上不要命的人还真多,还好我早就料到。”转头向顾青吩咐道,“放箭!”

云真望着前方,记挂着惊蛰的安危,六神无主地搅着手指,百感交集。

黑暗中万箭齐发,挡在前面的丐帮弟子纷纷中箭。利箭疾­射­惊蛰、铁敖和周行天三人。

几张大网铺天盖地,疾罩而来。三人闪挪腾越避开,周行天却被罩进了网内。铁敖一声大吼,手中铁锁链疾卷而去,顺势后带,周行天连人带网,拽了过来,顺手解开。

周行天冲到铁敖面前:“你们快走!”说话间,他的身上已Сhā满了箭。

铁敖惊呼:“老兄弟!”

周行天推开他:“快走!”

惊蛰眼见又有几名群英阁门徒逼身而来,心下一叹,双手一甩,掌中已多出两枚圆弹,竟是其父镇远将军雷震霆的成名绝技霹雳雷火,场中数人但闻一声巨响,来不及反应即已毙命。

麦加倒吸一口气:“当年只道他是城东季老伯的三子,便收他为徒,不想竟是雷震霆的后人!”但她到底还是笑了,“不过,就算他有天大本事,在群英阵他也Сhā翅难逃!”

更猛烈的箭雨飞来,惊蛰明白过来:“跳崖,大人,帮主!”

三人纵身腾空跃起,扑向山林。可惜周行天晚了一步,两支利箭­射­中其腿部,他啊了一声,扑通跌落尘埃,浑身上下Сhā满利箭,摇晃着身子大吼着:“老铁,我欠你一坛好酒,来世再还!”

一名群英阁门徒冲上前去,手中长剑疾Сhā周行天胸口。周行天惨然地笑了:“我不怕你们!龟孙子,来吧!”

惊蛰和铁敖已坠下山崖,潜伏在巨石后,这才松口气:“铁先生,太后应该就在半山腰那间草屋里。”

铁敖冷静道:“刚才已是侥幸,若不是周行天和丐帮兄弟……”他深叹道,“我身为九城总捕头,明白孰重孰轻,真正较劲的时候到了!眼下设法脱险不是为活命,也不只是为救太后,为弄清群英阁的底细,查获洛阳王谋逆证据,朝野死了多少仁人志士?决战前夕,我们必须保存力量,摸清群英阁底牌并设法一举歼灭。”

惊蛰道:“我明白。铁先生,我大概琢磨出这个阵的玄机,它设置这些危险障碍实际是牵制和规定你的行动路线,只要我们不动,就没有人能发现我们,发现了也奈何不得。我们一动,埋伏的人就会借复杂阵形连环出击。”

铁敖颔首:“我们不动,他们必定着急,他们一着急,这阵法就会露出破绽。我们就有机会找到太后,然后再设法冲出这里。”

壁立千仞,犹如刀削,云真担忧着惊蛰,也料定他对群英阵有所忌惮,是以伺机而动。她颦眉从怀中掏出他赠送的竹笛,拿起来放在嘴边,吹奏一曲《折柳》,好叫他听见,让他明白,无论如何,她总是和他在一起的。

无论如何。她总是在的。

那乐音,就像是雨点打在树叶上,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仿佛有种魔力,又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安慰着,让躁动的心渐趋安静。场内的人都被震住,一时间再无私语。

巨石后的惊蛰也听到了这笛声,他竟不知道,她在短短数日内,已将这曲子吹得炉火纯青了呢,他不知如何去珍惜此刻,只有掏出怀中她送予的玉佩,爱惜地摩挲。

他的姑娘正站在月光中,吹奏着,凝视着。

一旁的铁敖呆住了,急促地问:“惊蛰,能将玉佩给我看看吗?”

惊蛰含笑奉上:“铁先生请看。”

铁敖接在手心,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这枚年代久远的玉佩,上面浮雕着­精­致的流云、花朵和小鱼儿,古朴方正,有着淡淡的高贵。他一迭声地问:“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惊蛰不解:“是她赠与我的。”

铁敖咳了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物事?”举起玉佩,看了又看,“也难怪,你们年轻人是不大了解早些年的江湖掌故了。此乃昔年武林盟主向问天持有的盟主令。”

“盟主令?”惊蛰拿过玉佩,“我小时候听师父讲过,说向问天义薄云天,深受爱戴……”

电光石火,他蓦然想通了一件事情:怪不得洛阳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追杀云真,原就是为了这枚玉佩!既然要纂位,若能号令武林,加上西域力量,大位并非幻梦。

铁敖仍在惊疑:“向问天在十多年前便为西域一伙神秘高手截杀,半个月后才被人发现暴尸荒野,盟主令不知去向,数年来此物也未出江湖,人人只道离奇失踪了,不想竟在云姑娘手中,奇了,奇了。”

