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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藏地密码之11冥河之路 > 第二章

第二章

水位差之迷

一路上,卓木强都在咀嚼导师的临别赠言:“家人,就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他如此沉思着,以至于错过了唐敏一路欢呼着央求他一同观赏的许多风景。

当车行至……时,再往前已无路,一行人下了车,背包客们又背上了他们厚重的行囊,追逐着自由的希望,朝着现代文明无法延伸的荒野,迈开了坚实的脚步。前面有太多的未知等着他们,有的甚至需要他们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但是每个人都欢笑着,毫不犹豫的前进,因为他们是带着希望和憧憬在前进,眼前的美丽早已掩盖了对危险甚或死亡的恐惧。

第一天,队员们全力兼程,翻山越岭来到了雅鲁藏布江畔,看着蜿蜒扭曲的白­色­巨龙,让第一次看雅鲁藏布江的队员激动不已,枕着隆隆的涛声入睡,心潮便如那雅江般澎湃。第二日,开始进入沿江悬空小路,对于没有走过这种临江崖壁路的新队员来说,还是颇有些不习惯,行至险段往往要心惊­肉­跳好一会儿,为了保障安全,队伍的行程有所放缓,不过天黑前总算赶到了第一个石凹处宿营。

此后的三天,都在新队员大呼小叫的喊声中有惊无险的度过,第四天进入雅江从未有人漂过的最险激流段,朔江而上,岳阳将沿途放置的监测仪回收,并进行了简单的记录分析,当天晚些时候,全体队员安全荡过大溜索,开始步入工布村范围。卓木强和几个老队员商议后决定,由于距离太远,天­色­已晚,就不返回工布村留宿,直接野外宿营,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抵达地狱之门。

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队员们的脸,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塔西法师三人划地而谈,似乎在商议什么,吕竞男站着旁听,岳阳在紧张的搜集整理他的监测资料,他的两位战友时不时­骚­扰他一下,但很快又被张立添油加醋诉说的他们第一次来这工布村的神秘经历吸引了过去,虽说在训练营已经听过多次,但如今身临其境,再听张立故弄玄虚如此这般,那般如此的一说,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同样听得入迷的还有王佑等人,肖恩挤在两堆人的中间,时而听听张立说他们的经历,时而背过身去听胡杨队长他们讨论,巴桑一言不发蹲在一旁,只是不时露出冷笑,张立则小心翼翼的时不时望一眼巴桑,唯恐巴桑揭发他在吹牛。

实际上老是Сhā科打诨的却是唐敏,唐敏的小脸被火焰照得红扑扑的,笑靥如花,偶尔揭一两句张立的短,搞得张立十分被动。孟浩然除了摆弄他的照相机,另外就是垫上硬物,埋头苦记,这几日行走在雅江边上就已经让这位诗人诗兴大发了,每天晚上都要挥毫泼墨好一番才肯罢休。

卓木强就坐在唐敏的旁边,但他对张立的夸夸而谈根本没留意,眼望着如黛青山,思索着那些一直没解开的谜团,他很清楚,那些谜团,有可能成为他们这次出行的最大障碍,一天不能弄明白,就叫人一天放心不下。

“强巴少爷,你来一下。”岳阳向他挥挥手。

卓木强来到岳阳跟前,岳阳指着方新教授的笔记本计算机道:“你看,这是计算机根据我们放置的监测仪提供的数据做出的模拟分析,看这个时间段,这条线是水量的峰值。”

“嗯?”卓木强道:“这样说来,这雅鲁藏布江到了夜里,果真要涨水?”

岳阳道:“我认为不是这样的,强巴少爷你看,这是一号测量仪的资料,这是二号,从一至五号的结果都显示,水位明显上涨了,然而,仔细看看这组数据,每个点水位上涨的幅度都不同,它们呈逐渐减低的趋势,到了六号测量仪,测得的水位几乎就和正常水位相当了,随后的七号至十三号监测点,都是正常高度,然而十四号测量仪,你看……”

卓木强惊讶道:“高出这么多!”

岳阳道:“不错,水的流量,流速都明显增加了,竟然达到同期水量的两倍,从十四号到二十四号监测点之间,又呈一个逐步下降趋势,到了二十五号监测点,已经恢复正常水量,而且是从十二点二十左右突然增加的,这不合常理。”

卓木强道:“没错,水量呈节段­性­突然­性­增长,这怎么可能呢?”

岳阳道:“经过计算机的反复推演,只有一种情况会造成这种现象。”

“什么情况?”

“水量增加不是雅鲁藏布江的原因,水是从别处来的,通过地狱之门这样的通道倒灌回雅江,由于出口的分布不均匀,导致了雅江夜间水位呈节段­性­暴涨。”

卓木强听得皱起了眉头,道:“怎么会是这样的?”

岳阳道:“虽然我们还不清楚原因,但是强巴少爷,想想那只牛皮船吧,被卡在那样的高度,如果地下河的水位真的上涨至那样的高度,那它一定是远远高出雅江的江面水位,地下河水倒灌回雅江也就不奇怪了,奇怪的只是地下河水怎么会涨出那么高来。啊!”岳阳猛的醒悟道:“难怪我们在地下河的隧道内看不见水侵蚀的痕迹,如果它能涨到牛皮船所在位置,几乎已经将整个熔岩隧道填满了,自然看不到水痕线。”

卓木强道:“如果说水是从地下河倒灌回来的,那么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这是短时间几乎将地下河道填满,自然界有这样的现象吗?”

岳阳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有一个方法可以简单的判断一下我们的推论是否正确。”

卓木强道:“哦,什么方法?”

岳阳指着计算机道:“强巴少爷你看,如果说雅江不是自身水位上涨,而是地下河通过地狱入口那样的通道倒灌入雅江,那么在十四号监测点附近,应该还有一个类似于地狱入口那样的通道,只需带几个人去查看一下,就能确认我们的推论了。”

见卓木强没有马上回答,岳阳又道:“我只需要张立和巴桑大哥搭把手就可以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一旦探明,会马上赶回大部队的。”

卓木强想了想道:“好吧,记住保持联络,注意安全。”岳阳欣然而去,找张立巴桑商量这事去了。卓木强又和方新教授通了电话,告诉了教授这一信息,在行走途中,卓木强每天都和教授保持联系,互通消息,离地狱之门越近,两人通话时间就越长,心知,此去想别经年,一条冥河将­阴­阳远隔,不知归期。

第二日,岳阳同张立巴桑等人折返南下,卓木强则带着其余队员继续北上,行至中途,接到了岳阳来的电话,岳阳在电话里道:“强巴少爷,推论被证实了。”

卓木强道:“你说什么!那里果然也有通道?”

