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怎么也不说个话?”见中年男子不说话,少妇有些生气,于是又添了一把火,骂道:“难道老郭家从今儿个开始不要脸了?”中年男子依旧不说话。周正和范老板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种事只要当爹的肯硬撑下来,那做女儿的就没事。毕竟失不失贞是家事,家事的话,只要一家之主做了决定说不追究,那就是没事。“你还是爽快些吧,省得这孩子回了家再受审。那又是一番折腾,没必要的。”少妇冷笑道:“你自个儿下手,一掌的功夫便是个清净,总比你那几个老古板叔伯下手要好。尤其是你那三叔五叔,他二人早年里与人激斗伤了根本,手上的劲头比普通人还不如。要让他们来做这事儿,吊起来打一夜打不死呀,还得再吊一个白天。何苦呢?”中年男子沉默了许久,最后是一声长叹,说道:“我下不了手,你来吧。”看得出来,这事对他打击很大。说完了这话,他整个人一下松垮了下来,全没有刚出现时的那股子锐气了。“爹!”少女看到她父亲已然表态,惊慌失措,一张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人谁见了都会可怜她,为她叹息。不过很可惜的是,她的父亲已经先一步转过了身去,背着手,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了。中年男子不管了,少妇便高兴了,她婀娜地走了两步,来到了姑娘面前。她笑盈盈地问道:“我的大小姐,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帮你?”说着,少妇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短剑来,抛在姑娘面前。这短剑通体墨色,剑柄上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剑身用鲨鱼皮鞘装了,颇有些不凡的气势。少女将短剑拿起,双手不住颤抖,她将短剑拔了出来——寒光逼人,果然是一把好剑。“爹,你真的要女儿死吗?”剑锋闪着寒芒,映照着她的脸,将她的无助神情照得分明。她的父亲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叹息一声:“祖宗之法不可变……若爹不知道也就罢了,爹既然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周正看不下去了,他站了出来,从姑娘手里夺了短剑,往地上一扔:“你们一个做爹的,一个做娘的,有没有一点为人父母的样子?”听得周正说话,那中年男子倒转过身来了,他无奈地说道:“这位小公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豫州府郭家得过前朝皇室的恩典,因此在贞节方面,比寻常人家看得重些。这一二百年来,因这规矩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了。若我的女儿出了事却不受罚,你叫我如何面对那些为家声做了牺牲的亲族?不说别人那里,就是我自己这一关,我也过不去。”中年男子的话,虽说周正无法接受,但总归还在讲道理的范围内。少妇一开口,说起话来可就没那么好听了:“我只听说朝廷有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怎么现在又多了个多管部?你是多管部的尚书大人吗,我家里怎么教训女儿,关你屁事?”“天下的事天下人管……”“我呸!”周正正说着话呢,却被少妇啐了一脸,她骂道:“亏你还有脸说,这事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吗?让你看姑娘家裙底你就肯,让你负责你就不肯。你说你都不肯就算了,现在让你闭上嘴,乖乖看着,你还是不肯。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算是个男人吗?”周正尝试着正气凛然,然后在口才方面,明显的落后少妇一个世纪,被喷得是狗血淋头。但纵然如此,他还是做不到看着姑娘去死,他顶着少妇杀人般的目光,在那里说道:“小心我报官,告你们私设公堂!”“哈哈哈哈,笑话!姑娘家失贞自尽,我们没找你这个色狼麻烦,你就该感激涕零了。你还要报官告受害人的父母,你脑子坏了是吗?”少妇冷笑了几声,又说道:“再说了,我想绮儿这么乖的丫头,肯定不会让她爹为难的。她肯定是宁可自个儿抹脖子,也不会让她爹有什么麻烦。你说,我说的对吗,绮儿?”被少妇拿话一挤兑,又见父亲没为自己说话,绮姑娘面如死灰。她抽噎着哭了一阵,哭得范老板于心不忍,正要为她说两句话。没料到绮姑娘也是烈性,从地上抄起短剑,便往自己脖子上抹……“不要!”范老板大喊一声,惊得中年男子也回过头来。