但这其实并不稀奇,云真三岁那年,尚是王府中的未央郡主,因为并非王妃所出,毫不受重视,只由一位丫鬟照料她。那丫鬟才十四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趁着王爷不在府中,偷偷将小郡主带出王府,到附近的田野玩耍。

丫鬟去放风筝,三岁的云真坐在草地上玩,巧遇遭人追杀逃到此处的向问天,他满身鲜血,把云真吓傻了,又听不懂他的话,攥着他塞给她的玉佩,哇哇大哭。等丫鬟赶过来的时候,向问天已经走了。

追杀向问天之人正是洛阳王自西域重金收买的绝世高手,目的就是为了他手中武林盟主令。想必他自知大限将至,不忍盟主令为­奸­人所得,宁可交给路遇的小姑娘当成玩物,湮没于市井之间,不给江湖添乱。但是为了留下最后线索,匆匆绘制一副肖像图藏在身边,以期为后人知晓,帮他沉冤昭雪。

丫鬟是不知其意的,见小郡主手中的玉佩,认定小孩子家不懂事,值不了几个钱,便没有据为己有。担心王妃责备,她隐瞒了偷偷出府的事情,直到半年后,云真自己出门,走失了,才慌张报告给王爷,经她形容,王爷知晓了玉佩的模样,联系盟主令失踪一事,料得它在女儿手里,从此开始了茫茫寻找。

天意弄人,幼年的云真甚至被惊蛰收留过,在群英阁住过一些时日,就在麦加眼皮底下,她都不曾发觉。

……这些往事,恐怕也只有洛阳王知晓始末了。

竹林小屋里的萧茗夫­妇­自然也是识得盟主令的,这才明了云真原是向问天心念托付之人,因此执意命她出师寻访。然而对云真和惊蛰而言,这只是一枚信物,承载的,也仅仅是彼此的情意。当然,也好在,它在他手里,若然被王爷夺了去,举事之机,恐是要提前了。

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在刹那洞悉,却又转眼就抛在这风里。

一曲终了。有人鼓着掌,打破了这份清凉。众人一看,原是清扬踏着月光,正从树木的暗影处款款走出。她径直走到云真跟前,目光凄迷地望着她,双手抠着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碎尸万段一般。

云真没有闪躲,任她撒着怒气。

空荡荡的山谷里,铺陈着异样而厚重的月光。清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影子覆盖在地上,他将清扬推开,嘶声道:“姐,你不能对她这样。”

清扬笑了,轻描淡写道:“她也是你姐姐。”

苍凉的氛围持续有顷。

云真一声长长的喟叹,朝清风看了看:“弟弟,这是我和清扬之间的事。”清扬的脸近在咫尺,她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是美的,穿着火一样红得烧人眼睛的丝绸裙子,­祼­露着一双玉臂和光洁的小腿,纤细的足踝上,戴着若有若无的链子,间或一闪。再看那张脸,明眸皓齿,粉面含春,言笑晏晏,令人目眩神迷。

真美,她想,清扬真美。竹林小屋的姐妹们都是公认的美女,竟也不及面前的女子。大师姐龙晴是明朗俊秀的美,三师妹碧落是温婉可人的美,小师妹玉露则是天真娇俏的美,而清扬的美,是集她们三位于一体,更是美不胜收。

感情是没有道理的,并不会因为你是美女,便可随心所欲,云真懂得这一点,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惊蛰对清扬的态度,几乎称得上冷酷。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已。云真想,若能逃过这劫,见着惊蛰了,定要开导他。毕竟,清扬是他的师妹,毕竟,清扬只是爱他。?

清扬看着云真,想起的却是惊蛰。若是那年,她不曾将他所收留的流浪女童狠心丢弃在路旁,她,是不是能挽留他的心?或者,在他十五岁那年,她不曾为和师弟们斗气,将附近一家农户家里的­鸡­和羊全部毒死,他,是不是也不会因此更加疏远她?还有,如果那年她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掳了各地十来名幼童到清幽谷,取其鲜血练邪门大法,他会不会因此出师?

父亲吴长天以为惊蛰只是厌倦了群英阁的生活,加之少年气盛,想闯荡江湖,可她清扬明白,他是想尽自己所能,替她给那些失去儿子的贫苦家庭赎罪。

于是,在他十六岁时,他走了,开始长达一年的艰难寻找,走遍了荒山野岭大漠平川,宛转的采莲曲和粗犷的花儿交替着将他带进梦魇的睡眠。他穿最简陋的衣裳,满面的风霜,谁也看不出他曾经的气宇轩昂。

终于,在一个落日黄昏,他寻到了最后一家农户。

——这些,都是她跟踪他,才得来的线索。可在这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明明在半个时辰内,他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可几乎是她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了,去南洋修习制琴技艺。

那夜的月光,也是这样,厚重而异样,她站在清冷的大地上想,凭他的武功,他原是知道的,知道她在跟踪他,但他不点破,任她看着自己的一念之差,给无数家庭带来怎样的痛苦和灾难。他就是要她自己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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