岳阳道:“是的,但是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因为这是一条筛子状通道,每个入口仅有拳头大小,但是数量很多,我们用摄影头探测了一下,发现里面通道同样细小,待会儿回来再细说,反正这个入口是无法使用的。”

站在地狱入口平台处,孟浩然仰天长叹:“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每个人都为这大自然的壮阔景致所折服,美如画中仙境,宛如梦中幻虚,那匹银练比他们上次来又要大了少许,气势愈发磅礴,崖壁下如万马奔腾的浪花前仆后继,直叫人发出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感慨。

李庆宏小心的问上次来过这里的亚拉法师:“怎么,没有看见门哪?”

亚拉法师盯着脚下滚滚波涛,答道:“就在水里。”

“啊!”李庆宏看了看崖壁下方,漩涡一个接一个从脚下漂过,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眩晕,这样的激流,就算是一头铁牛掉下去,也会立即被冲得没影吧。

另一边,岳阳等人已经气喘嘘嘘的赶了回来,看过他们的视频数据,卓木强将这一信息回馈给方新教授,教授道:“昨天晚上我连夜咨询了一些专家,他们给出的解释是,如果在山峰之间的某一湖泊与地下河的通道突然打通,根据湖泊的大小和水容量可以引起一些地下河道的暴涨,但这种情况应该只是偶尔发生,不可能夜夜发生,如果说岳阳放置的监测仪记录的近半个月水量持续夜间充沛,那我们只能另找原因了。不弄清这个问题,就贸然进入地下河的话,危险还是恨大的。”

卓木强道:“我明白,今天晚上,我会观察,但是无论如何,明天一早,我们都要出发。”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第三章 意外的送行者

抵达平台时,已是傍晚,按照计划,大家将在平台上休息一夜,等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卓木强也好顺便观察一下这个地段雅江深夜的涨水之谜。队员们架起营帐,岳阳和巴桑带着三名新队员打到了野味,凯旋而归,平台上支起了木架,烤食开始飘香。

凉风习习,星布天穹,星光下那匹银练如缀满宝石,闪闪发亮,大江奔涌,直若万鼓齐响,万雷齐发,这的确是一个宿营的好地方。大家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手撕烤­肉­,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不时有欢声笑语飘荡在山谷中没,孟浩然又忍不住诗兴大发:“人间天上,彩云故乡,把酒临风,荡气回肠,日暮西山,我将用我的眼,将这人间奇景刻入……刻入胸膛。何时曾!何时曾……曾经此般癫狂!九天的银龙在我脚下流淌,空谷的凉风伴我歌唱,啊,我要舞蹈,我已疯狂,来吧朋友,跳起欢快的锅桩,让我们尽情挥洒欢畅,啊!人间的天堂,神奇的地方!啊!……”赵春生将一腿­肉­塞进他的嘴里,硬生生将孟浩然没啊出来的内容憋了回去,道:“别在那里啊了,影响我吃饭的心情。”众人好一阵笑。

卓木强听张立说了几个笑话,悄悄起身,来到平台边缘,在这里,巴桑已被瀑布溅起的水雾染湿了半身。“强巴少爷。”巴桑盯着眼前的飞瀑,头也不回便答了回来,他站立的位置已是断崖边缘,脚下稍微一滑便会跌入百丈深渊,那湍急的江水足以将他冲得无影无踪,但巴桑双手Сhā在裤袋里,纹丝不动,彷佛已在断崖边生根。

“啊。”卓木强走上前,与巴桑比肩而立,甚至站得比巴桑更要靠前,一半的鞋底已经踏空,同样牢如磬石,他微微抬头,目光掠过了瀑布,视线一直延伸向遥远却闪亮的星光。“你还是不喜欢和这么多人一起么?你瞧,大家都挺高兴的。”

巴桑冷笑道:“哼,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卓木强吐出心中的浊气,拍拍巴桑的肩膀道:“明天是死是活,那是明天去考虑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们是快乐的。或许,这里面就有你一直试图去寻找的幸福吧,你为什么不试着去体验一下呢。”

巴桑昂起头,但见天空中一轮姣月却有几分灰暗,几颗繁星稀稀拉拉的在远离月亮的地方若隐若现,他含糊自语道:“月没星稀,不是好兆头啊。”

卓木强将巴桑带回围坐篝火的圈子,这一夜,大家尽情的唱歌跳舞,巴桑也有好几次,露出了不再冷漠的笑容。

深夜,所有人都睡去以后,卓木强依然在平台边缘守候着,岳阳也在,他们在等待平台下的江水上涨。晚风渐急,深夜多了几分凉意,岳阳拢了拢衣领,道:“强巴少爷,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带着大家去划船呢,我观察到有变化就拍下来,明天早上你一样可以看到。”

卓木强道:“不了,还是亲自看一看的好,拍摄时只能拍到一个画面,或许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也说不定。再说,这个问题不弄明白,明天又怎么敢带着那么多新队员下水,我哪里睡得着啊。”

岳阳点头道:“也是……”

过了片刻,卓木强问道:“岳阳,你这不是执行任务了,就这样出来,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岳阳笑道:“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我是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的。小时候读书又不努力,好打架,经常离家出走,绝对属于给家人蒙羞的那一类型,我想,让我去部队服役,恐怕也是家人拿我没办法了。”

卓木强看了看岳阳,笑道:“还真看不出来。”

岳阳故正衣襟,道:“是吗?”想了想又望着星空怅然道:“其实张立才不应该出来,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是他妈妈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又是独子,不过……”他摇头道:“劝他是劝不回去的,他很坚决。”

卓木强心中一悸,一直以来,他都不刻意去探听这些人的家庭背景,甚至还有一些回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潜意识里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来解释,但他也知道,不全是这样。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声响惊动了二人,那声音像是直接从对面的大山绝壁中发出来的,闷雷涌动,巨兽低鸣,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卓木强当机立断道:“探照灯,打下面。”

在强烈的灯光下,两人愕然发现,平台下的整条雅鲁藏布江如同沸腾起来,在不断翻涌的浪花下,更是涌现出无数气泡,只是轰鸣的水声完全掩盖了气泡破裂声,如果不是刻意守候,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岳阳道:“强巴少爷,看!标记!”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岳阳白天在对面崖壁涂红的标记,正被江水一点点吞噬掉,然而在地狱之门的上游部位,那些标记却安然如故,越往下,水涨得越高。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跟着水位保持一定的平衡,随后又开始慢慢下降,卓木强不禁骇然道:“这样看来,地下河的水不是慢慢涨起来的,而是瞬间涨满,这……这究竟是什么现象?”岳阳同样不解的摇着头。

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沉寂下来,卓木强不动声­色­的向岳阳打着手势,“有人跟踪,只有一人,暂不惊动大家,你往东走,我从西边抄过去。”

两人默契的转身,好像是各自回各自的营帐,但只是借营帐掩住身形,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下一刻,卓木强已出现在平台边缘的一棵树旁,岳阳在他视线所及的另一处隐蔽得很好。

来人显然没有什么跟踪经验,脚步慌张,声响很大,卓木强突然献身,一个翻腕擒拿就控制住了来人,同时低声喝问:“什么人?”