“爹,你便真的要女儿死么……”那姑娘因新中了毒,手上没甚力道。一把短剑在她手里颤颤巍巍的,晃来晃去,片刻间已在幼嫩雪白的颈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那姑娘见父亲久久不肯给她回应,惨笑道:“恕女儿不能尽孝了!”话音刚落,她手中短剑便斜着在脖子上一抹。这姑娘手上没劲,但她的短剑锐利难当,这一划,登时血如泉涌。从她脖子上涌出来的鲜血,流到她的黑色衣裙上,洇出了一大块深色区域。胸口处绣着的白色花朵更是给染得鲜红,艳得吓人。“这……这如何使得……”范老板是看着干着急,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凋零在自己面前。他甚至没考虑这里是他的酒家,出了人命对以后的经营不利,只想着:“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想着想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把目光移到了周正的身上。而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范老板一个。绮姑娘的爹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越来越虚弱,也把目光投向了周正。“公子,少侠,你就行行好,把绮儿娶了!”中年男子纵然装得再冷酷,终究还是舍不得女儿。他跑到周正面前,一手搭着周正的肩膀,说话几乎带上了哭腔:“阿慧当年走得早,就给我留了这么一个孩子。如果我连绮儿都保不住,往后九泉之下,我该怎么去见她!”周正心里也乱,见到此情此景,他真的是于心不忍。如果回到两个月前,碰到这事,让他认下,他估计也就认了……可是今时今日,他怎么也开不了口说上一句“我愿意”。“姓段的不是什么好人”,李凤凰的那句话,声音不大,音调不高。却像悠悠蝉鸣穿透岩石一般,穿透了周正的心。若说他现在心里装着两个人,只能怪苍天捉弄。那第三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心里装了。姑娘的脖子在流血,周正的心也在流血,他真的不是无情之辈……只是他真的开不了这个口,给不了这个承诺。“爹,你就别逼这位公子了。他是个好人,现在的局面……也不是他故意的。”周正沉默不语,那姑娘却开口说起了话,只是气息较之前弱了许多。对她父亲说了两句,绮姑娘又对着周正说道:“我娘以前总跟我说,找男人就要找个人好的,我找到你……要是我娘看得到,她不知该有多高兴。我娘还说,不管一个女人活多久,要是没能找到个好男人,都是白活……你不认我是娘子,我却认你是相公,这样我就不算白活了……”她说着,又颤颤巍巍地拿着短剑,便往自己方才割开的伤口里刺。这一下若是刺实了,就是狮子老虎也死了。一个姑娘家,哪里还能有命在?“住手!”周正从地球穿越而来,与父母之间,虽不是阴阳两隔,却也再难团圆。骨肉分离的痛,这世界上再没人体会得与周正一般深。他本咬着牙,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应下这门荒唐的亲事。可听得眼前的姑娘说到一声“娘”,他的心防便瞬间土崩瓦解。“我不见了,我妈不知该有多伤心。要是我妈知道我在另一个世界,肯定希望我事事都好。”周正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每一个母亲:“她娘……肯定也很放心不下她……”骨肉亲情涌来,周正落下无声男儿泪,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原则。他冲上前去,把姑娘手中的短剑抢了过来,远远地丢开。又张了双臂,将姑娘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对她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真的么?”姑娘只是站着,已有些摇摇晃晃。说起话来,就更是不堪,简直是气若游丝。“真的。”周正郑重地点下了头。“公子,你不要勉强自己。”周正的内心是煎熬的,但他不肯露出来给这少女看,而是强作欢笑,说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勉强?”姑娘扯起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对着周正说道:“相公你真好。”这一声后,绮姑娘就昏了过去,倒在了周正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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