来人惊恐而弱小,被卓木强一吓,反而说不话来了,也没敢惊呼,只听见他哆嗦着倒吸气的声音,卓木强也感到,他拿住的手手骨纤细,不像是男子的手臂,在微弱光芒下,他看到了一双透着惊恐却明亮的大眼睛。“嘎嘎!”卓木强松开了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嘎嘎也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渐渐辨认出卓木强的外形,也听出了声音,小心道:“圣……圣使大人!”

岳阳也赶了过来,一见到嘎嘎也是大吃一惊,“嘎嘎!”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卓木强一面询问,一面将嘎嘎带至火堆旁,只见小姑娘衣衫凌乱,灰头土脸,手背,面颊几多擦伤,不禁道:“怎么弄成这样?”

嘎嘎未语先哭,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圣使大人。这个……”说着,双手从怀里,摸出了卓木强代多吉交给嘎嘎的天珠,摩挲了许久,终于递了出来,道:“这是多吉留下的,请圣使大人带着它去香巴拉吧,多吉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着圣使大人去寻找心中的圣地啊——”

小姑娘的手颤微微的捧着那枚天珠,这或许就是多吉唯一留下的眼见物,是把它留在身边,还是带给圣使大人带去香巴拉,显然小姑娘在内心挣扎了许久。

“就为了这个,你翻山越岭找到这里来……”卓木强不免有些责备。

“嗯!”没想到嘎嘎眼中闪动着坚定的目光,显然对她来说,这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卓木强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深山里,你就不怕被野兽捉去吃了么?你哥哥知不知道?你……你真是太乱来了。”

岳阳拿了些食品来,询问道:“吃东西没有,饿了吧。”嘎嘎道了声谢,拿了食物和水就吃,小姑娘显然是饿得紧了。

嘎嘎道:“圣使大人走了之后,张大哥又带了许多器材来,我知道,圣使大人一定会再来的,这次,是真的要出发了,我怕赶不及,这几天都在找你们……”

嘎嘎边吃边说,原来,自从打定主意,要让圣使大人带着多吉的天珠前往香巴拉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地狱之门,但那时张立他们已经走了,虽然地狱之门是工布村守护的圣地,却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哪里的。嘎嘎自知哥哥是不会告诉自己地狱之门的入口,她想,既然圣使大人对三年前那位哥哥如此着紧,那么地狱之门显然就在离她发现那位哥哥不远的地方,所以她一直在那附近寻找,等待,今天在山的另一头看到了火光,嘎嘎就赶了过来。

听完嘎嘎的述说,看着这个一身尘土的小姑娘,卓木强和岳阳都无语相对,这时再送她回去太危险了,嘎嘎说不用,白天她自己能找到回村的路。卓木强让嘎嘎和吕竞男同住一个营帐,安顿好小姑娘,他和岳阳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卓木强询问是否需要他们送嘎嘎回去,这位倔强而坚韧的小姑娘蜿蜒谢绝了,她要一直守护到圣使大人离开,亲眼看见圣使大人进去地狱之门。

卓木强再一次与导师通话,两人一直在探讨着那些还未解开的疑惑,似乎谁也没有提起离别,教授更多的是叮嘱和关切,终于,卓木强道:“导师,我要挂断了,大家都等着我呢。”

方新教授最后道:“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记住!家人,是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

卓木强同声道:“家人,就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手机合上,卓木强一拉拉链,连体潜水服穿套在身,顺着绳索攀爬下去,岳阳和胡杨队长最后负责处理痕迹。

卓木强漂浮在水面上,再次次仰望蓝天白云,片刻之后,相伴的就只有漫长的黑暗了,他暗暗想着,此时两岸,突然响起嘎嘎清脆嘹亮的歌声,声音悠长发颤,压过了瀑布的巨响,清晰的传到每一位队员的耳中。并未学习古藏语的诸严不禁问道:“唱的是什么,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卓木强淡淡答道:“是一首送别的歌。”说完,深吸一口气,身体向下一沉,耳边尽是朦胧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平台上突然间便作了幽寂空谷,惟有缭绕的歌声在久久的回荡“冥河之上,亡魂声响,彼岸花开,此岸忧伤……”

第四章 再见龙骨船

所有人的装备都被防水塑料袋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送进地下河,队员们也攀着水底绳缆越过了狭小的激流通道,张立和亚拉法师在地下河的源头,通道的尽头作接应。

“扑通”一声,像一件货物从高处跌落水中,卓木强站起身来,此次的水位和他们第一次迈入冥河相当,只是两岸站满了准备出发前往香巴拉的壮士和巾帼。张立一见到卓木强,马上指着岸边的一堆塑料袋道:“强巴少爷,这堆东西是你的。”

卓木强走上岸来,看了看灯光闪烁处,每个人都忙着将标了号的塑料口袋整理还原,他大声道:“大家听着,”指了指出水口的绳缆“最后两个人进来后,这条绳子,将被拆卸,我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做决定了,不管你们做何种选择,我卓木强,都衷心的感谢他,谢谢大家!”

结果不言而喻,所有的人都充满期待的望着漆黑幽深的洞|­茓­另一头,斗志昂扬的背上巨大的背包,整装待发。当岳阳和胡杨队长进入洞|­茓­后,被水浸泡过的绳索被割成一节节的顺流而下,卓木强心中一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下一刻,他们将要去到一个看不到光明的地方,伴随他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随着卓木强一声:“出发。”两行人沿着冥河的两岸,面向茫茫黑暗,迈出了挑战死神的第一步。

黑暗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洞|­茓­的回音无数倍放大了纷沓的脚步声,呼吸声,水滴声,唯一听不见的就是那条漆黑的冥河的流淌声。这次进洞,比之卓木强和岳阳第一次下来时,水位又降低了不少,河岸明显增宽,潜伏在河岸下的嶙峋怪石也露出狰狞,在无数头灯照­射­下,光怪陆离的地下河奇景展露无遗,那些未见过的,每个人都在心里惊呼,但无一人发出声音,只是跟着大部队默默走着,唯恐踏破了这神秘的宁静。

张立等三人在前领路,卓木强一言不发,岳阳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这水位越低,是否说明它的最低拐点即将到来,到时候,这水位,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上涨?突然间将河道填满么?

走了约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那艘经过张立他们鉴定和试验过的大船,虽然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这死寂黑暗的地下空间,陡然见到这样一艘大船,还是引来了阵阵惊呼,那些呼叫声,被洞|­茓­远远的传开了去,最后变得好似鬼哭狼嚎。

此时的蛇形船,被一根粗大的绳缆拴在头顶的岩柱上,静静漂浮在水中,高的一端昂首挺立,那奇异的造型,巨大的体积,古怪的表皮,无不令人惊奇。张立将手向牛皮船一指,到:“诸位,欢迎大家登陆方舟一号,开始我们的黑暗漂流之旅。”他按下开关,事先安装在蛇形船上的三盏探照灯齐亮,照得黑暗的地下河一片通明,张立保留的蛇形船身体的灵动,只在某些地方装置了部分现代电子装备,此刻的蛇形船,可谓集古代智慧和现代科技与一身。

严勇二话不说,将沉重的背包扔上了船,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那船竟然晃也不晃,浮力之强,令人咂舌。

所有人都进入牛皮船后,张立解开绳缆道:“你们瞧,这艘船的设计很有特点,几乎可以说就是为这洞|­茓­航行设计的,它的船身狭长,几乎超过了洞|­茓­的最大宽度,而龙骨是采用了奇异的脊柱结构,这样一来,在河道中这条船几乎不可能打横,也不可能倒退,而这种脊柱形龙骨,则使船身可以像蛇一样灵活的扭曲前行,哪怕是普通小船无法转弯的九十度直角,它也可以轻松的转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以说就是一条鱼,能自如的在洞|­茓­中游动,而鱼的鳍和尾,就是我们手中的桨,来吧,让它动起来。”

船员分坐在船的两侧,背包就放在他们空出来的另一侧,身穿救生衣,手握塑钢桨,船头有一盏强力探照灯,船尾有两盏,确保每一位桨手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自己身旁和前方的状况,掌灯的人分别是岳阳和塔西法师。|奇-_-书^_^网|第一次来过冥河的张立和卓木强就坐在岳阳身后,一来可以看清方向,二来可以提醒大家,卓木强巴轻声令下,龙骨之船便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方新教授刚刚坐下就接到一个电话,另一头传来苍老的声音,急促地问道:“老方,你给我们看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搞到的?”

方新教授道:“哦!老彭啊!你是说那些鳞屑吗?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难道说,真的是动物属­性­的东西?”

老彭似乎很激动,答道:“真不可思议啊!虽然我们反复推敲、反复验证,但是很明显,这的确属于某种动物,尽管说和今天的动物皮毛有所不同,但有生物皮革的角质层、基底层。”

方新教授道:“那是什么生物?有线索吗?”

老彭道:“没有,只是这种表皮结构和所知的大多数动物表皮不同,光通过细胞结构研究,能得到的线索太少,总之……总之很奇怪。这东西已经引起我的好奇了,如果有一小块就好了。你还能不能联系到拿东西来的人?”

方新教授苦笑道:“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第二部分 冥河之路

第一章 穿行地下河

为了让大家尽早对地下暗流有清晰的认识,岳阳征求了卓木强的同意后,带着船走了第一次来时走过的那条笔直河道。

急流陡坡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不过此时,蛇形穿的优势也显现出来,被浸软的船体和可以自由灵动的脊柱骨,使船身牢牢贴附在河水表面。每一对肋骨和与之相连的脊骨,将蛇形船分为一小节一小节,坐在船上的人就好似做过山车一样,时而悠然向下,时而忽左忽右闪避着礁石,有时撞击在洞|­茓­边壁或是石柱上,那充满弹力的船体就像皮球一样反弹开来,又撞向另外一边,需要队员齐心配合,才能勉强控制住方向。

通过十几分钟长的跌水河段之后,与兴高采烈的人再也欢呼不起来了,李庆宏和赵祥抓着船舷的手有些发白,刚才两次大的颠簸差点将他们掀下船去,其余人也都被浇了一脸凉水,唯有参加过雅江漂流的诸严有些笑意,毕竟和雅漂比起来,这程度的激流仍可以接受。

卓木强脸上殊无欢颜,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河段,而他们至少得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在黑暗里坚持……三天!

拐过锥形平台后,卓木强对照着地图,和岳阳商议着选择了一条并非笔直的路线。这条路线有些绕,但一路上标注的平台圆形确实最多,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隐隐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一开始队员们就被分作了三组,每组六人,轮流划船,各自负责十分钟河段,这样既能保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休息的人不住的谈话还可以抵消对黑暗的恐惧情绪。但遇到激流险滩,仍必须全员齐动手。

不料,随着地下河水位不住下降,激流险滩越来越多,情况很不乐观,到了后来,竟然足足有两个小时都在激流险滩中度过。漂完那最长的一段河道,岳阳脸­色­都有些发白,喃喃道:“没想到会是这样……”

卓木强还是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依然仅仅是开始。

由于前面的河道将更浅,且河水始终是向下涌去的,没有河岸,想听船休息根本不可能,只有地图上标注的平台才是唯一可以拴船的地方,它们或突起,或有直立石柱。其余地方大多是一片平壁,要不然就在最危险的激流边上,就算真看见了柱子,也是一晃而过,根本不可能将船停住。

岳阳总算找到一处地图上标注的停船点,将船停下来,大家吃饭休息,恢复体力。卓木强找诸严、吕竞男、胡杨队长、岳阳等几人商议了一下,重新分配人手,在平和的河段还是和前面一样,三组轮流划船,一旦遇到激流险滩,控制船的人数就得增加到九人。最重要的是必须保证另一半人有休息的时间,否则若连续遇到多处激流段,所有人的体力都将无法承受。

孟浩然一直没吃东西,说胃里翻腾得厉害,吃不下。诸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能上山、莫下河,漂流与攀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亏你还接受了特别训练呢!”

孟浩然苦笑道:“在水里和在车里还真是不同的。现在我脚下踩的地板都是软的,而且因为这船一直向下坠,我也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都在向下坠。训练的时候是一上一下的,不一样嘛!”幸好休息了片刻,他也开始吃东西。

黎定明嘴里塞着不知道是巧克力还是压缩饼­干­,问道:“诸严,你参加过雅漂,感觉这地下河与雅鲁藏布江比起来,哪个更难漂?”

诸严道:“大江漂流用的都是小橡皮艇、冲锋艇,最多也就坐七八个人,如果坡降太大,还可以钻密封舱,拿这地下河与雅江来比,可以说各有各的凶险。如果不考虑周围环境,雅江的险段绝对比这地下河险,到处都有从两岸崩落的巨岩挡在河道正中,而且有长达几米,甚至是几十、上百米的瀑布,虽然号称全程漂流雅江,其实根本就不到全程的标准,因为很多地段实在太险了,根本无法漂,只能带着工具从两岸走过去。但是,这地下和周围的环境,却比雅江更为严峻,首先是没有光,若不是这几台大功率探照灯,根本寸步难行;其次是没有可以停下的地方,这三天都不得不待在船上,而且连续七十二小时处在黑暗中,仅这两点,恐怕很多漂流者就做不到。但是就目前为止,据我的观察,坡降还不算大,最大的跌水也就一米来高,对于这条十来米的大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这条船也只能在这洞|­茓­里漂流,要是到了外滩,被岩石一卡,就是?蛇一条。”

李庆宏疑惑地问道:“照诸严这样说,地下河漂流要比雅漂容易了?”

诸严尚未答话,巴桑嘿然冷笑一声,严勇则不动声­色­道:“话不能这样说,诸严是漂完雅江全程后,再拿雅江和这冥河相比,我们才刚刚漂了半天,后面的河段是什么情况,根本还不知道。”

休息之后再上路,由第三组人负责划船。

拐过第一个弯后不久,一丝不经意的悸动,让卓木强警觉起来。

“等一下。”岳阳首先道。

“停!”随着卓木强一声令下,所有船员整齐地收起船桨,好似运动会里的皮筏艇选手。

“你们听,什么声音?”岳阳警示道。

不用特别专注,只是停下了划桨声,大家立即就听到了,有一阵“嗡嗡”声萦绕在耳边。这条洞|­茓­通道的特­色­之一,就是能将内部的所有声音都成倍地放大。

黎定明第一个联想到自己的专业:“是昆虫吧!”

的确有些像蚊吟声,诸严等人马上道:“嘿!昆虫有什么嘛?这还值得停一下?”说着又拿起了船桨,准备继续。

他们显得不以为意,从亚马逊丛林河道悬空寺走出来的卓木强等人却清楚的知道,一些昆虫比想象中更为可怕。更何况,它们第一次来这地下河时,根本没有昆虫。

“不是虫,你们看水面!”岳阳又有所发现。

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原本光滑如琉璃的漆黑水面,此刻却呈现渔网状,波纹不断。

船上的人都有一些户外经验,知道如此细碎的波纹,只有在承受高速震荡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可是此刻,河面和两岸空无一物,船正顺流而下,密集的水波纹会是有什么样的震荡所引起?

只有一种可能——整个洞|­茓­正在震荡!

第二章 涨水

全体船员将船靠向右岸边,右排的船员伸手一摸,全部缩手,果然,那种触电般的震荡感,说明整条隧道的边壁都在高速震荡,蚊吟之声就是从边壁发出来的。

卓木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岳阳皱眉,显然对此也困惑不解。什么东西能引起整条通道岩壁的震荡?

突然,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张立对了对原子表,道:“晚上十一点二十一分。”

岳阳又问:“强巴少爷,地图呢?看一看地图上标注的第一个平台出现的时间。”接着道:“叫大家继续向前划!希望我的推测随错误的。”

卓木强回头道:“不要停,继续向前!张立,你协调一下。”

很快由电脑调出地图,再曾经做过记号的地方,卓木强仔细地辨认着,最终道:“按标注,应该是夜里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左右。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岳阳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十一点半以前,我们必须赶到第一处平台那里,这很重要。”

张立立刻喊起号子,船桨整齐而有力的落下,岳阳和卓木强也加入了划桨的行列。虽然说不出确切的原因,但他们都本能的觉得,必须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

随着不断的前进,嗡嗡声也不断增大。终于抵达第一处平台,岳阳看了看船体,右看了看平台上那根数人合抱的石柱,猛然道:“强巴少爷,我们不是一直在猜测那根柱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如果我猜得不错,该是用来拴船的!”

“啊?拴船?为什么?”张立不解。

嗡嗡声越来越大,岳阳道:“来不及解释了!先把船拴起来吧!”

新队员虽然也能不同程度的使用飞索,但远不及老队员那般熟练,能将飞索作为身体的延伸。岳阳和张立手一扬,飞索堪堪钻入岩壁,两人就像两只灵猿攀上去。卓木强将主绳穿过一串块挂,稍稍用力一抡,将绳索抛上,另一头系在船头的龙骨粗隆端,张力和岳阳随即将主绳往粗大的石柱上一绕,飞快系牢。

刚做完这一切,嗡嗡之声已经转为轰鸣,不仅河面剧烈的震荡,船上的人还能明显感觉到整个隧道洞|­茓­都在震荡,好像山崩地裂一半,一时之间心中惶惶,被不安的情绪激烈?扰。

“看!那是什么?”也是坐在船头,原本在张立身后的赵祥忽然叫道。

探照灯依旧照着前方,只见原本应该漆黑一团的洞|­茓­深处,突然出现了某样东西,折­射­着探照灯的灯光呼啸而知,来势汹汹,声音震耳欲聋,且速度极快,带动了整个洞|­茓­的颤抖。

随着那东西进入探照灯的范围,众人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墙,扑面而来,也更像无数银­色­的虫子,前翻后滚地冲击。

是水!大水!仿佛水库开闸泄洪那般猛烈!

在黑暗中,一千米开外的银­色­巨龙初露峥嵘,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要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撕得粉碎。潮水澎湃的声音经洞壁反复回音,最后发出了共鸣,竟足以让整个洞|­茓­共振。

“天!”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跟着就沉寂下来,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唯有卓木强镇静道:“所有的人,背好背包,抓紧船舷,把头埋低,准备闭气。来了!”

“轰”的一声,一个浪头不经意的从蛇形船头顶没过,就好似一只小虫子飞进银龙的巨嘴中,丝毫没有引起它的注意,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又飞快地向前冲去。

张立和岳阳紧张的盯着被绷得笔直的主绳,“哗啦”一声,蛇形船又浮出了水面,只是此刻它的位置,已经比片刻之前陡然高出六七米。高高翘起的船尖发挥了挡板的作用,这样的浪潮下,船身几乎没有进水,而是顺着潮头成四十五度斜角上翘,跟着顺水抬起,让靠在船舷的船员被扑上一脸水。

浪头过后,船里的人抬起头来,猛甩着头脸的水,大口的呼吸开来,待有人抹掉脸上冰凉的水,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现在却只高出几米的岳阳和张力,又是一阵震惊。没想到才刚不过开始几个小时,就碰到如此危险的情况,原本兴致勃勃地李庆宏、赵祥等人都变白了脸,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众人齐动手,慢慢将船向岳阳他们站立的岩壁靠近,这一波滔天大浪余势未平,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涌水,大家只得一面平复心情,一面等待地下河倒流的平息。

孟浩然拂去额际淌下的水,问岳阳道:“你怎么知道要将船系在上面?”

岳阳耸耸肩,跳入船内,道:“对于这条地下河,我们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弄清楚。第一,雅江夜里会涨水,而且是从地下河倒灌出来的,为什么?第二,地图上标注的通道、平台都已被证实,可平台旁留下的时间店是做什么用的?|Qī|shu|ωang|如果不是指通过这道路径需要多长时间,会代表着什么?第三,两处平台上留下了系船的勒痕,要知道,勒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留下,仅仅一两次系船不足以在这些坚固的岩石上留下痕迹。第四,戈巴族的疯子如何­操­控这么大一艘船逆流而上?最后,又是如何钻出那洞|­茓­?”

把住探照灯,他扭头看着余波未平的冥河,又回头道:“可以说,我就是从这些问题中找到答案的。”

张立蹲在岩壁边,问道:“怎么联系起来?”

岳阳道:“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这石柱上留下的勒痕不是一朝一夕而生,得要许多次拴绳才能留下。可这个崖壁连站人都站不了,古人将船多次拴在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为了在崖壁上休息,而是有别的不得不将船拴住的原因。地图上标注的时间范围,已经被我们所证实,不是从一个点划到另一个点需要花费的时间,我于是将他和我们监测到的雅江夜晚涨水的时刻联系起来。水量突然暴增,说明地下河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填满,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能解释古人拴船的动机。是这样吧?强巴少爷。”

卓木强点头道:“休息一下,等下继续前进。”

第三章 第一个二十四小时

拉萨

方新教授看着电脑,马雅文专家终于将最后一部分破译的铭文,通过E-mail传到了他的邮箱。读完这段铭文,却让他足足愣了一个小时之久。

马雅文专家的来信洋溢着激动之情,他说,这是一段从未见于任何历史资料的玛雅文书,里面提到的一系列史实,极有可能揭示了玛雅文明陨落的真实原因。唯一的遗憾,是文中并没有提到那个祭祀是怎么回事,而那提姆克神明是何方神圣也无从查起,目前仅知,这个神是流传在玛雅的诸多神话故事里,一个开启他们智慧的神明。

然而,起码第二次带去神迹的那提姆克神明,方新教授是知道的。

姆大陆去的神?沙姆大陆、沙姆巴拉、香巴拉,这些词仿佛正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

他忽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线索,马上开始埋头寻找……

地下河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探照灯随着船身一上一下的晃动,远端的石壁隐约透着仿佛怪兽的影子。

一群人疲惫不堪的斜躺在船上,没想到,只不过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就差点让他们筋疲力尽,在激流中跌宕起伏的程度和时间,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带着这种深深的倦意,却没有什么睡衣,因为三盏明晃晃的探照灯就搁在船头。这光,绝对不能熄灭。

吕竞男、亚拉法师、诸严等人抓紧时间休息,岳阳因为每次遭遇激流都太激动,把嗓子喊沙了,现在只能闷不作声,张立和李庆宏倒是­精­力十足,还在吹牛聊天。

卓木强查视着众人的状态,发现张健又在祈祷,走过去,见他膝前的《圣经》正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书,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卓木强接着来到孟浩然身边,唐敏正在给他做检查,塔西法师静候在一旁。这名不怕雪山的摄影师人脸­色­有些白,略带疲惫地道:“我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好。可能是昨天野味吃多了,今天消化不良吧!”

唐敏问道:“疼吗?还想不想吐?”塔西法师的手指则搭在孟浩然的手腕上,替他把起脉来。

卓木强知道,一开始身体就出现不适症状,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更清楚地知道,这地下河只有前进一条路,想返回绝不可能。

塔西法师道:“脾胃不调,应该是气血­阴­虚所致,暂时只需调和脾胃,以暖微补,就没事了。”

唐敏也道:“看来是受惊导致消化不良,行船颠簸所以想呕吐,先服用一支胃腹安再看看情况。”

卓木强听了,这才稍微宽心。

叮咛孟浩然多注意身体后,卓木强继续往下走,来到肖恩面前。

他是这个冒险团体里面唯一一位银发碧眼的外国人,能说的中文不多,但是能听懂部分,有时张立说笑话,他也在一旁全神贯注的听。卓木强过来时,他正用英文和黎定明交流,似乎聊得很开心。

“嘿!肖恩,定明。”卓木强打声招呼。

肖恩道:“强生,你终于有空休息一下了。这支队伍不好带哦!”

卓木强道:“也没什么不好带的,大家都有户外探险的经验,几乎没有什么矛盾,很容易就协调好彼此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毕竟你是第一次来西藏。怎么样?还习惯吗?”

肖恩掰着指头道:“习惯啊!你瞧,张立、岳阳、巴桑、你、珉珉、黎先生、张健、亚拉法师、教官,几乎一半多的人都会说英文,我没什么不习惯的,而且我也会说中文嘛!”说着,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发音道:“你好!”

卓木强笑了笑,黎定明道:“肖恩先生其实对生物学研究很深的,刚才我们正在谈亚马逊丛林里那些神奇生物……”

卓木强道:“我差点忘了,定明也是动物学家。”

黎定明点头补充道:“两栖类。”

三人聊了一会儿,直到吕竞男讲卓木强叫过去。如今,吕竞男、胡杨队长、卓木强和严勇士这支队伍的总决策者,很多事情都是经过四人讨论决定的,其余队员私下里称呼他们为四巨头。

四人商议了一番,就是否对人员座次做出调整,还有明天的行程与休息时间等一些细节问题作了计划,然后卓木强才回到船头,和唐敏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她也倦了,枕在他的大腿上睡过去。

先看着酣睡的她,又望了望船头还在聊天的张立他们,他不由心想,总算熬过这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了,可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

人在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内,还有较为清晰的生物时钟,可等进入第二个二十四小时,生物时钟便开始紊乱,该睡觉的时候不觉得困倦,改进餐的时候没有饥饿的感觉,一切都会失去条理,到那时候,有多少人的身体能挺过来?他不知道。

终于,卓木强也悄然睡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听到了阿爸那熟悉的声音:“孩子,我知道你讨厌宗教,也不信神佛,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否定的。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无论你有无宗教背景,无论你是否无神论者,那种信仰,即是追求,一种促使人活下去的力量。生存,是人类和所有生物在物质欲望上的本能,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为继续存活下去而不断挣扎努力;信仰,则是人类在­精­神欲望上的本能,有时候,甚至能超越­肉­体物欲上的本能,驱使人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然而,人是脆弱的,不仅­肉­体脆弱,心灵也同样脆弱。远古的人类由于­肉­体的弱小和知识的匮乏,天生就对未知感到害怕,害怕陌生的事物,害怕陌生的力量,就如同初生的婴儿,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与恐惧。”

“人们总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无法克服的恐惧,这时候,­精­神便需要寄托,希望能有什么在自己困难时给予帮助,在自己绝望时寄予希望,从黑暗中带来光明,驱逐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邪恶。于是,就有了神……”

“强巴少爷,醒醒!”

卓木强感觉自己才刚睡一会儿,就听到了岳阳的呼唤。睁开眼,便听岳阳紧张地道:“第二波涨水快到了。”

第四章 死神到访

“什么?这么快!”

卓木强一惊,睡意全屋,翻身起立,询问道:“你确定?”

岳阳将打开的电脑返过来,道:“强巴少爷你看,这是地图上另一个我们没有完全理解的问题:为什么标注时间的图像会如此抽象,以至于亚拉法师他们也无法辨认。我对此进行了反复的观察,发现这些图像不是一个完整的动物,而是由两种动物组合而成,这幅是牛头­鸡­尾,还有这个,虎面猴身,所以才变得难以理解。随后我想到了工布村的那首诗,它说,勇士们每天只休息两次,为什么是两次?如果说,代表时间的动物不是一种,而是两种的话……还有,我们观测点记录的时间也明确显示,雅鲁藏布江每天的涨水也是两次,只是一次多,一次少而已。把动物的两部分都还原,那么,指的就是这个时间段了。”

卓木强问:“什么时间了?”

岳阳道:“上午五点。”

卓木强惊道:“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岳阳道:“强巴少爷,你看是不是把大家都……”

卓木强道:“好的,把人全都叫起来,这件事疏忽不得。”

所有人都睡意朦胧的被叫醒,有几个直抱怨才刚刚睡着,还有几个似乎根本没睡,卓木强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

“嘿嘿!大家,打起­精­神来!”他鼓励道:“听着,第二波涌水就快到了,如果不想这么快就掉队的话,都­精­神点儿,抓稳了船才行!”

“什么?”

“又来啦!”

“要命哟!”

新队员又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但是,一种不祥的声音很快就让他们全部安静下来,“嗡嗡……”、“嗯嗯……”,船边的水又一次出现波纹,岳阳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示警的信号,让人揪心。

咆哮而来,又呼啸而去,那银­色­巨龙就像是这地下王国的清道夫,隔一段时间就要将洞|­茓­清理一遍,那无以匹敌的力量让人颤栗。这次的涌水更大、更急,整条龙骨船就像汽艇一样,好几次被抛离水面,船头破开的水花溅得全船的人都湿漉漉的,每个人抓着船舷的手指关节都握得发白,谁都知道,一旦松手,就是卓木强所说的掉队,迎接自己的将只有无边的黑暗,谁也不知道会被这股激流冲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能在这激流中坚持多久。

双手扳住船头的岳阳警惕地盯着主绳,那根被绷得笔直的绳子,在巨大的水冲立下不断的锁紧,牢牢地绞进龙骨之中,发出“咯咯”声音。岳阳的心也如龙骨一般被渐渐绞紧,他很清楚,一旦主绳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冲力而断裂,整条船被卡在哪里或是撞沉、撞破,铁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他下定决心,等坚持过这波涌水,下回起码要改用两条以上的主绳系船。

“哐当”一声,岳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光芒从身后照­射­而来,原来是巨大的冲击力将龙骨船高高抛起,船头的探照灯正好与头顶一根悬垂下来的石柱砸在一起,顿时熄灭。跟着听见“哎哟”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只听卓木强指挥道:“小心!小心头顶的石柱!抓紧船舷,趴下,快趴下!”

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赵祥看得分明,伸手一探,不想就在此时,涌水突然低了下去,跟着又是猛地一抬,蛇形船的尾端一翘,他和黎定明几乎同时手指一滑,身体被抛向半空,眼看就要离船而去。

坐在他们身后的巴桑和亚拉法师伸手一抓,牢牢握住两人的脚踝。

赵祥在紧要关头被亚拉法师抓住,反而大叫道:“放开我!”

亚拉法师端坐念诵经文,任凭赵祥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只得大叫道:“李庆宏啊!李庆宏掉下去了!”

岳阳在船头听见,心中一紧。

黎定明被巴桑重重地摔回船上,跟着船又是一颠。

巴桑沙声道:“抓背包!”

此时的蛇形船,就好比在乱石坡上疾驰的汽车,随着水流一上一下抖动着。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汹涌的波涛才逐渐平息。

在这些人中,只有去过美洲的老队员深刻体会过那种汹涌且不可抗拒的力量,回忆时,那是一种永无停歇的颠簸,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抖散架了,连意识和思维都因为剧烈的抖动而模糊,唯有灵台一点清明,控制住手指,死死抓住,只知道死死抓住,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如今的情形也是这般,抓住船舷的手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量,而身体的其余部位都失去了­干­峙,就算已是风平浪静,也要原地休息好长时间,才能让肌­肉­重新凝集力量。

孟浩然不明其理,一站起来就栽了个跟头,跪在船上,双手抓着背包,这才发现手臂在微微发抖。扭头看去,原来不仅自己如此,黎定明抖得更厉害。

过了几分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塔西法师第一个站了起来,稳健地向前进了几步,来到张健面前,询问道:“你没事吧?”

方才的混乱中,他清楚地看到一根巨大的石柱贴着张健的后背种种蹭了一下,那声“哎哟”就是由此来的。

张健额头渗着冷汗,白着脸微笑道:“没事儿,就是砸了一下……”

“嘶!”

塔西法师微微揭开他背心的衣物,张健的汗流了下来,唐敏在后面看得清楚,他后背一大块皮­肉­被蹭掉,血­肉­模糊,不禁惊呼:“哎呀!”

塔西法师对唐敏道:“我想,需要止血的东西。”

唐敏松开抓船舷的手,抖动着拉了几次背包的拉链,都没拉开,塔西法师只得过来帮忙。唐敏道:“纱布在第一个口袋,下面是绷带,消毒剂在左边第三格。”吕竞男也靠过来帮忙。

岳阳捏了捏拳头,手脚能活动了,斜身一把抓住张立,说道:“快来看看这灯,好像撞坏了。”

一旁的诸严道:“是坏掉了,我看见那根柱子直接砸在灯壳上。”

卓木强站起身来,对严勇和胡杨队长这两位也没经历过潮涌的探险队员道:“你们没事吧?”两人一起摇头,同时又撇过头看受伤的张健。

严勇道:“好了,总算又活过来了。”说着就想站起来,没想到腿肚子一阵发软,身体竟然向前扑去,幸好双手抓住了张立的背包,总算没有跌倒在地,却发现右方空着,不由问道:“李庆宏呢?”

“李庆宏掉下去了?”仍被抓着的赵祥大吼一声,趁亚拉法师手一松,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冥河之中。

巴桑大叫:“胡闹!别去送死啊!”

“李庆宏掉下去了?”卓木强也是一惊,李庆宏就在他的身后,脱手了居然没有出声,而当时所有的人都低埋着头,竟然无人发现他从头顶掠过,看着陡然增高了近十米的大浪潮,如果是在涌水出现时就被冲了下去,哪里还找得到?

卓木强等人来到船尾,将探照灯打向水面,寻找赵祥的身影。

过了片刻,赵祥从漆黑的河水里探出头来,用手愤怒地击打着水面,溅起大片的水花,怒骂道:“李庆宏掉下去,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你们那么厉害的啊!哼!咳咳……呼噜噜……”他又沉了下去。

岳阳在船尾道:“瘦子,快上来!后面还有小浪头,你会被冲走的!”

赵祥却没有回答,双手凭空挥舞,好像不大对劲。

卓木强衣服来不及脱就跳下水去,一把将赵祥拉了回来,大声道:“李庆宏走了,大家都很伤心。你这样做,是想让我们再失去一个队友吗?”

赵祥被拉回船上,裹上毯子,无神的坐在船里,边因冰冷的水温打颤,边喃喃道:“他昨天还跟我说,回去后我们一起去爬卡瓦格博峰……”他其实也清楚,李庆宏当时飞离船面足有三四米高,根本没有人能拉得住,自己只不过是探了探身子,边跟着被抛了起来,差点就要面临同样的命运。

肖恩回头看了看王佑,这两位昔日一同前往美洲的驴友在训练时话并不多,总相对保持着距离,反而各自和新队员打成一片。“怎么样?比起我们在美洲刺激吧?”肖恩略带笑意地问。

王佑的手还僵在船舷上,淡淡道:“这算不了什么。”

船尾,巴桑也站了起来,看着船侧的水流,拍了拍身前惊魂未定的黎定明,又扭头看了看亚拉法师。法师端坐如山,自涌水来袭之时,并没去扶船舷,身体却如黏在船体上,动也不动,此刻仍旧保持着那种姿势,好像入定还未醒来。

巴桑不由自主摸了摸胡须,他越来越看不清这看似瘦弱的老喇嘛,还有那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还有强巴少爷,还有那个看不清深浅的肖恩,这条船上厉害而深藏不露的好手实在太多。

张健后背的伤口经过双氧水消毒,然后上了纱布绷带,疼痛感没那么明显了,众人也三三两两恢复过来,唯有黎定明,手里仍死死拽着自己的背包,脸­色­一阵灰一阵白,­唇­­色­乌青,嘴角时不时颤动一下。

大家都知道,他害怕了。

是的,与死神近距离擦肩而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种经历一生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在未来的两天内,还要持续不断的遭遇同样情况?

第三部分 地狱里的第二日

第一章 激励与地底瀑步

大家轮番安慰,总算让黎定明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胡杨队长主动要求和他换位置,于是王佑坐在了中间,胡杨队长做了船尾。

船头坏掉的探照灯被张立换过,他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带了好几盏备用灯来,为一失算是没想到涌水如此激烈。想了想,他提出建议,妥善利用扎在船的肋骨里的主绳,每个队员都用快挂与船身绑在一起,这样就不怕颠簸时被抛飞了。说做就做,张立换好灯头,跟着就着手改造蛇骨船。很快,这艘船又灯火通明地再度启航。

岳阳盯紧了电脑,仔细的辨认着他们走过的路径,同时用仪器测量走过的路程。顺流飘过二十一公里后,他沙哑地对卓木强道:“强巴少爷,让大家注意控制速度,减缓行驶,我们开始进入岔路最多的区域了,稍不留意就可能迷路。”

卓木强大声道:“第三组尾排停浆,严勇、李庆宏(李庆宏在之前已经失踪,此处可能有误)、肖恩和塔西法师,放缓挥浆频率。”怕肖恩不懂,还用英文说了一遍。

岳阳紧盯着前方的河道情况,见墨黑­色­的河水出现细条形的水纹,忙道:“强巴少爷,激流区,又是激流区!”

卓木强高喊:“进入激流区,全员准备!”

所有的人都拿出浆来,刚准备好,便听岳阳沙声高叫:“地底瀑布!”

整个船从船头开始跟着一沉,又开始一轮云霄飞车般的感觉。蛇形船紧贴着水面,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滑下瀑布,船身未稳,船头再度凌空坠落,又一道地底瀑布,如此一连五道,真多亏了张立的攀岩式挂靠,船员才没有被抛下船去。

不过,这一阵接一阵的自由落体运动,和连续五次从五米高度跳下并没多少分别,船员们都白着脸,胃里一阵恶心。

这还没完,第五轮从地底瀑布跌落后,岳阳又道:“地下河主河道,三级预警!”

诸严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妈的!”

话音未落,蛇形船已重重地坠入河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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